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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8章 第二十八章

夜色深深, 晦暗寂靜。

大概是心裏裝了事,鹿笙睡的并不踏實,醒來覺得有些口渴,便披了件睡袍蹑手蹑腳地下樓去喝水。

鹿笙的房間與溫故的書房相連, 見到門縫裏灑落出的微光, 知他還沒睡, 鹿笙猶豫了一下,将腳步放得越發的輕。

如果是從前, 她或許還會敲門進去, 推着他回房間休息, 可現在……她再也不能越界了。

喝了水回來,在這寂靜到針落可聞的安靜裏,鹿笙隐約能夠聽到溫故打電話的聲音, 她頓住步子, 輕手輕腳地靠在了牆邊。

月光從對面的落地窗照進來,仿佛碎玉, 清澈又靈動, 只是那樣的皎白多少有些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清。

她想就這樣和他待一會兒。

不遠,不近,隔着這一道門, 安安靜靜地聽一會兒他的聲音。

“那個項目十個點是底線, 不論查爾斯開出什麽其他的條件, 這一點都不能動,吳特助,讓大家盡快把這個項目處理好, 等到這件事圓滿解決,我給大家放一個長假。”

“提前讓人去把瑞士的那個莊園收拾一下, 尤其保暖措施要确認好,對了,還有那邊的床品之類的也都換成笙笙習慣的品牌吧……嘶……辛苦了。”

“沒事,老毛病了,你先去忙吧。”

聽到逐漸靠近的腳步聲,鹿笙連忙回神,打算在他出來前溜回房間,而顯然有人動作比她更快。

一聲門把手旋轉的輕響,她來不及溜走,身後便傳來了他有些低啞的聲音:“怎麽還沒睡,是我吵醒你了嗎?”

“不是。”鹿笙回頭,乖巧一笑:“我睡渴了,所以出來喝點水,溫叔叔,這麽晚了,你還在忙嗎?”

“等會兒就去睡了。”溫故原本壓在胃上的手因為突然加劇的疼痛不自覺地攥住了衣服,倒吸了一口冷氣,見鹿笙看過來,忙又松開了手:“你也早點休息吧,夜裏涼,小心感冒。”

鹿笙沒有說話,只是心疼地看着他那被蹂躏得滿是褶皺的白色絲綢襯衫,那樣多的抓痕,顯然他很疼,而且已經疼了很久。

“吃藥了嗎?”鹿笙輕聲問道。

溫故有些怔然地看着她,倒也沒再逞強:“我的藥吃完了,沒事,緩一會兒就好。”

鹿笙鼻子莫名有些發酸:“我房間有,你等我一下,我去給你拿。”

鹿笙的動作很快,熟練的從卧室床頭的抽屜裏拿了胃藥,又下樓倒了一杯溫水,方才小跑着進了書房。

他坐在一旁深棕色的皮質沙發上,那松柏一般的脊梁沒有了平日裏的挺拔,因為那磨人的疼痛而微微有些蜷縮。

借着那暖光色的燈光,她才看輕他的額頭上是一層細細的冷汗,泛着碎光,唇也是慘白的,沒有一丁點血色。

鹿笙快步過去,将水和藥遞給他,又變魔術一般不知從哪裏摸出來了一只溫燙的小熱水袋塞進了他懷裏。

暖意逐漸驅散疼痛,溫故的臉色好看了一些,他吃了藥,又将杯中的溫水一飲而盡,緩了兩口氣,又不自覺的将那熱水袋抱緊了一點。

“笙笙,快回去休息吧。”溫故看着站在一旁的小姑娘催促道。

鹿笙沒有動,反而又走近了些:“你還要工作嗎?”

“等會兒還有一個跨國會議。”溫故笑笑,眼中閃過一縷無法掩藏的疲憊,那病骨支離的破碎感越發濃重了起來,惹人心疼。

鹿笙皺了皺眉:“一定要今天嗎?推遲一下不行嗎?”

“這個會議很重要。”

鹿笙垂下眸子,沒有再說話。

他心裏什麽都重要,只有他自己的身體最不重要,他又不是鐵打的,飯桌上飯菜吃不了幾口,該休息的時候熬夜加班,他是真的一點都不知道愛惜身體。

“好了,笙笙,快去睡覺吧,不然明早該起不來吃早飯了。”溫故又催促道。

老爺子和老太太是作息規律的人,一日三餐,定時定點,平時在自己家的時候,溫故不拘着她睡懶覺,什麽時候醒過來,什麽時候吃飯,在老宅卻是不行,若是起晚了,可是真的沒飯吃。

“我不困,睡不着,我也想過來再看一會兒書,為那個項目做做準備。”

溫故嘆息一聲,應允道:“那就再帶條毯子,夜裏涼了。”

老宅的書房比家裏的略小一點,也不如家裏打理得舒适,地上鋪的毯子有些硬,觸感遠不如家裏那條她從小在上面打滾的白色羊絨毯。

鹿笙靠在沙發一側的扶手上,翻開書,燈影落下,她才發現那落地的臺燈似乎比剛剛更亮了幾分,她輕輕彎唇,悄然擡眸看向他。

認真的男人最有魅力,她真的不得不認同這句話,他瘦了些,卻并不會折損他的好看,甚至她想不到一種形容詞來形容眼前這個比明月還要高潔,比星辰還要璀璨的男人。

心忽然跳得很快,鹿笙輕輕壓住了心口,用翻書聲掩藏起了這澎湃的心動。

一間書房,安靜的空氣裏只有紙張翻動的聲音,沙沙,沙沙,輕輕的撩撥着人的心弦。

鹿笙看着那些早已經看過的資料,借着翻頁的間隙,悄悄望向他,見他稍有動作便連忙收回目光,繼續看書。

能有這一時片刻的相伴,她很知足。

又看完一本報表,溫故摘下金絲眼鏡,擡手捏了捏了脹痛的眉心,目光觸及沙發上那小小的一團,呼吸也不自覺輕了許多。

他深深地看着她,眼中含笑,眉目舒朗,似乎是在欣賞這世界上最美好的作品,看着她,好像連熬夜的疲憊好像也都盡數散去了。

許久,鹿笙手中的書砸在地板上,發出一聲悶響,溫故方才回神,便見她迷迷糊糊地驚醒,看了他一眼,輕哼了一聲才又安心地伏在扶手上打瞌睡,甚至還打起了小呼嚕。

溫故失笑,輕手輕腳地起身過去,将滑落在地上的毯子拎起來搭在了她的身上,又将書撿起來放好,這才小心翼翼地将人直接抱了起來。

女孩的身體很軟,也很輕,她乖順地靠在他的胸膛上,睡得香甜,仿佛一只初生的小奶貓,脆弱又惹人憐愛,像極了她剛剛到他身邊時的模樣。

溫故的目光越發溫軟,心裏的柔情幾乎快要溢出來,天知道聽說她生病的消息時,他有多抓心撓肝坐立不安,甚至将原本打算在半年內完成的計劃,壓縮到了三個月,只想早點回來看顧她。

只是她醒着的時候,他不敢多表現出一丁點對她的在意,生怕會給她錯覺,讓她越陷越深,好在她好像真的懂事了,掐斷了那錯誤的苗頭。

只是,到底還是和他疏遠了,即使再和自己說這是遲早的事,可到底還是覺得難過,而現在她睡着了,他也終于有機會好好看看她,抱抱她。

将鹿笙抱回房間,蓋好被子,他側身坐在床邊,輕緩地抽出了被她抓住的衣襟,看着她恬靜的睡顏有些出神。

驟然失去了溫暖的懷抱,沒有了那熟悉的雪松香味包裹,鹿笙不安地動了動,連睫毛也輕顫了起來,掙紮着想要睜開眼。

見狀,溫故忙将床頭燈調暗了些,又熟練地輕輕拍哄了幾下,見她呼吸重新平穩了下來,才掖好被角,起身回了書房。

鹿笙這一覺睡得很香,直到燦爛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落在臉上,她才醒過來。

洗漱好下樓,廚師已經在準備午飯,見她過來,便立刻端了海鮮粥和小籠包出來:“笙笙小姐,午飯很快就好了,您先少吃一點,墊一墊吧。”

見狀,鹿笙愣了愣,老宅講規律,一向是不留飯的,錯過了一頓就只能等下一頓,也是因為這個溫知新小時候吃飯可是痛快得很,到點就出來等飯,從來不用人追着喂。

倒是她,有些挑食,要溫叔叔哄着吃,老爺子和老太太有心糾正她的壞習慣,他卻怕餓着她,還會背着兩個人偷偷給她買零食開小竈。

見她愣着不動筷,廚師有些着急:“這都是您喜歡的,蟹黃小籠包,還有海鮮粥,溫總一早起來交代的,您這熬夜看書本來就傷身體,吃要是跟不上可不行!”

“謝謝王叔。”鹿笙心裏有些發甜,再看着那晶瑩剔透的小籠包和熱氣騰騰的粥,怎麽看怎麽覺得好吃,分明比她平時的飯量多很多,她卻通通都吃完了,撐得直揉肚子。

老太太打理菜園回來就看到她蹲在一旁拿着藥箱翻找着什麽,聽她說要吃健胃消食片,也是又心疼又好笑:“吃不了就算了,這麽勉強自己做什麽?”

鹿笙抱着老太太的手臂,蹭到她懷裏:“不能浪費嘛,尤其看過奶奶您種那些菜那麽辛苦,我就更舍不得糟蹋東西了。”

老太太被她哄得眉開眼笑,直說晚上要親自下廚給她做喜歡的菜,正好有人把瑞士的旅行攻略送過來,便又拉着鹿笙一起做計劃。

一家人出去玩兒,圖的就是一個親力親為,萬事随心,自然不要有外人指手畫腳,可溫故難得和他們出去一次,老太太也還是希望能讓他玩得盡興,好好放松放松。

“笙笙,瑞士那邊挺冷的,也不知道小故買的那個莊園怎麽樣,你溫爺爺有風濕,受不了寒。”老太太擔憂道。

鹿笙笑道:“奶奶,溫叔叔做事您還不放心嗎,肯定會準備妥當的。”

“也是。”老太太點了點頭,又忍不住誇起了自己兒子:“他啊,做事一直是滴水不漏的,雖然是個男孩兒,卻也細致貼心。”

鹿笙但笑不語,他的好,她得到的比任何人都多。

正說着話,鹿笙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接起來,話筒裏傳來了秦筝有些焦急的聲音:“笙笙,你在哪?你能不能快回來一趟,若楠要退學,我攔不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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