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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 第二十七章

“最近課業多嗎?”

“還好。”

“那怎麽這麽長時間都不回家?”

“淩爺爺在教我保養固色的技巧, 學校那邊東西比較全,方便一些。”

“那怎麽也不給我打電話?”

“怕你太忙,要打開海外市場應該很辛苦吧。”

溫故淡淡一笑,眸色沉靜, 端起桌上的熱茶, 看向現在桌前給花修枝的鹿笙:“撒謊, 是在學校和同學們在一起,玩得已經想不起來我了吧。”

聞言, 鹿笙剪枝的動作一頓, 垂下眸子, 悶聲應道:“嗯。”

“我聽雲芝說,你們班長人很優秀,你們經常在一起, 是嗎?”溫故淺抿了一口茶, 平靜問道。

鹿笙偏頭看向他,迫不及待地解釋道:“我們只是同學。”

溫故颔首, 不置可否, 眼底卻在不知不覺之間蕩漾開了一抹深沉笑意,他起身接過了她手中的剪刀:“我來吧。”

接過剪刀,那一雙骨節分明又白皙的手拈着鮮豔的玫瑰, 紅與白相映着, 好像一幅濃墨重彩的油畫, 精致又浪漫,讓人不由得心生暇想,鹿笙怔怔地看着, 也有些看癡了。

相比于鹿笙,溫故打理花木顯然更加有章法, 他下刀利落又果斷,一根根處理好花枝上的尖刺,除去多餘的葉片和枯萎的花瓣,方才将花遞給鹿笙,看着她插好,才繼續遞過另一枝。

溫故垂眸處理着玫瑰花,餘光自然地飄到了身旁的小姑娘身上,落日的餘晖從落地窗灑落,給她明豔昳麗的側顏鍍上了一層暖光,映得她整個人都越發燦爛溫暖起來。

他看着,手上的動作竟也不自覺慢了下來,鹿笙配合着他的節奏,慢吞吞地插着花,偶爾悄悄偷看他一眼,便覺偷得了一點甜。

她只想這一刻身旁的溫度可以停留的久一點,再久一點。

一枝一枝,直到花瓶插滿,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只是他們之間的距離好像不知不覺間便近了,連肩膀都幾乎挨在了一起。

彼此的體溫透過柔軟的衣料在那微不可見的間隙裏相互侵染着,那獨特的溫度讓人莫名的心安,分明是都做了保持距離的打算的,可這一刻卻誰也沒有動。

不觸碰,卻未必不想觸碰。

“哥,東西我都搬……”見到齊齊回頭的兩人,李雲芝不自覺地噤了聲,這一刻,兩個人之間分明沒有半點親密,可卻好像有些微妙的氛圍。

“我箱子裏有一盒給笙笙帶的巧克力,你去拿下來吧!”溫故轉身收拾桌上的枯枝敗葉雲淡風輕道。

鹿笙也飛快轉向另一側與他拉開了距離:“我去幫奶奶做飯。”

李雲芝應聲上樓,可走到拐角的時候,到底還是忍不住又向下探了探頭,對上溫故靈敏銳利的目光,他忙清了清嗓子,壓低了聲音道:“哥,不是我說你,下一次記得也給知新帶一份,一碗水端平!”

“沒有下一次了。”

溫故收拾好桌面時,飯菜也剛剛做好。

老太太興奮地招呼着衆人入座,拉着将許久不見的溫故和鹿笙坐在了自己身邊,親昵地指責道:“溫故,你這個混小子都把我們笙笙帶壞了,你跑國外去開什麽分公司不回家,她也整天泡在什麽實驗室不回來,叫都叫不回來,你看看這都累瘦了。”

溫老太太一邊說着一邊不住地給兩人夾菜,左看看右看看,只恨不得把兩個人都摟在身邊,再不讓他們往外跑:“溫故,你這次回來能待多久?還要回去嗎?”

溫故不動聲色地将自己面前的牛肉羹和鹿笙面前紅彤彤的菜換了位置:“分公司那邊基本已經穩定了,交給吳特助就行,我打算回來把之前的兩塊地皮開發了,那周圍正在蓋房子,現在打造大型商場和配套設施剛剛好。”

溫父點了點頭:“咱們一家吃下來,資金夠嗎?”

“我打算拿這個和虞氏做個資源置換,虞遠洲打算開一家高新技術公司,我想和他做原始股交換,正好我們也把産業在南城鋪開。”溫故解釋道。

溫故贊許地看着他,他這個兒子是真的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頭腦靈活,出手果敢,敢想敢做,打天下不易,守天下更難,自己好幾個老夥計都被兒子敗了江山,溫故卻在短短十年間讓溫氏的資産翻了上百倍,這樣的能力手腕就是自己也是自愧不如。

他這兒子千好萬好,唯獨……想到往事,溫老爺子低頭端起了酒杯,将那醇厚的白酒一飲而盡。

“笙笙,知新,你們馬上就考完試了吧,假期有沒有什麽安排?要不咱們全家去旅行過年吧!”溫老太太說完,才想起全家最忙的人:“溫故,還有你啊,可別說什麽工作忙,一年忙到頭,也不差這麽幾天。”

溫故難得的沒有拒絕:“好,我去騰出一個星期。”

“笙笙,我記得你之前是不是說過想去瑞士看極光嗎,那咱們就去瑞士,你爸媽要是有時間,咱們就一起過年吧。”溫老太太笑得越發開心,人老了就愛熱鬧,兒孫在側,就是萬事順意了。

鹿笙有些為難的笑了笑,依偎在了老太太身旁:“奶奶,我可能真的去不了了,淩爺爺讓我跟他一起去參加一個項目,合約都已經簽完了。”

“那你們項目什麽時候結束?總不會過年都不放你們回家吧!”溫老太太又問道。

“大概要一直忙到年前了,奶奶,你們去玩兒吧,不用遷就我了。”

溫知新吐出嘴裏的骨頭,借着一口水将嘴裏的東西咽下去,方才開口:“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去。”

“都去都去!”溫老爺子一錘定音:“雲芝,你提前去找你師父打聽打聽這個項目是個什麽情況,要是時間不充裕咱們找個離笙笙近的地方轉轉也行。”

“是個古墓挖掘的項目,很難得。”說起這件事,李雲芝也替鹿笙高興:“笙笙,你跟着師父多看多聽多問,這近距離地看一次文物剛出土時的模樣,比看多少書都有用。”

溫故放下筷子:“就去瑞士吧,正好我之前在那邊買了一個莊園,你們先過去,我讓人去申請航線,到時候我帶笙笙直接飛過去,也來得及。”

見今天溫故格外好說話,老太太又打起了讓父子倆緩和關系的主意:“溫故,之前知新拿了奧賽金獎,我和你爸說要給他獎勵,可我們也不懂孩子喜歡什麽啊,既然你回來了,這事就交給你了。”

溫故深邃而複雜的目光落在溫知新身上,帶着幾分冷淡與漫不經心:“喜歡什麽你自己挑,挑好了就直接告訴吳特助。”

他這一句話出口,氣氛驟然冷了下來,老太太忍不住踢了踢溫故的小腿,鹿笙也暗自嘆息一聲,直替溫知新難過。

“哼,誰稀罕他的獎勵啊!”溫知新眼中原本若有若無的期待驟然熄滅,那少的可憐的和諧和溫情散去,餐桌上也只剩下了尴尬。

吃過飯,老太太許久沒見到兒子,拉着溫故說話,溫知新自覺無趣,幹脆打着要學習的名義跟着李雲芝回了學校。

鹿笙原本也是想和他們一起走的,只是畢竟是周末,老太太說許久沒見她不願放人,她也只好待了下來。

溫故一向是忙的,即使好不容易回了家,一個電話便又被拉回了工作中,老太太嘆着氣,将鹿笙攬在了身邊:“天天忙,天天忙,這人都瘦了一圈了,身體怎麽受得了啊。”

溫老爺子将剛剛才拿出的圍棋重新收了起來,勸慰道:“他有上進心,是好事,忙點就忙點吧!”

只是雖然嘴上這樣說着,可鹿笙還是看到了他眼中不曾散去的失落。

“爺爺,要不然我陪你下棋吧!”鹿笙有些心疼道。

她看得出老爺子也是盼着溫故回來的,只是父愛如山,他并不會如溫奶奶那般明着表現出來,可吃完了飯,他就不聲不響地拿出了他珍藏的那一套玉質棋子,只等着溫故和溫奶奶說完話。

哪成想話說完了,人也被工作牽了回去。

聽到鹿笙的話,老爺子眸光一亮:“好啊,來來來,咱們爺孫倆殺一盤,正好讓我試試你棋藝怎麽樣,想當年你爺爺可還曾是我的手下敗将呢!”

老太太咋舌,一邊幫兩人清空了桌子坐下觀戰,一邊還不忘拆臺:“哎呦,和人家下了那麽多盤,就贏過一次,你這個老臭棋簍子就別炫耀了,你就是又菜又愛玩,笙笙啊,你争點氣,争取把他的子都吃光。”

鹿笙偷笑,将黑棋拿到了手邊,抓了一把握在了掌心:“爺爺,咱們還猜子嗎?要不然您就讓讓我,讓我執黑先行吧!”

被老妻拆穿,溫老爺子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卻也仍舊擺足了高人風範:“行吧,讓你先行,我再讓你三顆……不,九顆吧,省得人家說我以大欺小,勝之不武。”

鹿笙配合地打算将星位全部占上,見她真的要落子,老爺子也有些慌了:“你這孩子,你還真要讓我讓這麽多呀!”

“爺爺,這長者賜,不敢辭嘛!”鹿笙偷笑着飛快将棋子都擺在了星位上,又抓了幾顆溫潤的棋子在手中把玩。

老太太在旁看着,也忍俊不禁,瞧見溫爺爺那緊張認真的模樣,倒也沒有再打趣他。

一黑一白,交錯在那一方小天地之間,鹿笙細白的指尖不斷拈起盒中的棋子,目光也越發認真了起來,玉質的棋子與棋盤相碰,發出清悅的聲響,讓這無聲的搏殺越發的劍拔弩張了起來。

一個是心有丘壑穩紮穩打,一個肆意逍遙難以捉摸,老爺子那一條大龍盤踞在棋盤中央,殺氣騰騰威勢十足,鹿笙偏安一隅,卻又時不時要玩一手破釜沉舟以小博大,雖然落于下風,卻也總能給人些別出生面的驚喜。

将手中的棋子落下,老爺子擡起頭贊許地看向鹿笙,這樣的年紀,這樣的養氣功夫,這個年紀實是少有,她倒是沒有落了她爺爺的風骨氣度。

老爺子的進攻越發兇猛了起來,一連被吃了幾個子,鹿笙的思考時間也越發長了起來,她盯着棋盤上不多的空位認真推演,恍然不覺身後多了一個人。

溫故抱着肩膀安靜的立在鹿笙身後,将這一盤激烈的厮殺盡收眼底,手指在手臂上雲淡風輕的點着,忽而唇角一彎,顯然已經看出了要如何破局。

“笙笙,下……”

“下什麽下!溫故,觀棋不語真君子,你知不知道!”老爺子打斷了他的話,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溫故淡淡一笑,又道:“笙笙,下累了就換我來,我斬一條大龍給你看。”

聽到他的聲音,鹿笙身子不自覺的一僵,随即回頭,連忙起身讓出了位置。

她原本就是想替他陪陪溫爺爺的,不過既然他這個正主回來了,她自然也該功成身退了。

在溫老太太身旁坐下,手裏便被塞了個削好的蘋果,鹿笙沖她笑笑,便乖順地吃了起來。

溫故執棋,整個人好像便驟然淩厲了起來,殺氣十足,仿佛一把泛着凜冽寒光的寶劍,直取龍首。

幾個回合下來,老爺子看着他落子的位置,正要笑他心急,卻又忽然變了臉色,以進為退,以退為進,置之死地而後生,倒是将自己逼進了一子錯落滿盤皆輸的境地。

“好小子,有魄力。”老爺子在心中暗嘆,一時竟也有些為難了起來,溫故摩挲着入手生溫的棋子,視線約過老爺子的頸側看向了鹿笙。

鹿笙擡眸,正撞進他深沉而溫柔的目光裏,她輕扯了一下唇角,有些生硬的将視線移到了棋盤上。

溫故收回目光,進攻的節奏越發的快了起來,大開大合,深入淺出,任誰也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鹿笙悄然将目光上移,看向他那張英俊面容上的認真神色,只覺心好像被什麽撞了一下,竟也不自覺有些癡了。

“爸,你已經輸了。”将手中把玩着的棋子放在棋盤上,溫故輕舒了一口氣,氣定神閑道:“不論最後這些步怎麽下,你都會少我一目,我看媽也困了,你們早點休息吧。”

“臭小子!”老爺子有些哭笑不得,雖然知道自己掙紮也确實改變不了結果,可就這樣輸了也實在讓人窩火:“你贏得不算,馬上笙笙下得好,你來撿了便宜,等明天咱們重新下。”

“嗯。”溫故應聲,看向了鹿笙,毫不吝啬地肯定道:“笙笙這棋确實下得很好。”

鹿笙有心哄老爺子開心,連忙解釋道:“可不是我下得好,是爺爺讓了我九顆,所以溫叔叔你要是想贏爺爺,可還差好幾目呢!”

“對對對!這麽算就是我贏了。”想起這件事,老爺子一下高興了起來,心裏直誇鹿笙貼心懂事。

似乎是怕溫故還有翻盤的機會,老爺子迫不及待地撥亂了棋子,見狀,溫故無奈地搖了搖頭:“笙笙,你這個小叛徒啊。”

“笙笙,走,咱們上樓休息去,才不理你溫叔叔那個輸不起的東西。”老爺子招呼道。

攙扶着老爺子上樓,走到樓梯拐角時,鹿笙不自覺地回頭看向溫故,見他點頭,方才放棄了等會兒下樓幫他一起收拾的心思。

幾人都回了房間,客廳驟然空蕩了下來,溫故将那些錯了位置的棋子放回原處又看了看,方才将棋子都收回了盒子裏,嘆息道:“你要是想贏,我又怎麽會讓你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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