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三秒鐘打造出了噴射針,又弄了一身新的太空服, 許幼鳶貓着身子從船艙尾部偷偷溜了出去, 找了一處低窪當作掩護, 隐藏行跡, 尋找最合适的契機。

當泰坦游到半空中, 遠處蹦跶的人落到地上還未站穩的一瞬間,許幼鳶一槍命中。

那個人距離太遠看不清對方被打中屁股的表情, 不過許幼鳶能看見屏幕正上方提示,她打中了玩家“嘻嘻嘻嘻”, 玩家“嘻嘻嘻嘻”掉了30的血量。

血還挺厚, 和臉皮一樣厚。

基本上沒造成什麽損傷,不過泰坦也因此發現了一直尋找的獵物, 窮兇極惡追上去。嘻嘻嘻嘻一個人難以抵擋泰坦,為了保命落荒而逃。許幼鳶相當滿意。

時光荏苒,她依舊寶刀未老, 指哪打哪。

曾經年輕的時候不懂事,喜歡游戲, 許幼鳶曾經夢想着成為電競選手, 甚至系統培訓過一陣子。後來無奈地發現職業選手和打游戲玩兒完全不一樣,再好玩的游戲變成強迫訓練的狀态, 都會産生生理厭惡,體力也吃不消,最後只好放棄了。

不過當時練習的走位和準頭都還留着點,曾經加過的技能點都沒白費。

嘻嘻嘻嘻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知道是跑到別的星球還是下線。泰坦游蕩了一會兒也離開了,許幼鳶終于能過繼續工作。

剛才打造噴射針浪費了一些資源,一級工作室的材料需要繼續收集。

許幼鳶将機械臂套好,再次出發。

吭吭吭挖了沒兩分鐘,地又開始震。

許幼鳶:“???”

擡頭一看,SS級副本首領刑天……

沒頭的刑天體型比泰坦小一些,依舊把天空遮得沒一絲光亮。它左手持青銅方盾右手巨斧,雙乳為眼肚臍為口,周身萦繞着的幽幽冥火能夠将宇宙中任何物質燒成灰燼。

即便是名人堂前十的大佬獨自遇見刑天,也只有跪地等死這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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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在地上灰頭土臉的二級弱雞擡頭,見刑天那雙鷹一般的眼睛正盯着她,令人渾身發寒。

刑天的原畫是美術總監親自操刀設計的,她記得當初初稿完成的時候她怎麽看刑天都覺得不夠滿意。

“意思差點兒,總覺得哪裏不得勁。”許幼鳶左看右看,總算發現了問題,“對,眼神,眼神太溫和了一點有沒有?它是SS級副本的首領,算是整個游戲裏核心大怪之一了,一定得兇。咱們這個全息浸入式游戲,要的就是真實感。什麽能激發真實感?恐懼。”

恐懼。

現下和刑天一對一相視的這段時間裏,除了恐懼之外,許幼鳶只想了兩點。

一是她的團隊真好啊,無論是領會領導精神還是個人能力方面,都很卓越。

至于第二麽,在游戲裏打爛小屁孩兒的屁股已經滿足不了她,此時此刻的許幼鳶只想在現實裏親手做這件事。

刑天一斧子下來,許幼鳶和小小星球一塊兒被斬成了粉末。

慘叫聲過後兩秒,死過一次的她重新回到了游戲,站在船艙裏。

血槽只有一點兒血皮,已經沒有補血的血瓶了。

物品欄裏只剩兩個礦,大多數都因為死亡丢失,機械臂損壞,無法使用,得花費資源再造。

她往船艙外看,刑天還在,和泰坦一樣,游蕩在黑幽幽的宇宙中,眼珠子瞧着瞧那,明顯在尋找目标。

那個小小的黑影又開始在遠處的小山丘上蹦跶。

豬油蛋糕的引力小,随便一蹦跶就能蹦到半空。許幼鳶依舊看不清那人的真實模樣,只能看見個黑影在空中挑釁地扭屁股。

呵呵。

許幼鳶完全不受挑唆,行,你愛蹦跶就接着蹦。

她将賬號系統托管,設置就待在飛船裏不出去,看上去她還在線上,其實已經下線了。

不是想拉怪麽?盡管拉。一晚上夠不夠?

許幼鳶退出游戲摘掉接入晶體,哼着歌敷面膜,睡覺去了。

一夜睡得特別踏實,安安穩穩到天亮。

她不怎麽喜歡睡覺,從高中開始基本上每天睡4個小時足夠,不覺得困。

人到中年睡眠質量有些下降,容易乏,為了保持頭腦清醒,她刻意讓自己多睡1到1.5個小時。

2點半入睡,第二天天剛亮沒多久,上班族們剛開始準備上班她就醒了。

洗洗刷刷把頭發幹練地盤起來,很精神。懷着驗收成果的美麗心情,她重新進入重塑宇宙。

漂浮在她的兩顆小星球上方,還沒真正登錄的時候可以俯視星球上的整體情況,墜落的飛船就是個小白點,沒看到大怪的蹤影。

查看個人星際年表,也就是游戲日志,“等我揍你就晚了豬油蛋糕”在淩晨2點16分被摧毀之後,就再也沒有遭遇到襲擊。3點09分,有訪客申請訪問船艙,訪客昵稱——嘻嘻嘻嘻。

許幼鳶得意大笑,她2點半下線,40分鐘之後搗亂的小鬼才反應過來不對勁,開始“敲門”試探麽?如果是托管的話,對面申請訪問時會有“此玩家已經啓動離線托管”的提示。

許幼鳶開開心心降落星球。

真想看看時悅在苦等40分鐘而沒有任何動靜,最後發現人早就下線時的精彩表情。

加載完畢,許幼鳶穿上太空服踏出飛船,開始今天的勞作。

調出物品欄數了數,還差一點礦就能打造一級工作室了。要不是小鬼搗亂,一級工作室早完成了。

得抓緊時間,她打算在十分鐘之內收集齊需要的礦。

雄心勃勃地出門,第一腳踏出去卻是腳底一軟,叫都沒來得及叫,“嗵”地一聲掉進了一個泥坑裏。

半小時後好不容易爬上來,渾身黑泥只剩下兩只雪白眼球的許幼鳶:“???”

什麽玩意?!

許幼鳶看了半天,認出來了這是蓄泥池,耕作種地之前用來儲備養料的地方。

也是服了,挖這麽大這麽深一個蓄泥池,即便是用六級耕作車也要一個小時以上,或者一千元直接完成。

某個人,大半夜的為了報仇,在這兒挖了一小時,或者砸了一千元?

就為了賜她一身的泥?

許幼鳶真的不懂年輕人的世界……

“哈……”

時悅站在咖啡機前,捂着嘴,輕輕打了個呵欠。

“怎麽了時總,昨晚睡太晚?”路過的年輕女同事抱着文件問她。

“昂。”時悅用力閉了閉刺痛的眼睛,将咖啡一口氣喝完。

精神稍微振作了點兒,摸了摸口袋裏“重塑宇宙”的接入器,有些心癢。

第一次上班時段這麽心不在焉。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時悅嘴角含着笑意去洗咖啡杯。

許幼鳶花了大半天的時間在飛船四周探索,看看這個深坑的邊際究竟在什麽地方。

又掉下去兩次之後,她總算弄明白了。

好麽,原來這深坑是繞着飛船周圍一圈鑿的,無論她從哪個門出來一定會落到坑裏去。

服了,許幼鳶徹底服氣了,時悅到底是多閑?不用上班嗎?不用思考人生嗎?盡給人挖坑了!

這麽大的蓄泥池以她現在手頭資源根本不可能填上。許幼鳶造了兩塊鐵板,連接到遠處正常的地面,這才平安通過。

看了看時間,已經上午九點十五,浪費了她多少時間!

許幼鳶得抓緊時間快些采礦。

機械臂嗡嗡地工作時,有個問題鑽到她的腦海裏。這是她剛剛建的小號,誰都沒有告訴。新建的星球還如此之偏,時悅是怎麽找到她的?

早就該建好的一級工作室總算在午飯的時候搞定了。

許幼鳶餓得肚子直叫喚,先托管繼續挖礦,她下線覓點兒食。

想要叫外賣,可實在餓得厲害,等不及。許幼鳶去冰箱裏翻,翻出昨天沒吃完的半份毛血旺和一點兒燒肉,聞了聞很ok,沒什麽異味。

天氣熱可放在冰箱裏應該沒問題。

放到微波爐裏熱了五分鐘,那邊飯也速煮出鍋,對付着三分鐘吃完。

反正單身,不用考慮伴侶想不想和她一塊兒湊活。這種微妙的自由感并不會讓她不适,反而有些享受。

“單身似乎也沒什麽不好”,這個念頭很危險,麓姐的戀愛游戲還等着她呢。

其實完全可以不用自己親身經歷,市場調研做得充分、核心玩法設計精妙的話完全可以彌補這方面的短板。這些都是許幼鳶擅長的,這一塊她可以親自操刀。

拿過手機發微信給蒼麓,看看她什麽時候有時間,想約她出來當面聊聊。

戀什麽愛啊,她從一開始就走錯路了。大概是丢了工作又破産,加之小安和她分別前留的那句話殺傷力太大,自我懷疑到連基本的方式方法都忘了。

許幼鳶明确了,不打算再去暗廂,一邊努力攢資源打造載具,争取早日到斐爾莫斯大峽谷找線索,一邊積極做好項目啓動前的調研,盡自己所能讓麓姐滿意,幫麓姐賺錢,也為自己翻身。

蒼麓暫時沒回複她的微信,大概在忙。

許幼鳶手頭還有一個商業稿需要畫。對方給的價錢其實一般,五千一套共兩張,完完全全的新人價。沒辦法,她不能用自己的真名畫畫,現在的馬甲只值這個價。

游戲中礦還在挖着,許幼鳶坐到工作電腦前打開繪畫軟件,認真畫畫。

畫畫時的時間比玩游戲過得更快,當許幼鳶完成兩張線稿之後,已經晚上七點多了。

她站起來活動活動酸痛的腰腿,覺得有點兒虛,沒太在意,畢竟每次長時間集中注意力工作後或多或少都會有些不适。

阿雙貼過來蹭她,直搖尾巴。

“餓了啊?”許幼鳶摸摸大腦袋,揪了揪它已經花白的嘴毛,去廚房拿狗糧。

小粉勺舀了滿滿一勺狗糧,倒入阿雙專用飯盆裏。

看到阿雙的黃金飯盆許幼鳶有些感慨,當年真是仗着有點兒錢亂花,為了“投胎到我許家一輩子都有飯吃”的梗就真打了個純金的碗。

阿雙吃得開心,絕對不會想到許幼鳶蹲在一旁琢磨着山窮水盡的時候,熔了狗盆子,能換回來多少錢。

真慘。

許幼鳶琢磨完之後心中哀嘆一聲,感慨自己居然淪落到這番田地。

而虐心的還在更後面。

當她站起來時眼前一黑,一陣無法控制的天旋地轉中身子不受控制往後倒。

許幼鳶心裏大喊一聲“完了”,旋即失去了知覺。

……

當她醒轉時,感覺到臉上濕漉漉的,阿雙瘋狂吼叫和屋外砸門的聲音刺得她太陽穴又脹又痛。

“有人嗎!在不在!狗叫這麽吵,沒人管嗎!再不開門我就報警了!”

門外有個女的在大吼大叫,非常憤怒。

而阿雙在瘋狂舔許幼鳶的臉,将她舔醒之後無比興奮,瘋狂甩尾巴,将它身後搭建的簡易桌子直接掃塌,上面3D打印機和一堆的資料文件砸在地上,發出的巨響讓許幼鳶自個兒都心驚膽戰。

“稍等……”許幼鳶想要試着開口,讓屋外的人等一會兒,結果聲音小到只有自己聽得到。

屋外的人安靜了片刻,又開始砸門。許幼鳶一身冷汗扒住沙發的邊,努力站起身。阿雙不僅不幫忙,還興奮地上來和她互動。

阿雙是只中華田園犬,有邊牧、金毛還有些不可知的血統,體型不算特別大,可激動起來完全能封鎖一位想要站起身的成年人所有路線,更何況是剛剛暈倒,非常虛弱的人。

許幼鳶站起來幾次就被阿雙怼回去幾次,門口的人锲而不舍地敲門,許幼鳶只想一死了之。

“沒事吧?”門外的人聽出了動靜不太對勁,改了口,“有人在嗎?是不是遇到危險了?”

許幼鳶眼前一陣陣發黑,耳朵還是好使,聽到這話條件反射地點頭。

門外的人看不見,只繼續敲門。

“阿雙……”許幼鳶将阿雙蠢蠢欲動又想上來舔的狗頭推開,抓住手邊不知道哪兒掉下來的小圓球,用盡所有的力氣抛出去。

巡回基因讓阿雙無法抗拒抛物,立即掉頭去撿,許幼鳶這才逮着機會,晃晃悠悠站起來。

雙腿不是雙腿,就是兩根面條。

許幼鳶跌跌撞撞到門口打算求救,不知道是不是終于站了起來,血液重新開始流動的原因,當她走到門口時,頭暈的情況好了許多,眼前也不黑了。

“是不是出事了?!說句話……”

門口急躁的女聲戛然而止,門開了一絲縫隙。

烏黑的屋子裏露出一雙疲憊的眼睛,看了眼外面的人,低聲道:

“不好意思……剛才我摔倒了,我家狗急了才叫喚。我沒及時阻止……”

門外的女人梳馬尾戴着眼鏡,一只手拎着單肩包和一個印着附近超市logo的巨型塑料袋,塑料袋被撐得滿當當,極沉,随時都會墜破。她穿職業裝和高跟鞋,看上去二十五六歲的模樣,似乎是剛剛下班路過門口。

這人年紀不大眉心已經有了一條豎紋,一看就知道是操心操的。

“只是摔倒?”

許幼鳶看這年輕女人一身匆忙氣息,有點憤怒和不耐,更多的是擔心,關心的語氣聽上去就像是在和不負責任的同事争讨工作上的責任。

“嗯,下次我會小心。”許幼鳶沒那麽暈了,可還是虛,胃裏還在反酸,很不舒服。

“您如果生病了,該去醫院看看。”對方很強硬,強硬中帶着分寸。

許幼鳶當然想,可是現在沒有錢。

向對方道謝之後很快阖上門,許幼鳶在沙發上坐穩,阿雙湊到她腳邊。

許幼鳶看了一眼,阿雙嘴裏含着一顆小小的人頭。她心中一驚,将東西摳出來,才發現是顆吸血鬼手辦的人頭。

當初還不知道吸血鬼是時悅的時候,約會前熬夜連畫帶打,制作出了個等離子帶花奶油蛋糕Q版手辦。手辦打了三次才合了許幼鳶的心意,沒有一點瑕疵。

完美的吸血鬼手辦丢在了餐廳,剩下兩個噴疵的還在家裏,許幼鳶本來已經忘了。

看了眼剛才阿雙發癫破壞的地方,一片狼藉。價值連城的3D打印機是許幼鳶最後的家當,已經碎成了兩半,肉眼可見沒救了。手辦更是支離破碎,胳膊腿散一地,掉在各種畫稿和文件上,零零落落。

剛才順手一操就操到了吸血鬼的腦袋,拿去喂了狗,許幼鳶撫摸阿雙狗頭,忍不住笑出聲來。

易如雙拎着她下一周的口糧和裝着電腦的包,沉得手指都要斷了。剛從鄰居門口離開沒幾步,就聽到裏面詭異的笑聲……

她想了想,心裏發寒,趕緊加快腳步離開。

許幼鳶燒了點熱水喝,又去洗個澡,感覺舒服了些。

看27英寸墨水屏上的線稿胃酸都要反上來了,許幼鳶打算先進游戲裏看看資源開采得如何,畫稿的截稿日期還有一周,不急。

希望那個死小孩沒有再搗亂。

進到重塑宇宙,将領她的星球,查看個人星際年表,沒有什麽異常。

除了銅礦、鐵礦等常見礦之外,還挖掘出了一些稀有石英和石油。

難怪,小鬼在上班,沒空搗亂吧。

許幼鳶蹲那個挖地。

嗡嗡嗡……突突突……

沒有泰坦沒有刑天,只有機械勞作的聲音。

這個宇宙又變回了熟悉的寂靜。

待了一會兒沒勁,許幼鳶挂機,接着畫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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