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瑜瑾
瑜瑾
該來的總會來的。
肺炎、潰膿、破傷風、呼吸困難接踵而至。
雖然丹蚩苦寒,但現在畢竟是夏天,鈴铛又中了箭毒,她是不可能不傷口發炎的。
李承鄞派人給高顯去信,稱他已經抓獲了九公主。可惜公主重傷,需要大量的藥材續命。因此他請求高顯送些上好的野山參來。
鈴铛現在的狀态怎麽樣?
只能說……很差。
箭傷向來都是軍中一大致死原因。
首先,箭簇往往是鐵制品,鐵礦開采冶煉,都是費時費力的事情,所以箭簇往往也是重要的物資。這也就決定了,箭簇屬于重複利用的物品,而非一次性消耗品。
因此,為了提升箭矢的殺傷力,箭簇之上往往開有血槽,為的就是盡可能放掉敵人的鮮血,讓敵人不能再戰鬥。此外,他們還會用糞便煮沸,用以浸泡箭簇,好盡可能的讓中箭者因為箭毒而死。
所以,軍醫們都對他坦言,傷勢太重,救不活了。
李承鄞卻還抱有希望。若是傷口感染嚴重,應當發高燒才是。可是鈴铛這些天一直在低燒,說不定她真的能熬過這一劫。
他的美好幻想,被郎神醫無情擊碎。郎神醫看着這個十六歲的半大男孩子,努力讓自己的話變得通俗易懂。他說:“殿下,發高燒也是需要體力的。”
李承鄞當場愣在原地。
郎神醫的意思是,鈴铛已經虛弱到,連發燒都沒有力氣了?
李承鄞沉默着,不知道該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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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張張嘴,惶惶地問:“老先生,有什麽辦法……治療箭毒嗎?”
“有!”郎神醫不假思索地說,“只是,為今之計,應當先養好元氣,不然就算有上好的金瘡藥,也無濟于事。”
可是,如果需要大量的上品野山參,就絕對繞不開高顯。
高顯可不是那麽好騙的人,單是鈴铛姑娘那一頭枯草一樣的頭發,就很難讓高顯不起疑。
除此之外,還有她那一身的淤青……
淤青好說,可是頭發怎麽圓謊?
難道要給她戴假發?
可是萬一被高顯看出來,該怎麽辦?
裴照很快捎來了高顯的回信,高顯稱,他會收集一批野山參,親自送來。
李承鄞心一沉。
真的來了!
他反複思索,最終心下一橫。
他要給鈴铛姑娘剃光頭!
既然頭發這種東西不好僞裝,那就讓她沒有頭發好了。
高顯顯然沒想到他能這樣做。
他趕到丹蚩王帳時,李承鄞帶他去見了那個傳說中的九公主。
小小的人陷在被褥裏,下半張臉都埋在被子中,頭上不見一根頭發,只是帶了個瓜皮小帽。
李承鄞解釋說:“丹蚩有習俗,說只要割下了受傷的人的頭發,天神就會把頭發當做此人的性命帶走,傷者也能逃過一劫。”
對于這個豊朝味兒沖得嗆人的說法,高顯明顯不是非常相信。他左眉從眉尾到眉峰一直擡升,右眉眉峰折成一個直角,把他的右眼都擠成了三角形。
他盯着小鈴铛姑娘,沉默良久,才問:“這……為什麽……西洲的婢女阿渡如此白皙貌美,他們的公主卻……”
黑得像個挖煤的。
“要不是這樣,我也不會不樂意娶。”李承鄞小聲嘀咕。
高顯擡頭:“五皇子,您說什麽?”
李承鄞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高顯表舅,你看這個西周公主,一看就是整日在草原上野慣了,所以才曬得這麽黑。這種野蠻女子,怎麽能做我豊朝的太子正妃?表舅!我不想娶她!”
高顯圓圓的臉上浮現出笑容:“五皇子莫慌,太子妃嘛,也可以只是個擺設。只要能助殿下登上太子之位,到時候,殿下想要什麽樣的嬌妃美妾沒有?”
“可是那都是多久之後的事了。”李承鄞還是老大不樂意。
“為了太子之位,還請殿下忍耐一時,”鈴铛的臉被李承鄞擋住,高顯探頭看了一眼,“更何況,這位西周公主也——”
李承鄞心中一陣打鼓:“表舅,怎麽了?”
高顯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問道:“殿下不覺得,這位公主既不像西洲曲文成,也不像西洲王大妃嗎?這是一張胡人混了漢人血統的臉,可九公主,分明是純正的胡人。”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而且,這張臉也未免太像一個沙盜了。”
李承鄞一愣:“沙盜?”
高顯擺擺手,道:“沒什麽,可能是我看錯了。那,臣就先告退了。”
“表舅且慢——”李承鄞三步并作兩步,追了上去,“什麽沙盜?”
“哎呀,就是一個小人物,不值得污了五皇子的耳朵。”高顯打着哈哈,想要敷衍過去。
“表舅!”李承鄞把聲音放軟,“您就跟我講講,我在丹蚩快要無聊死了,正好趁這個時間活動筋骨。”
高顯沉吟了一會,說:“好吧。”
“那是丹州西北部——都差不多到了丹蚩境內了,那裏有一座叫做二龍山的山寨。”
“那個寨子,本來聲名不顯,直到幾年前,來了個叫于二的人。這人是個瘋子,對丹蚩人尤其心狠手辣。凡是他搶過的丹蚩商隊,全部殺光,一個不留,還把腦袋都一字排開,擺到界河上。”
“丹蚩跟我們抗議了很多次,可是此人狡猾如狐,底層将士也大多對丹蚩懷恨在心,不肯盡力,因此才讓此人一直活到現在。”
李承鄞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興奮道:“我帥十萬大軍,一定将他拿下。”
高顯張了張嘴。
為了謀取太子之位,皇後娘娘急切地盼着李承鄞回京;可是二皇子李承邺卻恨不得李承鄞永遠留在西境。因此,兩方博弈之下,皇帝下旨,命李承鄞暫時駐守西境都護府。
離開了高顯的轄制,裴照發現,自己仿佛忽然不認識李承鄞了。
跟一群士兵赤條條跳進河裏洗澡的是他,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人也是他。糧道斷續難供給,吃着菽麥殼,卻強令在大雪中急行軍,渾不顧将士凍餒的是他,把自己的馬讓出來馱傷兵的也是他。
可大軍在這樣任性妄為的統領之下,卻連戰告捷。
丹蚩殘部被他打得節節敗退,一直向東退往丹州城方向。
丹州新任節度使烏曙,是識得李承鄞的。
那次,丹蚩犯境偷襲,李承鄞恰好率領百餘騎巡邊于外,倉促之下卻并沒有張皇逃卻,竟趁敵軍渡河伏擊之,奮勇血戰,拖延至關隘得警,烏曙遣大軍來救。李承鄞身邊那百餘騎,早死傷殆盡,他本人也受了兩處箭傷,烏曙不禁驚出一身冷汗,連忙寫了加急的密疏上書自罪——畢竟是天子的兒子,若真有個三長兩短,可如何善了。
李承鄞卻渾然無事讓醫士拔了箭,裹着傷口就到了節度使中軍帳裏,先把烏曙正欲遣往上京的密使攔了下來,就手就把那封自罪的疏文給撂在了火盆裏,寫滿墨跡的白絹讓火一燎,頓時化為灰燼。
“我并無大礙,父皇遠在萬裏之外的上京,又何苦叫他懸心。”
烏曙出身胡族,更因性子粗疏豪爽,朝中文臣常私下取笑他是個莽夫,然而能做到節度使這個位置,豈會真是個莽夫?那兩箭都是從背後射入,雖僥幸沒傷到要害,但也十分兇險。烏曙心中雪亮,縱然戰場上時時飛蝗如雨,然而李承鄞乃是伏擊敵人,打得渡河的戎荻大軍措手不及,又因距得太近,戎荻自始至終都沒能有擺出箭陣的機會,雙方一直是短兵相接的厮殺,李承鄞背上這兩箭中得着實蹊跷。
烏曙不由得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
李承鄞在邊關打了半年仗,奮勇向前,無往不利,漸漸在軍中有了威望。不打仗的時候,營地裏人人都要輪轉去做苦差穢差,比如除馬糞、扛糧包、修溝渠……李承鄞也不例外,亦不曾躲懶偷閑。
差事辛苦,李承鄞卻從不叫苦,并且樂在其中。
烏曙起初覺得陛下的兒子就是個燙手山芋,這一段時間處下來,倒真心刮目相看,烏曙心熱,不僅兵法上頭傾囊相授,事務上更是細心指點,若不是礙于李承鄞身份,幾乎就要将他視作弟子,兩個人頗有些忘年交的惺惺相惜。
因此,提到丹州城的沙盜,李承鄞立刻給烏曙去信,詢問那位“于二”的詳情。
烏曙拿到李承鄞的書信,只有嘆息。
他之所以是新任節度使,就是因為前任節度使,因為丹州被屠,棄城而走,被押送上京,斬首示衆了。
他猶豫良久,不知道該怎麽回複李承鄞。
這位“于二”,其實寫作“瑜二”。
他的真名叫做瑜瑾,乃是五年前,守城殉國的軍師思磨的獨子。
當年瑜瑾昏倒在大路旁,已經沒了氣息。烏曙認識他父母,見不得他曝屍荒野,因此,他命家人将瑜瑾抱起,好生安置在馬車裏。
大概是路途颠簸,瑜瑾竟然又醒轉了過來。烏曙大喜過望,想将瑜瑾收養在自家,等他成人,供他成家,聊慰思磨夫婦在天之靈。
可是,瑜瑾在知道自己妹妹失蹤、舅舅家搬走之後,與烏曙發生了争執。他少年氣盛之下,連夜離家出走,與烏曙斷了聯系。自此,丹州城少了個叫瑜瑾的秀才,二龍山多了個叫“瑜二”的當家。
可是烏曙不能這樣告訴李承鄞。老戰友家本來就子嗣不興,瑜瑾之前還有一個沒養活的哥哥,唯一養活了的小姑娘玎珰,也在戰亂中走失了。他不能拿瑜瑾冒一點險。
這些年瑜瑾混得風生水起,也和他暗地裏的支持密不可分。
烏曙沉默了很久,提筆給李承鄞寫了回信。
若是能從此讓瑜瑾走上正途,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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