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出宮
出宮
午後,暖陽微醺。
皇宮的角門處,忽然駛出一輛青帷小車。
裴照脫了甲胄,只着常服,親自充當起了車夫。鈴铛坐在車內,卻緊張得不敢出氣,渾身發抖。
喧嚣隔着馬車壁滲進來,這分明是她曾經在宮裏最期待的東西。外面應當有各種各樣的小攤,來來往往的人群,鱗次栉比的屋廈,撒歡打滾的貓狗。她應該揭開車門去看一看,可是她卻沒有勇氣。
在裴照還穿着單衣的時候,她裹了一件貼身的鹿皮小襖,身上還披着一件極厚實的羊皮銀狐裘鬥篷。
她的手腳在出汗,可是她還是冷,她用力抱緊膝蓋,哪怕頂得胸口舊傷在疼,也要抱住自己,用身體把披風邊角全都壓好,小臉也縮在毛領裏。
她以為自己不會怕了的,就像十一歲那年之後不害怕普通男人一樣。
可她做不到。
她甚至聽到裴照的聲音,手心都會出冷汗。
鈴铛把臉貼在膝蓋上,手指一個勁兒地撥弄手腕紅繩上的小銀鈴。
馬車在酒肆門口停了下來。
顧劍倚在米羅酒肆門外的臺階上,歪坐着,往嘴裏倒酒。
“你這醉貓。”米羅無奈地叉腰,“來了這麽長時間,活沒幹多少,好久倒是給我喝下去不少。”
顧劍笑了一聲,舉起酒罐:“酒不錯。”
正說着,忽然他們身邊就停下來一輛馬車。顧劍舉手示意:“裴照!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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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羅比他更快,她伸出一只手,攔在裴照面前:“裴将軍,今天怎麽有空賞光,來我這米羅酒肆啊?”
裴照看了米羅一眼,視線越過她,一板一眼地說:“人我送到了。”
“既然來了,進去喝一杯再走嘛。”米羅笑靥如花。
顧劍也道:“反正你還要把人送回去,倒不如坐下來喝兩杯。”
“哦?”米羅眼波流轉,視線就落到了馬車上,“難道裴将軍藏了個小美人?”
裴照立刻皺了皺眉:“不要胡說。”
他走到馬車邊,放下臺階,敲了敲車壁:“您準備好了嗎?”
車內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很快,車門動了動,從裏面走出來一個纖瘦的少女。只見她面色蒼白,嘴唇發紫,小臉簇在毛領內,更顯得體弱不勝。
原來是個這麽小的孩子?
她提起裙子,一步一步向下挪。大概是腿腳不太方便,她踉跄了一下,差點要一腳踩空。
裴照正色伸手要去扶她。
可是鈴铛的反應更大,她幾乎一下子變了臉,一巴掌重重打在裴照手背上。裴照的手腕立刻紅了一片,他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鈴铛,默默收回他的手,站在一邊,讓開路。
那廂,鈴铛卻一臉驚悸未定,她甚至有些喘不過氣來,只能用手指用力抓住車轅。幾個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手背上的青筋。
米羅最先反應過來,走過來扶她:“哎呦,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快進去坐坐。醉貓,你快去倒杯水來。”
她喘不上氣,手扶着胸口,張大嘴,可是一點空氣都吸不進來。
眼前什麽都看不清,耳旁亂亂的,有人給她順氣,有人給她喂水,還有人把她腰間的香囊解下來,翻出藥丸送到她嘴裏。
等她緩過來的時候,她正趴在一個陌生女子的懷裏。這女子大概二十多歲,氣質溫婉,腰背挺得很直,指尖還有薄繭。
她聽到顧劍問:“明月,小梅姑娘好些了嗎?”
那個叫明月的姑娘溫柔地給她順氣,輕拍着她的後背,搖了搖頭,小聲說:“不要吵到這個小妹妹。”
“我好多了。”鈴铛掙紮着坐起來,說一句話要喘三次。
米羅送了杯葡萄汁過來:“怎麽難受成這樣啊?”
“身體不好。”鈴铛擠出笑容,“不說我——顧劍,不給我介紹一下這兩位姐姐嗎?”
“我叫米羅,來自西洲。”米羅給她倒了杯葡萄汁,“不是我吹牛,這上京城有三絕,一是明月姑娘的琴,再一個,就是我米羅酒肆的好酒——真可惜,你身體不好,不能碰酒。”
鈴铛端起葡萄汁嘗了嘗,笑着說:“葡萄汁也很濃郁啊!怪不得能釀出好酒來。”
“這小嘴,真甜。”米羅笑着,就要去捏她的臉。
可她的手卻被控制住了。
只見顧劍和裴照一人伸出一只手來,顧劍擡手擋住了米羅的胳膊,裴照則輕輕拿住了米羅的手腕。
“這可是個金貴的瓷娃娃,吃的人參都能堆滿你一整間酒肆,”顧劍說,“要是碰掉了漆,咱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裴照也一板一眼地說:“不能碰,會出事。”
他把米羅的手輕輕放下,将手放在膝蓋上,端起酒杯,看着酒杯說:“梅姑娘受過重傷,是她的夫家花了很大功夫才保住了性命。因此,她是不能随便亂碰的,一旦舊傷複發,我們都承擔不了那個後果。”
“不不不不不,”鈴铛連連擺手,“我沒有那麽脆弱啦!”
米羅和明月交換了一下眼神。
顧劍和裴照,他們對這位梅聽雪姑娘,态度不是很對。
他們似乎更多是敬意,而非朋友之間的親昵。
裴照對這孩子的稱呼,不是“你”,而是“您”。
鈴铛卻自來熟地找她們搭話:“明月姐姐,你彈得什麽琴呀?我可以看看嗎?還有還有米羅姐姐——你也是西境人?”
“哦?”米羅按下疑惑,露出笑容,“你是……?”
“嗯!”鈴铛高興地點頭,“酥油茶酸奶酪烤羊排大包子!你這裏有沒有!”
這句話說得幾個人都笑了起來,米羅莞爾道:“有,都有——我這裏的酒菜,保證是上京城最地道的西境味道。”
鈴铛歡呼起來,撲過去,抱住米羅親了一口:“真的!我在這裏一年多,天天喝粥,早就想喝酥油茶了!還有還有,烤馕蘸奶酪,流着湯的羊肉大包子!”
她擺着手指數,饞得要流口水。顧劍見她心情好,也放開不少,調侃道:“我還以為,你一見到我就會罵我一頓。”
鈴铛抱着米羅塞給她的胡麻餅不撒手:“我很好說話的,見人說人話,見狗汪汪叫咯!”
顧劍剛笑了兩聲,忽然意識到不對勁:“你說誰是狗?”
鈴铛就舉起餅子擋住臉,然後露出半只眼睛,飛快地偷瞄他一眼:“我什麽都不知道,這是你說的,阿梅不知道,阿梅能有什麽壞心眼呢?”
“你呀。”米羅點了一下她的額頭,“滿肚子壞水。”
“我沒有!”她大聲叫屈,撲到明月懷裏撒嬌,“明月姐姐你給我評評理,我哪有一肚子壞水?”
明月掩口輕笑:“小滑頭。”
鈴铛撕着胡麻餅,小嘴撅得老高,委屈得“嗚嗚”叫。
看她吃癟,顧劍在一旁樂不可支。
鈴铛就看了顧劍一眼。
顧劍立刻坐正:“明月,你和米羅去看看今天吃什麽,順道搬幾壇好酒來。”
明月會意,站了起來。
米羅也善解人意地站起身來:“我去給你們加幾個菜。放心,醉貓的朋友,以後就是我的朋友了,你們吃好喝好,別拘束。”
待兩人離開,鈴铛才問:“發生什麽了?”
顧劍收斂了笑容,看了一眼裴照。
裴照一聲不吭,站起身,遠遠走開,摸出一支筚篥,自顧自地吹了起來。
“明月……”顧劍有些艱澀地開口,“她家,曾經因為我家失去了父母,小小年紀被賣入鳴玉坊……那是個吃人的地方,我想讓你幫我勸勸她,那裏畢竟不是長久之地。”
鈴铛困惑地眨眨眼睛:“鳴玉坊是什麽地方?”
顧劍臉色一僵。
他忘了,這小家夥還是個小孩子。
他隐晦地說:“就是只招待男子的地方。”
鈴铛還是聽不懂。
好一會兒,她才問:“我有一個問題。”
“你說。”
“你姓顧……李承鄞的母親也姓顧,你們是什麽關系?”
顧劍幾乎驚得站起來:“你都知道了什麽?”
鈴铛含蓄地說:“顧如晦,陳征。顧淑妃。”
他沉着臉,驚疑不定地看着鈴铛。李承鄞當真如此喜歡她,把這麽核心的機密都告訴了她?
好一會兒,他才說:“顧淑妃是我的姑母,我們是表兄弟。陳征……就是我義父,也是明月的父親。”
“明月姐姐的父——嗯?”鈴铛挑眉,“女兒生死不明,他帶着你,在西洲生活了二十年?”
顧劍不敢擡頭。
鈴铛就看着他冷笑:“怪不得,我算是知道你這利用自己心上人的下作行徑在哪學的了。上梁不正下梁歪。”
顧劍羞得漲紅了臉:“義父他不是……”
鈴铛只是回給他一聲冷笑。
她重新坐下來,手指敲擊着桌面,冷笑着說:“這個忙我還是會幫,但是不是為了你,是為了明月姐姐!你們這些人,你們就不配為人父為人夫!那個曲小楓——你最後又怎麽利用她了?”
“我沒有再利用小楓!”顧劍咬緊牙關,可是他的臉色很快灰白下來,“小楓不願意再見我了……”
鈴铛立刻鼓掌:“總算硬氣一回了。”
顧劍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
鈴铛不再搭理他,只是望向門外:“我年紀小,貿然說教不僅會引起反感,她也聽不進去,倒不如先和她打好關系——這個鳴玉坊,到底是什麽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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