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如園

如園

送走了所有人，李承鄞笑吟吟地回到水榭。

鈴铛撐着下巴等他，那一盒點心看起來已經吃了好幾塊了。

李承鄞的笑意，不由得更濃了些。

他喜歡看鈴铛認真吃東西的樣子。

她的胃口比貓還小些，貓都是論小碗吃飯，她論粒吃。不過也是，她總是要吃一大把加一大碗藥，光吃藥就覺得撐，哪裏還有肚子來吃飯呢？

就更別提鈴铛心肺不好，變天、受寒，樣樣都能讓她高燒一場。這樣一來，別說大口大口吃東西，沒有食不下咽，身邊人都要燒高香了。

他想着，或許是該讓她多走走，就有食欲了？

他扶着鈴铛下了石梯，去看園中的小湖。

鈴铛左腿到底落下了病根，她不是很敢走樓梯，因為她的左腿會不定期鎖住關節不能動彈，亦或是小腿肚猛烈抽筋，疼得她大哭不止。因此，李承鄞一直關注着。

其實他還挺期待鈴铛站在樓梯上不敢動，最後被他抱下去的時候呢。

可是鈴铛到底自己走了下來。

自水榭向下，是一個小湖。湖中由青石做了石路，可以從中穿行而過。小湖兩旁栽種了一圈梅花，如今花開得正好，綽綽影影的，叫人心情不由得一霁。

隐約之間，游廊亭臺現于其間，頗有鬧中取靜之樂。

李承鄞折了一朵梅花，簪在鈴铛頭上，眼眸含笑，伸出手來，邀她走那湖中路。

鈴铛猶豫片刻，伸出手來，在李承鄞的保護下，走上了那青石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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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苦寒，太陽卻毒烈，水汽氤氲間，倒像是來到了什麽溫泉。

他們沿着這石路走了一圈，又從旁登上那游廊。

沿游廊走到盡頭，是一扇小門。李承鄞笑道：“此處往前，就是後花園，也稱作花廳。如果你日後想邀請米羅那些女客過來，就可以在此處設宴。”

鈴铛順着小門往裏看，只看到一面影壁，與大門處座山影壁形制相同，恰好将門外的視線遮擋殆盡。

自小門向西，乃是一條游廊。游廊将院子分割成兩塊，向右望去，是遒勁的迎客松；而左手邊，則用竹林簡單隔開了視線。

繼續前行，則是敞亮的會客廳。

出了會客廳的門，便是彎彎曲曲的石板路，擡眼一望，恰好能看到對面的涼亭。

石板路右側，是一個大魚塘。

魚塘內養了花色齊全的錦鯉，可惜冰面太厚，看不得全。借着魚塘的山勢，有一條青石板搭出來的臺階，一側用巨石做出了屏障，另一側，則毗鄰池沼，倒有些依山傍水的意思。

沿着石階拾級而上，則是一個望月亭，疏朗闊達，想來定是夏日賞星觀月的好去處。

魚池與會客廳之間，又有一條回廊，通向一則後門。

站在後門處，向院內觀望，卻有一松，略略将視線隔開。視線越松而去，也能看到一株巨樹，樹影遮池。

而自小門左轉呢，經過斜廊走過，複見一亭，有茶桌杯盤至于其上，賞玩院內風景，必然有趣。

亭側，卻有一道月亮門，通向右跨。

自月亮門右轉，乃是園子的後罩房，房前種了大片的葡萄架，還有一只狗兒恰在打滾。

自月亮門向前，便是一棟漂亮的二層小樓。李承鄞推開大門，替她打了簾子，入眼是敞亮的大廳，右手邊的簾子打起來，倒是個裝飾齊全的卧室，看着與東宮內承恩殿的形式別無不同。卧室後有一小門，通向淨房，裏面還設有浴桶與澡豆等，也與承恩殿相仿。

會客廳右側，則是一間大書房，其間各色書籍，滿目琳琅。

會客廳後有一朱漆木樓梯，拾級向上，上面則設有茶室，鈴铛順着窗戶向外看，屋檐層疊，倒有幾分重院深宅的味道了。

自小樓出來，則是兩棵大樹，一圈抄手游廊。兩邊廂房按照東廚西廁的結構設計好，西邊卻另外改造，做成了室內溫泉。

對于體寒的人，溫泉這東西，最是養人不過。

小樓正對着二門，也就是通常所說的垂花門。這扇門是前院和後院的分隔線，男客們通常只能在前院活動，不能夠進入這扇門打擾門後的女眷。而通常所說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二門指的就是這扇門。

出了這扇門，最先看到的應該屬于外客房。如果有男客前來拜訪，晚上需要下榻，那麽就會被安排住在這裏。向右拐穿過月亮門，本來應該是男主人，也就是李承鄞的書房。可是他們不常在這裏住，所以他将這裏改成了外會客廳，若是有什麽要見的客人，他會便可以在這裏見客。

垂花門向左拐，這裏就是座山影壁了。

至此，整個園子游覽一周，完畢。

走了這麽一大圈，鈴铛的小腿肚其實已經有些發酸了。李承鄞帶她去了外會客廳，笑問：“這座園子你覺得如何？”

盡管已經很累了，可是鈴铛的眼睛卻格外亮。她連連點頭，高興地說：“很漂亮！要是我能住在這裏就好了！”

李承鄞志得意滿地笑了笑：“那麽我就把這座園子送給你了。”

啊！？

什、什麽？

李承鄞笑眯眯地，把臉湊過來：“娘子，這可是我設計了快一年的園子，你就不給它取個名字嗎？”

鈴铛腦袋還是有些發蒙。

她只想要一個三間屋的小院子，一間睡覺，一間屯糧食，一間做飯就足夠了，李承鄞居然送了這麽大的園子給她！

李承鄞見她發呆，湊得更緊，可憐兮兮地看着她：“鈴铛，你莫不是不喜歡？”

“不，我喜歡！”鈴铛立刻回了神，忙道，“我喜歡，喜歡極了！”

李承鄞笑笑，取出地契，推給鈴铛。

她結果一看，屋主那裏，赫然寫着她的名字——梅聽雪！

這麽漂亮的園子，是她的東西了？

她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拿着地契看了又看。

“我做夢都想有個自己的小窩，”鈴铛眼眶慢慢紅了，她喃喃着說，“九歲以後，我家沒了以後，我一直跟着舅舅，四處逃難，狗都有個窩，我連個窩都沒有……”

她眼淚落了下來，哭着笑着，肩膀顫動不止：“我終于有個窩了……終于有個我自己的窩了……”

“如願了，這下終于如願了……李承鄞，李承鄞我有家了，我有家了……”她撲到李承鄞懷裏，失聲痛哭，“李承鄞我終于有家了……”

李承鄞拍着她的後背，取出帕子，給她擦眼淚。

如願？

如園。

他何嘗不是如願啊！

李承鄞一直覺得，鈴铛離他太遠太遠了，遠到一直在躲着他。如此這般，主動撲到他懷裏，以前何曾有過？

希望這座園子，能真的如了他的願。

往後嘛……往後，他偏不要和她相敬如賓。

他要在這如園裏，和她情深意長，相愛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