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素商(一)
素商(一)
“嘩啦嘩啦”,屋裏頭只有紙張翻頁的響聲。所有人大氣不敢喘,只垂手站着等待這陣難捱的寂靜快些過去。
如因翻上最後一本,遞給竹隐,竹隐接過去一頁一頁對着噼裏啪啦打算籌。
數得等竹隐算完才能知道,但生意好不好如因心裏已經有了秤。
她擡頭看陳掌櫃:“開門三個月,做的比我預料中要好。掌櫃辛苦。”
屋裏頭凝固的空氣一下子流動起來,陳掌櫃展了笑臉:“都是主子想的巧招兒,奴才們聽令而行,沒給主子辦砸了鍋就是萬幸。”
木頭的樓梯發出一陣輕響,夥計露個頭上來:“掌櫃的,樓下有位江夫子求見。”
陳掌櫃眼睛一瞪:“來了人該怎麽查驗怎麽查驗,該怎麽招呼怎麽招呼,沒瞧見東家在這裏?”
夥計撓撓頭:“可江夫子說他就是專門來找東家的。”
如因問:“江夫子?可是颌下蓄着一叢胡子?”
“正是。”
如因說:“我下去看看。”
陳掌櫃見狀,出聲勸阻:“主子要見客,不如把他請上來。”
如因搖頭:“咱們的規矩不能壞,會客而已,要是上了樓,明日傳出去那些福晉太太問起來不好交代。”
如因帶着蘭隅下樓,果然看見江若迎背手立在門外,正仰着頭看布坊的牌匾。
“先生吉祥,”如因邁出布坊大門,示意江若迎往邊上一家茶舍去,“不知道先生造訪,可有什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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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若迎下巴微擡,眼神仍舊倨傲,并不邁步跟着如因走:“年前你登門,說你弟弟想要入我門下拜讀?”
如因也只好立在原地:“是,舍弟往後久居京城,想要尋位淵博的先生教導。”
“如今小半年已過,可有尋到?”
“不曾,”如因實話實說,“比先生名望高的,我們夠不上,不如先生的,我也瞧不上眼。”
既如此,江若迎作出一副勉強接受的模樣,仿佛施舍一樣用眼角瞧着如因:“既然你誠心求學,看在你為弟操勞的份兒上,我可以看看令弟的資質。若是學資平平就算了,可若是勉強能提點,也不是不能入我門下。”
原以為如因聽見這話能激動的難以自持,沒想到她卻只平淡淡的一笑:“多謝先生擡愛,只是拜讀一事,還是算了。”
江若迎瞪眼看她,颌下胡子一翹一翹的:“怎麽?不是沒找到合适的先生嗎?”
如因袖手而立:“那日登門我曾說過,将來就算是先生敲鑼打鼓請舍弟入門我也不會同意。”
江若迎臉漲得通紅:“你這人,怎麽不識好歹?”
如因冷冷一笑:“先生倒是很會見風使舵。當日對我避之不及,今兒瞧着我得了宮裏頭貴人的青眼,忙不疊的登門來找。原本我只覺得先生古板執拗,可現在覺得先生趨炎附勢。”
“你!”江若迎簡直要背過氣去,他狠狠道,“好好,我今日就不該來這一趟。春掌櫃,你今天的話老夫全都記下了,将來你可別後悔!”
如因盈盈一拜:“先生走好,恕不遠送。”
看着江若迎氣呼呼的走遠,蘭隅有些擔心:“主子,他畢竟是個學究。人都說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奴才瞧着這個江若迎可不算什麽君子,将來會不會別生事端?”
如因不算太在意,扶着蘭隅的手上了馬車:“我不能拿逾白的前途開玩笑,把逾白交到這樣的人手裏,遲早要出問題。”
如因剛回府,菊籬就急匆匆迎出來:“主子回來的正好,宮裏頭的谙達等了好一會兒了。”
如因有些詫異,快步朝正堂走:“說什麽事了嗎?”
菊籬搖頭:“只說奉主子爺口谕,旁的一概不知。畢竟是禦前的谙達,府裏頭沒人招應不成,奴才自作主張請了二爺過來,這會兒正在正堂喝茶。”
如因點點頭:“做得好。”
穿過前院花園,正堂裏外站了好幾個小太監垂手而立。真是天家氣派,幾個太監就叫人覺得威儀凜凜。
她走進,瞧見坐在上首的人是季全,逾白正給他添茶。如因心裏稍微放松些,好歹是熟人,招待不周也好說話。
逾白放下茶壺,側頭看見如因過來,連忙站起來拱手:“阿姐。”
如因朝季全蹲個福:“谙達恕罪,我今兒去鋪子裏查賬,回來的晚了些,叫您好等。”
季全兒年齡比如因還小幾歲,見她蹲福,忙不疊側身跳開:“喲喲,可使不得。春掌櫃,咱們不是外人,您甭客氣。”
“谙達這趟過來,是主子爺有吩咐?”
季全是禦前太監,不是奉了皇帝的禦令不會輕易到人府上。
季全正經起來,肅了肅臉上的笑,點點頭道:“萬歲爺口谕,洪鄂春如因聽旨。”
不過一句話,堂內堂外所有人烏壓壓跪了一地。
如因磕個頭:“奴才在。”
“恪親王信報,皇父儀仗五月初回宮,着洪鄂春如因明日入內務府,伺候皇額涅衣裝。”
如因很高興,又磕個頭:“奴才接旨。”
宣了旨,氣氛重新變輕松。
季全兒給如因解釋:“今兒上午宮裏得了恪親王的信兒,太上皇和太上皇後如今已經快到京畿,再有差不多半個月就能回宮。太上皇後這趟離宮有一年了,萬歲爺孝順,說太上皇後喜歡您家的繡工,所以才讓奴才出來傳旨,給太上皇後做些新衣裳。從明兒開始,您就帶着那位‘江南第一針’往內務府去,反正您有宮牌,跟大人們上值一個樣,早晨來,下晌走,做些夏日裏頭輕便的衣裳給太上皇後預備着就成。”
他是皇帝的身邊人,三言兩語就能把其中的內情解釋清楚。如因摸到頭緒,也明白前因後果,心裏有了底。
菊籬早就備好了金瓜子,如因把滿當當一袋子全塞進季全手裏:“天越來越熱,谙達別嫌少,拿着路上買點兒瓜果梨桃打打牙祭。”
季全兒到底是個半大小子,手裏沉甸甸的金子讓他眉開眼笑。也不推讓,直接塞進自己的袖筒裏:“那就謝謝春掌櫃啦。”
如因要送,季全兒連連說不能夠的:“您留步,奴才們這就回宮複命了。”
如因不再跟他來回推讓,命蘭隅菊籬兩個人送季全兒出門。
如因一直立在月臺上,見着人走了才轉身進屋。一轉身,就瞧見逾白臉色不算太好看 —— 至少瞧着不太高興。
“怎麽了?”如因坐在剛才季全坐過的地方,自己伸手拿了盞新茶杯給自己倒一杯水,無意瞥見逾白的拇指不停刮着食指一側,顯然是有心事。
“想說什麽就說,想問什麽就問。”
“萬歲爺為什麽突然下旨讓你每日進宮?”逾白神色有些古怪。
如因不知道他又怎麽了:“剛才季全兒不是說了嗎,要提前給太上皇後預備衣裳。”
“只是因為這個?”他顯然不信。
如因挑挑眉:“你難不成覺得聖旨有假?”
逾白立在那兒低着頭站了好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過了一會兒,他左右看看無人,靠近兩步,坐在如因身旁的杌子上,拿定主意開口:“阿姐,上個月,府上是不是來過客人?”
如因啜了口茶,‘唔’一聲:“來過。”
“是……萬歲爺?”他的手緊緊扒住玫瑰圈椅的扶手,神情有些焦急。
家裏一共就他們姐弟倆,如因想瞞着他,可眼下逾白明明已經猜到,再瞞反倒顯得欲蓋彌彰。
如因點點頭:“莫聲張。”
得到姐姐肯定的答複,逾白一下子從杌子上跳起來:“阿姐!你!你!”
如因一臉疑惑:“我怎麽了?”
逾白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老半天才擰着眉頭低聲開口:“阿姐,咱們春家的生意不用做的多大,如今這樣就挺好。咱們自己過自己的日子,這不好嗎?”
逾白有些激動:“我就知道,當初你執意與魏二爺退婚,又執意來京城的時候我就應該知道。阿姐,我知道你不容易,可你其實不用這樣。”
他說着,眼圈兒竟然有些發紅:“阿姐,你為了春家,為了我,竟然……竟然委身萬歲爺。我知道,一定是萬歲爺瞧不上咱們家,不想給你名分,可他這時候又故意宣你入宮,這、這、唉!阿姐,你這是何苦!”
如因差點一口水嗆在喉嚨裏。
逾白竟然誤會她為了攀附權貴自薦枕席,以為皇帝與她有了首尾之後不想納她入宮,又舍不得溫香軟玉在懷,所以找借口宣她入宮方便厮混。
如因咳了兩聲,使勁擺擺手:“不是不是,這都哪跟哪兒啊!”
她解釋了三兩語,只說自己與皇帝清清白白,奉旨入宮也全都是為了太上皇後:“你剛剛聽見了,我入宮是與梅簪一起,而且去的是內務府,不是養心殿。況且我們上午入宮,下午就出宮了,你安心讀書,不要想三想四。等太上皇後回了宮,我辦好差事,就能再替你找個好先生教導。”
如因這樣解釋一通,逾白還是半信半疑:“阿姐對我說的是實話?”
“自然是實話。”如因篤定。只不過是隐瞞了一些細節,但卻并不假。
她拍拍逾白的肩膀:“行了,回你院子裏去吧,咱們家一切都好,我也一切都好,不用擔心。”
逾白自己坐在那兒沉靜了一會兒,終于點點頭起身。
他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阿姐,我聽外面的人都說,魏家通敵賣國,死有餘辜。阿姐,你信嗎?”
如因看着他:“我不信,我永遠不會信。”
逾白有些掙紮:“可說起來,我們也并不算多麽了解魏二爺,人不可貌相,我覺得說不定……”
如因打斷他的話:“你不信魏二爺,可你得信額涅。”
“額涅?”逾白怔怔看她。
“當初這門親事是額涅訂的,魏雲铮是額涅選的,我不知道能不能信魏雲铮,可我知道我能信額涅。這件事兒,往後不要再與人談論,逾白,很多事情并不想看起來那麽簡單,也并不是所有事情都非黑即白。”
逾白有些明白,又有些迷茫,可他聽得懂那句‘信額涅’。
他點點頭:“我明白了阿姐,我回去念書了。”
如因看着逾白轉身離開,眼前又浮現那日清晨高頭大馬上的模糊身影。
會好的,遲早有一天一切都會好的。
她疲倦的閉上眼睛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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