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相護

相護

清早，蘇娮就收到了紅妝的來信，稱萬絕門的人近日在嘉州有異動，囑咐她要小心行事。蘇娮也不敢大意，萬絕門不容小觑，門徒廣布四海，大多身懷絕技，尤向朝廷作對，是江湖上人人忌憚的存在。即便是長公主，也不敢輕易得罪。

她想要提醒周知斐，可丫鬟告訴她今早謝泠帶着他們出府了。蘇娮到底擔心他，匆匆準備行裝，問清去處後騎馬去追。

謝泠等人來到明幽谷，谷口越往深處越狹小，兩邊草木茂盛。

按着原計劃，謝泠帶一隊人馬率先入谷，其餘人則視時機行事。

聞月随侍在旁，在謝泠入谷時還是有些不放心，“主子，還是讓我先入谷？”

“不必，此行非我不可。”若見不到他，那個人是不會出手的。

今早，他便收到消息，在明幽谷內聚集衆多不明身份人馬。于他而言，這不是消息，而是他那個大師兄向他下的戰書。謝泠素來與他不對付，眼看他們的師父年事已高，玄辰亦有心門主之位，自不會輕易放過他。

他知此次朝廷糧草被劫是他所為，經此一回，想必他借此在門中積攢了不少人望，便對他愈發不再顧忌。只是，他也未免太心急了些。

謝泠驅馬入谷，所率将士懼是徐潛的部下，他們大多去過沙場，對此種地形自然熟悉不過，只是奇怪帝師怎麽會貿然入谷，若是敵人火攻，俨然是沒什麽退路的。不僅心下感嘆這文官與武将還是有些差異。

行至谷中，謝泠停了下來，當即有兵将去前方探查，人回來時報與謝泠道：“回大人，前方确有兵馬紮營的痕跡，同時發現部分糧草，所用糧袋俱是朝廷所有。

謝泠面上無波，道：“天氣炎熱，命隊伍原地歇息待命，留幾人輪換值守。”

“是，大人。”傳令官雖心有疑惑，卻還是下去傳令。

謝泠也擇了一處地方坐下來，聞月及時遞了水過去。

此時俨然是正午，日頭最是毒辣。

衆人只歇息了半個時辰，只聽得數聲利箭破空，火絨等易燃物向山谷抛去，一經火苗沾染，腳下的土地燥熱起來，一股股熱浪攜着濃煙而來。

火箭勢不可擋，兵将立時作鳥獸散，或是抵擋或是逃命，場面一度混亂。謝泠早已經抽出佩劍，迎上漫天飛箭，聞月也不敢怠慢，護着謝泠安危。

由于他們入谷不深，且昨夜一陣新雨，樹木不太幹燥，火勢并不大，他們很快便退出山谷，不過還是損失了些兵馬。

謝泠知曉玄辰狠辣，必不會輕易讓他離開。果不其然，在他們前後方皆迎來了大批人馬，俱是土匪打扮，他知道這些人中沒有玄辰。

即便是殺他,他也不會輕易露面。

那為首的男人高聲道：“主子說了，今日誰能殺了謝泠，賞黃金百兩。”

話音未落，便有一群人朝謝泠瘋狂撲來。

謝泠聞言只是輕笑，他的劍可是很久沒飲過血了。

他看着眼前這些人，那些人也在看着他，只是他們不知自己遇上的究竟是什麽可怕人物。

很快，他們将謝泠圍住，屏息凝神，皆估量着出招方式。

幾口大刀猛地朝謝泠砍來，謝泠朝左側身，回身一劍就架住了大刀的砍擊，不禁笑道：“你們想要謝某的命，只怕不會這樣容易。”

說罷，他借着巧勁回身，劍刃“铮”一聲，彈開架在上邊的四口大刀。

那四人也料不到他一身內力竟如此深厚，也不再輕敵，四人同時舉刀砍來。謝泠右手執劍，格擋住刀刃來勢，一腳便将來人踢開，長劍劍花巧結，淩空只剩幾道殘影劃過，速度驚如鬼魅。那四人還未察覺有什麽不對，謝泠此時已然退開幾步。

下一秒，只見那四人脖頸上血線乍現，崩開一條寸許的血口，鮮紅血液飛濺而出，用手捂都捂不住，空氣中一股新鮮血腥味彌散開來。

因血流得太快，四人無力倒在地上，全身抽搐掙紮，等待着死亡降臨。他們紅着一雙眼，皆不甘地望着那個白衣男子，一一含恨而終。

謝泠站在遠處，一襲白衣清冷出塵，一絲塵埃不染，可手中劍刃卻凝着血珠，朝地上緩緩滴落。若非旁人親眼所見，只怕難以相信方才這四人竟是帝師所殺。衆人皆心懷畏懼，不敢再輕視分毫。

他低垂着眉目，慢條斯理地拭去劍上的血跡，仿佛方才那些事與他無關。

此時，再也無人敢打他的主意。

謝泠的劍歸了鞘，朝一旁聞月道：“剩下的，交給你了。”

“是，主子。”聞月低首應命，提劍而去。

徐潛一些部下也不算是孬種，皆跟着聞月朝兩邊殺開，不多時就撕開了一條血口，匪徒們皆朝兩邊逃開。可這時山谷兩邊皆湧出了兩路人馬，又朝他們逼殺過來，徹底形成了一個包圍圈。

周知斐與兩位大人朝謝泠會合，那為首的二人見了謝泠俱做擔憂狀，“我等來遲，讓謝大人受驚了，真是罪過，罪過……”

謝泠眼皮掀也未掀，不在意道：“我沒事。”

此時，匪徒們慘遭朝廷圍攻，已然殺紅了眼。這些都是窮兇極惡之徒，此番圍困，全做了不要命的打算，倒也殺開一條血路。

兩波人馬混戰，不多時山谷內一片狼藉，到處都是鮮血，殘肢。那兩位大人看見這場面，已然吓得不輕，紛紛勸謝泠離開此地。末了，謝泠準了他們離開，二人便帶着護衛溜走了。

謝泠見周知斐杵在原地，“周大人，為何不走？”

周知斐道：“謝大人不走，周某亦留得。”

謝泠贊賞他的膽識，也不多言，只囑咐他小心。

周知斐官級最小，自然比不得謝泠，護衛們眼見匪徒摸上來，只顧護衛謝泠，難免顧及不到他，偏他又離謝泠遠些。這時有一個漏網之魚繞過來，手持大刀朝周知斐而來。周知斐發現時人已經近前，可他一介文官，如何對抗。

匆忙之中，周知斐朝地上抓了一把砂石，朝匪徒眼睛擲去，可收效甚微。周知斐跑了幾步，看到路上有一把刀，便撿了起來，打算與這人拼殺。

那人看他連刀都拿着費勁，不禁大笑：“別掙紮了，你們這些狗官殺了我那麽多弟兄，我要你償命。”還未說完，這人便持刀砍來。

周知斐持刀抵擋，可這人力道極大，只震得他虎口發麻，刀差點脫手。可就在這時，他眼前閃過一個人影，瞧着十分熟悉，來人奪了他手中大刀，速度極快接上這一擊，周知斐眼睜睜看着要殺他的人倒在血泊之中。

他知道是她，那一瞬，他畢生都忘不了。

“蘇姑娘！”

蘇娮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才緩緩轉身，看見他毫發無傷，她才笑了笑，“大人無事，我就放心了。”

兩顆心怦怦直跳，誰也沒有從剛才的事中放松下來，可看着彼此無恙，那心跳聲才緩了緩，反而添了一種新的悸動。心聲已然給予他們彼此答案。

周知斐本是沉默的一個人，可方才那聲“蘇姑娘”,是他全部心事的流露，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目光就已經停留在眼前這個女子身上了。

“蘇姑娘，數次救命之恩，周某實不知如何報答？”

蘇娮看着他，眉眼間笑意盈盈，只道：“周大人若不知該怎麽還，那便先欠着好了。”

她朝他走近，唇邊笑意未收，眉眼尤帶了三分靈動狡狤，卻道：“另外，我欠大人的也不知該怎麽還，我們都欠着好了。”

他救她，她救他，有些東西已經還不清了。

聽了她這無理的話語，周知斐也禁不住笑開，二人并肩往回走。

回去的時候正好碰上了謝泠，謝泠看見蘇娮臉色沉了沉，便問：“不是讓你待在徐府？”

蘇娮道：“擔心先生，便過來看看。”

擔心他？莫不是周知斐吧？

“胡鬧！”擲下這一句話後，謝泠便帶人離開，留下人收拾殘局。

蘇娮二人跟在他後面，三人乘車回了徐府。

下午些時候，有丫鬟來請蘇娮，蘇娮便跟着去了。

因她還是男子打扮，丫鬟并未多心。蘇娮以為是那位小姐找自己，便打算應付一下。

她随丫鬟來到一處房間，才知那日遇到的女子是徐潛的表妹徐柔。

徐柔見了她似乎心情格外不錯，命人備下糕點清茶，“真是巧，公子原是我表哥的客人，如此徐柔也方便當面謝謝公子。”

蘇娮客客氣氣行了禮，道：“徐姑娘客氣了。”

徐柔也是個心細的，當即看出蘇娮有些着急，便問：“公子可是有事？”

蘇娮道：“原是謝大人派了些小事，不過耽誤些功夫罷了，并不妨事，若徐姑娘有事，在下一定盡力。”

聽了這話，徐柔如何還能留他，當即道：“既然公子有要事在身，徐柔也不好多留。”

蘇娮當即就告辭離開，她自然清閑的很，如何能有什麽要事，只不過将謝泠搬出來倒還便宜行事。此刻她只惦記着與周知斐一同逛街，周知斐勤勉務實，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說動了他。

蘇娮回了自己房間，換回女裝，自個兒紮了馬尾，簪上一支玉簪，瞧着也英氣。

出了門，便看見周知斐站在長廊盡頭等她。

蘇娮快步迎上，二人一同離開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