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猛虎
猛虎
第二日,用過早飯後,謝泠帶着無憂出了府。
京官們入宮極早,向來是慣例。一大早天還未亮,無憂就被某人從被窩裏拽起,沒點起床氣是不行的。
馬車內,無憂倚在車廂另一側,拿背對着他,理都不理。謝泠端坐一旁,昨夜批了些文書,現下閉目養神,離入宮尚有半個時辰。
幾刻過去,車廂內分外安靜,謝泠以為無憂還在與他置氣,可他不善哄人,便交代給了時間。不多時,一個有些重量的東西壓在他肩頭,雖不是很沉卻使他瞬間清醒。
謝泠行事向來低調,車廂不是很大,難免互相挨着對方。
他并沒有叫醒她,而是靜靜凝望着眼前這張熟悉的面孔。這麽多年了,她還是那個樣子,他尤記得當初她在梨樹底下蕩秋千,那時他想的便是與她一生。而今,她失去了部分記憶,可他卻沒忘記。
與之相關的仇怨,亦不會遺忘。大燕國長公主容芷也不會輕易放過他們的。
在此之前,徐潛不是沒有提醒過他,若有一日,無憂為了旁人要殺他,他當如何?
微風乍起,掀起車簾一角,謝泠緊了緊蓋在無憂身上的披風,将整個人擁入懷中。
無憂醒來時,謝泠已經不見了蹤影,她掀開車簾,聞月道:“姑娘先去言奚齋,先生下朝後自會去尋姑娘。”聞月待她一直客氣有禮,無憂也不好為難,便随他去了言奚齋。
衆人還在伴讀,對外稱蘇娮生了重病,回別苑休養。此時,偏殿還有旁的先生在,因無憂是作男子打扮,也無人在意,獨獨女先生傅容多看了無憂一眼,便回去備課。
無憂打量了一圈,在謝泠的桌案前坐下,對聞月道:“你先去忙吧,我待一會兒。”聞月有事在身,應了一聲就出去了。
無憂可不會客氣,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将謝泠桌案上的書籍推到一邊,另辟出一塊地方,便沾了墨執筆作畫。她的畫是陸雲衍教的,也得了幾許要法,寥寥幾筆,一只撲草的雪兔便躍然紙上,其後叢木間,一只饑腸辘辘的狐貍虎視眈眈,利爪匕現。她故意将狐貍畫的兇猛狡猾了些,在它腦袋上寫了個泠字。
待畫好,吹幹墨跡,将畫紙貼起來,夾放到謝泠日常看的書籍裏。她可不敢明目張膽拿給謝泠看。
不過一個時辰,原本整齊的書桌便折騰得亂七八糟,人也折騰累了便倒頭睡下。偏殿,窗戶大開,日頭盛些,無憂心情煩躁,随意拾起桌上的書遮到臉上,便趴在桌案上懶得動了。
…
今日的朝會比往日要久,北戎的戰事已愈演愈烈,皇帝為此頭疼不已。郢王已派,早先戰事并不明朗,只将寧遠候任為主帥,寧遠侯花甲之年親領兒郎赴陣殺敵,已是不得已之策。
蕭砺自不會派謝泠出去,他可不會忘記朝中有一位野心勃勃的章平王。謝泠同樣清楚,皇帝會留着自己來對付蕭環。如今他官居一品,就是最好的證明。君王制衡,向來如此。謝泠的局已然布了大半,只待時機。
下朝後,他推了同僚之約,直奔言奚齋。
偏殿一片寂靜,起先謝泠還以為無憂耐不住性子,當瞥見桌上一抹青色衣角時方了然。窗口的紗簾是掀開的,陽光傾瀉,明晃晃照在殿內,無憂指間一件物什散着若有若無的碎光,本是玄鐵打造,上面森寒的芒也無端溫潤了些。
謝泠看那戒指幾眼後目光再次轉向案上的女子,他知無憂懼熱,便擡手取下原本遮在面上的書。霎時外頭熾熱光芒直射,卻被一個身影盡數擋在身後,那一方黑影籠出來一片陰涼。可惜,光芒太盛,不多時無憂便醒了。
懶懶散散從案上爬起來,睡意未盡,眼角染着幾抹倦色,一側手支起下巴,拿眼看他,“怎麽?先生也有偷窺人睡覺的癖好?”
謝泠卻未答她,書間掉落的一張紙引起了他的注意,“這是什麽?”他的書裏,幾時有這樣的東西?
順着目光,無憂同樣看到那張紙,唇邊的笑意瞬間收了回去,手臂一伸就要将紙奪回去。
“還給我。”
謝泠看出她的不安,右手一縮将紙收回去,“你的東西?”
無憂還想上前來奪,謝泠索性将紙放進袖袋。無憂也不能為了區區一張紙去剝人家衣服,何況人是謝泠,看着他無賴的樣子,只好作罷。
謝泠這時道:“你這段時間想必沒有見過齊瑤?”
提起齊瑤,無憂也多了些興趣,自她恢複身份後行事分外低調,連門也沒出過幾回,“你知道她的消息?”
謝泠道:“北戎作亂,寧遠候奔赴邊境統帥,齊瑤本就将門出身,自然随父兄前去。”
如此一說,無憂就明白了,可她十分不解。
“諾大的朝廷何以要一個女子出征,何況寧遠候已近花甲?”
謝泠對她這一番言語并不為怪,“無能的是朝廷,受苦的永遠是百姓,向來如此。寧遠候幾代忠良,終是受人敬佩。”
無憂奇怪他身為皇帝重臣,怎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卻聽他又道:“權勢天下,本就能者居之。”
“謝泠,你瘋了?”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就這樣随口而出。
謝泠見她神色擔憂,不由輕笑:“怎麽,你擔心?還是…怕我連累你?”
“休說這皇宮四處都有我的眼線,便是有人敢多說一個字,便是豎着去橫着出。”
他對她說這樣一些話,眉目間平靜非常,無憂的內心卻并不平靜。
她試探道:“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還有…你不會殺我滅口吧?”
謝泠聞言只是一陣輕笑,看着她偏不肯定或否定,“你覺得呢?”
無憂心間升起一陣寒涼,半天沒接話,紅袖間十指緊握,指間的戒指硌疼了她也不發覺,只緊盯着謝泠的一舉一動。什麽師生之誼也顧不得了,她可是聽到了謝泠的謀反之言。
他深深凝望着她,似要從那眸中看出些什麽,可那裏面只有不安與驚懼。她就這樣怕他?
突然的走近,無憂下意識後退,這時他卻停住腳步,語氣堅定而篤:“無憂,我不會殺你。”
無憂半信半疑,捏着戒指的手輕輕一松,卻不敢完全放開,只看着謝泠,猶豫道:“我…我怎麽信你?”
煩躁之火陡然升起,謝泠眸色一變,擡步走開,“信或不信,自然由你。”說罷,便欲離開。
無憂不知怎麽惹了他,見他離開,心卻松了幾分,正打算出去,誰曾想謝泠去而複返,只冷冷擲下一句:“收拾一下,随我出宮。”
無憂哪裏敢磨蹭,趕緊跟上他的步伐,連衣裳也未來得及整理。到了宮門,登上馬車,就陷入冰封似的沉默。
沉默了一路,回了謝府,謝泠也未搭理她,無憂便回了自己房間。
聞月一瞅主子臉色,同樣不敢多說多問,生怕自己活得很閑,觸了黴頭。
謝泠用了飯,照例沐浴。聞月深知主子習慣,早先預備好了熱水,服侍主子沐浴。
浴間,謝泠問他:“可用過飯?”
聞月一時受寵若驚,不知道怎麽回話,便誠然應了,“主子,用過了。”
聽見這答話,謝泠眉梢微挑,隐隐不悅,聞月心知不好,想必自己的答話出了什麽岔子,絞盡腦汁一陣,方知自己會錯了意,抹了一把汗,急急改口:“主子,你說的是無憂姑娘吧?”
謝泠眉目又冷,身子一側,連帶着浴桶內的水攪了幾圈溢出來,看着聞月:“我幾時問她了?”
聞月低頭道:“沒,沒有……”他可算是明白了,主子這分明……
他還未來得及認錯,謝泠便道:“你出去!”
聞月再不敢多待,緩緩退下,順便帶走屏風後換下的衣裳,謝泠一貫不喜雜亂。
他抱着懷中衣裳,正欲出屋,可衣裳裏又落下一張疊好的紙,瞧着是宮裏用的上好的澄心堂紙。
“這是什麽?”聞月将紙撿起來,忍着好奇心還未打開,身後就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拿過來!”
這一聲,吓得聞月手一抖,差點沒拿穩,卻還是穩穩當當将紙遞給自家主子。
謝泠接過來的一瞬,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聞月只覺後背一涼。天可憐見,他可是什麽都沒看到。
謝泠似乎無心管他,只見目光放在眼前打開的紙頁上,聞月哪裏敢偷看,匆匆步出。
澄心堂紙上,俨然是一幅猛虎撲兔,不過猛虎畫得兇巴巴的,顯得雪兔可憐兮兮,惹人憐愛。畫是不錯,可是……
謝泠的眸光集中到那個寫的歪歪扭扭,印在猛虎腦門子上的“泠”字,看了足足半刻,怒極反笑,先前積攢的怒氣無端消弭了些。這樣一手字,說出去是他教的學生,只怕旁人還不信。
不愧是無憂,怎麽都教不會。
謝泠仔細疊好了紙,放置妥帖,靠着桶壁合上雙眸。數日的勞累盡數染上眉眼,臉龐。
那張紙頁,靜靜躺在枕側,連帶着沉夢,壓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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