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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這才對嘛。

該軟的時候就該服軟，等該硬的時候再硬，這樣才有活路，才有活頭。

謝穆然揚了揚唇，一副勝券在握的勝利者姿态。

他覺得助理真是太小瞧他了，他這樣的人，“翻車”倆字跟他完全不搭嘎，再硬的骨頭到他這都得軟下來。

總之就是除了他老子，晉北誰見他都得俯首稱臣，點頭哈腰地喊他哥。

剛轉學來這地的毛孩不懂規矩，他能理解。沒關系，時間一長就懂了。

周逸景終究是收起硬骨頭回來了。

他背着沉甸甸的書包，拖着一具輾轉奔波、疲憊不堪的身子回到了謝穆然面前，臉上滿是不情願，以及不得不屈服的一股“窩囊”勁兒。

“現在叫哥麽？”

周逸景瞥他一眼，嘴抿得比那校服拉鏈還緊。

謝穆然失笑，“讓你叫聲哥能死啊？”

嗯，看樣子是真的能死。

雖然憋着一口氣，但謝穆然想來想去還是算了，他也不想總逼別人，尤其和他還隔着兩層友情關系。

“進來吧。”謝穆然沒多廢話，爽快給他開了門，周逸景慢慢跟了進去。

謝穆然從抽屜裏拿了張紙扔他身上，“喏。”

“這是什麽？”

“我家地圖。”謝穆然一邊扯領帶，一邊跟他解釋，“家太大，怕你走錯房間，我就簡單做了個。”

說完怕顯得太炫耀，又趕緊打個補丁：“之前保姆管家也經常走錯，正好我給他們一人發了一張。”

周逸景低頭對那張紙琢磨了一會，壓根沒想過去哪個人家還需要看地圖。

“不難看懂吧？”

“嗯。”周逸景說，“謝謝。”

“謝謝”是最常見不過的禮貌用語，謝穆然每天都能聽上百八十遍，但從剛剛才跟他橫過的崽子嘴裏說出來，就有種很微妙的感覺。

“呦，你還會說謝謝呢？”

周逸景本來正準備去找房間，被他這話一噎又停了動作。

謝穆然扯完領帶後領口敞得更大了，他兩手向後撐在沙發上，饒有趣味地看着他，“今年多大了？”

“19。”

謝穆然掰着手指頭數，“哎？你不才上高三麽？”

周逸景興致缺缺，“晚上一年。”

“哦哦，轉到哪個高中來了？”

“桃李一中。”

“晉北最好的，看來學習不錯。”

擡眼時周逸景恰好看見他亂七八糟的領口，眉梢微微動了動，“湊活。”

惜字如金的回複讓謝穆然熱臉貼冷屁股，他很快也就沒什麽心情問了，“哦行，時候不早了，收拾收拾去睡吧，床讓人鋪好了。有事喊張媽就行。”

随即甩給他一張名片，換鞋上樓去了。

-

謝穆然這人是真沒心沒肺，凡事還一個勁往好的方向想。

但周逸景第一次見面頂撞他這事，他就一直沒來由地堵得慌。

大概是他的人生到目前為止過得都太順太順了，所以稍有一點小插曲，他都異常敏感。

沒事，互不幹擾就行，別想那麽複雜。他想。

他換了一套黑色睡衣，在大軟床上躺成一個大字型，腦袋又有點被酒精催眠了。

進入夢鄉之前，他支起身子給陸鳴昊打了個電話。

“喂，耗子，睡了沒。”

“沒呢，啥事你說。”

“那什麽，你朋友那侄子，什麽來頭？”

對面頓時恐慌：“你說小景啊？怎麽了，在你那……惹事了？”

“也沒有，就感覺架子挺大的，還要我哄着順着來。”

“啊哥，我朋友讓我跟你說一聲，小景這麽多年一直都獨來獨往，性子比較孤僻，讓你多擔待着點，事後一定好好報答你，給你好好賠個不是。”

他看也是。

就這冷得結冰的性格，換了哪家還願意收？給謝少爺多少錢他都不願幹這窩火的活。

那怎麽辦，誰叫他生性善良呢，他怕那小子真睡大街凍死，到時候陸鳴昊還得把賬算他頭上。

“瞧你說的，我哪有那麽小肚雞腸？”

“沒有沒有哥，就是怕你心裏不舒坦嘛，提前和你打個招呼。”

謝穆然心裏确實是不舒坦。

好在他不鑽牛角尖，兄弟還幫忙一通解釋，他也沒好多說。

“我知道了，我自個兒看着辦吧。”

“謝謝哥謝謝哥！”

挂了這邊電話，謝穆然馬上又給助理打了通電話。

“把我車開回家沒？”

“給你停車庫裏才回去的，放心吧。”

“嗯，這事辦得不錯，這個月加獎金。”

“真的嗎！”

“真的。”

“話說老板，今天給你介紹那個妹子，你到底有沒有興趣啊？我感覺她會是你合眼緣的類型。”

“你今天話怎麽這麽多？班上少了是吧，那我多給你布置點任務。”

“哎別別別，我不說了還不行嗎。然哥有你的想法，你自己關注着點吧，我不管了。”

“……”謝穆然無語至極，“你這話什麽意思，還給老板甩臉子了？”

“我實話實說嘛，我要有你一半帥，也不至于到現在沒一個女孩看得上，我羨慕死你了。現在我給你介紹你都不感謝我，我傷心了。”

日常被下屬怼他已經習慣了，只是今天他剛吃了次癟，又被劈裏啪啦瘋狂輸出，腦子痛得簡直要炸掉了。

“你明天趕緊去醫院摘扁桃體吧，挂了。”

謝穆然甩了手機倒頭就睡了。

這一天又是開會又是擋酒又是接孩子的，累得他是一丁點勁都沒了。

正睡得熟呢，結果晚上酒水喝多了，夜裏膀胱發出了求救信號，他在床上反複掙紮，最後還是無比煩躁地去了趟衛生間。

他家面積大得反人類，衛生間的位置還靠着周逸景那屋，導致他得走蠻長一段路。

他強撐着朦胧的意識，連眼睛都沒睜，扒着走廊的欄杆搖搖晃晃地晃了過去。

憑肌肉記憶摸到門後，他隐約感覺燈光變亮，也沒多想，嘴裏嘟囔一句“張媽又忘關燈”，就哐哐地兩下推開門，在馬桶前站定。

絲毫沒注意到空間內另一個人的存在。

此時周逸景洗完澡剛擦幹淨，一件衣服都沒穿，光溜溜地就出來了。

他一出來就看見面前一道黑影，露着半拉屁股瓣，熟悉的檀木香味刺他一鼻子。

謝穆然很快尿完提好褲子，扭頭和他四目相對的瞬間，空氣中彌漫起淡淡的尴尬。

謝穆然迷迷糊糊的，哪知道裏面還有這麽大個人。

大家都是男的，被看到上廁所或者洗澡他都覺得沒什麽，所以他看周逸景的表情從驚訝轉為了淡定，再到徹底若無其事。

周逸景就不一樣了，他赤果果的想躲又沒處躲，緊急之下只好關掉燈，用毛巾遮住關鍵部位，不讓尴尬氣氛繼續升溫。

“出去。”他忍着羞憤說。

謝穆然面不改色，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道，“我出去？這他媽是我家，你讓我出去就出去啊。”

外人理直氣壯哄主人走，這還有天理嗎？

謝穆然和狐朋狗友們光屁股蛋泡溫泉那麽多次，也沒人像他這樣的姑娘家家的。

到他這兒還害羞上了。

“不就光個屁股蛋麽，你有的我都有，有什麽稀奇的？大老爺們這麽矯情……”

“…出去。”周逸景打斷他的絮絮叨叨，音量比之前那句提高了一格。

謝穆然少爺脾氣也被激上來了，冷笑說：“我就不呢，要不你報警吧。”

他就不明白了，馬上都要吃他住他的了，還不知道順着他點，哄他高興，完了還處處往他逆鱗上碰，對彼此有什麽好處？

就這還上市重點高中呢，這麽筆簡單的賬都不會算，真是白瞎了好腦子。

謝穆然越想越不爽快，本來廁所早就上好了，但他就死皮賴臉不走，他就要跟周逸景耗着，順便欣賞一下他難為情的模樣。

不得不說這小子雖讨人厭，臉還是相當好看，臉小五官大，有棱有角的。

再往下看呢，身材更是不錯，穿着校服顯得清瘦，脫了之後居然該有的幾塊肌肉都有。

只可惜長了張不讨喜的嘴。

“怎麽樣，我還就不走了，用不用我給你撥110。”

周逸景不再跟他周旋，低低囔了句“神經病”，抓起一堆衣服就要開門。

謝穆然好心提醒：“張媽和管家可都在樓下住着，不怕被看到你就光屁股出去。”

這句似乎還挺好使的，周逸景手放在門把上，愣是猶豫着沒往下摁。

“換洗的衣服拿了沒，”說罷謝穆然沒忍住朝門的方向睨了眼，又笑了，“沒帶我內褲借你穿？”

“…………”

這下周逸景二話不說，毫不猶豫離開了衛生間。

見他一副被非禮的樣兒，謝穆然真是打心底暗爽。

經過一晚上多達兩次的正面沖突，兩人梁子算結下了。

反正謝穆然有足夠的耐心。

他相信總有一天，他能把周逸景治得服服帖帖的，他說一周逸景不敢說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