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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幹嘛呢幹嘛呢!好端端的怎麽打起來了?!酒吧是公共場合!”

“都住手別打了,再打我叫警察了!”

“你……你在幹什麽!快點松手!是真不怕死啊你……”

幾個朋友聞聲連忙趕過來,見狀全慌爪了,只一個勁耍嘴皮子工夫,沒一個人敢上去硬碰硬。

“草!你他媽拍誰屁股呢!你等着,放開我我弄死你!”

場面發展到不可控的地步,陸鳴昊這個始作俑者是腸子都悔青了。

作為唯一能和周逸景搭上話的人,他哆哆嗦嗦好言相勸:“小景我求你了,你聽陸哥話,趕緊回家,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陸鳴昊真想扇自己兩巴掌。

是他自己給人孩子打的電話,還有臉說不是人家該來的地方,實在太操蛋了。

周逸景掃了圈四周,對這些人的嫌惡不加掩飾。

謝穆然還在底下叫喚:“我告訴你,你得罪了我就是不想在晉北混了,我讓你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我數到三,還不滾我就——”

周逸景絲毫不理會他的威脅,他抱起他的腿,一把将人抗在肩上,并踢開了酒吧的大門。

從頭朝桌變成頭朝地的姿勢,謝穆然腦袋一下子充了血,喉嚨裏酒精和血味交織在一起,膩得他話都說不出來。

這一刻,他意識到自己大大低估了周逸景的能耐。

他們倆的酒量懸殊,力量懸殊,甚至行動力懸殊,都大到超出他的想象。

那種被人禁锢在身下,不能反抗不能動彈的滋味,他是第一次嘗,也是第一次因此感到恐慌。

周逸景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把肩上人塞進後座後,跟着坐了進去。

陸鳴昊在後頭追了出來,瘋狂拍他車窗,“小景!你是要回家嗎?”

周逸景降下車窗,“是。”

陸鳴昊:“然哥的車鑰匙你能找到嗎?我幫他把車開到家門口。”

周逸景摸了摸謝穆然的口袋,把鑰匙扔到陸鳴昊手心,“謝謝。”

“你喝了那麽多酒,真的沒事嗎?還是我送你們回去吧。”

“不用了。”

“…好吧,路上小心。”

……

謝穆然這時候頭暈腦脹,皮膚火辣辣的,認出身邊坐的是誰以後,更是氣得像火燒似的,“你特麽還有臉坐在這,今天的好事全被你毀了,哪只手碰的我,我現在就要給你剁了!”

周逸景被他吵得太陽穴突突跳,“你能不能安靜點?”

謝穆然覺得太神奇了,世界上居然真的有人每個字都在他雷點蹦迪,他還不能把對方怎麽樣。

他将西裝外套一扯,領帶一甩,雙手掐住他的脖子,皮鞋踩在他的腿上,打不夠就上嘴咬,兩人誰也不讓誰的扭打做一團。

司機顫顫巍巍看着後視鏡裏的戰況,方向盤差點拐錯了路。

……

結局是謝穆然打着打着打睡着了,又被周逸景抗下了車。

周逸景背着沉甸甸的書包,拖着個大拖油瓶回到家,脖子上滿是手印和牙印。

他的身體對謝穆然來說是個天然的冰窖,以至于周逸景放他到床上時,他還賴着人家不放。

“松手。”周逸景冷臉警告他。

可惜,一個醉鬼是叫不醒的。

謝穆然拽着他不讓走,滾燙的臉一個勁蹭着他冰涼的胳膊,嘴裏喃喃道:“不許走……沒我的允許…誰都不許走……有本事你他媽繼續喝,我喝不死你……”

他看着床上四仰八叉、衣衫不整、滿身紅酒的男人,內心五味雜陳。

他明知這種自私傲慢的有錢人會讓他難堪,明知他會卷入怎樣的泥潭,還是自讨沒趣地去了酒吧,陪他玩了所謂“游戲”。

和這種人厮混,能有什麽好下場?

這渾水他不想趟,也沒興趣趟。

他就不該聽陸鳴昊的,來赴這個約。

他也不該真的和謝穆然拼酒,不該在公共場合和謝穆然打架,更不該多管閑事帶他回家。

全部都是謝穆然逼他的。

本打算扔下他就走人,但一看見那髒兮兮的衣服在床上蹭來蹭去,周逸景那重度潔癖病頓時就犯了。

他兩眼一閉,後槽牙一咬,三下五除二拔掉謝穆然身上黏糊糊的外衣外褲,接着快速離開房間,到處找消毒洗手液。

-

早晨的鬧鐘不依不饒,吵得謝穆然神經發痛。

他不得已艱難地坐起身,按掉鬧鐘,繼續趴下,盲人摸象似的到處找手機。

屏幕亮起的同時,一通電話恰巧打過來。

謝穆然看了眼熟悉的備注,按下接聽鍵,靠在耳邊,“喂,耗子,啥事說。”

“哥,你終于接電話了,吓死我了!你酒醒了嗎?”

“早八輩子醒了,就那點酒也想把我灌醉?”謝穆然支起身,拿了個靠枕倚着,結果低頭一看,他身上竟然只剩下一個褲衩。

再往地上瞅瞅,好家夥,他六位數的高定西裝被折磨得不成樣,躺在地上像幾灘趟過紅酒的爛泥。

記憶拉回到昨晚和周逸景拼酒後。

之後他們幹嘛了?

哦,他沒喝過周逸景。

哦,他叫周逸景去陪Lucy。

哦,他倆在車上打了一架。

哈哈。

真他媽夠丢人的。

想起昨天的種種,謝穆然發現他不但沒在狐朋狗友面前掙回威風,還越掙越窩囊。

窩囊到他一想到他當着一群人的面被一個兔崽子壓在桌子上,他就再也沒有去酒吧的欲望了。

還不如找個地兒把自己埋了痛快。

他煩躁地翻櫃子,看見的衣服一件件丢出來,随便找了套新的絲絨睡衣換上,去衛生間洗漱。

等他站在鏡子前,他被自己的樣子吓了一大跳。

從下巴到肩膀的皮膚青一塊紫一塊,有磕在桌角的,有碰到桌腿的,還有被周逸景抓的掐的。

向來完美無暇的臉蛋和皮膚成了這副鬼樣,謝穆然氣得咬牙切齒大腦缺氧,他想快點找個口子發洩出去,于是“啪”的一聲把牙缸摔出了走廊。

……

謝穆然拖着人不人鬼不鬼的身軀回公司時,眼睛裏布滿了駭人的紅血絲,表情十分嚴肅。

平日裏嬉皮笑臉的下屬們不敢關心也不敢問,沒人知道昨晚他經歷了什麽,生怕一個不小心撞在槍口上。

人在背的時候真是哪哪都背。

謝穆然剛來到辦公室,就見着某位生意場上的對家,不茍言笑坐在沙發上等他。

“小謝總,久仰大名。”

沒有預約,沒有通知,顯然是一位不速之客。

謝穆然冷漠地坐回辦公椅,沒什麽要接待他的意思,“請問你是?”

男人旋即遞過去一張名片。

謝穆然接過名片,瞟了下名字和公司,心裏大概有了點數,“季總?”

季宇明禮貌笑笑,“正是。”

從上半年起,這家就明裏暗裏想和他們搶金南那塊風水寶地,只可惜財力物力支撐不起雄心,領頭人在拍賣會前就打退堂鼓了。

兩人有過一面之緣,此次造訪有何貴幹,謝穆然稍微想一下便門兒清。

“抱歉,謝某倒是沒聽過您的大名呢。”

這季宇明對謝家少爺的脾性早有耳聞,被噎了也不奇怪,面上還是挂着笑,“我當然不重要,我記得您就行。”

謝穆然轉轉簽字筆,漫不經心地,“找我什麽事,直接說吧,別繞彎。”

“金南那塊地,我們想要股份。”

“你們?”謝穆然停下手上動作,投去鄙夷的眼神,“連拍賣會都不敢去的膽小鬼,也好意思坐在這裏找我要股份?”

“實在抱歉謝總,之前的領頭人辦事不加,錯過了絕佳合作時機,現在我想為公司重新争取一下。”

“我為什麽要幫你?”

“我知道謝總從來不做吃虧事,所以……我送您個小禮物,以表我的誠意。”

遞過來的是一個精致的藏藍色盒子,謝穆然不屑地打開,不一會兒就認出了這是條價值不菲的項鏈。

“謝總做珠寶生意這麽多年,一定看得出它的價值。”

“行,算你有誠意。”謝穆然滿意地把東西裝進公文包,對對方的敵意減了不少,“不過這麽好的東西,我也不想獨吞。這樣吧,下周補辦一次拍賣會,多請點有頭有臉的人,讓大家一起欣賞欣賞。”

“您想怎麽處置都行。”

“那這事兒,交給你去辦?”

“好的,沒問題。”

-

日薄西山,謝穆然沒直接回家。

他在公司樓下晃了一圈,最後停在燈火通明的商圈外。

他記不清已經多久沒來逛過街了。

誇張的布置、彩色的燈光閃得他眼花缭亂,可他喜歡花花綠綠的東西,喜歡熱鬧,也喜歡叽叽喳喳的大街。

今天他想找個理由,找個人來陪他逛街。

他給周逸景打了通電話。

原因是那小子昨天穿着校服來酒吧找他的樣子太詭異了,他行李箱那些衣服又太寡淡了,被朋友看到他覺得很丢人,他得給他買幾件像樣的,以備不時之需。

——電話不出所料的挂斷了。

謝穆然捏着手機,骨節繃得泛白,咬牙再次撥了回去。

在他锲而不舍的騷擾下,第五次打過去的時候,周逸景總算接了電話。

“趕緊存我號碼,下次打給你你得秒接。”

周逸景不置可否,隔着屏幕的音色似乎濃重了幾分:“說。”

謝穆然:“今天你們學校沒課,你在哪?”

周逸景:“不知道。”

謝穆然強忍着想殺人的沖動,“周!逸!景!”

周逸景:“挂了。”

謝穆然:“你敢。”

周逸景:“。”

謝穆然:“再問一遍,你在哪。”

這回周逸景正經了:“圖書館。”

“果然是個無趣的書呆子。”謝穆然嗤了句,隔空發了個定位給他,“你,現在到這來。”

有了昨天的教訓,周逸景說什麽也不随便答應:“你以為我還會上當?”

謝穆然:“上當?我騙你什麽了?就是讓你來喝個酒,你還委屈上了是吧。”

周逸景:“謝穆然,找別人陪你玩,我沒興趣。”

謝穆然一身反骨:“老子不要別人,就要你陪,要不你開個價吧,買你一小時多少錢?”

對面啪一聲又把電話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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