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巧合

巧合

飯菜已然冷透，文郁重新拿回廚房去加熱。加熱後的辣子雞丁不複剛出鍋時那麽酥脆，常檸一邊吃，一邊憋着眼淚，淚水從眼眶擠進鼻腔，餐桌上的抽紙被她用掉一大半。

文郁貼心的幫她盛了一碗湯，“今天的雞丁是不是太辣了。”

“不會。”常檸紅着眼圈回答，“你做的味道很好。早知道你做了大餐，我就不在單位發呆了，早點回來多好。”

“你為什麽要在單位發呆？”

常檸揉了揉眼眶，扯出一個苦笑，“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我能對付。”說完又夾了一筷子雞丁。

在車上聽完張姐的消息後，常檸心裏便有了數。她的資料只給老周看過，她下午在單位時曾給老周打過電話，試探老周是否把她的申報材料透漏給別人。當然她問的比較藝術，只說現在申報上去了，心裏比較忐忑，詢問老周幫她參謀時，有沒有也請其他人幫忙出過主意，別人有沒有提過還有哪些不完善的地方。

老周言之鑿鑿說，你那材料寫得挺好的，別人看出的問題和我指出的一樣，你都做了修改，沒什麽好擔心的。

常檸于是問老周，別人指的是誰？

老周爽快回答，那還能有誰，前陣他和孫博士一起去出差，途中他在看材料時，被孫博士瞟到，他便拿給孫博士讓他也提提建議。

而現在，常檸得到的消息是，孫博士和楊至真是一對。這可真是太他特麽的巧合了。即便如此，也只能說是巧合，再合理的推測也只是推測，不能用作呈堂公證。

常檸憋屈的不行，放下筷子，抽了抽鼻子，又用掉一張面巾紙。

“誰欺負你了？”文郁伸長手臂揉了揉她的頭發，“你想哭就哭出來，別憋成內傷。”

見常檸不吭聲，文郁站起身把凳子拉到她跟前，坐下來有模有樣地和她商量，“是不是沒辦法正大光明的還擊，要不這樣，你悄悄告訴我是誰，我幫你去揍那孫子一頓。你要是怕我打不過，我叫上老陳，老陳這方面有經驗。”

“陳晨嗎？他能有什麽經驗。”常檸好奇地擡起頭。

“你不知道吧。老陳大一剛入學的時候在校外兼職，不小心得罪了一個混混，沒事兒總去兼職的地方找他麻煩。後來他氣不過，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整了個麻布袋，往混混頭上一套，狠揍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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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麽這麽清楚？”

“我幫他遞的麻布袋。”

常檸終于忍不住破涕而笑。

文郁彎了彎唇角，“你現在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

常檸盡量用平靜的語氣把來龍去脈講了一遍，但因為氣憤，講完後還是忍不住罵了句狗娘養的。

“你明天打算怎麽辦？”文郁又問她。

“要退回得一起退。”常檸不服氣的說，“都是單位蓋章确認過的，有問題那就都有問題，不能只退我一人的。”

“你這叫殺敵一千，自損一千。”文郁不贊同，“申報指南裏不是寫着确有必要會視情增設現場答辯嗎。不如去打聽下，增設答辯的前提是什麽？”

常檸露出為難表情，“我又不是什麽大牌，誰願意為我們這種無名小輩整這麽麻煩。”

“不試試怎麽知道。”

在文郁的鼓勵和建議下，隔天一早，常檸找到了老周。

常檸把情況向老周說明了一番。話雖說的隐晦，但聯想到頭天下午常檸的詢問，敏銳如老周還是很快意識到問題的根源出在哪兒。“竟然還有這種事。哎呀，這弄得。”

老周有些頭大，課題申報材料拿給不相關的人去看，确實是他的失誤。作為領導，給下屬留下做事不牢靠的印象，是一件很丢面子的事。老周想方設法要挽回自己作為上司的威信，他抓了抓所剩不多的頭發，琢磨了一會兒問常檸，“有沒有正式收到申報不通過的反饋？”

“暫時還沒有。”

“那要抓緊，還來得及。你剛剛說可以增設現場答辯是不是？我去找人問問。”老周多年耕耘在科研戰線，該有的人脈還是有的。

老周的努力沒有白費，幾天後，常檸收到了初審通過的通知，通知最後寫道，為确保申報課題的質量，進一步審查評估研究計劃的可行性，将增設立項答辯環節，請申請人做好準備。常檸把每個字都認真讀了一遍，長舒了一口氣。她把消息第一時間分享給了文郁，得到文郁的答複是，“好好準備，脫穎而出！”

與此同時，小林也向她發來了賀電，并且告訴她，她材料差點就要被退回了。正巧幾個學術委員會的老頭給他們領導建議，說這幾年評選出的立項課題，材料寫的天花亂墜，拿出的成果卻差強人意，建議嚴把入口關，務必增加答辯環節。小林說，“我們領導想了想反正都要答辯，先聽聽再做決斷。你運氣真不錯。”

這一通折騰下來，常檸也不清楚自己究竟算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差。但老周還是要感謝的。沒等她登門感謝，老周已經先來到他們辦公室，叮囑常檸要再接再厲，如果評審上了，那是部門的榮譽，老周說這話時，環視四周，又意有所指的強調了下紀律，“大家都是一個集體的，要做到通力配合，相互補臺而不是相互拆臺。不該看的不看，不該說的不說。”

有人歡喜有人愁，孫博士的臉色明顯晦暗起來。楊至真在他眼裏什麽都好，可惜就是研究水平低了點，而學術抱負又高了一點。能力配不上野心，不光自己郁郁不安，連帶把他也折騰得不輕。前一陣楊至真的申報本子弄不出來，左右糾纏讓他幫忙寫。他原本随便胡謅了兩句，糊弄了一稿。沒料到，他這個目标女友，能力不行但要求挺高。拉着臉說，“你寫的這個，還達不到能讓我上手修改的要求。”

意思是，你寫的實在太糊弄了，讓人連改的動力都沒有。孫博士為博佳人歡心，只好将本子又拿了回去，承諾說會認真修改。那段時間正碰上他自己帶的課題組進入攻堅環節，腦細胞實在不夠用，無意中看到了常檸的申報資料，本着拿來主義的精神，痛痛快快用了一把。這次楊至真非常滿意，到手後改動了幾個字，歡天喜地遞了上去。

現場答辯的消息收到後，孫博士十分撓頭，他家小楊在收到通知後的第一時間就已經找上了他，哀哀戚戚說這可怎麽辦，你可不能半途而廢不管我了。孫博士愁腸滿結，他當初是照葫蘆畫瓢做出來的，背後的邏輯體系他沒做太深入的研究，眼瞅着這活兒要砸手上了。

現場答辯時間定在一周後，為了一擊必中，常檸和自己團隊裏的同仁們密集的開了幾次碰頭會，她這次的合作夥伴是她導師推薦的人選。常檸本想請導師參與，導師說不好意思，最近手裏已經有幾個課題了，忙不過來。常檸知道自己這個課題經費有限，老師估計看不上眼，于是不再勉強。為了表達對學生的支持，導師向她大力推薦了同院系的一位姓齊的男老師，據說研究方向和她的課題十分契合。齊老師30歲出頭，今年剛評上副教授，帶着兩個朝氣蓬勃的研究生。

出于穩妥起見，這幾次碰頭會的地點，常檸都選在了學校，沒有請團隊的人到她到單位裏來，畢竟隔牆有耳，總不能在同一個坑上反複栽跟頭。

學校距離文郁公司所在的高新區很近，從校園出來，天色已晚。常檸給文郁撥通電話，“我在你公司附近，你要不要搭我車回去？”

“我還有點事情沒忙完。你到我公司後，稍等我一會兒。”

常檸想了想說，“我是願意等你的。不過被你同事看到，會不會影響你？我在你單位附近的咖啡館等你好了。”

文郁不太高興的反問，“我同事看到就看到了，能有什麽影響？”又換了緩和的語氣說，“樓下的咖啡館早倒閉了。你到了給我打電話，我叫人接你。”指令下達的不容置疑，不由得常檸再推脫。

幾分鐘後，常檸把車開到了高新區，把車熄火後，她發短信告訴文郁，“我到了”。不多久，有一個燙着短發的小青年跑到她車旁，彎腰敲了敲車窗恭敬問道，“您是常姐吧，文總讓我來接您。”

上電梯的過程中，常檸得知接她的小青年是近期剛剛加入公司的，英文名叫Emma，小青年帶着對前輩崇敬的語氣說，“文總和陳總在會議室商量事情，我帶您到文總辦公室先休息一下。”

“哦，好的。謝謝。”  常檸跟在小青年的身後，看着他一頭卷卷的亂發，好奇問，“Emma，你為什麽要起個女孩子的英文名？”

“我就是女孩子啊。”

“啊……抱歉。”常檸又認真打量了一眼艾瑪，帶着黑框眼鏡，格子襯衫外套着件深灰色圓領毛衣，看上去像一個稚氣未脫的男初中生。

“沒事沒事，經常有人認錯。”艾瑪很大氣的說，“我報到時候，陳總見到我确認了好幾遍，我就差把身份證掏出來給他看了。陳總知道我是女生後，連說了好幾句哎呀媽呀，照片怎麽和真人差這麽遠。”艾瑪嘿嘿笑了笑說，“我後來才知道，因為陳總今年想招女生，所以我撿漏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