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吳瑩瑩

吳瑩瑩

常檸醒來的時候，天光已大亮。今天起得晚了，她匆匆忙忙穿好衣服，整理妥當後，打開房間門。

昨晚喝的有點上頭，走起路來還是略微有點頭重腳輕。太大意了，萬萬沒想到喝清酒也能把自己喝挂。昨晚上的事她記得不多，大概率是喝斷片兒了。不過腦子裏朦朦胧胧有個畫面，似乎自己扶着文郁的肩頭，直沖着文郁的臉貼了過去，畫面裏文郁的表情好像突然凝固了一般。應該沒親下去吧？她自認自己是個有節操的人，不至于做出這樣唐突的事情。

她穿過客廳，準備要開大門的時候，文郁的房間門突然打開了。平常她走的早，每天上班的時候文郁都沒起床，今天顯然是她晚了。她同文郁問了句早安，想起那副拿不準的畫面，眼神不由躲閃起來。

“你今天怎麽安排？”文郁剛起床，腦袋上幾縷頭發不服輸的翹着。

“上午在單位。下午準備去學校研究下課題分工的事兒。”常檸垂着眼眸說道。

“那就，晚上一起走。”文郁同她商量，“我要走得早，我去學校找你。”

“好。”常檸鼓足勇氣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自覺的将視線放到了他嘴唇上。文郁唇線清晰，很飽滿的樣子，碰上去應該很軟。瞎想什麽呢？常檸耳根熱了一下，“我快遲到了，晚上聯系。”她朝文郁揮了揮手，奪門而出。

一大早，老周來到辦公室詢問她答辯結果怎麽樣。常檸昨天看到結果後一溜煙就跑沒了影，留下一堆吃瓜群衆面面相觑，紛紛以為她闖關失敗。老周連鼓勵她再接再厲的話都準備好了，孰料常檸信心滿滿地告訴他，已經順利通過了。

“呦。那太好了。”老周欣慰的說，“我就猜到肯定沒問題。” 老周說起肯定兩字時，配合着篤定的表情。雖然就在一分鐘前，他已經做好了聽壞消息的準備。

在離開大夥辦公室前，老周略帶深意的瞥了眼孫博士，整個房間裏只有小孫心不在焉，垂頭喪氣。現在年輕人的感情觀和他們當年不太一樣，喜歡一個人不應該是幫助她真正實現自我價值嘛，把自己文章的一作讓出去算是個什麽事兒，還有這次課題的事兒。老周搖了搖頭，說多了傷臉面，算了。

孫博士從昨天開始就沒安生過。和其他人一樣，他看到常檸急匆匆離開時，也誤以為常檸被涮了下來，這反向印證楊至真選上了。他高興了一下，但良心還是讓他有些內疚，于是開始自我開導，雖然他大面積借鑒了常檸的想法，但青出于藍往往能勝于藍，說明常檸在課題設計時還有很多不足，被比下去也沒什麽冤枉的。

他滿心喜悅的給楊至真發去了賀電，兩分鐘後楊至真電話打過來，将他劈頭蓋臉怒罵一頓，一字一句将評審結果念給他聽，“選題缺少前期理論研究支撐”，“研究方法不具體，簡單羅列”，“研究現狀不對題”，“內容安排不合理，論證不充分”。

楊至真念完後采訪他，“怎麽樣？聽得過瘾吧，什麽感受？”孫博士沉默不語。楊至真于是提高了聲調，“我這輩子就沒這麽丢臉過！你要沒本事，就別牛逼哄哄的來攬瓷器活。自己幾斤幾兩不清楚嗎？”

孫博士一下被激怒，揭竿而起反攻道，“你他媽才是不知道自己的斤兩！你有本事自己寫啊。自己現場沒發揮好跟別人有什麽關系。眼高手低，搞了一堆學術垃圾，還自以為是。耗子淨想喝貓奶！”

孫博士一向姿态放的很低，突然變得如此刻薄，楊至真一下措手不及，愣神片刻後大罵孫博士是個人格分裂的惡毒小人，自己瞎了眼才看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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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昨晚到現在，孫博士已經發了無數條低聲下氣的求和消息，通通石沉大海。

下午，常檸去了學校。課題組大夥都很高興，任務分工完成後，齊老師表示他下周準備帶兩個研究生去實地調研，常檸如果有興致可以一起随行，兩個研究生也跟着起哄，說自己導師特會找調研的地兒，常檸跟着去一定會不虛此行。常檸笑盈盈表示回頭看看下周安排，如果來得及她盡量争取一起去。

從學校離開前，她給文郁打電話問他那邊進展如何，能不能回家。文郁表示他還走不了，常檸如果不嫌麻煩，可否過來稍等等他。

這次再來文郁公司已經是熟門熟路，來接她的還是艾瑪。上樓後，她已經不再需要艾瑪指引，在艾瑪去打水的片刻，她徑直去了文郁辦公室。

常檸推開門前，文郁辦公室裏并沒有傳出任何聲音，她以為還和上次一樣，文郁此刻正在會議室裏商量事情。當她推開門後，才發現自己判斷失誤。文郁不僅就在自己的辦公室裏，辦公室裏還有另外一個人。之所以她沒聽到任何聲音，是因為在她進門前，文郁正和客人坐在沙發上，對着電腦看視頻。

早知道是這番場景，她就不上來了，幹擾別人正常工作是件很沒素養的事情。常檸道了聲歉準備原路退回，文郁已經站起了身，“來了，”他聲音裏帶着喜慶，不由分說把她拉進辦公室向她介紹客人，“吳瑩瑩，你還記得吧？”

沙發上的人緩緩站了起來，穿着打扮很是幹練，常檸的記憶一下拉回了多年前在北市上英語輔導班的那個夏天。吳瑩瑩的外貌沒什麽太大變化，不過頭發倒是剪短了，看上去很有點女強人的味兒。吳瑩瑩用成功人士的标準握手姿勢和她搖了搖手，語氣輕快地介紹了她來這兒的目的。常檸從她的介紹裏聽明白，吳瑩瑩現在正在北市有名的達美家電制造企業任職，她此行來是想和文郁的團隊合作，共同開發智能系統。

一個月前，文郁在南華市出差參加行業展。達美家電在展會上也布置了展臺，文郁看了看他們的初設産品，和展臺負責人聊了聊全屋場景生态的構想，末了互換了公司名片。那次展會上，他和很多公司都接觸過一遍，留了一堆名片。

達美家電這兩年也有意向向智能系統挺近，在家電芯片上頻頻投資，但由于缺乏清晰的多元化策略，徘徊許久一直沒能取得實質進展。

展臺負責人對文郁的印象不錯，回去後向公司做了彙報，吳瑩瑩作為研發部負責人，收到消息後覺得有必要登門拜訪，詳細了解下對方的實力。

她按照名片上的電話和文郁公司約了上門時間。原本定下陳晨接待她，陳晨臨到頭要去和老馮商量研發策略，接待任務落到了文郁頭上。

兩人見面都有些意外，吳瑩瑩後悔沒有提前做好公司背景調查，如果早知道來了會見到文郁，她會換套更盛大的裝束，比今天這身好看多了。

因為常檸的到來，文郁準備提前下班。技術方面該聊的已經和吳瑩瑩聊的差不多了，如果達美确有興趣合作的話，回頭可以等陳晨回來，再就合作方式深入探讨下。

三人一前一後從文郁辦公室出來，格子間的衆人屏氣凝神默默觀摩，暗自吃瓜。待三人走遠後，又掀起一輪小範圍的讨論，“文哥女朋友今天看清了？”

“看清了，挺好看。”

“她這兩次來都碰上文哥接待女客戶。怕不是有意的。”

“我靠，管這麽緊的，文哥慘了。”

“艾瑪，是不是你通風報信的？”

艾瑪推了推黑框眼鏡，不屑一顧，“你們別瞎說。我聽到是文總打電話請人過來等他。”

有人恍然大悟，“文哥求生欲真強，主動申請監督。”

下樓過程中，吳瑩瑩仍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文郁聊着關于産品設計的構想。常檸感到是自己的突然到臨幹擾了文郁的正常工作進展。了解到吳瑩瑩今天車正好限號，她打車來的。為了讓讨論更充分，她詢問吳瑩瑩住在什麽地方，願不願搭她的車回去？

車子駛在擁擠的道路上，吳瑩瑩住的地方在東五環，正值下班高峰，出城的車輛絡繹不絕，常檸開得很小心。

出于禮貌，文郁陪吳瑩瑩坐在後座，兩人聊了一會兒工作相關的事後，吳瑩瑩又将話題拐到了S大的人和事。因為有了共同的回憶，聊得很是開心。常檸聽到了文郁時不時爽快的笑聲。

她從後視鏡悄悄打量，文郁臉上笑意從容，偶爾微側過頭看一下吳瑩瑩，再點頭附和。不知為什麽，那笑容讓她心裏很不愉快。事實上，從吳瑩瑩開始提到S大時，她心裏就開始別扭。這別扭來得莫名其妙，她暫時找不到理由。

“你還記得汪學長吧？他回國後和小梅分手了。”吳瑩瑩又提起一個人。

汪學長曾經是S大同鄉會的會長，文郁和他交往不深，略有聽聞。

“你說的小梅，是不是就是他生病認識的那個護士？”汪學長快畢業時得了抑郁症，在困境中一直得到小梅關照。

吳瑩瑩點頭說，“是啊。回國後就分了。人啊，最好別在低谷期找伴侶。一切都是茫然未決，感情需求也不真實，等走出低谷期就會發現根本不适合。”

文郁不贊同，“這跟什麽低谷期沒關系，跟人的品質有關。”

吳瑩瑩幹笑一聲，“不過他現在的夫人和他一個專業，很有共同語言，事業上也能助力不少，挺合适的。”

常檸一腳踩了剎車，吳瑩瑩的頭差點撞到前座椅背上。

“不好意思，前面的車突然停下來了。”常檸坐在駕駛座上淡然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