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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禺強,字玄冥,黑身手足,乘兩龍,水神也。
莊周亦曰:“禺強立于北極。”
是說這北方有一位水神,名叫禺強,長着人的面孔,鳥的身子,耳朵上插着兩條青蛇,腳下踩着兩條青龍。他呀,掌管着一方水源,倘若惹得他不高興了,這日子怕便是要旱災連連,土地幹裂,民不聊生。
尋木是一棵生長在拘纓國南面的神樹,原樹枝繁茂可遮天蔽日,近來卻奄奄一息,有枯死之狀。
此事還得往前推個三百年的時間,其中緣由且聽我慢慢道來。
三百年前,千年神樹尋木終得神識,神識化作一清秀俊美少年郎,這一身碧翠,烏黑秀發偶夾幾縷深綠,再望這一雙炯炯有神的墨綠瞳孔,別說是閨中女兒,便是男兒郎瞧見了也得垂涎三分。
尋木在此紮根數千年,難得能撒丫子跑上一圈,可不得高興壞了,性子跟凡人孩童似的,見着什麽瞅什麽。
拘纓國熱鬧非凡,人來人往,說書人在客棧擲地有聲地說着黃帝大戰蚩尤之故事,那叫一個澎湃,尋木嗤之以鼻,倒是被街上的吃食糕點所吸引,嘟囔着:“凡間真是好極了!誰還願意回到那破樹上,桀桀。”
“請水神保佑今年仍風調雨順,五谷豐收??????”水神廟中跪滿了人,向這位水神祈福,個個面容虔誠至極。
“水神?”尋木這就有些不高興了,逮着路人問,“什麽水神?”
那人打量了下尋木,道:“這位貴公子怕是新來我們拘纓國吧?這是禺強水神,掌管此地的水源,我們啊要每年同他祈福,求得此年的風調雨順。”
“什麽水神,怕不是唬人的吧!”尋木道,“這庇護你們千年的尋木神樹怎麽不見得你們拜祭?”
那人笑道,“公子此言差矣,百姓以食為天,沒有糧食如何生存?”
尋木氣得直跺腳,心想這水神到底有什麽能耐,膽敢讓他尋木的子民拜祭他?
于是尋木一路向北,靠着打探和道聽途說,來到了北極之地,聽聞禺強終年守候于此,北極之地乃一片望無邊際的汪洋,碧藍的海洋倒映着綿綿的雲,連綿不絕的海浪如同奏着一首歌兒。
尋木可謂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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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他吊兒郎當的望着這片汪洋,喊道:“水神禺強可在此?”
無人回應,回應的只有那掀起的海浪。
“禺強小兒可不是怕了你爺爺不成?”見禺強不回應,尋木更加猖狂了。
在深海歇息的禺強早便聽到了這稚嫩的聲音,通過水鏡一瞧,怎麽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孩兒上門挑釁,倒也自我催眠道:小兒不懂事,勿與他一般見識。
第二日。
尋木又來了,這番來,還帶了下酒菜和一壺熱酒,初嘗人間之酒時,尋木便被酒迷得一塌糊塗,甘甜中又帶着一絲苦澀,好不美味。
“禺強,我帶了酒水來,要不要一同飲一杯?”
禺強仍未回應,尋木便自顧自的吃喝起來。
禺強見那尋木一杯溫酒下肚,便一排緋紅染上雙頰,不過是個初識凡間的小神罷了,竟同他叫嚣,有趣有趣,倒要看看這小家夥還有什麽花招。
這片海域,廣闊,荒蕪,充斥着無垠的孤寂。
尋木心想,能在這種地方呆上上百上千年的人,會是怎麽樣的怪物呢?
第三日。
尋木仍是準時的來,太陽懸于半空,陽光直落海面上,波浪便熠熠生輝,像是灑滿了金子,又像是一匹五彩斑斓的上好綢緞,光滑耀眼。
“喂!——禺強小兒,你爺爺我可沒那麽多的耐性。”尋木咬牙切齒,奈何水神禺強卻仍然不把他放在眼裏,“莫不是怕了我不成?區區水神也不過如此,虧得我拘纓國百姓向你拜祭祈福!還不如多向小爺我多獻幾壺熱酒——!”
言罷,水面依舊是只有淡淡的波瀾,沒有任何的回應,這下小樹神尋木可炸毛了,嘴裏嘟嘟囔囔的罵着水神禺強不過是個擺設、廢物,不敢正面應對自己的挑釁,一邊一雙手靈活地解着衣帶,這仗勢怕是要往這水裏撒上一泡尿了!
這衣帶還沒解完呢,一股浪潮便撲了上來,将尋木淋了個透徹。
尋木滋兒哇亂叫,抹了一把臉,繼而睜開眼,眼前便是一張無限放大的人臉。
這張臉卻有說不上來的味道,冷漠之間又帶着一絲玩味的氣息,尋木眨巴眨巴眼睛,覺得自己的眼睫毛似乎能刷在那人臉上,挨得也??????太???????太近了吧!
等尋木反應過來,禺強已化成人形,黑袍金邊,繡着兩條似龍般的青蛇,眉目清冽,青絲高束,好不英俊。
“水神禺強,字玄冥。”他道,“不知??????有何貴幹?”
尋木瞪着大眼睛望着他,氣勢一下子就沒了,這人足足比自己高了一個頭,身材也比自己健壯,這要是打起來,穩吃虧。
尋木告訴自己要沉住氣,不能亂了陣腳,吱唔道,“拘纓國乃是我管轄之地,拘纓國的百姓也應只能信奉我一個神。”
禺強微微颔首輕笑,竟覺得這無理取鬧的小神有些可愛,“本神掌握北方水源,也不曾有別處的小神上門找麻煩。”
“別的小神怕你,我可不怕你。”尋木道,“數千年來,我伫立拘纓國,為其遮風擋雨,趕退瘟疫與黑暗,百姓不曾前來感謝拜祭我,卻向一個遠在千裏的不知名水神獻祭,豈有此理?”
“嗯?”禺強垂眉,笑到,“各憑本事而已,我若收回水源,你以何灌溉自己,又以何灌溉百姓?你可知何為神?神又為何?”
尋木心下有些心虛了,可他又不甘又嫉妒且羨慕,他也想要得到百姓虔誠的跪拜與禱告,“幹你何事!拘纓國既乃我管轄之地,自然無需你插手。”
“好。”禺強道,“既然如此,你可莫要後悔。”
“後悔?我可從未後悔過,休得吓唬我!”
尋木沒想到這麽快就達成了互不幹涉協議,心中暗暗發笑,自以為是那禺強怕了自己,便興致高漲的啓程回去,去庇護自己的子民和土地,滿心期待着子民為他獻祭,向他叩拜與禱告,心覺好不威風啊。
但是他啊,殊不知就是這麽鬧了一出,使得他再也難逃命運與緣分的捉弄。
拘纓國仍同往初一般熱鬧非凡,尋木重回樹身。
這便有了故事最開頭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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