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小可憐被寵第一天

小可憐被寵第一天

天空灰蒙蒙的,驟然降溫的空氣又冷了幾度。

簌簌的雪花無規則的飄零在空中,将原本步入深冬的城市,渲染上了一片靜雪的白。

蘭清纖長的睫尾無聲落了零星的雪。

靜音的手機不斷發出消息閃動的光亮,等了片刻,他才抽出口袋裏裹着毛線白手套的手指,劃開了手機。

【盛淮】:乖乖和我來了A大,你們嫉妒吧~

【盛淮】:乖乖的新手套是我買的(圖片.JPG),毛線白,比某@元氣野今年必定考過四級三年前買的那個紅色的有品!!

乖乖是蘭清的小名。

被艾特的群主搶先盛淮,送給蘭清的一副手套的事,盛淮記恨了三年。一朝洗清雪恥,盛淮那種“可算讓他等到他跟乖乖單獨相處”的味道幾乎沖出屏幕。

他微微垂眸,下意識将視線落在了盛淮四處炫耀,發消息的群名上。

——【十一中相親相愛一家人】

明明是溫馨的群名,手持管理員身份的蘭清,卻第一時間收到了群主【元氣野今年必定考過四級】已将【盛淮】踹出群聊的消息。

蘭清經不住輕笑了一下。

盛淮是他的竹馬。從小到大,他都對所有接近他的人抱有敵意。

那種巴不得把全世界都驅逐,這輩子只有我們兩個人相處的意圖心性過于強烈,即使是不通感情的蘭清,也摸了個大概。

久而久之,也就見慣了這一副跟他認識的熟人,打打鬧鬧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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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誰真的跟盛淮鬧脾氣,不過是互相開玩笑而已。

這個群也一樣。

群裏呆的都是他從小到大的好友。

他們有的人是從幼兒園認識的。

有的人是從初中認識的。

還有從高中認識的。

但有意思的是,不論從什麽階段認識的,大家都考進了重點的十一中。只是大學才開始分道揚镳。

【元氣野今年必定考過四級】:已踢。

【今天也在給哥哥們打CALL】:6,哥牛逼。

……

盛淮已經不知道被群主踹出去多少次,蘭清和大家早已見慣不慣。

本來分別是傷感的事,但托盛淮沒有半分收斂,到處炫耀自己跟蘭清單獨相處的性子,成功促使積累已久的民憤遠遠大于了傷感。

硬生生讓群聊從想你想大家,扭曲成了今天不是盛淮被踹出群就是我退群的玩鬧場面。

蘭清也習慣了。

他看着屏幕上跟風刷起的“6,哥哥牛逼”,合上了群聊,下意識搓了搓棉手套。

米白色羽絨服包裹住了他單薄的背脊。看着灰下來的屏幕,套着盛淮一層又一層不放心他,非要加的衣服,蘭清甚至覺得自己是個雪粽子。

蘭清擡頭些許恍惚,本想移動半步,耳邊卻被充斥着超大的吐槽男聲打斷。

“靠靠靠,凍死爺了,老子再也不敢不穿秋褲了。”

“啊啊啊啊——趕快飛回宿舍,不然我都要凍成冰雕了!!”

蘭清懵然轉頭。

冷白的膚色比外套還要白。失神時,些許恍惚,讓人倏然感覺少年身上蒙着一層不真實的美,仿佛一吹就會散掉一般。

蘭清在男生宿舍樓下。

一起來的盛淮正在便利店買東西。

原本蘭清是打算站在這裏等着盛淮,一起進宿舍的。

完全沒想,只是站在人群中,就被剛剛吐槽着沒穿秋褲,朝着宿舍樓不管不顧橫沖直撞的男生險些蹭了肩。

蘭清反射避開男生。

男生卻不慎沖撞,紮入了雪堆裏。

一片薄雪在空中漫開,襯着光源的折射,仿佛一瞬時間都進入了慢鏡頭,令人恍惚了神,等了片刻,才将視線緩緩落在興沖沖的男生身上。

男生的臉沾上了雪,男生剛揉着腦袋起身的時候,連模樣都看不清,只是看着男生滿臉暴躁,仿佛對自己沖進雪裏的體驗十分不滿。

蘭清不善于跟人來往,撞上男生陰沉投來的臉時,下意識覺得男生有點兇,朝後不安縮了一下。

“抱歉。”男生滿臉充斥着的都是壓抑的暴躁。

男生沒有看他,蘭清甚至不覺得男生是在跟他說話。只是将視線落在他卷着雪的發梢上,禮貌搖了搖頭,“沒事。”

他不介意。

男生卻看着面前懵懵站在自己眼前的男生,莫名心煩。

暗地吐槽,大冷天也不進宿舍,帶着一堆行李逃難呢?

男生不想在大冷天跟陌生人接觸,也不準備處什麽人際關系。

這天凍得他要死,他巴不得拔腿直接跑,沒想擡眼撞上蘭清恍惚的眼神,頃刻屏住了呼吸。

草,這也太好看了吧。

男生毫無遮掩的盯着以及下意識屏住呼吸的模樣太明顯。

蘭清有些不舒服。

他不太喜歡這種被直勾勾盯着的感覺。

在男生走近的時候,蘭清再度下意識避開了視線,朝着一邊看去。

盛淮還沒來。

蘭清徘徊視線。

套着白色手套的細長手指下意識握住了行李箱的把手。

這才引起了男生的注意:“你是……剛?剛,剛,來宿舍?”

看到蘭清單薄的身體被大包小包的行李圍繞後,他還是下意識頓了一下,調整了一下措辭,忍着冷風,縮了縮衣服,多問了幾句。

畢竟,新生入學是九月。

現在已經十二月了,蘭清一個男生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站在宿舍樓下的模樣實在奇怪。

“嗯,休學了幾個月。”蘭清壓低聲音,清潤的嗓音飄來。

他生病了。

男生下意識頓了頓。

他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的漂亮小男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直覺一樣,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樓牌號,“你也是美術系,A6寝室樓的?”

蘭清乖乖點了點頭。

溫柔認真的模樣盡數落入眼前。

男生聲音都不由的夾了幾分,耳尖通紅:“你不會是!A6606寝室的吧。”

他們寝室一直缺了一個休學的!!!

男生幾乎感覺自己心髒直跳。

猛地從地面上站起的動作,來得太快。

蘭清沒反應過來,直直錯愕看着他,“你怎麽知道的?”

還沒來得及回複,一旁的同學的吐槽就在耳邊蔓開。

“你幹嘛突然爆咱們宿舍號啊?你搭讪好了沒啊,我們得趕緊回去了,老子都要凍成冰雕了!!”

男生的朋友穿黑白羽絨服,快步走來催促。

無奈的眼神,在側頭對視蘭清的時候,下意識怔了神,不經意稱贊。

草。

這也太好看了吧。

他突然懂沒穿秋褲的舍友為什麽大雪天能有毅力站在這搭讪了。

“你們,也是,”蘭清被兩個人盯得有些局促,又一次下意識退後了一步,“A6606?寝室的?”

“草。”

“靠。”

兩個人經不住爆粗口。

“我們不會是?”

“室友吧!!”

不會吧,這顏值吊打系草都綽綽有餘!

他們竟然能跟這種極品顏值的小男生共度大學寝室生活??

蘭清被兩人盯得發懵,頓了好一會,才僵硬點點頭。

目前來看,确實是這樣的。

蘭清下意識側過頭。

輕盈的雪花落在他的睫尾點上一絲靈動,他整個人都被白色寬大的羽絨服罩進去。

引人不由得屏住呼吸,難以置信看向他的膚色。

卧槽,比見過的女生還白,這是真實存在的嗎?

倆男生互相掐了一下。

“你,你,你現在要回宿舍吧?”黑白羽絨服男生見了蘭清還沒回神。

蘭清就被突然湊近的熱情喊得些許晃神,等了片刻,才僵硬點了頭。

還沒反應過來,就看着平時看誰都懶得管的兩個男生,此時像是擁有了源源不斷的動力,扛着蘭清的行李,刷刷刷就朝着寝室樓的方向活力跑去。

“……?”

“走走走,我帶你去咱宿舍。”沒穿秋褲的男生放在以前,看到男生一堆行李連管都不管,可此時他實在太急了,急得連頭上的雪都沒有打理,就搬起了蘭清所有的行李,轉頭提醒蘭清。

蘭清被眼前的熱情吞沒了。

他乖乖站在原地,緩慢眨着眼睛,下意識探手提行李的手,已經無處可碰。

轉眼間,所有的行李都被男生搬走了。

……

好熱情。

蘭清不擅長與人過多交往。

新室友熱烈的感覺幾乎将他融化掉了。

他緩緩擡眸。

急速扛着行李,一步三臺階的兩個男生卻像是在他眼前競速一樣,大氣不喘一下。

好……厲害。

蘭清過往的行李都是盛淮包辦的。

盛淮一人扛着他的行李箱,也是這樣,半點不知疲倦。

反觀蘭清,要擡那些被盛淮抱着恨不得把家都打包上的整理态度,整理出來的行李,根本就是……極為困難。

新室友真是好人。

蘭清些許拘謹,将手縮在了口袋裏。

他埋頭,将口袋裏的手機拿出來。

要跟盛淮彙報一下。

蘭清幾乎能想象到盛淮出門,找不到他的炸毛模樣。

只是還沒摘下手套,他就被沒穿秋褲的男生按在了寝室椅子上。

男生高大的身影幾乎将他包裹。

背靠陽光,将他全身冷白到不真切的肌膚渲染了一層薄薄的陰影。

蘭清被照進了薄薄的陰暗裏,一頭懵。

他緩慢眨了眨眼睛,茫然看向男生,還沒開口詢問。

就見男生拍了拍胸口:“我叫秦鐘,他叫姜哲遠。”

男生指了指剛剛穿着黑白色羽絨服的男生自我介紹起來。

等了片刻,蘭清才恍惚從要發消息的專注中走出來,自報家門:“蘭清。謝謝你們幫我搬行李……”

“別客氣!”

“你叫蘭清啊,名字和你人一樣,好聽又好看。”

“……”蘭清埋頭,食指下意識磨了磨拇指。

他完全不擅長應對這樣的場面。

“話說,”秦鐘朝外看了一眼,“你家裏人沒來嗎?”

入學第一天,家人大多都要幫忙提行李的。

可剛剛站在雪堆裏的蘭清,就像是個無助的小可憐,秦鐘越想越不是滋味兒。

尤其是薄薄的雪花,落在蘭清身上。

擡眼望去,他在所有行色匆匆的人群中都顯得格格不入,迷茫無措的樣子,更是一眼觸動心扉。

不由放軟。

“不會家裏太忙吧?”秦鐘已經經不住同情蘭清了。

秦鐘難以想象,是什麽樣的家庭,放這麽好看的孩子,在大雪天返校,不管不顧的。

問題來得過于突然,蘭清鮮少怔神了一下。

很少有人問他家裏的事情,蘭清難免有些局促,“有個哥哥,哥哥太忙了,沒能來。”

“而且,我家距離雲港太遠了。”蘭清有個哥哥,但哥哥很忙,家業都由他支撐,完全沒空抽身。

他完全沒想,只是簡單幾句話,落在秦鐘耳朵裏,卻像是什麽世紀苦難一般。

讓他聽到了秦鐘經不住的顫音與擔憂:“啊,你沒家人一起來,太不容易了。”

“……?”蘭清乖乖坐在原地,“沒家人一起來,很不正常嗎?”

自從哥哥繼承家業越來越忙後,蘭清的事情就很少拜托哥哥了。他的大多數事情都是拜托盛淮的。

“也,也不是。”只是秦鐘一想到這麽單薄的身體,扛着兩個巨沉的行李箱,打車來A大,就不由得眼裏泛淚光。

他最見不得這種可憐戲碼了。

秦鐘的腦袋裏已經腦補了無數的劇情,落入蘭清的眼中,卻僅有迷茫。

蘭清濕漉漉的眼神注視着他,落入眼底的,卻是秦鐘泛着水光的眼睛。

這樣子——

就像是秦鐘覺得他可憐。

他不知道為什麽秦鐘覺得他可憐。

哥哥來不了,但這次返校給他打了小幾十萬的補償費。

蘭清其實花不了那麽多。

每個月幾萬的生活費,還有刷不完的黑卡……

以及盛淮所有零花錢都交給自己保管的現狀……

蘭清有些困擾。

他思索了片刻,剛準備跟秦鐘說自己還有朋友一起來。

就見秦鐘抹了一把眼淚,扭頭拉住了姜哲遠,用蘭清聽不到的聲音竊竊私語。

蘭清歪頭,看着背着自己的兩人,一臉迷茫:“……?”

“蘭清家人連多餘的車票錢都不肯出,好難啊。”

秦鐘跟姜哲遠對話的時候,聲音壓得尤其低,生怕讓蘭清聽到一星半點,傷他自尊。

學美術人兩極分化。

巨有錢和不太有錢的。

蘭清穿得單薄,裏三層外三層,裹得像個粽子。

秦鐘對于各大品牌的舊款新款了如指掌,很清楚蘭清穿的羽絨服不歸屬于歷年任何一個知名品牌。

不止如此,衣服、鞋子、褲子都是沒見過的雜牌。

蘭清的家庭條件,秦鐘掃一眼就足以了如指掌。

但他并不歧視。

只覺心疼。

秦鐘難以想象,生病休學半年,提着兩個行李箱無助站在雪地裏的蘭清,如果沒有遇到他們兩個,該如何把那麽沉重的行李箱,一個個提到六樓。

甚至蘭清可能都沒有多餘的錢打車。

這樣單薄,剛剛從病魔中掙紮出來,努力回來學習的少年,竟然提着重重的兩個行李箱,坐公交車來到A大?

他轉過頭,看到蘭清摘下手套,凍紅的白皙手指。

忍不住要哭了。

秦鐘轉過頭抹了一把眼淚,從桌子上遞了一包辣條遞給蘭清,“你吃點辣的暖暖身體吧。”

蘭清僵硬着身子:“這是……辣條?”

秦鐘看着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了蘭清細軟微愣的聲音。

蘭清沒有看到秦鐘的僵硬。

只是思考着,盛淮從不讓他吃這些東西。

秦鐘見蘭清沒有其他話要說,反刍着剛剛蘭清的話,重複幾次,完全懵了:“你,你沒吃過?”

蘭清回想了片刻,認真說道:“刷視頻看到過。”

秦鐘:“……”

嗚嗚嗚嗚,竟然連辣條都沒吃過。

這是什麽小可憐啊。

秦鐘和姜哲遠完全扛不住,一股腦把自己平時堆藏的零食一股腦全都給了蘭清。

沒多一會兒,蘭清懷裏就被塞滿了。

蘭清還有些發懵。

被拆開的辣條,被秦鐘遞到他的嘴邊。

味道太香了,他實在沒控制住咬了一口。

腦袋裏想的卻全是新室友得好,以及微微縮起手指,千萬不能讓盛淮知道他吃外面東西的心虛。

盛淮太寶貝他了。

盛淮過往照顧他,生怕他吃壞肚子的關切歷歷在目。

蘭清不敢再咬,悄悄放在了一邊,內心忐忑,心髒忍不住地跳急了些。

他原本想放下手裏的辣條,卻看着兩位室友熱度不減,極為狂熱将他的床上桌上都擺滿零食,還夾帶着哭腔說着“沒事,以後有哥吃的,都有你的”的現狀……

蘭清手足無措。

想到盛淮炸毛的樣子,更心虛了。

他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

而此時,

抱着新買的熊貓玩偶的盛淮,看着空蕩蕩的宿舍樓下。

完全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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