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逝水流年

星寂是在尼克裏帝國人民的印象中,第一個将自己的名字公示出來的教皇(他們并不知道星神教的教皇自始至終都是星寂一個人),以前都是只以“斯塔爾”這個姓氏示人的。盡管弗洛利亞在之前的加冕禮喊過一次教皇的名字,但那萬一是私下的稱呼之類的呢?

而且那次女皇喊的可是“西蕾恩特·斯塔爾”。而教皇說她的名字是“賽蕾恩特·斯塔爾”。

星寂其實也很疑惑,為什麽利亞和那只小吸血鬼都稱呼她為“西蕾恩特”。

這種叫法像極了翼族喊她名字時可能會帶上的口音。

事實上她确實不記得了,在那天她洗去了所有關于濁焰的記憶之後,對“西蕾恩特”這個稱呼的印象也消失了。

因為濁焰曾經喊自己“西蕾恩特”,為了懷念她,便告訴別人自己的名字是西蕾恩特。

即便從那麽多的人口中聽到這個名字,也找不回當初那個人喊自己時的感覺。

星寂在回到人界後替西方大陸挽回了戰局。對,沒錯,教皇大人親自跑了一趟前線,利用不屬于人界的力量肆意屠殺。

索爾那邊會任由星寂這樣犯規嗎?他當然不會!

如果他還在人界,他當然不會!

很可惜,他本人正巧在這個時候和一夜去了魔界幫他篡位了。一夜想得到魔主的那個位置并不是什麽難事,只不過他因為輪回的原因醒過來後對魔界并沒有太大興趣。現如今半塊神格在手,那六支漆黑的羽翼随便扇幾下比任何冠冕堂皇的借口都有說服力。

那為什麽需要索爾幫忙?擁有神格的半神那還不是揮揮手就能毀了半個魔界?別說魔界了,毀掉神界也不是件很困難的事啊,要知道神界那邊的神之血脈傳承下來真的已經稀薄到接近于零了,根本沒辦法發揮神格的力量。

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記得一夜在逃出魔界的時候中了詛咒,沒徹底恢複之前用不了神格。

他想得到魔界的統治權,而後對神界發起戰争。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辦法能阻止那個瘋狂的換屆儀式了。神魔兩界的确是前不久剛打過仗,兩邊都是一種需要修整的狀态,外加上又簽了停戰協定,這會兒由他來撕毀的話……管不了那麽多。

為什麽這麽着急?莫爾裏已經被召回神界了啊!再不着急他萬一死了怎麽辦?!

索爾為什麽會幫一夜?他不是巴不得莫爾裏趕快死,然後輪回失敗,導致星神無法傳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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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喜歡一夜啊,你喜歡的人這樣拜托你,你會不答應?咳咳咳……不,不是,冥界的神使可不是那種會被戀愛沖昏頭腦的人,他會答應主要還是因為一些事已經注定發生改變不了了。索爾為什麽會知道?星界的神使能算出來的東西難道他就算不出來嗎。

關于神魔兩界最終會變成什麽樣子,說到底和人界這邊也沒有什麽太直接的聯系。

戰争結束之後,尼克裏帝國的發展重新步入正軌,少了東大陸那邊的挑事,西大陸這邊還是能活的相對安逸的。

畢竟弗洛利亞這個人,除了願意為老師付出一切這點之外,也沒什麽缺點了。治理國家的能力還是可以的。

星寂從前線回來後的某個深夜,萬籁俱寂,道旁昏黃的燈火如同不小心跌入了黑色沼澤的夕陽殘影。初春、盛夏、深秋、現在賽爾西利安又開始飄雪了。她想起了一年前的這個時候,某只小吸血鬼和她說一個人待在雪裏會很冷,她還問自己,賽爾西利安的每一個飄雪的日子都這樣冷嗎。

她不知道啊,有關溫度的一切,她都沒辦法做出回答。

“老師,您不在的日子裏,真的是度日如年呢。”弗洛利亞望着窗外,看着在燈火裏飄散的滿天大雪,看着溫暖的橙黃色光芒中冰冷的白,輕輕地說了這麽一句。

星寂沒有接話,她走到了弗洛利亞的身後,沉默地環抱住了她。

“老師?”弗洛利亞輕輕觸摸上西蕾恩特環在她身前的手指,一如既往的冰冷。可是這個人一直說她沒有任何寒冷的感覺。“怎麽了?”

“不,沒什麽。”懷抱明顯緊了緊,弗洛利亞聽見對方用讓她心底泛起悸動的聲音對她說:“我很想你。”

弗洛利亞的眼神稍微黯了幾分。

“老師,您至少找一個跟雪利卡小姐身形差不多的女孩來懷念她,我比她可要高上太多。”

“或者說,您是否可以不要在擁抱着我的時候,想着別人呢?”

“為什麽會這樣想?”星寂低低地笑了笑,也沒去肯定對方的猜測。

弗洛利亞沒有說話,她握住了星寂冰冷的指尖。

因為老師對自己的感情,從來不會這樣強烈。這個擁抱,有些用力了。

“老師有想去的地方嗎?我可以陪您在西大陸四處轉轉。”如果心情不好的話,還是不想老師一直待在同一個地方。為了幫老師轉換一下心情,她會盡力地去騰出一些時間陪她。

不過或許老師并不希望也不需要自己陪在她身邊吧。

“老師我活了這麽久,哪兒沒去過?”星寂将下巴搭在對方的肩頭,輕笑着說。

“是嗎?我以為斯塔爾老師一直都待在教堂裏沒出去過呢。”弗洛利亞也笑了笑,将目光垂了下來。

星寂聽到這句話時恍惚了一下。

……

“你以為我活了這麽久,神界還有哪裏我沒看過?”

“哈?我以為祭司大人從出生起就待在星界裏祈禱,哪都沒去過呢。”

……

為什麽和眼前的人待在一起的時候,腦海裏會一直想着其他的人?

我不愛這個人嗎?怎麽會。我對自己的學生從來都是……學生?

弗洛利亞是我的學生。

星寂來到人界後,教過的前幾屆學生都會付出全部的心情去愛,但是被對方短暫的壽命一次又一次地刺激着她原本對時間淺薄的認識,最後麻木了。只剩停留在表明上的溫柔。漸漸地就不敢把心也交給別人來支配了。已經不想再随着別人的喜悅而微笑,随着別人的悲傷而流淚了。

變得越來越自私?不,單純地冷淡而已。

小心地控制着自己不對任何轉瞬即逝的東西動感情,不然會很難過。

一遍遍的失去,然後不厭其煩地再次付出全部熱情,以為這樣可以沖淡過往,卻越繞越亂。

只有失去的東西才會一遍遍地回想,去後悔,才會想去珍惜。

就算弗洛利亞她與那些學生不同,就算她有勇氣向我求婚……難道最終的結局不也是安靜地長眠于墳墓中嗎?

因為過早地預見了結局,所以無法沉溺于當下虛幻的美好。

難道自己愛人的方式,只能是将對方作為回憶刻在心底嗎?為什麽不能在她們的生命鮮活的時候……為什麽?

像是想要确認自己真正的想法一般,星寂将弗洛利亞轉過來,緩緩地湊近,看着對方眼中深藏着的愛慕與一絲微微的躲閃,輕輕地吻了上去。弗洛利亞的瞳孔收縮了一下,而後眼神變得十分落寞。

半晌,星寂分開了兩人的唇。沒有排斥感,心底卻也泛不起任何情緒,她為對方整理了一下披散下來的金發,輕聲道了句晚安後便離開了。

……

“時間在流逝着,并不會因為一個吻而改變什麽。

或許在老師的心裏,一直有一道無法逾越的溝壑橫亘在那兒,我不知道那是什麽,我只知道我幫不上忙。

不過如果老師覺得保持這樣的關系能讓她感覺好一些,那麽我會遵從她的想法。畢竟對于我來說,只要她一直在我身邊就足夠了。

如今回憶起那些事情,能笑着哭出來。有開心的感覺,卻又真的很難過。

感覺得到她愛着我,卻又覺得她不在意我。

我對她既愧疚着,又抱怨着。

愧疚于自己的無力,抱怨着她的博愛。

她或許曾看懂過我所有的眼神,她明白裏邊的所有情緒。我很清楚這樣不會有好的結局,我比誰都清楚……

最難過的事莫過于我說了無數遍我愛你,對方卻不願意理解其中的意思吧。”

當星寂再一次地從一位皇室的公主手中似乎是從先代那裏流傳下來的一本有關星神術的筆記背面,看到了熟悉的字體時,她已經記不清弗洛利亞到底離開多久了。

最終她留給自己的,不過是皇家陵園裏新增的一座墳墓而已。

那之後發生了很多事情啊,由于神界那邊最終還是出了問題,這次輪回失敗了。

不過盡管願望沒有被實現,熄華還是同意接任了星神的位置。星寂當時還在感慨,早知道就算輪回失敗了也可以使星神成功傳位,自己這麽長時間守着那個輪回到底有什麽意義。

确實沒有什麽特別的意義,或許星寂活在這個世界上,許多事情對她來講都沒有意義,包括現在仍然在做星神教教皇的這件事。

那位公主帶着那本筆記離開了,星寂能從她的眼中找到弗洛利亞曾經的影子。這已經不知道是她第多少個學生了。

看着桌上魔法燈的光輝明明滅滅地模仿着燭火的樣子,她甚至能回憶起來當初弗洛利亞坐在她身邊,認真地畫星系法陣時的光景。

她還記得曾經有一只小吸血鬼皺着眉看着那盞魔法燈,跟她說,西蕾,你別讓它閃來閃去的了,就算再怎麽模仿燭火,它也不會讓人覺得溫暖。

她記得這只小吸血鬼叫鉑蘭瑟爾。鉑蘭瑟爾·雪利卡。

看着看着便漸漸入了神,她想起曾經鉑蘭瑟爾喜歡把模拟星空搞的一團糟,喜歡擺弄自己送給她的那把黑色的大陽傘,還喜歡在餓了的時候直接過來咬她的脖子……還有她身上那種若有若無的腥甜的香氣。

香氣?

星寂有些疑惑地擡起頭,剛才一瞬間感覺到某種熟悉的氣息一掠而過。

“不是說要來尋我的靈魂嗎?西蕾你這個大騙子。”與香氣十分相稱的有些甜甜的聲音,熟悉又陌生。

西蕾恩特突然驚醒,桌上那盞魔法燈還在閃,大腦有些混亂……是夢嗎?

鉑蘭……鉑蘭瑟爾……是啊,你已經不在了。

作者有話要說:

西蕾恩特本名星寂,silent star(賽蕾恩特·斯塔爾),她本來就叫賽蕾恩特,因為濁焰的口音問題當初把她名字中的“賽”發成了“西”,為了懷念這個人,星寂之後就讓人喊她“西蕾恩特”。上一章重新自我介紹時說的賽蕾恩特不是她又改了名字,是因為她之前把有關濁焰的記憶都洗去了,不記得“西蕾恩特”這個稱呼。

這個設定在血染玫瑰那章提到過啊到底有多少人沒注意??!!(這裏實名diss一下某個以為西蕾恩特想重新做人才改的名字的小傻子。)

然後寫文寫到一半給這個小傻子發過去,她說她突然想起那句“從背後抱你的時候,期待的卻是她的面容”,然後我後半段文章寫的時候滿腦子都是“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紅玫瑰這首歌是真的很棒啊。從詞到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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