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晚春
晚春
太放縱的後果就是?, 沈月灼第二天早晨根本起不來,渾身如同被?車輪碾過,鎖骨之之下的位置更是印着密密麻麻的吻痕。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 她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
今日褚老爺子臨時過來用餐,大家倒是?沒說什麽, 褚新霁聽完朱姨的話,溫聲說:“鑰匙給我, 我去看看。”
樓上的房間雖說都配了鑰匙,但這麽多年來除了教育耍性子賭氣的褚清澤, 極少動用,畢竟孩子?們長大了, 有自己的隐私, 長輩們有分寸,未經準允不會輕易闖入房間。
宋知許猶疑說:“要不再讓朱姐敲敲門, 等等月灼。她昨天跟許家那孩子?忙完回來, 估計累壞了。”
“不着急,新霁你就坐這。”褚耀看了一眼老爺子?,“你這樣?闖進去,多少有些逾矩。”
這句話頗具暗示意味, 在場的人都聽出來了隐意, 然而老爺子?不發?話,宋知許也不好順着丈夫的話說。
褚新霁表情依舊很淡,黑曜石般的瞳孔裏無?波無?瀾, “我跟她已經結婚, 名正言順, 沒什麽不合适的。”
輕描淡寫的一句胡,讓褚耀面如鐵色, 話題是?他?挑出來的,褚新霁不接招,他?也只?能咽回去。從前長子?還會顧及他?的顏面,一家人看上去也算父義母慈,兄友弟恭。
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
屋內。
沈月灼被?人扶着腰肢坐了起來,t?睜開眼對上那張熟悉的面容時,心跳若有所察般滞了半秒,“你什麽時候進來的?”
褚新霁:“剛才。”
在書房裏做了兩次,直到夜色沉如水,外頭一片寂靜,褚新霁清理桌面的暧昧濕痕時,她才有機會飛速逃離到自己的房間,鎖上了門。
房間裏的窗簾遮光效果太強,以?至于沈月灼分不清是?白天還是?深夜,下?意識警惕地團成團,聲音也低低的:“我這是?第一次,經不起折騰,你、你要是?還不夠的話,我用別的辦法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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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紛亂的記憶浮現在腦海中?,每一幀都伴随着久遠的畫面,糅雜着,讓沈月灼的耳根都攀染出淡紅色。
側坐在床畔的褚新霁呼吸微微發?緊,因她這句話而意動。
壓下?躁意,他?用手背探上她的額間,溫度比平常的體溫稍高,難免心疼。
“現在是?早上七點十?五。”他?有些無?奈,“我還不至于禽獸到這個地步,連早上都要欺負你。”
肌膚相觸,呼吸間都萦繞着彼此身上的香氣,若有似無?的暧昧因子?飄蕩。沈月灼往後縮了縮脖子?,怔懵了稍許,才擡眸看他?。
他?穿着平日裏一絲不茍的英倫式西服,板正清隽,褲縫線條流暢而筆直,看上去風度翩翩,又足夠冷肅,哪有昨晚握着她的腰,哄她自己上下?擺動時的惡劣。
許久以?來養成的慣性?和依賴,讓沈月灼對褚新霁有一種隐秘的信任。他?的提議,無?論有關什麽,她都會認真采納。
誰知道他?竟然在這種事上逗弄她。
說什麽讓她自己控制速度和深度就會好受些。她信了,結果才動了幾分鐘就累得精疲力盡,軟綿綿地攀着他?的肩,跟他?撒嬌求饒都沒用。
還騙她叫他?哥哥,她以?為這場讓她顫栗數次的情潮終于告罄。哥哥兩個音節剛發?出聲,就在劇烈的颠簸中?被?撞得支離破碎。那雙深冷而沉暗的眸子?凝視着她,幽靜到可怖,沈月灼紅着眼同他?視線相對那刻,極易生出一種不安的距離感。
他?看起來依舊光風霁月,像是?山巅的那一捧清雪,卻?将她撞得狼狽淋漓,深深地陷入陌生的極致裏,用一張巨網将她捕捉。
……
“他?們還在樓下?等你用餐。”褚新霁不染情欲的清磁聲音将沈月灼的思緒拉回,“爺爺也在,他?說給你帶了你喜歡吃的栗子?糕,還有糖炒栗子?,你要是?去晚了,口感可就沒那麽好了。”
“昨天爺爺走得太急,我連話都沒來得及跟他?說上幾句。”沈月灼怕他?看出她在想?什麽,又因為睡了懶覺,讓一家人等她而不好意思,默默翻開蠶絲被?,“我還以?為他?生我的氣了。”
褚新霁:“他?對你都算得上是?溺愛了,怎麽會生氣。”
沈月灼仰起臉看他?,悠然嘆了口氣,“爺爺一直希望我跟阿澤在一起,結果我跟你結婚了,阿澤也很久沒去看他?,他?心裏肯定不高興,說不定在想?,怎麽這些孩子?一個個都這麽不懂事。”
“他?會理解你的。”褚新霁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哄小孩似的語氣,眼神溢出絲縷柔和。
沈月灼總覺得褚新霁的眼神裏有她看不懂的複雜。
“但願如此吧。”她也不糾結這個,“霁哥,我們什麽時候搬回湖心館啊?”
“你想?回去了?”褚新霁很平靜的問。
纖細的腳踝露出一截,白得晃眼,披散在她肩側的長發?散發?出淡淡的海鹽馨香,無?聲地勾起昨晚零散的片段。她纏在他?腰間,脆弱又嬌貴的模樣?。
他?自然地彎下?腰,給她穿上拖鞋,仿佛并不覺得這樣?纡尊降貴的照顧有什麽問題,門外正欲過來喚兩人的朱姨剛好撞見這一幕,驚得合不攏嘴,下?樓給褚老爺子?彙報去了。
“這裏有點不太方便。”沈月灼一想?起昨晚的事情,就免不了提心吊膽。
“霁哥……”沈月灼站定後,腿軟得厲害,她試着挪動了兩步,險些站不穩,褚新霁适時扶穩她的腰,“很疼?”
沈月灼很可憐地小聲說:“酸。”
“昨晚你該讓我給你揉一揉的。”
結果是?,他?被?她關在了門外,躲他?如避蛇蠍。
“怎麽辦呀?”她借着他?手臂的力道堪堪站穩,求助地望着他?。
褚新霁凝眸看了她一會,眸色漸漸黯下?來:“我抱你下?去,我們今晚就回湖心館。”
-
褚新霁抱着沈月灼出現在餐廳的那刻,褚耀和宋知許表情都顯得有些冷。朱姨在一旁笑?吟吟道:“大少爺和沈小姐感情真好。”
沈月灼紅着臉從他?身上下?來,向長輩們一一問完好,大家的臉色才緩和不少,褚新霁始終從容,給她挪凳子?,俨然新婚燕爾的黏糊勁。
褚老爺子?頭都沒擡,手指點在桌面:“你們平時該怎麽相處,就怎麽相處,不要在我面前演戲。”
見氣氛不太對勁,沈月灼正要辯解,褚新霁按住她的手。
“我昨晚身體不舒服,怕傳染給月灼,才考慮的分房睡。”
褚老爺子?深看了眼面前的兩人,矛頭對準褚新霁:“我看你倒是?健康得很,昨晚聽說你在書房工作到深夜一點多?”
沈月灼差點沒咬到自己的舌頭。書房在整棟別墅最顯眼的位置,亮着燈,整個院子?都能瞧見,若是?伏案工作還好,偏偏……
褚新霁給用公筷給沈月灼夾了個小籠包,就察覺到她悄悄伸出腳,用小腿蹭他?的西褲。
很難不讓人想?起,幾個月以?前,她就是?這麽和褚清澤搞小動作打配合的,只?是?因為意外,她捉弄踩重的人是?他?。
沈月灼見褚新霁毫無?反應,就連動作都沒有絲毫停頓,忍不住心生惴惴。
“集團出了點岔子?,需要加急處理。”淡漠平穩的嗓音響起。
沈月灼松了一口氣的同時,莞爾一笑?,配合道:“霁哥最近一直都挺忙的,不過爺爺您放心,我肯定會替您說他?的。”
褚新霁從善如流地應:“多謝老婆關懷。”
親昵暧昧的稱呼像是?一片羽毛在沈月灼心裏撓過,她想?要收回腿,卻?被?他?置于桌下?的手捉住,她今天穿的是?黑色絲襪,在室內并不覺得冷,掌心的粗粝和溫熱幾乎沒有阻礙地傳遞過來。
沈月灼幾乎是?在那瞬間亂了鼻息。
而握住她的手掌還在慢條斯理地摩挲着。
沈月灼臉紅到了脖子?根,怨惱地瞪着他?,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道貌岸然的紳士朝她颔首,笑?意清清淡淡的。還煞有其事地問:“怎麽了,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她險些又被?蠱惑,低垂着眼睫,小聲地嗔他?:“食不言寝不語。”
兩人互動頻繁,褚老爺子?也沒說什麽,“再忙也得注意身體,健康才是?本位,至于其他?都是?空談。”
“爺爺教訓的是?。”褚新霁淡淡扯唇。
“還有一件事。”褚老爺子?的話耐人尋味,“加班再晚,新婚夫妻也沒有分房睡的道理。”
一頓飯在詭谲的風波中?結束,褚新霁送沈月灼回了湖心館休息。她有些擔憂地問,“爺爺是?不是?發?現什麽了?”
褚新霁睨向她:“再怎麽樣?懷疑,我們的婚姻也作不了假。”
為什麽所有人都在質疑他?對她的愛?沈月灼自己當?然也不确定,薄司禮那句似是?而非的話讓她産生更多的困惑。直覺告訴她,包括她父母在內,都有事情瞞着她。
她不太喜歡這種毫不知情的感覺。
沈月灼心底有了推測,反倒冷靜下?來,“那你別露餡。”
褚新霁從櫃子?裏拿出事先備好的藥膏,用指腹抹了一點,“過來,擦藥。”
沈月灼心頭驀然一跳,瑟縮在床的角落,“你放那,晚點我自己會擦。”
“你看不到,又不知輕重,容易弄傷自己。”
清冽的雪松香氣靠近了些,沈月灼的雙腿被?他?鉗制住,燙意沿着掌心彙合,沈月灼是?低着頭的,但他?們距離太近了,從她的角度看過去,清晰地望見鋒棱的喉骨上,有一枚極淺的咬痕。
她恍惚間想?起來,她昨晚似乎也将他?的背抓撓出很多痕跡。
難耐的幾分鐘過去,褚新霁才松開她,眸光輕輕掃過她頸側,嗓音微亂,“好了,下?午我再上一道藥,應該很快就能好。”
沈月灼因為覺得害羞不敢看他?的眼睛,這會才發?現,原來他?的視線也沒落在她臉上,頓時生出幾分不虞,鼻腔湧出一點失落的酸意。
“可是?疼的是?裏邊……”
褚新霁不動聲色地擰了眉,心頭躁意更甚,卻?因為還要回褚宅,不得t?不把?控時間,他?深沉地調整着呼吸,以?為是?自己食髓知味後思想?下?作。
問她:“什麽意思?”
沈月灼沒想?到他?反應那麽大,支吾着說,“……裏面還沒擦藥。”
“沈月灼。”他?喚她的名字時拔高了語調,聽起來有些嚴肅,讓她條件反射般顫了下?肩,身體也跟着有了異樣?的感覺。
她将頭埋得更低,整個人都快陷進被?子?裏,紅暈從耳根蔓延至精巧的鎖骨,一雙清淩的眸子?撲閃顫動,“我在呢,你別兇我。”
褚新霁垂下?眼睫,修長而骨感的手指敞置于膝骨上方,腰上的金屬扣反射出冷淡的光澤,襯得繃緊的西褲愈發?兇悍。
“是?我考慮不夠周全。”他?不緊不慢地松開金屬扣,而後撐在她身上,英俊的面孔逼近她眼前,“你要用什麽擦藥。它?”
昨晚書房的場地有限,沈月灼幾乎沒什麽在下?面的機會,壓迫感都已經強到她無?限分心,此刻他?沉沉地籠罩着她,拉着她的手去碰那片熱,她才察覺自己挑釁過了頭。
“突然就不疼了,剛才可能是?錯覺。”
她急忙推開他?,輕輕出聲,“我好困,記得幫我關燈。”
從湖心館回到褚宅,長輩們都在大廳的太師椅上正襟危坐,傭人都被?屏退,電視屏黯着,連茶水都沒上,俨然才進行完一通嚴肅的對話。
褚新霁剛脫下?西服外套,果不其然,聽到一聲冷斥自老爺子?口中?傳來。
“你們兩兄弟打算鬥到什麽時候?”
有了褚老爺子?打頭陣,褚耀也站起身來,“來龍去脈,我們都清楚,現在始終要想?個解決辦法。都說家醜不可外揚,我跟你媽是?虧欠了你太多,你要記恨我們,我們也認。新霁,你如今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麽能把?月灼卷起來?”
褚新霁閑庭信步地燒了壺茶,慢悠悠為老爺子?沏上,“原來今天是?一場興師問罪的會議。”
褚耀是?個暴脾氣,平時雖然窩囊,積攢多了也會爆發?,作勢要去書房抄家法,宋知許見狀連忙攔住,夫妻倆一個唱白臉,一個唱黑臉。
“家裏比戲場還熱鬧。”褚新霁靠在椅背上,長腿松散地敞開,面對這場鬧劇,挑出一點諷刺的笑?痕。
眼看着場面即将失控,褚老爺子?不堪其煩,凝出一聲震天吼:“新霁,你要想?清楚,為了報複你爸和你媽,搶了弟弟的未婚妻,葬送你從小看着長大那小姑娘的後半生。這份恨意,真的值得你這麽做嗎?”
任由剛才的怒罵聲怎樣?震耳欲聾,褚新霁始終保持着峻拔的脊背。
“我從來沒有想?過報複誰。從始至終,都是?你們在給我的行為下?定論。”
“看看你現在做的都是?什麽荒唐事?連薄家的事都要跟着摻一腳,得罪了一片不該得罪的人。”褚耀怒氣發?作,猙獰了臉:“你現在覺得金錢能夠壓權了,就不顧褚家這麽多年來積攢的人脈,接連幾天我都被?飯局纏得焦頭爛額,都在從我這打探你這麽做的意思。褚新霁!你是?真想?把?全家的基業都傾覆嗎?”
查薄司禮的購買記錄這件事,的确牽扯出一系列權貴的人情往來,千絲萬縷地聯系着,褚新霁并沒有太打草驚蛇,能夠察覺的,最多也就是?薄司禮一人而已。
而事情誇張傳播的速度不亞于病毒,蝴蝶效應接連發?生,明顯是?有人暗中?操作。
任誰也想?不到,放出這個消息的,竟會是?薄司禮本人。
這招險峻而鋒利,稍不注意便會燒及自身,從此萬劫不複。若是?失策,別說是?薄司禮本身前途盡毀,就算是?整個薄家也會遭受毀滅性?的打擊。
褚新霁臉色陰沉得可怕,眼底藏着無?邊無?際的陰霾。
他?還真小看了薄司禮。
簡直就是?不折不扣的瘋子?。
“事情我會想?辦法解決,絕不會影響到褚家。”褚新霁壓了下?唇,“至于別的,恕我無?可奉告。”
他?緩緩擡眸看向褚耀,“父親。”
最後那個眼神讓褚耀脊背驀然發?冷,顫着手指向他?,宋知許連忙在一旁給褚耀順氣,眼眶發?熱,“新霁,你快別氣你爸了。坐下?來好好談。”
褚新霁一言不發?地拿起搭在椅邊的外套,森然冷冽的眼神并未掃過褚耀,反倒是?繞開他?,要往門外走。
這樣?的無?視無?疑是?對一家之?主的蔑視,褚耀聲線拔高,胸膛起起伏伏地追上去:“褚新霁,我跟你媽這麽多年來沒有看錯,你真是?冷血至極!”
逆光而立的清隽身形腳步停駐,光暈将那輪廓鍍上一層浮躍的冷邊,轉過身來時,側臉陰雲密布。
掌骨間的筋脈隐隐凸起,褚新霁壓住失望、憤怒的情緒,周身溢出陣陣恐怖的寒氣,愈發?覺得可笑?、可悲至極。
“你們口口聲聲給我編造了這麽多借口。”他?壓低嗓音,連齒根都咬得死緊,唇邊弧度肆冷:“為什麽就不能是?因為我愛她?”
愛這樣?奢靡的字眼,從未賦予過他?。
因此他?習慣扮演着恭謙,溫馴,寡言的角色,在灰敗的暗影裏,一步步走向強大。
時至今日,他?做出這一切,也僅僅是?出于愛。
濃烈的,熾熱的,不計後果,永不墜亡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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