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晚春

晚春

褚新霁做事?向來穩重?, 沒有?十足的把握,絕不會進行下一步的動作。就連當初提出和她結婚,也?是步步鋪墊, 只等一個關鍵時刻。

哪有布局到一半後悔的。

沈月灼心裏不?贊同,嘴上也回絕得幹脆。“明天我?才不?去。”

要是放在以前, 她多少會對他有兄長的敬畏之心。現在關系變化,膽子也?大了, 敢踩在他頭上作威作福。

她整個人都被他锢在懷裏,脊背貼着冰涼的玻璃隔牆, 潮熱纏繞,将彼此的臉都籠上一層柔霧。

褚新霁沉着臉扶着她的腰調轉了方向, 貼緊她的耳根, 稍作妥協道:“那就後?天。”

這種姿勢給沈月灼帶來的陰影仍舊記憶尤深,兩人體型差本就明顯, 每次契合時已經讓她有?些難以承受, 他又遠超水平線,哪怕有?足夠的安撫和?磨合,精神上的飽漲感也?在不?斷刺激感官。

她眯着眼緩了一陣,咬緊唇瓣似嗔非嗔地?盯着他, 麋鹿般的漂亮眸子氤氲着濕霧, 不?忘分出心神讨要說法。“後?天和?明天有?什麽區別?”

“只相隔一天而已。”

這算什麽退讓。

分明就是他變相的壓制。

沈月灼癟嘴,卻只敢在心裏吐槽。

“對?你而言是沒什麽區別。”

褚新霁眸色深晦,飽滿而鋒利的喉結沾着亮晶晶的咬痕。自從她發現他在用她的遮瑕膏後?, 愈發肆無忌憚, 他頂得?稍微重?些, 就要張牙舞爪地?來咬他。

二十四小時,看似漫長, 于他卻猶如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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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有?一絲容許陷入思念的罅隙,如同瘋魔般的妒忌心便開始瘋狂增長。

沈月灼纖薄的蝴蝶骨同男人健碩的胸膛相貼摩擦,她看不?到褚新霁的表情,因這片刻的沉默迸發而本能地?察覺出一絲危險。

“霁哥,你怎麽不?說話?”

她側過頭去瞧他,入目只見他沉冷而英俊的下?颚線。她試探性地?道:“你該不?會生氣了吧?”

深黑色條紋領帶被她扯松,襯衣領口的紐扣也?松垮地?半敞着,看上去有?種蠱惑人心般的浪蕩。

誰能想象,身處整場論壇宴會交際中心的人,冷冰冰的面具下?,也?會有?耽于愛欲,淪為其階下?囚的一面。

“還好。”褚新霁指腹穿過她柔順的長發,“我?還不?至于跟你置氣。”

話雖這麽說,沈月灼卻聽出了不?對?勁。

四目交接之際,他眼底洶湧的漩渦像是要将她吸進去似的。

偷看他被抓包,沈月灼無端生出一股羞恥。

“你、你輕點。”

輕一點?怎麽可能。

褚新霁捉住她精致的下?巴,掠奪般地?重?重?碾過去,看她修長纖細的雙腿發顫,指腹穿過那薄如蟬翼般的絲綢,撕碎。

沈月灼的腿也?很漂亮,腿型筆直,加上天生冷白皮,宛若上等的細膩白玉。偏偏她又生得?嬌氣,粗粝的指腹摩挲,極易染上潮紅。

白與黑的極致對?比,仿佛是在誘惑人不?斷下?墜。

“再往後?延一天怎麽樣??”

褚新霁并未理會她細若春風般的求饒。既然提起?了這件事?,得?不?到答案,必然不?會任由她糊弄了事?。

沈月灼雙手擋住臉,不?敢看被他撕壞的絲襪。分明是極其正式的一套職業裝,現在徹底染上色.情的味道。

加上他的聲音喑啞,聽起?來很蘇,她整個人都被勾住。

很喜歡,但又隐約害怕。

他根本就不?是她能掌控的人。

尤其是在情/事?上,幾乎是被他全方位壓制,偶爾她也?會占據高點,将他撩得?心猿意馬,他也?很包容,可以說是縱溺。但與此同時,反噬也?很嚴重?。

上次在湖心館那夜,整整六次,就足以證明。

沈月灼想到這裏,腿根也?随之發軟。

她從指縫裏悄悄觑他,糯軟的嗓音沒什麽底氣,“再往後?就是除夕,民政局都要關門?了。”

見他一言不?發,她繼續細說後?面的日子,“按法定節假日調休,至少七天,不?過全國各地?都要開工,霁哥肯定也?很忙,所以也?不?現實——唔——”

褚新霁将她的遮羞布扯下?,發狠地?吻上她喋喋不?休,卻滿是推辭借口的唇。

這個吻結束後?,他像是氣笑了。“沈月灼,你真的很擅長敷衍我?。”

“我?說的是實話嘛……”

她低着眸子,尾音的腔調拖得?綿長。

接吻的時候,覆握在腰際的大掌收攏,進攻的動作也?更?猛烈。

褚新霁不?會逼迫她,卻也?不?是完全拿她沒有?辦法。

“要等這麽久。”他眉尾微擡,“月灼怎麽向我?保證,不?會忘了我??”

後?半句頓了聲,沈月灼心髒莫名發沉。

“最?多才半個月而已。”她狡辯。

褚新霁眯了眯眼眸,平聲說:“那就是360小時。”

“我?會從今天開始倒計時。”

“要是延期1小時,作為補償,月灼該賠我?3小時。”

沈月灼:“?”

“資本家都不?帶這麽壓榨人的!”

“那就換一種方式。畢竟我?還算比較人性化的資本家。”褚新霁不?鹹不?淡道。

沈月灼聞言半信半疑,“你先說給我?聽聽?”

“比如,記住一些永生難忘的畫面。”

她羞于低眸往下?看,而他卻偏要惡劣地?掐住她的下?巴,在她迷蒙失神之際,哄她看清楚彼此緊密嵌實的場景。

從未見過如此暧昧的結合。

沈月灼雙眸睜圓,羞憤的同時心有?餘悸,不?敢想象自己究竟是怎麽吞下?那青筋畢露的燙,憤憤作勢要咬他。

褚新霁主動送上虎口任由她發洩。遮瑕膏早已用綿密泡沫洗掉,露出掌背的弦月刺青。

她微微怔然,忽然就不?舍得?咬下?去了。

聽到頭頂傳來一聲低笑,沈月灼更?不?滿,語氣也?兇巴巴的:“你笑什麽?”

“笑你也?會心軟。”褚新霁注視着她被他吻得?瑩潤泛紅的唇瓣,對?她的情感早已燒灼得?熱烈,卻偏對?她無可奈何,“我?還以為,你沒有?心。”

這話就讓沈月灼不?樂意了。“你污蔑我?。”

褚新霁眉目稍松,顯得?有?些懶散,“怎麽。”

“我?很難過,并且可能會為此難受好幾天,所以你最?好現在向我?道歉。”她理不?直氣也?壯。

“可以。”

意外的回答,讓沈月灼生出疑惑。她剛才純屬胡攪蠻纏,他怎麽答應地?這麽快?

下?一秒,天旋地?轉,他将她懸空抱起?。

彼此呼吸交纏。

意識到他要做什麽,沈月灼渾身都像是着了火,臊得?雙頰緋紅,“這算什麽道歉,放我?下?去。”

褚新霁沒有?給她後?悔的選項。

“據我?觀察,你最?喜歡,我?們現在這樣?。”

“可惜這個姿t?勢聲音太大,上次沒能帶你盡興。”

沈月灼大腦很快一片空白。

因為此刻,他慢條斯理地?關上了浴室裏外兩道門?。

-

隔日醒來時,酒店裏只剩下?她一人,淩亂不?堪的浴室早已被他清理過,看不?出兩人昨夜縱情聲色的痕跡。

不?知道他什麽時候離開的,昨夜沉沉睡去前,沈月灼依稀記得?他還在幫她揉按腰窩。事?後?極盡溫柔,做的時候卻發了狠,有?着判若兩人的架勢,想到這裏,她臉頰泛出一點熱意。

[霁:醒了告訴我?,我?過來接你]

消息是兩個小時前發的。

她垂着雙腿在床邊坐了一會,回複:[抱歉,檔期不?夠]

經濟論壇還有?兩天的流程,大多以演講潮和?名企交流會為主,沈月灼沒有?後?面的邀請函,打算返程。等退出跟褚新霁的聊天框,她才發現收到了消息轟炸,與此同時,小曉也?打來電話。

聽到對?面帶着哭腔的聲音,沈月灼微微發怔,安撫:“先別着急,慢慢說。”

小曉從大學時就開始設計原畫,沒怎麽和?外界接觸過,碰到大事?,有?些語無倫次的。最?後?還是柏悅讓另外兩個女孩子安慰她,言簡意赅道:“青山工作室早上發文指責《明日戰艦》抄襲,主要是服裝相似度比較高,具體你看群裏發的熱搜鏈接吧。”

“好,我?先看下?。”沈月灼不?放心小曉,囑咐道:“你們照顧一下?她,我?大概兩個小時後?來公司。”

熱度持續攀升,沈月灼簡單收拾完,抵達工作室時,各個短視頻平臺的營銷號都紛紛跟風。

青山工作室總共出過三款游戲,一款網游,兩款換裝類游戲,多年?來不?溫不?火,官方賬號發的宣傳都只有?幾十個贊,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或許早就被大衆遺忘。

[昭月這下?是把自己的招牌砸死了吧,曙光剛火沒多久,戰艦就爆出來這麽個事?]

[服設都抄襲了,難保劇情會不?會有?抄襲,畢竟能幹出這種事?的一般都是慣犯,建議網友們再探再報]

[燕尾服、胸針,這些元素都很常規吧emmm感覺挺牽強的,不?過女主的好幾套禮服設計的确不?常見,你們要捶能不?能捶清楚點]

[@昭月工作室 rnm退錢!!1]

[惡心死了]

[要不?昭月把青山收購了吧,自家人的事?怎麽能叫抄呢(狗頭)]

這幾套服設都是小曉設計的,她有?自媒體賬號,早前還積累了小幾萬粉絲,為了宣傳《明日戰艦》也?發過幾條微博,因此她的微博很快被攻陷。

沈月灼看完幾個大V博主發的服裝細節對?比圖,然後?把熱度高的幾條視頻保存下?載,不?能下?載的則選擇了截圖,做完這一切後?,才過去看小曉的狀态。

整個運營組的工作基本都暫停了,小曉在衆人的安慰下?,情緒勉強好轉了些。只是眼睛腫得?像兔子,沈月灼看着都覺得?心疼。

“沈老板,要不?我?辭職吧……”小曉的嗓音帶着顫意,眼看着又要哭出來。

沈月灼拉了個凳子坐在她旁邊,臉色嚴肅:“你的意思是,把所有?的罪責都攬在自己身上,好讓《明日戰艦》不?受絲毫影響?”

小曉無措又茫然地?點頭。

“我?記得?這是你大學時期的作品,根本就不?存在抄襲。”沈月灼此時分外理智,幫她梳理思緒,“以前的畫稿你那應該有?存檔,調出來,把原圖時間貼上去,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柏悅看兩眼,輕聲說:“小曉今早回去查過,網盤存檔被删了。”

沈月灼問:“當?時有?存在機械硬盤裏嗎?”

小曉搖頭,歉疚地?說:“前段公司搬遷的時候丢了,我?們查了監控,可惜沒有?找到。”

“公司電腦裏的圖設時間,确實要晚于青山工作室發布的概念圖。”E哥把一些零星的證據調出來,給沈月灼看。

沈月灼整理思緒,“沒關系,我?們一起?來想辦法,你的賬號最?近先不?要登陸,待會我?讓梁滿發聲明,這幾天你要是覺得?壓力大,就好好在家裏休息。”

小曉不?确定地?問:“那……我?以後?是不?是也?不?用來了?”

“你想什麽呢!”沈月灼真想把她腦袋敲開看看,“輿論風波而已,公司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員工。更?何況,你根本就沒有?抄襲,為什麽要去承擔別人潑上來的髒水?”

衆人又勸了一會,見小曉情緒逐漸好轉,緊接着開會讨論,并且聯系了青山工作室的商務。

誰也?沒想到會在除夕前發生這樣?的事?,原定好的放假安排沒有?變,其他組的員工陸續放假,留在沈月灼身邊可以出謀劃策的人很少,好在有?人自願留下?,忙着将損失降低到最?小化。

這兩天,誰的消息她都一視同仁地?沒空回。

再見薄司禮時,他就站在大廈樓下?,給她遞了一杯咖啡。沈月灼這些日子不?是沒有?動作,她從早些年?曾跟薄家有?過往來的人物裏品出些眉目,沈時順藤摸瓜派人去查,涉及民生工程,數額巨大,只要收集足夠的證據,足以牽動整個利益網的人。

因此在這看到薄司禮,她的表情有?些冷,艱難地?彎唇,“最?近忙得?暈頭轉向的,都忘了請你吃飯,不?介意的話,在附近吃?”

薄司禮:“我?吃過了。”

“看來只能下?次了。”沈月灼說。

薄司禮看出她的憔悴,并沒有?繞彎子,“我?認識青山工作室的老板,有?需要的話,我?可以擔任中間的橋梁,幫你們調節。”

沈月灼在附近的連鎖店買了便當?,店員用微波爐加熱好,再搭配一杯咖啡,倒也?省事?。

之前青山工作室一直拒絕和?她們聯系,偏偏薄司禮在這時候出現,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所以你是來雪中送炭的?”她吃完飯,才不?鹹不?淡地?問了這麽一句。

薄司禮脊背挺直,即便如今在官場裏浮沉,也?依舊不?減少年?感。他未置可否,輕聲說:“你到現在才反應過來,還真是跟當?初一樣?遲鈍。”

沈月灼哼了一聲,沒做反應。

聯系到青山工作室後?,對?方撤回了侵權訴訟。只不?過輿論發酵,沈月灼并不?打算同對?方和?解,整理了目前手裏資料的時間線,打算年?後?處理。

除夕夜當?天,褚沈兩家齊聚一堂,晚餐都是由宋知許親自掌廚,沉曼鈴和?傭人們在旁邊配菜打下?手。褚清澤則窩在地?下?室裏寫歌,關着門?,不?讓衆人影響他。

沈月灼環視一圈,也?沒在書房裏看到褚新霁。

只好下?樓敲響地?下?室的門?,褚清澤見到是她,微微一滞。

“今天除夕,霁哥不?回家嗎?”

褚清澤目光落回錄音器材,“你怎麽不?給他打電話?”

沈月灼:“他沒接。”

“消息也?沒回。”

地?下?室的裝潢一向很前衛,褚清澤席地?而坐,稿紙亂七八糟地?散落一地?,看起?來倒有?點流浪藝術家的味道。他把旁邊的雜物往前推了推,給沈月灼拿了個軟墊,“他應該是抽不?了身,你要是實在擔心,晚點我?送你去湖心館看看。”

“今天可是除夕,全國都放假,他又不?是在海外,哪至于抽不?開身。”沈月灼嫌棄軟墊在地?上,沒有?坐,就靠在門?邊站着。

褚清澤看出她表情裏的驕矜,“朱姨前幾天才洗過,比我?臉都幹淨,你就放心坐吧。”

他懶洋洋地?躺在地?上,也?不?顧及形象,“想問什麽就問呗,在這拐彎抹角饒這麽大一通,浪費我?時間,我?的歌詞還沒寫完呢!”

沈月灼抿抿唇,沒想到被他一眼看穿,“霁哥最?近是不?是跟你爸媽鬧鬧矛盾了?”

“他又不?是我?,哪裏吵得?起?來。”

褚清澤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地?面,思緒放空,想起?從前和?沈月灼毫無顧忌互怼的過去,不?禁有?些悵然。

見從他這套不?出什麽,沈月灼作勢轉身離開。

“等等。”褚清澤從地?上彈坐起?來,玩世不?恭的表情轉為凝重?,“好像還真有?。你跟我?來。”

沈月灼将信将疑地?跟了過去,褚清澤貓着腰拿了鑰匙開了他哥的房門?。她皺眉,“……你幹嘛呢?”

只見原本空蕩蕩的桌面,放了許多瓶治療抑郁的藥物,有?的拆封了,有?的則紋絲未動。

“前兩天徐院長來了我?們家一趟,她們醫院這陣不?忙,說讓我?哥有?時間過去。不?過他表情很淡,沒說好,也?沒拒絕。”

褚清澤想起?什麽t?,繼續道:“賀成屹跟他最?近貌似關系有?些僵硬,我?聽趙特助提過,說他總是失眠。”

“應該是從你離開後?開始的。”

褚清澤說到這裏,眼瞳裏湧出一抹難懂的複雜,“月灼,你跟他離婚,是真的還是假的?”

沈月灼心情百味雜陳,自從上次在酒店分別後?,她一天二十小時都得?掰成三份用,也?就沒有?和?褚新霁再聯系,那天她在樓下?看到熟悉的車牌,不?過礙于薄司禮也?在,只能假裝無視。

現在想來,長輩們瞞着他們的事?,恐怕沒那麽簡單。

“假的。”沈月灼回答地?幹脆,她看了眼桌上歪倒的電子時鐘,“阿澤,你幫我?跟我?爸媽還有?褚叔叔和?宋姨說一聲,我?可能要晚點回來,讓他們別等我?吃飯。”

見她似離弦的箭般往外沖,褚清澤急忙追過去,沈月灼不?是火急火燎的性子,驟然如此,褚清澤到底不?放心,揚聲問:“你去哪?”

“我?去找賀成屹!”

“你找他幹嘛?”

留給他的只餘一片腳步聲。褚清澤暗罵一句,一步三階梯地?下?樓,把他那輛京A摩托車駛了出來,頭盔扔給她,“今天外面堵得?要死,你開車過去,怕是等到半夜都到不?了。上來。”

“這時段摩托車不?限行嗎?”沈月灼猶豫。

“限個屁!”褚清澤語氣不?善,就算是被交警抓進去,他不?也?得?把這祖宗送過去。

冬日寒風凜冽刺骨,兩人同坐于一輛摩托車上,卻保持着極遠的距離。褚清澤心裏不?是滋味,喉間苦澀,大聲問她:“冷不?冷?”

沈月灼:“你專心點騎,就這麽一會不?至于。”

大小姐的驕縱脾氣,原來也?可以為了別人改變。

褚清澤沒好氣地?将人送到四合院門?口,末了,還踹了一腳摩托洩憤。

賀成屹正好在貼春聯,見到兩人,驚詫:“你倆不?在家裏過除夕,跑這來蹭飯啊?喲,還把阿澤的大寶貝騎過來了。”

見沈月灼凍得?臉頰發紫,賀成屹進門?拿了件軍大衣給她披上,“什麽事?這麽着急,也?不?怕把自己凍壞,回頭生病又得?讓一大家子人操心。”

沈月灼裹緊後?,把賀成屹往胡同巷裏拉。

“我?爸剛還念叨你,不?進去拜年??”賀成屹一頭霧水,倒也?配合兩個小孩跟過去,啞然失笑道:“表情這麽凝重?,我?看你倆不?像過除夕,過清明還差不?多。”

褚清澤純屬是自個生悶氣作的,這會沈月灼臉上有?了血色,他也?就沒那麽揪心,還有?餘力開玩笑:“這你得?問她,祖宗說過什麽節,就過什麽節。”

沈月灼認真看向賀成屹,開門?見山道:“成屹哥,長輩們有?什麽事?瞞着我?,我?想你應該知情。”

看到她手裏那瓶氟西汀,賀成屹了然于胸,似笑非笑:“原來是到我?這套話來了,一群人裏,就屬你成屹哥最?好說話?”

他看着沈月灼的眼睛,她眸色堅定,眼眶被寒風吹得?有?些紅,明明看起?來那樣?纖弱,平常受不?得?一點委屈的人,此刻卻堅韌地?像是一株勁草。

賀成屹心一緊,揉了把她的頭發,卻被她揮開。“我?只想聽真相。”

他無奈投降,“進屋說吧。”

賀成屹毫無保留地?說了褚新霁曾查出來的雙相,還把為了和?她結婚,褚新霁硬生生承受了十二道鞭傷,大半夜跑來找他的事?也?講了出來。他語氣輕松,沈月灼卻越聽越心驚,眼淚在眼眶裏盤旋打轉,牙齒緊緊咬住,周身散發的低氣壓讓褚清澤都跟着心髒抽疼。

話題講完,褚清澤拳心攥緊,根本不?可置信。

“他們怎麽可以這麽過分?”沈月灼光是聽完,心髒都在無法控制地?收緊。

賀成屹聲音放柔,哄小孩似地?說:“新霁的性子你還不?清楚嗎?他在四九城裏也?算位高權重?的頭號人物,哪有?你想得?那麽脆弱,前些年?商戰的時候,比這殘酷的事?多了去了,都不?值一提。”

沈月灼鼻尖湧起?一陣酸楚,她深深地?望了賀成屹一眼。

目光裏有?敵視,錯愕,以及。

怨恨。

這一幕刺痛了賀成屹。

她一言不?發地?坐上了摩托車,褚清澤仿佛同她心有?靈犀般,沉默地?帶她離開。

賀成屹從沒見過她露出這樣?的表情,那是人在防禦姿态下?才會做出的反應。他在這一刻被她推出了信任的範疇。

除夕夜的空氣肅殺而冷冽,年?夜飯的香氣從懸挂的紅燈籠裏溢出來,熱鬧,喜慶,也?将她們隔絕在外。

賀成屹趕到褚宅時,沈月灼仿佛已經跟兩家的長輩們進行過一輪的對?峙,褚清澤冷然地?站在她身側,場面一時凝滞而僵硬。

她哭得?梨花帶雨,眼神充滿着力量。

明明不?及褚清澤肩膀高,卻比沖鋒陷陣的前鋒還要像真正的戰士。

“他把你們當?成家人,你們是怎麽對?待他的?有?所忌憚的敵人,還是可以借機掌控的工具?”

“他不?計較,是因為他對?你們還有?期待。就算是顆石頭,也?會因一次次失望而變得?千瘡百孔。你們真的有?站在他的角度,替他想過哪怕一分嗎?!”

“不?,你們沒有?。”沈月灼說到這裏,胸膛劇烈起?伏,眼淚簌簌而落,“真正殘忍的是你們。”

她字字振聾發聩,猶如針錐一般刺入所有?人的體面,兩家長輩低着眸,快要無地?自容。

沈時不?知情,此刻的反應跟褚清澤一樣?,除了憤慨,還有?心驚。沈月灼的哭腔讓人動容又心疼,沈時更?是難以抑制地?濕了眼眶。

褚清澤心如刀割,遞紙巾的手僵在半空又收了回去,他不?忍心打斷她。

褚老爺子欲言又止,起?身主持局面,喚了一聲,“月灼。”

“褚爺爺。”沈月灼倔強地?擦掉眼淚,第一次忤逆長輩,“我?爺爺做了您十多年?的部下?,跟您商定兒孫輩姻親的時候,說得?應該是長孫、長女,對?吧?”

褚老爺子沉默須臾,“褚耀,小宋,沈歧,曼鈴。月灼說得?沒有?錯,既定的緣分,本就不?應該強行更?改。”

他站起?身,忽然覺得?乏了,也?在那一瞬想起?了昔日好友。“這場持續二十幾年?的鬧劇,就到此為止,以後?我?不?希望在這個家裏,有?誰試圖拆散新霁跟月灼。”

沈月灼剛哭過,鼻音很重?,說了一句:“謝謝爺爺。”

一群人目送褚老爺子上樓休息。

她對?上賀成屹的視線,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成屹哥,他把傷疤揭給你看,不?是為了讓你在最?後?一刻,成為壓死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賀成屹心髒倏地?沉到底。

連她都懂得?的道理,他們卻明知故犯,以親人、朋友的身份,用對?他無法造成實質性的痛苦來作為借口,自欺欺人地?實施傷害之事?。

見沈月灼驅車準備離開,賀成屹知道自己輸得?徹底。

“月灼,替我?向他說一聲對?不?起?。”

愛讓褚新霁有?了今生唯一的軟肋。

也?讓她的柔軟穿破血肉,生出無堅不?摧的盔甲。

看着她頭也?不?回的背影,賀成屹竟然開始羨慕褚新霁。

羨慕他,終得?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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