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章

第 23 章

暑假期間，省博物館迎來了客流小高峰。除了眼神清澈的大學生外，大部分都是家長帶着孩子來參觀，人工購票窗口排了長長的一條隊伍。

走人工購票窗口可以用學生證打折……宣樾看了看緩慢向前移動的隊伍，排到自己不知道得等到什麽時候。想了想，還是收起學生證，直接在手機上買了門票。

門票三十塊錢。

買好門票後，宣樾往博物館裏進，過了安檢，一股涼爽的風吹來，舒緩的音樂在大廳角落緩緩響動。

宣樾目光四處轉了轉，找到電梯口，坐着電梯上了五樓，走進她較為感興趣的一個展廳。

因人流都是順着扶梯往上，所以設置在最高層的展廳人最少。展品按照精心設計的布局成列，錯落有致，古雅的展櫃中，一件件文物散發着歷史的氣息。

宣樾不由得放輕腳步。

靠牆一側的展櫃裏擺放着精美的陶瓷器皿，釉色細膩，造型獨特，宣樾靠着展櫃走走停停，溫和的頂光落下來，展櫃玻璃面上映出一個漂亮的影子。

在往裏走，名家書畫作品懸挂在牆壁上，筆墨流淌，栩栩如生，意蘊卓然。

“诶！小姐姐！拍照，麻煩讓一下！”一聲突兀的男聲吓了宣樾一跳，順着聲音回頭，一個拿着相機的男生正朝她擺擺手。

聽見身旁笑聲，宣樾才注意到牆下的兩個女生，神采高挑，打扮精致漂亮。

“不好意思。”宣樾抱歉一笑，從旁繞開。

展廳很大，展品琳琅滿目。從展廳出口出來後，宣樾拿起手機看時間，忽然注意到手機裏有個未接來電。

是個陌生號碼。

邊順着指示牌往衛生間走，宣樾邊回撥陌生電話。電話裏的嘟嘟聲響了幾下，而後被挂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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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打錯的。

閑适放松的時光總是很快過去，等博物館內放起閉館音樂，宣樾才意識到已經五點鐘了。

博物館一共五樓，盡管中途有意加快進度，還是剩下一樓的幾個展廳沒有看。

從博物館出來後，熱浪迎面撲來，金燦燦的陽光照得人太陽穴發痛。宣樾擡手擋了下，等到眼前情景逐漸清晰，宣樾拿着手機，搜索附近哪裏有吃的。

“小姐姐，你好？”

男生咧着笑，不好意思地撓頭，“你還記得我嗎？”他指了指身後的建築物，“我們剛才在省博裏見的。”

“你好……”宣樾低頭看見他的相機，認出是方才博物館裏拍照的那個人，“請問有什麽事嗎？”

“那個……剛才一見你，我就覺得你很漂亮，我想問，我能要你個微信嗎？”見女孩愣了一下，男生擡了擡手裏的相機，“你很上鏡，我們以後可以出來拍些照片，加個聯系方式，以後方便傳照片。”

宣樾擺了擺手，“不用了，我不喜歡拍照。”

說完就要走，男生也跟了上來，“不喜歡拍照也沒事，就當交個朋友嘛，我叫程力。你叫什麽呀？”

宣樾停了腳步，偏頭認真道：“謝謝你，但我也不想交朋友。

男生愣了一下，“沒關系，诶？你是不是要往那邊走，你是要去吃飯嗎？我也是，正好一起。”低頭看着女孩的臉色，小聲道：“這個總沒問題吧。”

女孩不說話，擡腿往前走，男生急忙跟上。

兩人等紅綠燈時，男生問她：“姐姐你叫什麽呀？”

對面路邊立着的燈牌，小紅人叉着腿，神色嚴肅地立着。宣樾擡手擦了擦額頭，回答男生問題：“宣樾。”

綠燈亮，宣樾往前走。

程力在原地哦哦一聲，又快步跟上，與她并肩，男生話沒完沒了：“宣姐姐，我是安慶大學大一的學生，我會攝影，想着利用暑假的時間出來賺點外快。宣姐姐，剛才在博物館的那兩個女生就是我的客戶。”

程力問：“宣姐姐，你是哪個大學的”

“九溪大學。”

“哇！好厲害！”男生發出贊嘆，“姐姐還是個大學霸呢！”

宣樾停下腳步，看着眼前高出自己一頭的男生，無奈道：“程同學，你別跟着我了。”

男生歪着頭，很認真地說：“姐姐，我想跟你吃個飯，算我請你。”

宣樾：“我不想。”

“為什麽？只是吃個飯而已，我又不是什麽壞人。還是說……宣姐姐你有男朋友了？”

宣樾頭有點疼：“不是，只是單純不喜歡和陌生人一起吃飯。別跟着我了，就此別過，程同學。”

她表情嚴肅，語氣铿锵，說完便往前走，男生也真的不再跟上來。

*

博物館隔壁是一個九溪市最大的電腦城，電腦城往前，便是一條老步行街。近幾年，老步行街經政府統一規劃，變成了一條小有名氣的小吃街。還沒放假的時候，方琪就經常在宣樾耳邊念叨着想來逛逛。

一個巨大的牌匾立在街頭，宣樾擡手拍了一張，立即發給方琪。

小吃街和別的小吃街差別不大，步行街兩側是各類小攤位，在往外便是有門面的店鋪。精致昂貴的特色小吃，全國都有的臭豆腐螺蛳粉烤生蚝，以及一看不起眼結賬成刺客的特色雪糕，宣樾一路看下去都沒什麽胃口。

往裏走了幾步，宣樾忽然看到了一家眼熟的連鎖麻辣燙店。

只能這家了。

宣樾往前走，猝不及防被人撞了一下，哎呦一聲後，宣樾聽到了一聲嬌滴滴的抱怨：“沒長眼睛啊。”

等她站穩時，撞到她的女生翻了個白眼，神色不耐煩：“你往那邊過去點，我們在拍照。”說完又比了個剪刀手，朝對面的鏡頭甜甜一笑。

宣樾有些氣。

她今天是跟拍照犯沖嗎？

“你好。”宣樾看着那女生，年紀應當不大，臉頰上還挂着嬰兒肥，“第一，是你撞到我，你應該道歉。第二，這裏是小吃街，不是專門拍照的地方，我沒有義務給你讓位置拍照。”

女生死死地看向前方，視線并沒有歪向宣樾，忽然一跺腳，咬牙叫：“你女朋友被欺負了，你還在那裏看！”

前面舉着相機的，應該是女生的男朋友。

宣樾順着看過去，一個清瘦的男生緩緩放下相機，單眼皮下的一雙眼珠一動不動盯着宣樾看，迎上她微怒的臉。

宣樾卻是一驚，沒想到在這兒能遇見個讨厭的人。當即沒了辯論的心思，只緩緩勾起一個冷笑，轉身欲走。

下一秒手臂被抓住，無盡的厭惡使得宣樾皺起眉頭，擡眸冷漠地看着少年。

少年喉嚨滾了滾，在女友即将發怒的視線裏艱澀開口：“姐。”

宣樾拂開他的手，視線卻穿過少年身側，看到了椅子上擺放的盒子——相機的包裝盒。視線又默不作聲地落在宣衛肩膀挂着的相機上，果然是個新相機。

宣衛察覺到她的視線，心虛的同時很快轉移話題：“姐，我剛才給你打電話，你怎麽不接？”

原來那通陌生來電是宣衛打的。

宣樾擡頭看他：“有事？”

宣衛低下頭：“我……我想着好不容易來九溪一趟，我想看看大姐。”

噗嗤一聲笑後，宣樾嘆了一聲，安和離九溪不過七十公裏，“真是好遠，真是好不容易啊。”

她收了表情，話音一轉，“但你別去見她，她不想看見你們，我也不想。”

少年面色瞬間僵住。

一旁的女生似乎被這場景弄迷糊了，擡手戳了戳少年肩膀，小聲問道：“宣衛，這你姐啊？”

“不是哦。”宣樾擡頭對女生說，“這位宣同學是獨生子。”

多年前，宣樾宣雲還未離家時，宣樾偶然從宣衛的同學口中得知，宣衛一直宣稱自己是獨生子，宣衛知道後手腳并用和她解釋，說他以為獨生子就是只有一個兒子。宣樾聽完她漏洞百出的解釋，淡淡哦了一聲，心裏卻想着：這話可別傳到宣雲耳朵裏，她不像自己一樣沒心沒肺，指不定要傷心多久。

宣衛看了看她，又低下頭，“沒有，這個，是我的親姐姐，我還有一個大姐。”

女孩擡頭又瞄了宣樾一眼，欲言又止。

宣樾只想笑。

笑了片刻卻有一股止不住的傷心湧上心頭，她盯着宣衛手中的相機，“相機多少錢買的？”

宣衛：“兩萬多一點。”

他這麽說，那就不是多一點了。

宣樾：“他們知道嗎？”

宣衛：“知道的。我考上了大學，他們答應給我買的。”說完似覺不妥，想轉移話題：“姐你知道我考上哪所大學了嗎？”

宣樾：“我不想知道。”

當年宣樾以全市第一的成績考入九溪大學，高中學校大門張貼着光榮榜，她的名字和半身照被挂在第一頁。

那時她都沒得到父母的任何獎勵，只得到了一句“以後你出息了，別忘了幫襯你弟弟”。

價值不菲的相機落在眼裏，宣樾越發有砸掉它的沖動，握着手機的手有些發顫。

她閉着眼，手心依舊發顫，宣樾忽然意識到不是手臂發顫，而是來電振動聲音，手機屏幕裏映出周衡名字。

宣樾側身接打電話。

對面的聲音越發欠揍：“晚上出來玩。”

宣樾喉嚨滾了滾，壓低聲音：“我晚上有課。”

“學姐真是個大忙人啊。”對面頓了頓，“那就不去上課，晚上我來接你。”

“周衡，周衡！”她是真的不想見他，“我、我晚上真的有課。”

周衡：“哼……”

宣樾還沒摸清他什麽意思，電話就被挂斷了。

“是你男朋友嗎？”

宣樾不想說話。

宣衛又問她：“大姐現在在哪裏？我是真的想見她一面。”

宣樾不會告訴他，這下吃東西的興致也沒了，只想快點離開此處。

誰知宣衛又拉住她，握着她的手腕，神經質地問：“這才沒多久，你就忘了紀昭哥了嗎？”

……

宣樾擡頭，忽地用另一只手扇了少年一耳光，大吼：

“宣衛你煩不煩！都說了宣雲和我都不想見你！非要自讨沒趣嗎？紀昭……”

她氣得有些語無倫次：“紀昭，你配跟我提紀昭嗎？我有沒有忘記紀昭跟你有什麽關系！別來煩我們了！”

宣樾把他的手掰開，“宣衛，如果你真的有良心，如果你真的有把宣雲當姐姐，就別來打擾她，別來打擾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