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治心病2
治心病2
風滾草攥着彪形大漢粗壯的手腕,少年人的臂膀綻起青筋,頂出精瘦的肌肉塊,就那樣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好像要把人看出一個洞來。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震得大氣都不敢出,岳蘭時趕緊放下孩子,去拍他的肩,“小風,客人要走了,放開吧。”
風滾草深沉的瞳孔微微一顫,幽黑的顏色逐漸變淺,他大夢初醒般望向岳蘭時,五指随即撤了勁,去抓那人長衫上的衣角,“先生,您有沒有受傷?”
當真是身體力行演繹什麽叫換臉如翻書。
彪形大漢迷迷糊糊地瞥了一眼被他捏過的地方,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那腕上的皮膚紅得發紫,整只手腫得跟發面饅頭似的。
他被吓得暫時性失語,杵在地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我沒事,你先去清點藥材。”岳蘭時趁此機會清了場,又給彪形大漢抹了膏藥,喂他吃下解毒的湯劑,才将人完好無損地送走。
劉月這小丫頭倒是機警,只聞到藥草的味道,便脫口道:“風哥哥下的毒是虎頭蜂的蜂毒!得用紫花地丁來解!”
岳蘭時哭笑不得,摸摸她的頭,“真聰明,那小月兒知道風哥哥為什麽要給人下毒嗎?”
風滾草正在藥櫃旁分揀草藥,聽到這話小手一抖,上半身僵硬得像塊石頭。
劉月笑起來嘴巴彎彎的,能看到裏面的門牙缺了兩塊,她也不害羞,抱着岳蘭時大聲道:“因為風哥哥和小月兒一樣!都喜歡先生!想保護先生!”
岳蘭時:“……”
風滾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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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午飯時間,村裏到處是燒菜煮飯的味道,木柴燃燒的炊煙和油煙混在一起,彌漫在鄉間田野。
村民們背着鋤頭,挑着扁擔,浩浩蕩蕩地從田裏回來,劉月被路過的爺爺接走,岳蘭時也炖了一鍋肉湯,準備給風滾草補身子。
自從那晚他對風滾草說:“我要救你,我想救你”,他便讓人住下了,每天不光教人讀書識字、辨嘗百草,還變着法地調整飲食,風滾草住到現在三月有餘,身體壯實了不少,臉上也有肉了。
由于常年勞作,少年人的手臂結實有力,小腿和大腿的肌肉線條清晰可見,只需得藥膳滋補,便能擁有遠超同齡人的體魄。
可總歸是少年心性,時不時就會和找茬的患者針鋒相對起來。
雖說岳蘭時不怪他,但總有一天他需要獨自面對這一切,到那時……
岳蘭時想得腦仁疼,将大鍋裏的肉湯盛起來。
風滾草自知闖了禍,蹑手蹑腳地趴在門外偷看。
他把肉湯倒進中藥罐子,在裏面加了黃芪、枸杞、西洋參、當歸,然後加炭火熬煮。
十幾歲正是中氣十足的年紀,風滾草卻氣血兩虧,如果不好好調養,恐怕會影響他未來幾十年。
岳蘭時一邊扇風,一邊如火如荼地想他究竟是經歷了什麽,身子才這樣虛虧,結果木碳飄出黑煙,一會就把他熏得夠嗆,嗆得鼻涕眼淚一塊流。
風滾草見狀連忙找到一塊幹淨的布,打濕後放到岳蘭時嘴邊,“先生,慢慢呼吸。”
岳蘭時接過濕布捂住口鼻,緩緩地吸進一口氣,感覺舒服多了,于是将布還給他,“你去歇着吧,忙了一上午了。”
但風滾草并不接茬,只是靜靜地蹲在他旁邊,眼神耷拉着望向腳尖,像只可憐又委屈的小狗。
岳蘭時放下扇子,轉身面向他,“知道錯了嗎?”
風滾草依舊望着腳尖,沒說話。
岳蘭時愠惱道:“我不是說你不能生氣,而是你給人下毒的這件事,原本就是錯的。”
風滾草撇撇嘴,小聲嘟哝道:“明明就是他們不好。”
“你還知道頂嘴了?”岳蘭時氣笑了,“我第一堂課怎麽教你的?這就忘了?”
風滾草又不說話了。
岳蘭時是那種一眼看上去很溫柔的人,或許是因為他長了一雙含情的桃花眼,眼尾微翹而細長,有時泛着淺淺的紅暈,尤其是嘴角下方的一點紅痣,讓他多了一份不屬于男子的柔情。
所以當他嚴厲的時候,那種溫柔造成的反差,才足以令人膽寒。
岳蘭時一言不發的時候,風滾草冷汗都要冒出來了。
“先用午膳,再去後院面壁思過吧。”
留下這句話,岳蘭時起身去拿碗筷。
水聲嘩啦啦地充斥在廚房,和湯汁的滾水聲、木碳柴火的燃燒聲一起搗進耳膜,搗得風滾草難受極了。
“先生第一堂課,醫者不可有害人之心,不可用醫術傷人,我都記得。”他壓抑着哭腔道。
岳蘭時喝了一口水,沒搭話。
風滾草站起身走到他身邊,忽然話鋒一轉,“可他們欺負先生、折辱先生,難道要讓我眼睜睜看着嗎?”
岳蘭時一愣。
風滾草小心翼翼地去抓他的衣角,顫顫巍巍地道:“先生莫要生氣,弟子這就去罰站。”
岳蘭時終究還是不忍用餘光看他,這三個月來他長高了,感覺再有個一年半載就要超過自己了,可神色還是唯唯諾諾的,甚至認個錯都不敢擡頭。
這樣自上而下打量他的時候,能看到他鴉羽般的眼睫像一把半開的折扇,細長而濃密,眉峰如箭羽,鼻梁錯落有致,有一種棱角分明帶來的冷峻感。
風滾草不等他說什麽,跑到後院裏拿一本《傷寒雜病論》頂頭上,站在牆壁面前開始思過。
“平脈法(上),問曰:脈何以知氣血髒腑之診也?師曰:脈乃氣血先見。氣血有盛衰,髒腑有偏盛……”
不一會傳來少年人誦書的聲音,他的嗓音低沉,吐出的每個字都珠圓玉潤。
岳蘭時一陣長籲短嘆。
這種十幾歲的孩子真是不好教啊……
岳蘭時給他盛了一大碗米飯,還特意用勺子壓緊實了,來到院子裏,見他還在面壁誦書,便清清嗓子,“行了,用午膳吧。”
誦書的聲音戛然而止,風滾草渾身一顫,擡起衣袖開始擦眼淚,“謝謝先生……”
岳蘭時的眼神飄向遠方,有些過意不去地撓了撓後腦勺。
這孩子啥都好,就是不經罵,稍微說他兩句就哭戚戚的,整得跟受了多大虐待似的。
就在這尴尬的氣氛僵持不下時,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岳先生!風滾草在嗎!”
岳蘭時一看,這不是村長他老人家嘛,上前道:“劉叔怎麽了?”
結果村長一身華麗的袍子把他吓了一跳,“您這是?”
村長穿着祭祀才會用的禮服,眉頭緊鎖,五官都要擰一塊去,“縣丞大人來我們這兒參拜佛像,原本好好的,不知怎的有個佛像的袈裟破了一個角!像是被人挖了!那金子值錢吶!縣丞大人是參拜的時候發現的!氣得臉都綠了!”
岳蘭時看了看他,又回頭看了看院子裏的某位,“……可這跟風滾草有什麽關系?”
村長臉紅脖子粗,右手背拍到左手心,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這每日檢查佛身是否完好,就是他風滾草的工作!”
岳蘭時:“……”
風滾草放下書本,急匆匆小跑過來,“叔,是哪個佛像?”
“石窟第五洞。”
“那不是盧舍那佛嗎?”
“人縣丞要拜肯定拜最大的啊!”
風滾草抄起家夥,跟着村長往外走,語氣平靜,瞳孔空洞,宛如沒有靈魂的人偶,“我今早檢查的時候都是好的,上午有人上山嗎?”
“守山的劉青說沒看到有人進山。”
“是嗎……”
“那個……”岳蘭時讪讪地叫了一聲,原來兩人已經走至山口,他一直跟在他們身後。
村長駐足道:“岳先生請回吧,風滾草幹這事已經十幾年了,老道得很哩!”
言下之意就是勸他不要多管閑事。
可村長越這麽說,岳蘭時越覺得內心杵得慌。
風滾草扭頭的瞬間變換神情,沖他咧出一個笑,“先生請放心,我去去就來。”
太陽照在他的臉上,滲進烏黑的鬓角,攆出細碎的金芒。
岳蘭時:“……”
眼看兩人的背影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山路的拐角,他安慰似的忖量村裏總共那麽幾個人,還都是些熟面孔,要找到偷盜之人應當不難。
他回家将飯菜照常擺好,等風滾草回來吃。
然而等到了太陽落山,也不見風滾草的影子。
到寅時三刻,岳蘭時忍無可忍,連木屐和亵衣都顧不得更換,披上外衫就直奔山口。
七月流火的風刮出絲絲涼意,被夜晚的月色那麽一浸,就生出一些刺骨的寒意來。
“小風!小風!”他氣喘籲籲地沿着記憶尋到那通往石窟的小道,彎月在夜幕上散出清冷的光,高大的喬木恍若一柱承天,更顯得周圍清幽蒼茫,這樣行進在其中就猶如裹在一片潭伸手不見五指的死水裏。
他打了個寒顫,拉緊領口的衣布,一面走一面喊,卻始終沒有得到回應。
不知走了多遠,岳蘭時從枝葉繁茂的小路探出一個頭,發現雕梁畫棟的石窟就在跟前,他忙不疊加快腳步,跑到洞口,見臺階上躺着一把鋤頭,他立刻認出來這是風滾草的東西,厲聲道:“小風?!小風你在嗎!”
須臾,裏面響起短促的腳步聲,從外面聽來感覺空蕩蕩的,“先生?是先生嗎?”
尾音還在跌跌撞撞,風滾草卻已出現在洞口,臉上難掩激動的悅色,“您怎麽來這了。”但看到他滿身的雜草樹枝,還有睡前才會穿的木屐和亵衣,登時慌了神,“這條山路不好走,先生有沒有受傷?”
洞口的風撲面而來,岳蘭時後背的汗毛刷的一下豎起來了,他不可置信地望着那被巨大佛像襯得渺小的影子,嘴唇都在哆嗦,“你到底在這裏幹什麽……”
就算兩人隔了有一丈遠的距離,岳蘭時也看得真真切切。
風滾草的胸口大敞,裏面是一條猩紅的傷口,那個傷口對着心髒,正在往外緩緩滲血。
而他背後的石佛,就像要把他吃掉一樣靜靜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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