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章
第 26 章
林曦霧最終, 還是把白绫接了過來。
她站起身,讓顧無琢坐到她的位置上,捏住绫布兩端, 環過他冷白色的皮膚, 罩在他雙眸上。
“眼睛,平日會疼嗎?”她看到顧無琢眼眶周圍紅痕未消, 小聲問,“宗門的醫修怎麽說?”
林曦霧孩童時期,酷愛當孩子王, 和同伴在小區裏挖土尋寶,經常沒洗手就揉眼睛, 如是許久,得到眼疾的臨幸。
她還記得當時的感覺,又腫又疼, 雙眼像被火辣辣的針刺不停地紮,燒起來般滾燙。一到晚上尤為敏感,畏光,且經常流淚。
“不怎麽疼, 所以沒讓他看。”顧無琢回答。
他眉宇溫和, 聲音輕柔。乍看上去,絕想象不出此刻的內心,如同油煎火燎,極為難受。
世界徹底陷入黑暗, 光線消退時, 顧無琢會滋生出焦躁不安的情緒。思緒宛如不受控制一般, 回到某個只剩明月照耀的夜晚。這些年識海被污染,便愈發無法自控。
不能在她面前表現。
顧無琢手指輕動, 發狠般把藏在錢府地下,從法陣中鑽出的邪魂揪出,盡數碾碎,緩解心底的焦躁。
他僞裝得很好,身後的少女無知無覺,還在絮絮叨叨地叮囑:“身體是第一位,等再見面的時候,讓他看看吧。”
林曦霧不知道顧無琢的想法,手上動作不停,不緊不松地在顧無琢耳後打上繩結。
心底止不住腹诽:時梧聞真是沒本事,少主身上新傷那麽多,居然還放他到處亂跑。都怪任務結束得太早,要是那時她還是林芷柔,非把他關在素草堂,治不好不讓他出去。
“好了。”她的唇瓣蹦出兩個字,輕快地松手。
顧無琢撫上遮掩白绫,若即若離地輕觸一下,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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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來,素白仙衣在陽光之下,投落極深的黑影。
離開客房前,顧無琢再度施展幻術,改變頭發的顏色,扮做尋常修士模樣。
那雙毫無感情,冰冷刺骨的眼睛由白布蒙着,不見蹤影。林曦霧轉身離開時,似乎還能看見少年曾經如遠山含翠的眉眼。
他現在到底是怎樣的人?林曦霧想不明白。她定了定神,依照先前的計劃,去找錢洛清。
陽光穿過後花園高聳樹梢,落在長廊,悄無聲息為府邸鍍了層金輝。
林曦霧找到錢洛清時,她坐在五尺高的房頂上。
少女臉上稚氣未脫,正踩着磚紅色瓦片,半閉雙眼,享受清風拂面。見到林曦霧,錢洛清睜眼直起身,樂呵呵朝她招手:“林道友,上來陪我坐會兒。”
林曦霧努力思索,想努力找個理由,和錢洛清搭話,沒想到對面直接送上門。她仰起臉,确認錢洛清的方位,答應一聲:“稍等,房頂太高了,我得爬上去。”
林曦霧沒有築基,雖說體質還行,但還沒資格身輕如燕禦劍飛行。她選了幾個踮腳的地方,調整氣息,靠內勁蹬上屋頂。最後關鍵處,還要緊急扒拉,免得掉下去。
撲騰幾下,總算站穩腳跟,到錢洛清近前坐下。
錢洛清看着她,搖頭晃腦:“林道友,你不行啊。看我,我才十五歲,已經築基了哦。我這兒有一套修行指南,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送給你。”
她對林曦霧印象很好,笑着繼續和她拉近距離。
“哎,我忘了問你,你的靈根有哪些?”
林曦霧斟酌片刻,如實回答道:“我是單一金靈根。”
錢洛清先是大驚,又是大怒:“你既有如此好的天賦,為何惰于修行,年過十八才至練氣。你看,連我都築基了。”
少女俏聲說話,隐隐有炫耀的意味在裏面。
錢洛清的意思很明确,也正中林曦霧下懷,她凝眸發問:“大小姐是何靈根?”
“五靈根。”錢洛清驕傲地昂起腦袋,“哼”了一聲,“厲害吧,五靈根築基,和其餘修士的差別就沒那麽明顯。師尊得知我築基的時候,可是把他的私人花舟借給我,帶我環游了圈東海島呢。”
和林芷柔一樣,是五靈根。林曦霧彎彎眉眼,凝結的眸光中流露一絲懷念。
這并不是多好的資質,錢府許久沒出過有仙根的子嗣,好容易有了一個,偏偏還是最差的根骨,難怪李夫人會病急亂投醫。
“錢小姐對自己的根骨看法如何?”林曦霧打量錢洛清的臉色。
錢洛清不明所以:“有什麽看法?挺好的啊,雖然是累贅,但又不會讓我無法修行。”
她看上去并未把自己的靈根低人一等放在心上,更不會去和邪魔外道同流合污。
“林道友,你這麽看我做什麽?”錢洛清半天沒聽到林曦霧回複,警覺扭頭,盯着林曦霧直瞅。
林曦霧偏過頭,與錢洛清四目相對:“假如說,我有辦法給錢小姐換靈根呢?”
錢洛清神色驟變。
“林道友,你在說什麽?更換靈根乃是邪術,天地不容。”她拉遠與林曦霧之間的距離,試圖和邪修楚河漢界泾渭分明。
還沒來得及撤,手被抓住。
屋頂無人查看,剛巧避人耳目。
林曦霧湊到錢洛清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聲道:“錢小姐,李夫人與邪修勾結,要置換你和錢嫣兒靈根之事,你可清楚?”
“!!”
顧無琢到達客廳時,李夫人已等候多時。她姿态優雅地坐在客位,桌上擺了個食盒。見到顧無琢,熱情地請他主位就座。
錢嫣兒正抱着花皮球,在李夫人膝下自得地玩耍。李夫人面帶微笑,見到顧無琢後,朝身旁的張嬷嬷使了個眼色。
張嬷嬷得令,上前奪走錢嫣兒的玩具。女娃的球被搶走,眨着懵懂的大眼睛,要哭不哭。
“仙長的眼睛,可是有什麽不适?”李夫人看向顧無琢,關切地詢問。
“我雖目不能視,但有神識探查,與雙目健全者并無不同。”顧無琢沉聲道。他的語氣攀上冷意,似是心情不佳。
長指撫上布绫時,又帶了抹柔和:“此物是久別重逢,師妹送的禮物。”
他轉向錢嫣兒的方向,神識探出,粗略進行探查。
錢嫣兒不哭不鬧,呆愣愣地看向顧無琢。
“她的母親是誰?”顧無琢問。
李夫人:“是一名妾室,生她的時候,難産走了。仙長,仙子說,此女靈根極為特殊,若如步入修行之道,可一日千裏,尋常人望塵莫及,當真如此?”
顧無琢藏在白绫下的雙眼睜開,微微眯起。
“她的母親乃是妖物,生出她時将妖丹藏匿其身,讓她的靈根被妖氣包裹。”
李夫人神情嚴肅:“那個家夥……”
顧無琢将手一擡,長指曲起,無聲地捏出一個法訣:“如果夫人想去掉小小姐靈根上的妖氣,便需要我對她的母親作法,由她本人收回。不然,錢小姐恐怕會在儀式過程中出事,性命不保。”
李夫人臉色沉重,恨恨看向錢嫣兒,深深吸了口氣:“錢三,把小小姐看管起來,莫要讓她逃出去接近大小姐。”
管事上前,答應一聲,拽過女娃的胳膊,将她帶離房間。錢嫣兒不哭不鬧,乖乖跟着。
李t夫人又朝顧無琢失禮:“愚婦只是一屆凡人,能抓到那女妖,全靠仙長的同門出手。如今那位仙子在外未歸,我怕控制不住她,還請仙長與我同行。”
“仙長往這邊請。”她揮退仆從,拿起桌上的食盒,獨自引領顧無琢。
暗道就開在錢府老爺的書房中,李夫人如入無人之境,完全不擔心被丈夫發現。她擰開機關,擺滿書冊的木架牆往兩旁分開,露出藏在後面隐蔽的暗門。
暗門之內,是蜿蜒向下的石階。
漆黑的石階,以及兩側不斷延伸的牆壁上,刻畫有神秘莫測的鎮妖符文,密密麻麻布滿四面空間,伴随暗門關閉,圖案仿佛活了過來,散發明亮的金色光。
暗道盡頭,吊着個人形的生物。她的雙手被鐵鏈綁住,半懸空地挂在牆面上,渾身是傷。聽到動靜,無力地擡頭,露出雙泛金的,瞳仁細長如蛇的眼睛。
女子身下,放有一只大鐵籠,裏面的男人胡須長而淩亂,好久不曾打理過。
他的神情驚恐狂亂,看到李夫人,絕望地大叫:“心兒,心兒求您放過我,我再也不敢了,都是這個女人勾引我,要不是她,我根本不會犯下此等錯事。”
“仙長,錢嫣兒的母親就是她。”李夫人對妖女心存警惕,害怕她暴起傷人,站得稍遠,“我不如你們法通天地,只聽憑吩咐行事,想讓我做什麽,随時與我說便是。”
顧無琢站在女妖身旁,臉上神色分毫不變,仿佛根本不曾聽聞那些慘叫:“原來如此。”
“她已被抓住,不過是靠僅存的妖力在負隅頑抗,處理起來并不麻煩。儀式需要在此女身邊進行,且替換靈根的二位必須在場,耗時半日,李夫人準備何時開始交換?”
“在她身邊麽……”李夫人念念有詞,“這下可不妙,要是被洛清發現,一定會埋怨我太過心狠。”
她低下頭思量一番,問道:“仙長,換取靈根時,是否需要洛清保持清醒?”
顧無琢搖頭。
李夫人當即展顏:“那便好了,洛清貪睡,自從蒼陵仙府歸家之後,經常因為晚起誤了早飯時辰。明日中午過後,我會派人來請仙長。”
顧無琢點頭,二人商量完畢。離開暗道前,李夫人将食盒打開,取出裏面的粗面滿頭,丢進鐵籠子:“吃吧。”
語氣藏着不耐,送完食物後,轉身便走。
暗道上布有隔音的術法,內裏的聲音不曾傳出分毫。顧無琢離開暗門,簡單将所知所聞梳理一遍後,走上返程,很快回到客房。
剛開門,就撞上等了他不知道多久的林曦霧。
林曦霧蹲在門口,滿臉的怨念。顧無琢出現後,情不自禁揚起眉間,露出如見天光的表情:“師兄,你都幹了些什麽?”
礙于有旁人在,直呼其名對顧無琢的名聲不好,林曦霧特意改動稱呼。
林曦霧擡手一指,指向房間裏四面不透風,連聲音都隔絕得嚴嚴實實的結界。
錢洛清正被關在裏面,已經放棄錘砸敲喊等自救的動作,縮在角落裏,憋屈地抹着眼淚。
“她剛剛想對你動手。”顧無琢平鋪直述,闡明事實。
他沒立刻殺錢洛清,已經是顧及林曦霧的反應了。
戾氣沖擊識海,語氣中隐隐透出涼薄之意,說到一半意識到不妥,方才急急住口。
顧無琢不提還好,一提,林曦霧頓時想到前不久發生的事,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氣:“錢小姐是反應過激了,但突然出現一個結界,把她嚴嚴實實包起來,然後傳送到客房,這也太吓人了。”
錢洛清聽到林曦霧和她說,李夫人想要交換她和錢嫣兒的靈根時,第一反應是勃然大怒,認定林曦霧在污蔑李夫人。
“你說謊!”錢洛清想也不想,一掌拍過來。
林曦霧修為畢竟要差一檔,躲閃不及,只能擡手格擋。眼看就要被打到,一股勁風襲來,将兩人隔開,同時掀飛了錢洛清。
再之後,就是錢洛清被關進結界。結界設計精巧,無論錢洛清說什麽,都不會傳到外界,只會嗡嗡嗡盡數灌入她耳中。她的怒火煙消雲散,與林曦霧大眼瞪小眼,上演無聲啞劇。
“錢小姐突然受到沖擊,接受不了很正常。”林曦霧很理解錢洛清,“再說,一巴掌而已,又沒有打臉。”
“但你這……也……”林曦霧扭頭,看向跪坐在結界中,又開始激動敲砸凝着黑氣的結界壁的錢洛清,終究沒忍住“噗”一下笑出聲。
“這也太……哈哈哈……太讓人不知所措了。”
林曦霧忍了全程,在最後破了功。看到錢洛清的臉色更差,連聲咳嗽,試圖壓住嘴角笑容。
“快放人啦,你看她都哭成什麽樣了。”林曦霧牽住顧無琢的袖角,無意識一頓搖,“師兄,放人。”
顧無琢走進客房中,反手合門,解了靜音的術法:“錢小姐,激動完了嗎?”
錢洛清跪在結界裏,淚眼朦胧地瞪林曦霧:“誰讓她污蔑我母親的,我母親不過是凡間婦道人家,怎麽可能會與邪修有染?我不相信。”
“她說的話不假,你要是心存疑慮,就自己看。”顧無琢掌心向上,翻出顆留影玉佩,抛擲半空。
留影玉甫一脫手,清晰地投射出顧無琢此前的經歷。
他看不見,幹脆以由上至下的角度,把發生的一切盡數收錄。
錢洛清原本一臉的憤怒,看清留影中的人物形象後,怒火迅速被驚愕取代。她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看着母親一反往日慈祥的姿态,粗暴地對待小妹,走入暗道。
看到籠內的髒亂男人,聽到他的求饒後,更是愕然:“那、那個男人是……”
錢洛清呼吸急促,很艱難地接受所見到的一切。
“那個男人、是我的父親。”錢洛清花了許多時間,終于說出話來。
“他懦弱且無能,從我記事起,就常常喝醉酒,染一身病從花柳巷回來。嚷嚷得滿府不寧,我被他從夢中吵醒的時候,卻總是看見母親指揮張媽媽和錢三,拿起棍棒,把他趕到客房鎖起來的場景,所以,我讨厭他,卻從來不怕他。”
“從幾年前,他就常常許久不歸。因此,此次回來沒見着他,我以為他只是像往常一樣離家逍遙,沒曾想被阿母關了起來。”
林曦霧又拽了拽顧無琢的袖口:“她相信了,你先放人。”
顧無琢捏起法訣,手勢快速變換後,纏繞黑氣的結界消失無蹤。
哪怕結界消失,錢洛清依然維持頭枕膝蓋的姿勢。她蜷縮着身子,不停地瑟縮發抖。
“阿母,阿母怎麽會變成這樣?我又怎麽會用我妹妹的靈根呢?我明明過得很好,我明明每次寄信都會和阿母說我的修行路很順,讓她不用擔心。”
林曦霧離開顧無琢,來到錢洛清身邊,伸手搭在她肩上。
她好歹也在修真界生活過半年,對于修行邪術的條例勉強了解些,話語溫吞,卻沒有刻意委婉。
“李夫人所犯條例,應當不止有關修真界。其囚禁凡人,且主動聯系邪修,皆觸犯凡界條例。在仙門對其進行懲處前,會交與知州先一步判決。”
“錢小姐,你打算如何?”
林曦霧半蹲下來,任錢洛清滿目倉惶,驚懼地抓住自己的手。錢洛清還沒聽完,立時拼命搖頭。
“林道友,那位道長,這件事與你們無關。”錢洛清顫聲祈求,“我會解決此事,二位可否不要再管?”
林曦霧又想到在推演劇情中的那片火海,如若不是顧無琢動的手,那錢府必然被什麽人盯上。一旦他們離開,事态便會與原定軌跡無異,所有人十死無生。
“府邸除去李夫人捉拿的那只女妖,還有其餘的邪陣。”林曦霧想着顧無琢對她說過的話,緩聲說,“我們離開後,你不會有時間帶母親逃走。就算能踏出錢府的門,與她合作的邪修難道會放過你們嗎?”
其實這些話,由顧無琢來說更好,他才是真正有能力出手的人。林曦霧人微言輕,只該在他身後做捧哏的。可偏生從頭到尾,他都一言不發,林曦霧只能越俎代庖,講幾句話引導計劃發展。
“可是!”
“夫人還沒來得及動手。”林曦霧提醒錢洛清。
“此地雖然陰煞之氣極重,但并無業障,即使敗露,也有從輕發落的可能。與其在這裏心急,倒不如直接将此事告知蒼陵仙府,讓他們立刻派人過來,趁一切還未變遭之前進行t處理。”
她在被顧無琢捅了一劍後,趁着傷勢未愈,将乾元門的門規戒律好好看了一遍。如今再度回憶,竟能順利地找出凡人勾結邪修的處置方案,提議補救措施。
這個世界的背景,雖然與她認知中的古代很像,儒釋道經文亦有不少,卻不似林曦霧書中讀到的那般迂腐,沒有“親親相隐”的概念。揭露李夫人為惡之事,無論是錢洛清來做,還是她來做,并無區別。
林曦霧盡可能柔聲細語,錢洛清卻像是被刺激到般,回身惡狠狠地瞪着她:“你想讓我出賣阿母?絕不可能。”
林曦霧陷入沉默,靜了許久,緩緩開口:“那便由我來聯系吧。錢小姐,不只是你,我也看到了經過。”
“既然選擇将此事告知你,我不會替你隐瞞。錢小姐,李夫人的所作所為,無論由你揭露,還是由我,結局都不會變。”她語氣溫柔,揉着錢洛清的腦袋安慰她。
錢洛清很久沒有說話,她使勁兒瞪着林曦霧,好似要把她瞪出一個窟窿。
林曦霧知道她不好受,随她盯着自己看。
沒過多久,錢洛清的臉色猛然變化,最初的滿臉不甘化為恐懼,所有的負面情緒畏畏縮縮,盡數憋回去。
仿佛有什麽人對她發出警告,和她說:再看,把你的眼珠子挖下來。
林曦霧扭頭去看,卻只見到青年長身玉立,風華絕代。顧無琢白绫覆眼,卻好似覺察到她的視線,偏頭朝林曦霧彎彎唇角。
好一副乖巧柔順的模樣,林曦霧心底腹诽。她盡力忍了忍,沒再度笑出來。
驚吓之後,錢洛清終于冷靜下來,她雙臂環住林曦霧,抽抽噎噎哭了好長時間,又是道歉,又是焦慮阿母的命運。
等她緩過神,拖着身軀走到門口,終于道:“母親明日不會找到我,我會回蒼陵仙府,親自找師尊告知此事,往返需三日時間。我會給母親留信,不用擔心她發現異樣。”
她的語氣再不複先前那般活潑,透着濃濃的哀傷。言畢,不再遲疑,推門而出。
林曦霧聽見顧無琢開口,語氣冰涼:“三日……”
會不會太長了,顧無琢如是想。
若是直接由他動手,一日之內,就能破壞地脈下的法陣,把錢府的所有人送去蒼陵仙府。錢府的事解決得越快,留給她成長的時間就越多。
林曦霧生怕顧無琢說些不好聽的,沖上前兩步關門:“三日很不錯啊,我還能趁此機會好好在明盤江畔玩玩呢。”
“去蒼陵仙府,也不急于這一時。”
在系統回歸之前,她還拿不準顧無琢的态度,凡界修士數量少,受到的打擾也少,剛好給她足夠的時間,用自己的眼睛觀察他。
“修行一事道阻且長,及時行樂才是最重要的。”在設定計劃前,她和系統對過時間線,蒼陵仙府近幾日不是安全的,再加上顧無琢在她身邊,錢洛清一來一往,不會有事。
“對了。”
林曦霧轉過身,仰起臉,張大眼睛看着顧無琢,一副明眸善睐的模樣。
“顧無琢,你剛剛是不是吓唬錢小姐了?”
“吓唬……?”她聽到顧無琢念着這兩個字。
他沒有解除幻術,雪白布绫下,是烏黑如墨的發絲,鬓發溫順地從耳畔垂落,搭在面頰上。
“對啊。”林曦霧道,“你不知道,剛剛她一瞬間所有眼淚鼻涕都收回去了。錢小姐是不知情的無辜人,沒必要對她态度惡劣吧?”
“你、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嗎?”林曦霧繞了一大圈,終于開始聊正題。
她知道顧無琢性子悶,生怕他有心事憋着不說,日積月累,在最後的時間來個大爆發。
顧無琢輕吸一口氣,默默搖頭。
并不是不開心,而是頭實在疼得厲害,一時間威壓控制不住地外放。
他避開林曦霧,沒讓她察覺異樣,但對于錢洛清而言,先前的感受不亞于鋒利的刀刃帶着惡毒的殺意,極突兀地從天而降。
時梧聞說,單純邪氣入侵,速度并不會如此之快。他的理智搖搖欲墜,不只是陰煞之氣入侵靈臺,更因為自離別之後生了心症,連帶識海也開始有傾覆的趨勢。
在地府時,顧無琢可以通過打散攻擊他的游魂,釋放心中的殺意,一旦回歸凡界,既不能濫殺,又不能破壞封印法陣,顧無琢竟找不到維持情緒穩定的辦法。
他猜到林曦霧曾對自己有過好感,努力回憶過去的模樣,試圖讨好她。
可時間過去太久,記憶中面容早就模糊不清,顧無琢已認不出自己是何模樣。
顧無琢不停地告訴自己,他需要讓林曦霧離開,至少現在,離自己遠些,別吓到她。可他拼盡全力,竟然開不了口。
“顧無琢?”
她沒有抽身離開,反而更進了一步。
“你……不舒服嗎?”
她放緩語氣,比起安慰錢洛清時的口吻,更顯關切。聲音清甜,帶有若即若離的試探,羽毛般撓着他的心底。連帶頭疼,似乎都削減些許。
等顧無琢回神,他已經探手去拉林曦霧,把她拽離門邊。他被自己的動作吓了一跳,如同破罐子破摔,沒有松手。
她發出驚訝的疑問聲,顧無琢定下心神,又把她往自己身邊拉扯幾步。
沒什麽可猶豫的,沒什麽可擔心的。林曦霧便是阿霧,哪怕還不曾戳破窗戶紙,他們彼此間皆心知肚明。
她是神明賜下的禮物,連續兩次,降落在他身邊。
在他身死之前,她只屬于他,只能心甘情願地留下。她喜歡過的“顧無琢”扭曲成什麽模樣,與他何幹。
她要是怕了,想逃了,鎖起來就好。來日捧着她的手,把匕首送進心窩,以示歉意就好。
他可以為所欲為。
顧無琢道:“阿霧,我想送你個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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