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章
第 35 章
傍晚時分, 林曦霧來找顧無琢。
來到藏書閣前,她莫名有些緊張。原地轉了兩圈,才清了清嗓子, 通過手镯傳音。
“顧無琢, 你有空嗎?我有話和你說。”
顧無琢很快給了回複:“稍等。”
藏書閣安靜依舊,沒多久, 柳素聲從木樓中走出,神情古怪。
見到林曦霧,女修長眉一挑, 似是意識到什麽t。她語氣輕快地打了個招呼,翩然離去。
藏書閣前的小靈偶盡職盡責地巡視, 見到林曦霧,擡手把她攔住。
林曦霧朝門前木偶祭出靈力,靈偶檢測完畢, 蹦跳着讓開道路。
藏書閣內部分有閱覽區與尋書區,林曦霧登上八樓,看到顧無琢靜坐在古素桌椅間。
他的情緒似乎有些低落,見到林曦霧後, 沒有将卷軸放回, 掐指捏了個法訣,隔絕聲音傳出的可能。
林曦霧來到他面前,很自然地坐下。她琢磨如何說話,顧無琢卻搶先開口道:
“柳掌門與我說, 你在清涼臺入定, 吐納與調息的方式都很精巧。”
林曦霧點點頭:“她似乎對我很欣賞, 我遇到瓶頸時,還出手相助了一把。”
顧無琢:“她還和我說, 你天賦異禀,想收你做弟子。”
林曦霧雙眸頻繁眨動:“哎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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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素聲對她如此熱情,真的是為了挖牆腳啊!
顧無琢垂眸看她,來到蒼陵仙府兩日,他的雙眼又明亮幾分,應當是能看得更清楚些。此刻,黝黑的雙眸卻再度陷入晦暗。
“蒼陵仙府中的修士,以學識淵博著稱。善各類法訣、機關術,以及煉藥煉器,以修心為主。”顧無琢神色陰郁,說出的話倒還算客觀。
“柳掌門所修之道,乃是太上忘情。得情而忘情,忘情而至公。跟随她,的确能讓修為更加精進。”他轉眸看她,“你意下如何?”
林曦霧擡手,輕輕拽了拽眼前人的袖口:“你等着,我現在就拒絕她。”
顧無琢沒想到她回答得如此幹脆,喉結上下一動。
他斂去眼底神色,開始認真地與林曦霧分析利弊:“此宗實力較弱,但論修心修道,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師門。你不必急着拒絕,可以留待任務完成,恢複自由身以後再做考慮。”
林曦霧用力搖頭,她取出紙筆,言辭懇切地寫了封信箋,表達她對宗門一片赤誠,絕無另投他們的想法。寫完信後立刻寄出,趕在顧無琢阻攔前,朝他一攤手。
“拒信已經發出,你放心了吧。”她嘴角噙着笑,“再說,我等事情處理完之後,是要回家的,哪還有機會繼續修行。”
“回家麽……”他笑着接過林曦霧的話,“那倒也不錯。”
“顧無琢,我有個請求?”林曦霧見顧無琢情緒好了一些,往他身邊湊了湊。
顧無琢錯愕地轉頭,愣了片刻,俊美的臉上攀上緊張:“是什麽?”
他的眉宇間隐隐浮出期待,林曦霧看着他的臉,張張口,先前已經背好的臺詞,一時間竟忘得一幹二淨。
她也開始緊張……
“就是、顧無琢,你知不知道一個月內築基的方法?”林曦霧不知道該如何提相約之事,強行換了話題,“我突然被要求達到目标,挺急的。”
顧無琢點頭,臉上期待消失不見:“知道。”
“藥材和法陣到不難準備,只是到時候,要受些委屈。”他露出沉吟的表情,顯然在認真考慮林曦霧的要求。
林曦霧點頭如搗蒜:“沒事,委屈随便受,以後的修行路也不用管,能進階就行。”
她偏過頭,小心翼翼觀察顧無琢的神色。他眉宇間清冽依舊,并無多餘情感。
“顧無琢,你覺得我無理取鬧嗎?”林曦霧試探。
他搖搖頭,長指曲起,掩住心中失落。
“我還有件事。”林曦霧輕抿薄唇,不自覺揪住衣擺。話還未說出,耳朵就有些發燙。
“你明天晚上忙嗎?”
“我無事。”他答得飛快。
“我上次不辭而別,算是對不住你。”林曦霧說得磕磕巴巴,“你要是不嫌棄,明晚我想陪着你,你想去哪兒?燈市?還是留在仙府看書?”
那語氣,一點兒也不輕松愉悅,反倒像是情窦初開的小丫頭邀請愛慕郎君。滿臉飄紅,半天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
林曦霧意識到不對勁,試圖壓制自己的心跳。
胸口起伏好不容易平複,聽到顧無琢回應時,再度變得不安分起來。
“我亦許久不曾入凡間燈市,的确有幾分想念。”顧無琢溫聲道。
他握住卷軸的手又扣緊一分,手往旁一遞,卷軸仿佛生了對小翅膀,招搖過街般飛回到原本的位置。
落進書筒,發出清脆的聲音。
林曦霧擡起長睫,朝書筒看去,覺得他反手的動作行雲流水,實在是好看。
她覺得自己不能再逗留在這兒,霍地起身,落荒而逃。
林曦霧跑得太快,沒見到她離開後,顧無琢追尋她的背影,盡力壓下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揚起。
俊美的面容上含着笑意,他閉上眼,重新從站定的書筒前取出一卷卷軸,打開後以神識掃過。
顧無琢臉上的笑容忽地收斂幾分,雙目睜開,将卷軸的內容又看了一遍。
那是百年前一名醫修的記載,醫修本人是一代大能,可惜早已身隕,只留下個古怪的病例。
他記錄了萬劍宗的一位長老所中的怪毒。
長老原是名驚才絕豔的劍修,一日忽然失蹤,再發現是,已被人重傷,扔在邊界上。
他昏迷多日方才蘇醒,醒來後不僅記憶全無,還有種奇怪的毒素在體內蔓延。那劇毒來勢洶洶,不僅讓他痛苦不堪,還在迅速衰弱。
此類症狀,顧無琢實在太過熟悉。
在病例中,醫修雖然肯定可以通過刮骨抑制毒素蔓延,卻因為劍修喪失求生意志,放棄繼續治療。
顧無琢可以确定,其中記載的毒素,與尚存他體內,被乾坤針強行壓制的怪毒是同一種。
十三歲時的記憶再度湧現,赤水邊界的那場無聲暗殺,沈林檎與垂絲閣的合作,紛紛擾擾地闖入腦海。
顧無琢在往後看,卷軸已到末端,帶着無盡的遺憾做了結語。
劍修死後,他的道侶也因悲痛過度郁郁而終,所有線索徹底斷裂。
直到最後一刻,他也沒能知曉,不斷侵蝕修士身心的,究竟是哪種毒藥。
顧無琢輕嘆一聲,将卷軸放回。
十五日晚,林曦霧站在穿衣鏡前,試穿她為數不多的幾件法衣。
林曦霧一直覺得,她有任務在身,不應該随意放飛自我。她的打扮一直是最低限度,看上去得體靓麗即可。
主動約完人後才發現,碩大一個儲物囊,她竟尋不到一件适合的出行服裝。
和系統讨論許久,林曦霧留了三套衣服,左挑右選,看不出哪件更适合。
試穿杏色長裙時,窗外傳來清亮的啄門聲。林曦霧開窗,發現是顧無琢專屬的靈鴿。
靈鴿遞來一個小包裹,其中是一封鑲邊紅封的精致信函。
顧無琢在紙條上寫道,近日山下靈力出現細微波動,今晚有妖市出現。妖市之中,或許能尋到對修行效果更佳的靈材。
林曦霧看着信,小臉一紅,自诩做那麽多都是為了顧無琢,心安理得地收下信函。
往包裹裏塞了塊油紙包好的核桃酥,放靈鴿回去傳信。
出門前,林曦霧又把衣服換成了對襟桃粉的襖裙,簡單點綴發髻,終于對自己的形象滿意。
她欣然出門,顧無琢已從藏書閣離開,在她所住的住院前等候。
他披了件淺灰色狐裘,內搭錦袍色彩更淡,氣韻雅致,風姿特秀。
如果林曦霧穿的是原先那套杏色裙,和他站在一起,就顯得般配且合适。可她偏偏臨行前一拍腦袋,換了件喜慶點的衣服出門。
兩兩相望,唯餘尴尬。
林曦霧猶豫了一下:“你等等,我突然想起有事忘了,我回去一趟。”
她匆匆進屋,換回原本的衣裝,拎着裙擺出門時,重新和顧無琢打招呼:“我準備好了,咱們走吧!”
林曦霧的藥效果很好,顧無琢已經能隔着數十步的距離,看清少女臉上的笑容。
他的面上泛起笑容,側過臉,笑得有幾分心虛。
……她應該,沒發現那只靈鴿是靈偶,雙目有玄機。
東海內的冥府結界一直在失控邊緣波動,誠如顧無琢所言,蒼陵仙府善文術道法,卻苦于與妖魔纏鬥,甚至需要時時求助外宗。即使仙府修士親近百姓,節慶之日來山下城鎮的也不多。
來到山下同晉城,林曦霧撩起車簾,饒有興致地觀賞窗外的各色花燈。
紙紮的花卉與動物,在溫暖燭光的映照下,呈現出五光十色的斑斓模樣。
入了城,下了馬車,立時融入人來人往的長街。
林曦霧喜歡熱鬧,加上從沒看過古代的燈會,再次沒見識地到處亂竄。
她身邊的人要安靜許多,不聲不響地走着。兩道顏色晖映的袖角晃晃悠悠,時不時撞在一起,宛如牽手的情人。
顧無琢維持守禮的姿态,沒有觸碰林曦霧。
林曦霧遇到新奇東西時,他會陪着一塊t看。林曦霧不想告訴他要買什麽,他就在原地等候。
林曦霧看中一盞花燈,刻意背身買下,想送給顧無琢。
“顧無琢,顧無琢,你看這盞梅花鹿。”她花着自己掙得五兩銀子,朝顧無琢等待的位置跑去。
走到近前時,腳步一頓。
青年像是難得起了興致,竟站在首飾攤位前浏覽。他的指尖捏着一支桃花銀簪。小販滿臉堆笑,正朝他介紹做功與用料。
模樣算不上出挑,純手工制成,鑲了五朵粉色嬌滴滴的花朵。
顧無琢端詳了會兒,出手買了下來。他将其放入袖中,回身朝林曦霧離開的方向看。
林曦霧趕忙拐進巷道,握緊手中兔子燈,刻意多等了會兒。直到确信顧無琢收起花簪後,才正大光明地走出。
“可愛嗎?”她把手裏的木杆舉起,偷眼看他,“你來拎它。”
鹿是瑞獸,仁愛與慈悲的象征,亦是寓意長壽之物。
顧無琢接過,覆手上去。他施了個法訣,讓燈籠變得更亮些:“的确很好看。”
林曦霧轉頭瞅他,期盼顧無琢把發簪拿出,當禮物送她。
顧無琢卻并沒有提到發簪之事:“還有什麽想買的?”
林曦霧忍了又忍,沒忍住。
“顧無琢。”她喊他,“你剛剛是不是買了什麽東西。”
他愣了愣,似乎沒想到會被直接戳穿。遲疑片刻,低聲道:“那簪子用料不好,不合适。”
林曦霧不服:“那你為什麽要買?”
“我不會再摘了。”她見顧無琢伸手進袖口,好奇地湊上,口中叨叨,“我要是早點知道花簪被你調換,肯定也不會一聲不吭把它取下。”
顧無琢錯愕轉頭,看向林曦霧。
她眨巴眼睛笑,踮起腳尖,雲團般的烏發上沒有多少珠花點綴,像聚在一起的濃墨。
“我想了很久,洛雲塵巴不得我替他擋劍,為何要送我防禦法器。思來想去,也只有你有可能了。”
顧無琢性子悶,做過的事絕對不會拿出來邀功,就連識海受沖撞,靈臺不穩時,也不過是稍稍說漏嘴。
要是林曦霧不主動提及,恐怕他會把做過的事一輩子都埋心裏。
顧無琢兩指間捏住的銀簪上,從袖中取出。
皓月般的手腕懸空,眸光落在少女雲鬓間,似是尋找合适的位置。末了,似是想象出她戴上後的模樣,輕輕一笑,欲将手放下。
林曦霧低了低腦袋,一雙眼睛飽含期待地忽閃着。
須臾,頭頂上多出一分力道。輕柔且含蓄,還沒停留多少時間,便倏地撤回。桃花停留在發間,散發勃勃生機。
咚。
林曦霧仿佛聽到一聲鼓點,擡頭時,卻發現無事發生。
只看見顧無琢盯着她發間的花簪看,目光熾熱而專注。低頭與她對視時,又恢複清涼似水的溫度。
“很襯你。”他說。
咚,咚咚。
林曦霧又聽到一聲鼓,這次她聽清了,是從胸腔傳達出來。
心中湧出莫名的酸甜味,翻起無名的情緒。朦胧的燈火中,喜歡兩個字,曾經輕飄飄地飛在紙上,如今逐漸現出實體,壓在心頭,猶如千鈞重。
她捏緊手中的鹿兒燈,嘴角向上。
成功送出發簪後,顧無琢像是有了新的愛好,進入妖市後,挑選完必須的草藥後,開始為林曦霧購置各色各樣的飾品。
妖市不僅有妖怪,還有修士與魑魅魍魉,裏面的商品更是琳琅滿目,令人挑花眼。
“這枚發釵做功倒算精巧。”
“蚌妖兜售的珠花不錯。”
伴随顧無琢的裝點,林曦霧很快從素淨的小姑娘,變得閃閃發光。她連衣服都換做自帶術法的飄逸長裙,大冷天走在路上,卻像是被暖氣包裹,感知不到任何寒意。
她到底花了顧無琢多少錢?!
不對,顧無琢為什麽這麽有錢?!
林曦霧耳垂發燙,在顧無琢又想給她買一枚鑲了生蓮石的戒指時,強行阻止:“夠多了,夠多了,再買下去我要放不下了。”
“今日買完,平日放在儲物囊裏,不會占地方。”他說得輕描淡寫,“那些首飾配備各種術法,會有人需要。你要是覺得礙眼,之後可以賣掉換做靈石。”
“戒指不喜歡,手串如何?”
林曦霧張了張嘴,意識到只要她人在這兒,就會不停地被塞禮物。她甩甩手,拉着顧無琢扭身往外跑,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她假裝嚴肅地東張西望,試圖用別的東西分散注意力。
妖市最邊緣的角落中,擺放一個算卦攤位。攤主一身紅衣缥缈,像鬼又像人,他呆滞地坐在座位上,身邊圍滿叽叽喳喳的小妖。
“夏真人又來了。”
“夏道長的卦就是靈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林曦霧好不容易遇到有意思的,往他身邊挪了挪。除了她之外,其餘修士從男子身邊經過,頭也不回。
林曦霧瞅了半天,和系統确認沒有危險後,往攤位走:“那邊有個算命的,看起來很靈驗的樣子。”
顧無琢正遺憾地把手鏈歸還攤主,一一清點儲物囊中的靈材,聞言,順着林曦霧手指的方向看去,眸子微微眯起。
“那兒……”他眯起眼,掐出一個法訣,“确實有東西存在。”
林曦霧愕然:“難不成,你看不見他?”
“他像是身上施加咒法,讓修士無法看見。”顧無琢微微搖頭,“或許是阿霧的資質卓越,才能看得清楚。”
二人已走到攤位前,紅衣男子擡起頭,看看顧無琢,又看看林曦霧。
“你,能看得見我?”他盯着林曦霧看。
林曦霧心底有些發毛,咽了口唾沫,下意識看向顧無琢。
“他在說什麽?”察覺到林曦霧臉色不對勁,顧無琢忍不住問。
“他在對我看得見他表示驚訝。”林曦霧鎮定下來。
“這兒的卦錢怎麽算?”林曦霧看向紅衣男子的攤位,發現上面并無價格一類的文字。
紅衣男子點了點攤位上擺放的奇怪金屬制品:“不需要錢,需要你替我做件事。”
“麻煩姑娘告知掌門柳素聲,大陣地點在十二裏外的寧河底部,起陣時間就在明晚。”
一段語焉不詳,卻又讓林曦霧感到分外重要的話語。
【起陣時間是什麽意思?】她詢問系統。
很快,識海中出現一面法陣,清晰地标示出寧河底部的狀況。
【好大一面法陣,還連接着東海冥府的結界。設陣者真是個天才,法陣啓動後,結界破碎,藏在入口處的陰煞将會洶湧而出。她這是要取整個東海的百姓的性命啊……】
大陣藏在河底,若非有人提前發現,必然會釀成巨大禍患。
林曦霧心底發涼,朝紅衣男子點頭:“好,我答應你。”
男子:“多謝。”
“我常年脫離六道,能觀相通天地,曉陰陽。”他喃喃道,“姑娘不屬于兩界之內,人生順遂,日後仙途坦蕩,平安喜樂,當真是極好的命格,難怪能看到我。”
他說準了。
林曦霧訝異一瞬,看他伸手,再度叩擊金器:“想問什麽。”
林曦霧幾乎想也不想:“不如,看看我身邊人的命格?要是不好,是否有改變的可能?”
男子朝顧無琢看去,微微一愣。旋即,那張如同死人一般的臉上,露出一個堪稱詭異的笑容。
“薄命之相,有何可說的?”
林曦霧前一刻還在看顧無琢,下一瞬,目光已淩厲地掃向男子。她下意識擡手,攔在顧無琢身前,正準備說點什麽,又聽紅衣男子道:
“姑娘,你親手殺了他。”
林曦霧臉上神情凝固,難以置信地瞪紅衣男子。
“你說什麽?”
他是感知到她的任務,還是再說別的可怕的內容。先前悸動的心思恍如被潑了盆冷水,驟然冷了下來。
“為什麽會這麽說?”她想問個明白。
說完一番話,紅衣男子低下頭,不再發聲。
無法,林曦霧只能離開攤位。她走在路上,仍覺頭重腳輕。
顧無琢只能感知到紅衣男子的存在,聽不到二人的對話。他聽到林曦霧的問題,又看到她神情不佳,心中已有答案。
“他說了不好的話,是嗎?”顧無琢問,“有關我的。”
“對。”林曦霧仗着顧無琢看不見、也聽不到,随口胡謅,“他說你命運多舛,需要經歷許多波折,才能撥雲見霧,重見光明。”
她如此說,一時沒聽見顧無琢的回應,心中有些焦慮。
“他真的是這麽說的。”她似乎覺得,只要多強調幾遍,謊話都能成真。
少女匆匆回頭,發間的珠光寶翠反射燈火,一閃而過。落在顧無琢眼底,猶如一片死寂中燃起的星火。
“阿霧,多謝你。”他道。
她在騙他,但說得動聽又悅耳,他實在歡喜。
林曦霧急切地想讓顧無琢t相信她的話,墨發一甩,就要再重複一遍。
扭頭時,餘光掠過一抹熟悉的人影。
說熟悉也算不上,她們現實中連面都沒見過,林曦霧只在夢中,對白發女修有過驚鴻一瞥。
她頭戴幕離,将外表異于常人的部分遮蓋嚴實,只露出精致的五官。身穿明黃色道袍,背上背着個巨大的箱子。
她與林曦霧擦肩而過,徑直往紅衣男子的方向走去。
林曦霧心中一凜,把來者的模樣與名字對上號。
“我要回一趟仙府。”她同時記起河底的大陣,将紅衣男子不明所以的話壓在心底,提起正事,“我有事要與柳掌門說。”
那可是整整一座蒼陵仙府,以及無數條人命,絕對不能置之不理。
在顧無琢捏出隔聲咒後,林曦霧盡可能簡明扼要地講了紅衣男子發現大陣的過程。
兩人的身影伴随法訣施展,消失在鬧市中,方依然恍若無知無覺。
她來到攤位前,紅衣男子正有節奏地敲擊面前的金屬物什。看到她來,失焦的眼睛未曾往那個方向偏半分。
“月哥哥,你今日可開心?”方依然不氣餒,在他面前蹲下,仰頭看他,“我拜托許多小妖來稱贊你的道術,你該覺得愉快才是。”
“月哥哥,給我算一卦姻緣,如何?”她扶住男子的膝蓋。
紅衣男子夏月無聲無息。
“還是不理我嗎……明明我都喂了那麽多食物給你,為何效果越來越差。”方依然嘟哝,“難不成,是吃傷了?”
她站起身,熟練地抱起夏月,塞進身後的木箱。又體貼地把過家家用的卦盤和攤位收起,那些恭維夏月的妖怪,也化作人偶,收入儲物囊中。
哼着歌兒,離開妖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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