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章
第 38 章
在被顧無琢抱在懷裏之前, 林曦霧有許多話想對他說。
道歉,解釋。
到頭來,一個字也沒能說出口。
“顧……”林曦霧張嘴, 想喊他的名字。
顧無琢側過頭, 松開環住少女細腰的手,捂唇咳了兩聲。
指縫處滴落殷紅, 身子一晃,往下摔倒。
“顧無琢!!”
林曦霧渾身發抖,她扶不住他, 只能和他一塊跌在地上。
顧無琢張張嘴,像是想說話, 喉結一動,又是連串的咳音。
他捂着嘴,每咳一聲, 指縫間的紅色便濃一分。直到再也承載不住重量,轟然塌落。
烏金镯碎裂,沒有天然的屏障保護她,林曦霧笨拙地結手印, 勉強開辟出一片足夠的空間, 隔絕遍地的液體和血肉。
她忘了任務,也忘了方依然和夏月,她只知道自己身上染了血,顧無琢的血。
“你怎麽了?你不要吓我……你……”
林曦霧語無倫次, 她摟緊懷裏的人, 想從地上起身:“我們先出去, 我們……”
腳步聲紛至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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徘徊在結界處的修士們,終于下定決心, 頂着陰煞之氣對他們的侵蝕進入地府。
柳素聲一馬當先,忍住攪動五髒六腑的疼痛,沖入洞中。
看到眼前情景,她愣了一下,目光落在他與尋常修士截然相反的特征上。
林曦霧慌忙解釋:“掌門,他是為了救我,他不是邪修。他受傷了,你救救他……”
“我知道。”柳素聲低聲。
她看向一地的殘骸,長嘆一聲。回頭,聲調上揚:“雲樸長老,乾元門少主在此,速來接應。”
“等他離開後,我有些話要問你,麻煩你随我前往一趟正殿。”柳素聲神色鄭重,已把心思放在地府的洞穴中。
時梧聞很快趕來,他的忍耐能力最差,伏在浮舟上,緊緊攥着衣襟,神情痛苦不堪。好容易到達目的地,看到顧無琢咯血,臉色驟然大變。
他急急沖下來,抓起他的手腕探脈檢查。
“時梧聞,他……”林曦霧的聲音細弱蚊蚋。
時梧聞t轉頭,看了她一眼。
“道友無需太過自責,少主受傷并非你之過錯。”他安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帶他離開,道友與掌門同行即可。”
說着,把顧無琢從林曦霧懷中接過。
神情十足的陌生,完全沒有認出她。察覺林曦霧不肯放手,語氣增添不善:“情況危機,道友不要擅自添亂。”
林曦霧整個人愣在原地,雙臂松開,抖着手,眼睜睜地看着時梧聞一言不發,把顧無琢扶上浮舟。
從林曦霧懷裏離開時,顧無琢已經說不出話,也再做不出表情。
黯淡的瞳孔倒映少女的模樣,未染血的手指捏着她的衣袖。在被時梧聞帶離時,安靜地,輕飄飄地滑落。
她探手想去接,時梧聞大步離去,沒給她觸碰的時間。
林曦霧的識海一片空白,反反複複地播放那只墜落的丹鼎,以及危急關頭的擁抱。
內心交錯鼓噪與嗡鳴,深切的恨意與悔意破土而出。
“我們也走吧。”柳素聲艱難說話。
地府的陰煞之氣極重,她靠心法苦苦支撐,才不至于被污染。但眼前的少女卻像是完全沒感覺到痛苦,渾身顫抖,像要把這輩子的眼淚都哭幹。
路上,看林曦霧的情緒實在低落,柳素聲安慰:“乾元門的少主乃是化神修為,功力深厚,必定會無事。”
柳素聲與雲樸長老确認過,外門中并無叫林曦霧的人,想來應當是和在游歷時,意外與顧無琢相遇,尚未記入名冊。
如此一來,顧無琢對她便有知遇之恩,難怪她會哭成那樣。
柳素聲想起方依然,忍不住嘆息,她彎下腰,輕柔地摸了摸少女的頭:“好了,別難過,吉人自有天相。回去先洗把臉,換件衣服,好好睡一覺。等你休息好了,再來說你為何會突然進入地府,期間又發生什麽。”
“快下雨了,注意添件衣服,別把自己凍出病來。”
柳素聲的話,林曦霧一句沒聽。
走下浮舟後,她整個人渾渾噩噩,往顧無琢的住處走。
沒見到人,又朝學府的修士問到乾元門客人的居所,急急忙忙趕過去。
等到了院門口,林曦霧停下腳步,竟不知該如何上前。
她看到幾名時梧聞的弟子,滿臉的憂心,在院外看顧。
林曦霧認識他們,不對,她以林芷柔的身份認識過他們。
此刻物是人非,她不過是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在乾元門弟子的印象中,她不可能與顧無琢相熟,更遑論是至交好友。
林曦霧只能邁動腳步上前,以被救者、受恩惠者的身份問:“請問,顧…乾元門少主如何了……”
“您是?”
“我被人抓入地府,是少主救了我。”
“原來是這樣。”弟子點頭,“師尊在為少主診治,待他出來,我為您通禀。”
“那我在這兒等等。”林曦霧道。
為首的弟子點點頭,說了與時梧聞相似的話:“道友無需太過內疚,少主心善,救人之後,也不希望看到無辜者內疚。”
弟子此後又說了什麽,林曦霧再聽不清楚。
時梧聞中途出來過一次,弟子趁機将林曦霧的事報告。醫修焦頭爛額,聽到消息,當即答道:“讓她離開吧,少主不見人。”
顧無琢能不能醒過來還是個問題,時梧聞哪還有功夫管救回來的修士。
林曦霧沒給乾元門的人添麻煩,得知消息後,乖巧退到庭院拐角隐蔽處。
蒼陵仙府給乾元門安排的居所,落在半山腰。傍晚時分,黑壓壓的烏雲堆積,一半在頭頂擠壓,一半囤聚在眼底無止境的深淵處。
林曦霧在抱膝坐下,躲在繁茂的灌木中,她還穿着那套入地府的襖裙,身上的髒污與血跡沒來得及擦拭,徹底幹涸,隐隐泛着黑。
【系統。】
【……】
【為什麽當時不出來。】
【……】
系統:【對不起,宿主。主系統已經加固了傳輸通道,以後再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它也不理解,怎麽會卡頓?雷劫時屈服于天道就算了,世界意識一直與它同等地位,為何會半路反水,攔下它的通訊。
林曦霧的眼淚湧了出來。她像只精美的瓷娃娃,躺在人來人往的路邊,無論是誰,都能一腳把她踩得身首異處。
她問:【可以說了吧?】
【我離開後,顧無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可以告訴我了吧。】
系統:【……】
就是預判到宿主會變成這樣,它才打算盡力瞞住,最好直到宿主離開,都不告訴她真相。
事到如今,別無辦法。它要是繼續瞞着,宿主只會崩潰的更嚴重。
它已經盡可能介紹得籠統且粗糙,耐不住林曦霧細細盤問,一遍遍地追尋細節。
系統被審了一遍又一遍,等把話全說盡了,良久沒聽見回應。
【宿主?】好半天,它才問。
林曦霧:【……打雷了。】
雷聲轟鳴,像是天神在雲端敲響了戰鼓,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照亮深不見底的峽谷,暴露所有羞于見人的秘密。
樹木在狂風中搖擺,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雨滴開始落下,起初是零星的幾滴,很快就變成了傾盆大雨。
林曦霧仰着臉,任水珠落進一雙清澈的瞳孔中,順着眼眶滾落。
細密的耳鳴聲響起,在心頭長久地,悠揚地回蕩。
十三根,針。
十三根乾坤針。
林曦霧猜到顧無琢在騙她,猜到他的情況很糟糕,甚至到了無力回天的地步,但她沒有想過,居然會是這樣的原因。
她忽然就明白,為何方依然在夏月跳入爐鼎後,會像得了失心瘋一般,拼死也要拉上別人上路。
那股絕望實在太過深重,幾乎要把人壓垮。可方依然還能遷怒于別人,林曦霧誰也怪不了,只能一個人受着。
【宿主,這雨都下了半個時辰了。我剛剛問你要不要去檐下躲一躲,你都沒聽見。】
【還有,根據監測,顧無琢醒了。】
……
顧無琢睜眼時,微微有些發怔。
他下意識地想尋找林曦霧的身影,确認她是否安全,轉頭時,只看到忙得團團轉的醫修。
烏金镯碎了,他聯系不到她。
顧無琢默默地想着,林曦霧知道他去過地府,會不會難過?會不會自責……會不會覺得她對不住他,無法給他想要的答複,對他避而不見。
他在死前,可還能再見她一次?
喉嚨像被刀片反複劃過,開口時劇痛蔓延,用盡全力,也只能發出單個音階。
“少主,您醒了。”時梧聞見到他睜眼,臉上愁思沒有消減半分。
“醒了就好,有什麽話要說的,就趁現在吧。”他嘆了口氣,“我此前與你說過,千萬不要後背受創,你偏生沒聽。”
“你的識海又是怎麽回事,先前還能說被污染,現在的情況……”這樣下去,就算是死了,屍身也會被邪氣環繞,不得安寧。
顧無琢:“時梧聞。”
“在。”時梧聞噤聲。
“我昏迷的這段時間,有沒有人,來找過我?”顧無琢嗓音微啞,眼中隐隐有期待。
時梧聞沒好氣:“沒有……”
話說到一半,看到顧無琢失望地閉上雙眼,愣是絞盡腦汁想出一個身影:“說到尋少主的人,确實有一個。”
“幾個時辰前,那位被少主救下的女修想來探望少主,被我攔下了,她……”
時梧聞話未說完,顧無琢扶住床沿,想要強行下床。
剛撐起身子,胸口傳來撕裂般的疼痛,顧無琢擡手按住,壓抑地咳嗽幾聲,血水順嘴角淌落,由玉白色的指腹抹去。
“她在哪兒?讓她……不,我去尋她。”
他的狀态差到極致,只要一動,便不停地咯血。呼吸發悶,撐住床板的手臂不住地顫抖,邁步想往外走。生怕遲一步,就會趕不及。
“你瘋了?”時梧聞上次見顧無琢這個狀态,還是他發現暫居林芷柔魂舍的姑娘消失後,不管不顧離開宗門。
“你明白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嗎?可能連回宗都挺不到了,你真打算……”孤身一人死在他鄉異地?
顧無琢:“她是阿霧。”
時梧聞:“?”
“阿霧回來了。”顧無琢不停地咳嗽,“她回來找我了。”
慘白的臉上,唯有一雙眼睛閃閃發亮。他周身的氣息散發出痛苦與憧憬,摻雜不顧一切的掙紮。
與此同時,門被敲響。
“師尊。”先前的弟子開口,猶猶豫豫,“被少主救下的道友又過來,說一定要見少主。”
時梧聞愣了愣,回頭看向顧無琢。
顧無琢擡手抹去嘴角血漬,搶在他t前面開口:“快請她進來。”
他顫抖着手,捏出清潔術,使勁咽下湧至喉頭的甜腥,勉強站穩。
她還不知道乾坤針的事,他得好好想想,該如何與她解釋。
門外傳來響動,少女渾身濕透着闖了進來。她雙眼通紅,沖入房間時,被門檻絆了一跤,險些摔在地上。
林曦霧站定,看向時梧聞,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介紹自己。
顧無琢輕聲解圍:“我說過了,你是阿霧,時梧聞認得你。”
他的喉嚨又有些癢,一旦咳嗽就會咯血,只能低下頭,努力忍耐。
“出去吧。”顧無琢瞥時梧聞一眼,低低吩咐。
林曦霧朝時梧聞行了禮節,把寫好的字條遞過去:“長老您看看,這樣的方法,是不是能緩解他的症狀。”
時梧聞面上表情寸寸龜裂,在看到外門弟子禮節時,整個人往後退了半步。良久,他接過藥方粗粗浏覽。
“嘶……”誰給這姑娘的方子,用的藥材都是一等一的貴,幸好他都有,“治标不治本,但可以用。”
時梧聞計算一番,關切地看了顧無琢一眼,見他完全不擔心安慰,自覺不多管閑事。
“我去備藥。”簡短地交代一句,他懷揣藥方,匆匆離開房間。
留下林曦霧單獨和顧無琢相處。
“怎麽沒有換衣服。”他長眉微蹙,沒力氣伸手替她整理發絲,“亦不曾梳洗。”
林曦霧喉頭發哽,她記得清潔術的指法,快速除去身上的污濁,伸手扶顧無琢:“別站着,先躺下。”
顧無琢面色不安:“我……”
林曦霧:“對不起。”
她的雙目通紅,牙齒緊咬嘴唇,扶着他躺下。
靠在軟枕上,顧無琢像是舒服一些,他臉上的不安仍未散去。在少女遞過雪白帕巾時,懸起的心像塊石頭般,驟然落至谷底。
“阿霧知道了?”
林曦霧帶着鼻音,悶悶回答:“嗯。”
顧無琢閉了閉眼,壓不住咳意,從林曦霧手中接過手帕,輕聲咳着。
他苦笑道:“我此前一直在想,該如何與你言說。能讓你別難過,也不要自責。”
林曦霧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長睫不停顫動。
顧無琢輕輕喘了聲:“別哭。”
他的聲音帶着絲幾不可聞的祈求:“是我自願的,與你無關。我不希望,你因為我哭。”
“開心些,你的任務快完成了。”
林曦霧胸脯上下起伏,她不敢用力碰他,怕再讓他的體內掀起股痛苦浪潮。俯身探手,覆上他的臉測探溫度。
顧無琢身上有些燒,肌膚不同于尋常地發燙,他側臉貼上林曦霧的掌心,緩緩吐出一口氣。
林曦霧的指腹蹭着他的面頰,使勁把眼淚咽回肚子裏。
房間門打開,時梧聞端着藥進來,看到眼前的場面,欲言又止。他什麽都沒說,放碗至案臺上,默然退出去。
林曦霧端着碗,再度坐到床邊:“先把藥喝了,會舒服些。”
顧無琢低低沉沉地笑:“喝完藥,是不是又要像上次一樣睡過去。”
他情願痛苦着,緊攥最後的時日不放,也不想昏昏沉沉,時而清醒時而迷糊,糊裏糊塗地死去。
林曦霧:“是會讓你睡一覺,等你醒來痛苦能減輕許多。”
顧無琢耐不住她的再三請求,慢慢喝了藥。
他半躺下,試探着點住少女指尖:“我醒來的時候,你會在嗎?”
他的眼睛像是浸了水一樣亮,死亡近在咫尺,他也能稍稍抛掉理智與矜持,像孩童般撒一回嬌。
林曦霧:“我盡量。”
顧無琢顯然不滿意她的答複,失落地垂下長睫。
林曦霧挪了挪凳子,雙手托腮支在榻上,歪過腦袋看他:“我只是給你上個保險,要是能來,我肯定來看你。”
等顧無琢睡着後,林曦霧站起身,從空間囊中取出佩劍,預備朝外走。
她得再返回一次幽冥地府,去找地脈菩提的位置。只要能尋到他,就能更換任務,對他使用自己朝系統讨來的權限。
她心裏想着,識海中系統再度冒出。
【宿主,經過測定,确認地脈菩提不再原定的位置。它被人挖走,不知去了哪兒。主系統接到天道傳來信息,頒布替代任務:尋找地脈菩提,去除洛雲塵氣運之子的身份。】
林曦霧停下腳步,眼中迸發出光彩:【那還等什麽,換啊。】
【我不是還有兩次剩下的場外援助嗎?端上來吧,全部用掉也行,我要他活下去。不然我提刀上玄機宗。】
【确定嗎?宿主,那可是能幹擾到我自身機制的世界意識。地脈菩提無法對你造成傷害,但能把它帶離,一定不會讓你輕易改變既定軌跡。】
林曦霧發出茫然的聲音:【然後呢?我只是想救人而已。】
【宿主,你需要知道一件事。】系統開口,試着想拉回林曦霧的理智。
【根據推演,哪怕沒有你的參與,顧無琢最後依然會死。眼下的情況,雖然和你有關,但你沒有對不住他,這都是他自願而為。】
【他的苦難,從來都與你無關。你若是因內疚或慚愧踏入不屬于你的因果,就此遭遇不幸,那才是主動跳進火坑。】
【并且,場外援助不能過度幹涉此世事件。系統能以“因宿主插入而産生意外”為理由,融去他體內長針,暫時阻止他的死亡,但他中毒乃是注定的事,所中怪毒存于此世之物,不能靠外力去除,長此以往下去,他還是躲不掉宿命。】
林曦霧靜靜聽着,沒有反駁,最後才道:【多謝你,為我解釋得這麽清楚。】
【但假如他對而言,不再是單薄的紙片人呢。】林曦霧道。
系統大驚:【您說什麽?您該不會是想……】
【別擔心,我不是那種腦袋一熱,連自己的心意都沒搞明白,就沒頭沒腦留在異世界的人。】林曦霧有些無語,主動否定系統推測,【我知道我們之間沒可能,不會回應他的感情。】
她的心口湧動酸澀,無數情感交織着,起起伏伏無法忽視。
【現世應該才過了兩小時,天空還沒亮,還有很多時間。】屋外滂沱暴雨不斷擊打屋檐,屋內,少女深深吸了口氣。
【我要處理完這邊的事,等顧無琢能好好活下去後,回去與家人吃早飯。】
她的雙眼亮晶晶,下定決心後,開始急不可耐地催促:【話說到這份上,快把救人的方法交出來。這是我欠下的債,理當還給他。】
良久,機械音長長嘆了口氣:【哎——】
【宿主,看儲物囊。】
林曦霧順着系統的話,将神識探進儲物囊。
片刻後,她猛地睜大眼睛,手中多出盞琉璃酒壺。
【我讓你救人,你給我毒酒做什麽?】
【逆天改命之法,咱們可是得躲着世界意識走。】系統在她耳邊絮叨。
【這已經是最快捷的方法了,讓顧無琢在它面前死一次,滿足使用乾坤針後必死的條件,趁機溶解他體內的長針。】
林曦霧給自己倒了點,放在鼻尖嗅聞,努力分辨其中成分。
啪一下,識海中多出一張配料表,甚至還有各類迷幻術法相輔相成。
林曦霧努力對應,終于勉強放心。
【我保證,這酒如假包換是救命藥,不然我和你一起去毀滅世界。對了,宿主您千萬別說漏嘴,要是被此事的人發現端倪,洩露天機,假死藥就變真死藥了。】
林曦霧點點頭,她将酒壺放回儲物囊,拟定一個計劃後匆匆離開房間,完成一系列安排,趕在顧無琢蘇醒前返回。
重新取出酒壺,剛喘口氣,想要不要趁顧無琢睡着,直接将毒酒灌到他嘴裏。聽到一聲輕輕的咳嗽。
林曦霧擡眸朝身側看去。
顧無琢方醒,轉過頭,有些費力地睜眼,想把林曦霧看得更清楚些。
見她沒有離開,他彎起眉眼笑了笑,露出幾分餍足。
歡喜在嘴角蕩漾,雙眸平靜如水,含着暖意,定定瞧着她。
林曦霧和他四目相對,張嘴,試圖編一套精妙的謊話,哄顧無琢喝下藥水。
話未出口,咽了回去。
說謊無用。
顧無琢從少時起,遭遇的暗殺數不勝數,判斷一杯佳釀是否有毒,對他而言,再簡單不過。
林曦霧騙不到他。
于是她說:“顧無琢,我來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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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