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章
第 56 章
林曦霧飛身而下時, 在心中做出計劃。
抛開監管者的身份,在書中世界內,她仍然是再普通不過的修士。體內的修為卡在元嬰境不上不下。況且, 天道敢聘她做監管者, 必然有拿捏她的方法,她暫時無法與祂硬碰硬。
既然如此, 那就引雷劈落山頭,構造橋梁與屏障,利用天時地利護住顧無琢。要是天道認為她假公濟私, 想要懲罰她,就讓祂來吧。
林曦霧是這樣想的。
直到她順手關閉系統, 喊着顧無琢的名字,從電光中飛下。抓到顧無琢的手時,她仍是這麽想。
很快, 她的想法變了。
指尖甫一相觸,林曦霧就被拉進冰冷的懷抱中,動彈不得。
顧無琢将她抱得極緊,一雙眼一錯不錯地盯着她。好半晌, 騰出一只手撫上少女臉龐, 全然忘了九天上的浩劫。
林曦霧心頭一跳,掙紮:“別抱那麽緊,天雷要下來了!”
那可是大乘期修士的渡劫雷,要集中精力利用, 才能有計劃地利用地勢擋下。
顧無琢:“什麽?”
他的聲音微啞, 似是許久不曾開口說話。穿着件月牙白的仙衣, 領口規整交疊,白衣上血紅點點, 純淨的靈力從傷口中湧出。
他手往上托,法相翻出,接住從天而降的落雷,輕巧地扔到一邊。
青年容顏俊朗,長發無風自動。召出法相撚住雷閃的瞬間,恍若淡漠凝視世間悲喜的無相神明。
巨大的轟鳴聲響起,山巒崩壞,浪花騰飛。蒸騰的靈力中,巨大的法陣亮起,沾染修士靈血、菩提樹汁液的靈陣大亮,無論是飛沙走石,還是滾滾天雷,全數阻擋在屏障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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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曦霧:等等?扔?!
她瞪視屏障外發生的一切,而後僵硬扭頭。
顧無琢皓腕微折,收回手,撫摸懷中少女的烏發。眼中似有晶瑩滾動,很快,瘋狂與熾烈盡數湧現,把他所剩無幾的清醒吞噬殆盡。
他一遍遍地撫摸,感受掌心的溫度,反複确認她是不是真的。
“阿霧?”
“是我!”
顧無琢:“阿霧?”
林曦霧:“是、我。”
林曦霧的手腕上,纏繞冰冷的鎖鏈。頃刻間覆蓋全身,幾乎把她綁到他身上。
顧無琢:“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找你了。”林曦霧試圖掙紮,發現她被死死鎖住。
于接二連三的雷鳴聲中,顧無琢指法變換,動作不停。他勾住林曦霧的腰身,緊緊攬進懷抱中。他的力氣很大,讓她根本無法掙紮。
林曦霧快被融進顧無琢的身體裏,險些喘不過氣:“這、這這、這是怎麽回事?”
不是說體內劇毒頻發,十有八九撐不下雷劫嗎?為什麽實際情況和本人自述差那麽多?!
“那棵樹,聯通地脈,只作為一門毒藥,太可惜了。”耳邊傳來甜如蜜糖的聲音,“所以,我做了些小動作。”
顧無琢沒有說謊,光靠這具身體,他的确受不住大乘期的雷劫。但依靠血肉的特殊性,直接避開雷劫,意義便完全不一樣。
既然已明确體內流動的是地脈的樹汁,那麽即便依靠最基礎的術式與符法,說不定也會像山岳傾那樣,突破約束。
天道與地脈本身獨立,只要不違背基礎規則,他能利用昔日無盡折磨他的毒藥,做出足夠的成績。
如果按部就班繼續下去,顧無琢能輕易破境,會未經允許越過天道,窺探到世界之外的景象。說不定,能去往她的故鄉。
……然後呢?
顧無琢不敢去想。
他被抛下太多次,心境也從不顧一切地尋人,變得畏首畏尾,瞻前顧後。
她從來不曾與他分享自己所知的事,像将所有的事都握在掌中。是習慣一人擔下所有,還是從未打算與他分享。
顧無琢不知道。
他同樣不知,他的一意孤行,是否會弄巧成拙,撞破她平靜的生活。
但他想見她,務必迫切地想與她重逢。顧無琢渴望将來,渴望以後。理智不斷地告訴他,林曦霧不屬于自己,但行為卻完全無法自控。
于是,顧無琢把自己鎖了起來。
他需要一個契機,需要一個,能讓他心中安定,徹底抛開所有雜念的契機。
顧無琢:“阿霧回來了。”
活生生的,溫暖的,甚至有些燙的身軀落在他的懷抱中,被鎖鏈纏繞,雙手無措地揮動,像是還在驚慌地說話。
她說什麽,都不重要。他要把他的禮物送給她,一份能讓她脫離天道束縛,再也不會受監視、懲罰之苦的禮物。
他不會去問她是否允許,畢竟,林曦霧每次自作主張時,都沒有征詢過他的意見。他積在心底的陰郁,化作報複般的反抗。
雲層中,落下的雷霆的态勢愈發微弱。最後一絲落下的電火花噼啪一下,被半空中的法相捏滅。
林曦霧一句話都來不及說,額前泛起微涼觸感。
一個吻落下。
接着是眼睑、鼻尖、最後嘴被堵住,一聲也發不出來。
鎖鏈處金色符文亮起,漫進少女體內,靜谧的屏障內挂起陣清風,團團包裹住林曦霧。靈力灌入四肢百骸,原本只能閉目感知的地脈路線,驟然間清晰起來。
林曦霧不清楚,假如顧無琢沒有刻意壓制修為,他現在會到何等境界。在被死死摟在懷中,幾乎窒息的親吻中,她的意識卻越來越清晰。
搖搖欲墜的山頭忽地塌陷,搭作三角形的私密空間,将翻滾的兩人遮蔽其中。
林曦霧努力克服呼吸的困難,含糊不清地開口。
“顧無琢……你……唔唔唔……”
他開始咬她,發洩長久以來的積郁與幽怨。
額角與脖頸猙獰地鼓起,淚水從充血的雙眸中流出,似是斷了線的粉色珍珠。顧無琢整個人發着抖,感受唇舌的碰撞,才稍微抓住了些安全感。
阿霧。
阿霧……
他的……阿霧。
胸腔仿佛刀刃翻湧,他将她死死壓入懷中,唇瓣抵上額角鬓發,久久不願松開。
腿腳沒有知覺,就靠結實的手臂。雙手都用來抱着她,就用鎖鏈調整位置。
他恨不能以神識鑽入她的身體,一遍遍地沖洗,直至兩人合二為一。
“你不在的這些日子,我知道了許多。”他輕喘一口氣,低頭,吻去少女眼尾溢出的淚滴,“天道、地脈,還有刻在我血液中的命令。”
衰弱致死的命令。
“我想,此前你對我一直三緘其口,說不定也是因為被人打下印記,才會一直瞞我。”
也有可能是他不配得知真相,才會被遠遠地甩開。幸好,她願意回來。
二人額頭相抵,氤氲水汽中,林曦霧的面龐漲得通紅。漫山遍野的靈力都湧入她體內,洗刷經脈。
他笑盈盈的:“所以,我花了些時間,研究了份禮物送給你。”
——自由。
“既然世上有天地靈物那般至純至淨的天道寵物,一位完全不屬于祂控制範圍的修士也并不稀奇。”
不受約束的,于此世獨有的自由。
“你很愛這個東西,不是嗎?”
冰冷的手掌捧住她的面頰,傾世容顏在眼前放大數倍。顧無琢低聲呢喃,直到透亮的靈力消失,靈鎖化作長鏈條狀的鐵器,方才倚在岩壁上,放松閉目。
手臂仍箍在林曦霧的腰上,無聲用力,哪怕感受到她在往外掰,也不放手。
顧無琢:“阿霧?”
“在!”t
“回來了?”
“嗯。”
“是回來……找我的嗎?”
“是哦。”
“阿霧,喜歡我?”
“嗯,喜歡,超級喜歡!”
“我愛你,所以我一定會回來找你,我保證過。”
胸口傳來暖意,她的額頭抵在他的心口,指尖往上攀。
林曦霧:“不過,你那麽厲害,早點讓劫雷劈下來不就行了!我在入口處,可是等了很久的。”
她摟着顧無琢的長頸,二人宛如戲水的鴛鴦般親密無間:“我答應過,只要有機會,一定會回來。”
體內的變化,林曦霧一清二楚。她思量片刻,小心翼翼地開口:“之前我無法往返兩個世界,是因為體內不存在聯系。多虧我為你擋下了地脈菩提的攻擊,體內存有樹籽,才能夠被天道留意,給予往返的機會。”
林曦霧一口氣說了很多,能說的,不能說的,一股腦兒往外倒。直到最後,沒有窒息感傳來,心髒也沒有疼痛。
頭頂被巨石遮住,看不清天象。但安然無恙的身軀已經證明,天道與系統對她的一切懲戒措施都将失效,她是絕對的監管者,不屬于任何勢力。
這實在是意外之喜。
少女雙眸發亮,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人。她彎起眉眼,急切地想說些什麽。
顧無琢幽幽問道:“阿霧的意思,是你從一開始,便打算一去不回。能夠返回世界,只是意外之喜?”
他的表情有些陰沉,腕骨用力,滴滴猩紅順鐵鎖流下,點點紅梅綻放在白皙的肌膚上。
林曦霧:……
無法否認。
她就是這麽一個自私冷血且無情的女人,哪怕遇到再喜歡的對象,也不會放下自己的原則。幸好,她在無知無覺間走對了每一步。
過去的所作所為,說再多也無法改變。面對責難,只能通過當下的舉措彌補。
她仰起臉,親了親顧無琢的唇角:“生氣了?要趕我走了?”
他一聲不吭,把她摟得更緊些。
顧無琢只覺得慶幸,他何德何能,能讓她為他停步。
林曦霧扒拉不開他,就去嘗試砍斷困在顧無琢的鎖鏈。
顧無琢伸手過去,劈斷鎖鏈,順勢把它們從體內抽出,三兩下止了血。
林曦霧驚訝:“它們原來,困不住你啊……”她之前還在想,顧無琢是犯了什麽事,被關在峽谷中。
顧無琢:“這些鏈子,是用來阻止我吸收天地靈氣用的。”
他丢開鏈條,确認懷中人真實存在後,慢慢放松力道。
“要不是它們,我恐怕能再早些見到你。”只是,我擔心你不願意。
林曦霧眨巴眨巴眼,明白他話裏的意思,忽然道:“顧無琢,我送你個禮物。”
少女像條靈活的泥鳅,矮生鑽出他的臂彎。擒住青年手腕,跨坐到他的腰上。
她的手按在他的肩上,以前所未有的姿勢壓着他往下倒,居高臨下地俯視他。
顧無琢的身子一僵,耳廓猛地蹿出紅痕。臉上的不快與生氣消失殆盡,只剩局促與不安:“阿霧,你做什麽?”
他整個人如同被染上桃粉,神情甚至還有幾分羞赧:“現在不成,此地……”
林曦霧已經俯身吻下去。
她的動作尚顯生澀,撬開防禦時,渾身都在使勁。如同初次上戰場的士兵,忘掉所有訓練的內容,一門心思直往前沖。
進去,到最深處。親密無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然後,真氣流淌,洗刷印刻在他身上、拖着他往死路上走的樹汁。如此一來,在顧無琢體內只有普通的靈血,作為與林曦霧間的聯系,和她出雙入對。
真氣暴起的剎那,空氣安靜一瞬。
“抱歉,交換汁液這種事,彼此間的距離自然是越近越好。”林曦霧小臉通紅,起身揚手輕蹭嘴角,回眸露出大大的笑容,“怎麽樣?是不是感覺不疼了?”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她炫耀道,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顧無琢垂落的長睫猛顫,複又睜開。他感受着身體的變化,臉上卻沒有太多高興的神采,嘴角甚至在往下撇。
說不出的失望。
林曦霧坐在他腿上,茫然地注視青年的反應。
為、為什麽會不開心?
她擡手按住他的大腿:“依然沒有力氣嗎?”
顧無琢:“……有。”
他扶住額頭,耳廓的紅暈早已蔓延到整張臉上。心中念着清心訣,刻意忽視身體的變化。
他着實昏了頭,竟然在期待那些事。
回頭時,罪魁禍首唇瓣殷紅,滿臉的期待與無辜,全然不知她先前的話語是何等露骨,引得他浮想聯翩。
林曦霧朝他伸手:“雖然不知這是哪裏,但明顯不是敘舊的地方,我們先離開?”
“眼下沒有東西再來阻止我,我不用再隐瞞關于自己的事。你想知道什麽,盡管發問,我都告訴你。”
陰翳之下,細弱的光線描摹顧無琢的輪廓。林曦霧看不清他面上神情,只覺得時間過了好久、好久,手心才傳來冷意。
他終于平複下來,握住林曦霧的手,嘗試起身。
他從陰影處走入晨光之下,還沒邁步,便止不住踉跄,險些摔倒。
林曦霧眼疾手快攙住他:“別着急,慢慢來。”
“我又離開了,三年,是嗎?”她目光游移,心底發虛,“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為了壓制破境,用靈鎖囚困自己的?”
他太久沒有重新站起,靠兩條腿行走。縱使提氣穩住身形,最開始幾步,仍需要将力道施加在林曦霧身上。
顧無琢:“沒多長時間。”
他一邊等待,一邊布陣。
要是林曦霧不曾回來,為她準備的禮物送不出去。雷霆劈下,他便不會去躲,也不會利用法陣化開雷劫。
倘若她一去不回,在與惡念的掙紮中,他當會一步步走向自毀。
在離開滿地亂石時,走上平坦直道時,顧無琢深深吸了口氣,直起身子,徹底站穩。他邁開腳步,
仍牢牢抓着林曦霧的手,不曾松開。
林曦霧在顧無琢身邊走,心情愉悅,不停詢問:“你沒有問題想問嗎?”
他不問,她就主動說。先把系統召出,讓它變作團光球向顧無琢打了個招呼,開始有條不紊解釋自己來此的前因後果。
“山岳傾發現氣運之子後,勾結地脈改變世界線。由于世界線突變,林芷柔陰差陽錯地預知了她未來的走向。她接受不了自己的結局自戕,故事的重要配角消失,系統才病急亂投醫,把我拽了進來。”
一提起這件事,林曦霧就止不住生氣:“我不過是看了個廣告,一下子變成另一個人,真是倒黴死了。而且只要不完成任務,就不能離開,更倒黴!”
顧無琢看過林曦霧的信,結合信上的內容,隐約能把她的過去猜個八九不離十。但聽她主動提起,仍聚精會神地聆聽。
林曦霧:“任務的具體情況,你是知道的。等我擋完劍離開後,因為系統推演出你為我報仇,誅殺洛雲塵,導致世界崩潰,再度找到我,讓我除掉你。”
她攥緊顧無琢的手,朝他揚眉輕笑:“我怎麽可能動手啊。”
顧無琢回望過來,少女淺笑盈盈的模樣落入眼底,直往他的心底而去。
林曦霧沒有怪他,但顧無琢心中明了。是他的随意行動,連累她重新回到此世,無法獲得自由。
林曦霧繼續說:“那時的我,對你還沒有喜歡得那麽深,只是單純不想殺你。但心動之後,就不願意讓你死了。”
“剛巧,我靠耍無賴的能力,從天道和系統那兒得到了阻止世界崩壞的另一種方法,我立刻就接手。所以,在溶解你體內的乾坤針後,我便開始調查氣運之花一事。”
原來如此……
線索串成一片,解答顧無琢心中的疑惑。
她本不用去面對那麽多,不用出入地府,也不用調查與訓練。只要殺了他,她就能回家。
多麽明确又簡單的手段,如若她能狠下心,早就在錢府的那日清晨一劍刺穿他的後心。但林曦霧沒有,她有無數次殺他的機會,卻從未動過殺心。
她為他讓出的每一步,都是愛意的體現。
他的瞳仁微微顫動,回握她的手,仿佛握住自己的心髒。每一分觸感,皆是心弦的震動。
“那時的我,不知道。”
顧無琢低聲道:“我若知道,是我讓你回不了家,定不會叫你為難。”
“可我更滿意現在的結局。”林曦霧踮腳,抵住他的前額。
“我随時可以回家,也能在此地長留,還是永葆青春、福壽綿長、不受任何束縛的修士。”她眼中發光,迎風看向廣闊高天,“這是我從來不曾想過的結果,也是最好的結果。”
“對了,洛雲塵怎麽樣了?”她後知後覺,“當初山岳傾自爆的t時候,氣運之花還沒有徹底脫落,他是不是沒死來着?”
“被炸斷了雙手雙腳,在半空中直接昏厥。”顧無琢作簡單的回憶,“清醒後,自稱受山岳傾脅迫,對參與影響地脈之事百般抵賴。”
林曦霧呼吸屏住:“然後呢?”
可別告訴她,氣運之子的運氣恐怖如斯,這都死不掉。
“因曾經叛逃乾元門,且協助垂絲閣刺傷門內弟子,處斬刑。死了……有三年了。”可惜沒有墳,不然冢上還有青草。
林曦霧:“……噗。”
“真是輕如鴻毛的死法。”她笑出聲,“也很适合他。”
顧無琢自囚靜修之處,離乾元門尚有段距離。兩人心有靈犀,一不禦劍,二不乘坐法器疾行,就這麽一步一個腳印走着。
人群之中,年輕男女容貌姣好,并肩而行。衣衫輕薄,粉面桃腮,紅日不住攀升,暖光描摹眉眼,仿佛畫一張神仙眷侶的繪卷。
等回到乾元門,林曦霧一亮相,又掀起一波激烈的震蕩。
三年前,顧無琢以成婚的假象,精心設計一場圍殺。但圍殺結束後,扮做新娘子的女修卻不見蹤影。
林曦霧在乾元門人緣很好,光是她在偏殿竹院的那段時間,就收獲不少朋友。她突兀失蹤,着實惹許多人擔心。
認識她的人極多,少女甫一回歸,消息就跟長了尾巴似的,傳十傳百。
不一會兒,一柄飛劍就沖了出來。
林芷柔喊着“阿霧”,剛握上她的手,立時又被人潮沖散。
“阿霧,你回來了!”
“這段時間,你去哪兒了?”
“你突然失蹤,擔心死我們了。”
林曦霧被無數人圍着,手舉在半空,有些孤寂地抓握。
在第一個人認出她時,顧無琢便松開她的手。他主動退開,用術法隐蔽氣息,在不遠處站着。
察覺林曦霧回眸,彎起眉眼,遞過安撫般的笑容。
林曦霧忽地想起,當初她和錢洛清等人打成一團時,顧無琢也是這樣。他壓住心底的驚濤駭浪,安靜退到一邊,不因為個人的情緒打擾她。
“抱歉,我的道侶在等我。”林曦霧從人群中擠出去,“我今日是來找他的,下次有時間再聚。”
說完,朝隊伍末尾的林芷柔用力揮手。抽身離去,邁步走到顧無琢身前。
少女将臉湊到他眼底下:“怎麽,吃醋了?”
他愣了愣,眸光移向遠處:“許久不見,不需要敘舊嗎?”
她并不缺朋友,光是往那兒一站,就會有人過來尋她。
“你離開的那些時間,他們也很想你。和我,沒有分別。”
林曦霧歪頭看他:“可我是為了你回來的啊。”
她伸手扣住他的五指:“顧無琢,此世對我而言,與尋常旅游景點沒有區別。我在這兒體驗生活,遇見朋友。但該離開時,我并不會猶豫。”
“能讓我不顧一切往返其間的原因,只可能是你。”
她踮起腳,一寸寸向上,幾乎要和他臉貼臉:“自信點啊,我從很早之前就确定了,你是特殊的那個。”
顧無琢心跳加速,喉結上下滾動。那張俏麗的容顏在眼底招搖,他控制不住地伸手,環抱住她,嘴角微微露出幾分笑意。
而後俯身而下。
如同蜻蜓點水般一觸即逝,卻已經足夠。
四下驟然寂寥無聲。
林曦霧:“顧顧顧顧顧顧顧——”
光天化日!
還有人看着呢!
“阿霧,我嫉妒他們。”他微微彎下腰,與她平視,“憑什麽他們能正大光明地觸碰你,和你擁抱,在大庭廣衆下做我做不得的事。”
——他在說什麽,女孩子之間的事情,他一個性別不一樣的人插進來做什麽。
林曦霧:“我、我、我們一直是手牽手的啊!!”
“牽手而已,算什麽特殊的。”他繃緊嘴唇。
林曦霧尚未答話,只聽一聲劍鳴,雪亮的長劍出鞘。
而後,少女身子騰空,忽地落到青年懷中。
“顧無琢!”林曦霧同手同腳四爪亂蹬,“你身上還有傷呢,放我下來!”
“不要。”他低頭看她,雙眼紅紅的,“三年又三年罷了,不願意碰我也罷了,連名分都不給我嗎?”
林曦霧:“您,在說什麽?”
他操縱茫茫擴大,變換姿勢,半跪在地上,與她在半空中四目相對:“阿霧不願意被人看見嗎?”
“誰說我不願意的!”林曦霧坐在劍身上反駁,“我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相好,但進退總要有個度。”
顧無琢定定瞧着她,他的眼眸清亮,像是最為完美無瑕的黑曜石。唯有靠近才能發現,其中蘊藏能将人燒化的熱情。
良久,他道:“別擔心,我設下結界,在外人看來,我們不過是同乘茫茫,什麽事都沒發生。先前那一吻,也無人發現。”
阿霧與旁人聊天時,神情開朗明豔,唯有被親密觸碰後,才會爆發與平日截然相反的羞赧。她每次害羞的模樣,都甚是可愛,他無論如何都看不夠。
顧無琢不會讓第三個人看見。
“你以道侶稱呼我,我很高興,阿霧。”他語調綿軟,眼尾泛紅,一副委曲求全甘願做妾的模樣。
林曦霧:“……”
沒有人告訴她,顧無琢有綠茶屬性啊。
算了,是她不好,一直害他患得患失。這段時間,就百依百順寵着他好了。
茫茫一路疾行,重新回到正殿。顧無琢長指一擺,茫茫便往偏殿竹院走去。
竹院設有結界,一晃三年無人打理,在各種術法的加持下,依然維持原貌。林曦霧進屋時,特地在木桌上摸了一把,連點灰都沒有。
她還沒來得及驚訝,就有靈偶抱了只渾身雪白的靈貓過來。認出林曦霧,雪球優雅地邁步靠近,在她腳邊躺下。
而後,就是清茶與點心,青年與她相對而坐,彎着眉眼淺笑:“還缺什麽嗎?與我說便是。”
他的臉上滿是欣然,像要把每一個呼吸都深深刻進白骨,永世不忘。
林曦霧迎上他的眼神,喉頭一時有些發哽。
“顧無琢,你不覺得我很對不起你嗎?”她問。
他長眉輕挑,微笑着搖搖頭。
“現在我很內疚,就算你向我索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會摘給你。”林曦霧滿臉嚴肅,“就是不知道這兒和我那邊的環境一不一樣,講不講科學。”
如果以唯物主義的角度,從地球到月亮,再敲下一塊土,的确算摘下星星送給他——衛星也是星,哪裏不對!
林曦霧思索自己的摘星計劃,聽見顧無琢低聲又問:“下次離開,是什麽時候,可以說嗎?”
林曦霧動作一頓,認真朝顧無琢看過去。
他仍牽着嘴角,說話時臉色泛白,透着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脆弱:“何時離開,要離開多久,什麽時候回來,允不允許我來找你……這些,以後能提前告訴我嗎……”
相聚太短,分別太長。他舍不得讓她永遠留下,只能攥着一星半點共處的時光,意圖食髓知味。
“我也想和你商量這件事。”林曦霧的聲音響起。
她沿木桌繞了一圈,親昵地靠在他身上:“我和你說過我的家鄉吧?那兒的許多東西都和你的認知不一樣。”
他輕咳兩聲,微微點頭。
林曦霧問:“顧無琢,我離開這兒的時候,你要不要跟過來?”
顧無琢動作頓住,而後猛地轉頭,朝她看過去。
她一如既往,淺笑盈盈地朝他伸出手:“雖然這麽說有些不好意思,但我希望此後的時光,無論腳下踩得是哪一塊土地,你都能在我身邊。”
“若你願意,我們之間便再無分離。”
要是不願……她就得好好計劃如何往返兩個世界……
林曦霧思索到一半,手已被抓住。他的眉宇多情潋滟,融進山光水色中,唯有那雙瞳孔,清晰地倒映她的模樣。
他顫聲問:“可以……嗎。”
林曦霧擡指,用盡可能通俗的語言,解釋彼此間的聯系,以及她地脈監管者的身份。
她覆手上去,把顧無琢的手包裹住,呵出幾口熱氣,把冷意通通驅走。
“顧無琢,我認定你了。這一次,換我來抓着你的手,一輩子不放開。
她俯身看他,眉眼彎彎。一如此前數次,少女走向他時張揚燦爛的模樣。一次次地,把他從陰影中帶出,來到日光下。
他仰起臉,認真點頭:“好。”
此後鬥轉星移、滄海桑田,只要再不分離,靈魂便有了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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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