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章

第 1 章

【前排吃瓜：臨時被主編塞活兒，過來報道一個前些年因片場暴力事件被行業軟fs的藝人的生日會，結果……】

唐糖憋着笑，忍不住擡起頭，再次确認眼前這神奇的一幕。

沒想到，幾分鐘的功夫，沉寂許久的個人賬號突然冒出幾條新評論。

【結果什麽？怎麽不把話說完（怒）】

【YXH？】

【不懂就問，fs是什麽意思啊？】

【回複樓上：封/殺】

這種事竟然有流量？抱着試試看的心态，唐糖又發布了一條動态。

【腳趾扣地！某過氣演員的生日會只來了一個粉絲……別問我怎麽知道的，打工人的命也是命！】

幾秒後，新評論接踵而至：

【誰誰誰？求解碼！】

【博主大大要不開個直播吧，好瓜共賞嘛】

将帶來的攝影機架好，麥克風打開，唐糖定了定神，不動聲色地啓動直播功能，将攝像頭對準宴會廳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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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沒人來了嗎？”

W酒店頂層的一間小型宴會廳已經被裝點成生日主題，蛋糕中央插着一個穿着白色西服的翻糖小人兒，靠牆的矮桌上還擺着500支粉荔枝玫瑰和500份包裝精美的小禮物。

而策劃了這場生日見面會的梁良則是一臉尴尬，成為藝人經紀也有小十年了，他第一次碰上這樣的情況——精心準備的生日會，只有一個粉絲到場。

但也沒辦法，畢竟現場還來了一位記者，總得做做樣子。

梁良走上前，輕推藝人的後背，“雲璞，你跟粉絲互動一下，說說話！”

藝人聽話地朝在場唯一的粉絲遞出一只手，“你好，我是雲璞。”

“陳蒙。”那個男粉絲垂着頭，謹慎地捏住他的食指，上下晃了晃。

語畢，宴會廳又陷入長久的沉默。

生日會現場愁雲慘霧，另一邊的直播彈幕卻炸開了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救…我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你說它是粉絲見面會吧，只來了一個粉絲；

說它不是吧，明星、粉絲、記者、經紀人倒是一個不少！】

【樂子人爽了，這不比隔壁的發布會有意思？】

其實今天這場生日會本不至于如此冷清，畢竟待遇豐厚，機酒全包，即使不喜歡藝人也可以過來蹭個免費晚餐。可問題就出在“隔壁的發布會”上。

幾個小時前，新生代導演邢飚的新戲突然上線，并且宣布要在本市舉辦一場免費的全民觀劇活動。劇組包下了市中心最繁華商業區的中心廣場，在巨幕上播放新作的前兩集；主創團隊悉數到場互動，其中還包括兩位風頭正盛的流量小生和一衆老戲骨。

最關鍵的是，全民觀影活動的廣場距離雲璞的生日會現場只有兩條街，導致原本計劃參加這場活動的粉絲和媒體臨時倒戈，一股腦湧向“敵營”。

終于，生日會直播開始十分鐘後，幾個眼尖的網友察覺出端倪：

【等等，這個糊逼竟然是雲璞！！】

【還真是他，《執劍天涯》裏的那個白月光小将軍！】

【好魔幻，他當年不是打了xb嗎？】

【你們別用縮寫行嗎，啥也看不懂！！】

【#邢飚片場被打# ，樓上看這裏！打人的就是雲璞，邢飚原本的男一號，後來被換了。】

【最高明的報複就是斷了你的全部活路，xb你好毒！】

唐糖輕笑，決定讓輿論再發酵一會，她的賬號難得這麽熱鬧。

同一時間，宴會廳的中心依舊安靜得落針可聞。

雲璞清了清嗓，看向唯一的粉絲，念出公司給他準備好的臺詞：“感謝你來參加我的生日會，我可以配合擁抱或者拍照……算了，反正除了你也沒有別人，擁抱和拍照都可以，也可以簽名。”

“不用，我想來支持你一下。”說話的時候，陳蒙始終低着腦袋，直戳戳地盯着雲璞的鞋尖。

雲璞的腳好像也要比自己的大上不少，不知道他平時都穿幾碼的鞋……

雲璞今天穿了一身香槟色的西裝，版型修身，更顯肩寬腿長。水晶吊燈的光芒從頭頂落下，在陳蒙身上罩出一塊來自偶像的陰影。

像一個虛無缥缈的擁抱。

思想鬥争了那麽久，終于還是來了。

陳蒙勾起嘴角，暗暗慶幸。得虧他來了，不然這場專門為了招待粉絲而舉辦的生日會就一個粉絲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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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如一個粉絲都沒有——

雲璞在心裏想。

只來了一個人，又是個不說話的悶葫蘆，讓這場生日會變成了一場騎虎難下的僵局。

沉默如刀，每分每秒都在淩遲他，将他所剩無幾的自尊與自信磨為齑粉。

可是沒辦法，這場生日會是公司為他設計的複出計劃的第一步，哪怕很難，他也得硬着頭皮往下走。

這一次，他一定要翻紅，要推翻兩年前的那樁百口莫辯的醜聞，打一場漂漂亮亮的翻身仗！

深呼吸，雲璞調整狀态，語氣充滿溫柔：“你看看我啊，一直盯着地板怎麽行？”又輕柔地喚他的名字，“陳蒙？”

“啊？”陳蒙猛地擡頭，對上偶像的眼睛，瞬間怔在原地。

“你的眼睛好漂亮！”雲璞大方地贊嘆，引導陳蒙跟他互動。

他的表情真誠，輕而易舉地在陳蒙的臉頰上撥落兩片紅雲。

“你的、你的才漂亮……”意識到自己的窘态，陳蒙又低下了頭。

雲璞的眼睛真的很漂亮，淡然時像含了一首詩，激動時又波光炯炯——是為了鏡頭而生的、充滿“故事感”的眼睛。

背景音樂應景響起，是首名叫《Summer Tenderness》的溫馨鋼琴曲。

雲璞朝着陳蒙伸出一只手，“要一起跳支舞嗎？”

陳蒙明顯呆住，窄小的臉上流動着初嘗“粉絲福利”的震撼與笨拙，随即雙眼瞪得渾圓，飛快地搖頭拒絕，“不行不行，我不會。”

怎麽能一起跳舞呢，他一個男孩子。哪怕是要和同性跳舞，雲璞也該和一個更漂亮更有名氣的人一起才行！

“我可以帶你跳，”雲璞的眼神裏帶着珍重，蠱惑着他，“把你的手給我，剩下的都交給我。”

為了給他打造一個紳士人設，公司特意安排了這麽一個環節，逼着雲璞實踐。

猶豫良久，陳蒙朝着雲璞伸出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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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時，彈幕裏又出現了一小撮刷屏：

【啊啊啊啊，怎麽感覺他們倆還挺好嗑的？！】

【基♂情♂四♂射】

【喂喂，前面的放尊重點，同性婚姻早就合法了好吧？】

唐糖盤腿坐在媒體席的塑料椅上，一邊挂着直播，一邊抱着電腦碼新聞稿。

得到收稿回複後，她今天的訪問任務也圓滿告終。将電腦塞進背包，她拍拍手，準備抱上攝像機去附近的小廣場上湊湊熱鬧。

直播畫面出現颠簸，唐糖在彈幕裏通知觀衆，自己就要走了。

【別嘛，我還沒看夠！】

【感謝博主，這瓜吃得還挺有意思的】

【大大可以發我一份直播錄屏嗎？】

唐糖不以為意地切換應用，導航小廣場的路線。忽得，她兩眼聚焦，終于反應到異常——這個小粉絲怎麽看起來有點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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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曲漸停，雲璞松開陳蒙的手，将虛虛環着他的腰的胳膊也收了回來。

陳蒙神魂颠倒，像動畫片裏的瞌睡包，站在那裏直打晃。

“好了，”雲璞柔聲說，“接下來一起吃蛋糕吧。”

陳蒙傻傻點頭：“嗯……”

過去的幾分鐘像一場漫長的绮夢，他被喜歡的人拉着手，在空曠的舞池裏不停轉圈。

蝴蝶，青草，還有暖洋洋的日光……這些他最喜歡的東西好像都被雲璞喚到了他們的身邊，有那麽幾秒，陳蒙感覺他們好像飄在空中，一切都美好得幾近虛幻。

雲璞拍拍他的肩膀，“走啊，吃蛋糕。”

陳蒙的心髒惴惴，羞答答地點頭，跟在他的身後走。

切蛋糕，吃蛋糕，送禮物，然後結束活動……雲璞在心裏演練流程，雖然只來了一位粉絲，但總歸能對為了這場活動而辛苦許久的同事們一個交代。

“那個，請問一下，”一旁觀望的記者截住他們，直勾勾看着陳蒙，“你是不是在天竺小區那條街上賣小吃的啊？”

距離近了，唐糖仔細辨認幾番，終于确定：“哎唷，就是你啊小老板！你喜歡雲璞啊！”

“我……”陳蒙神色慌張，忐忑地看向雲璞。

果然，對方難掩驚訝，小聲地重複：“天竺小區……”

“你認錯了！”陳蒙扁起嘴巴，大聲否認。

“沒有吧，就是你呀！”唐糖有些較真。

身為娛樂版塊的記者，她擅長捕捉每個人的特征。

小老板的臉頰很小，身材也是嬌弱瘦小，給人一種打小就營養不良的感覺。他的手背上總是有被熱油燙出的水泡印，身上也泛濫着淡淡的蔥香。

而且口音也像！小老板不是本地人，聽說好像是從外省的一個小村裏來的，發“n”音的時候鼻音很重，比起淺淡的“n”，更偏向濃重的“en”……

氣氛陡然凝重，小老板的反應讓她感到錯愕，這是什麽不能說的事情嗎？

然而當事人已經做好了逃跑準備，從角落裏取出帶來的花，不由分說地塞進雲璞懷裏。

“生日快樂！”陳蒙大聲地說，看起來有點虛張聲勢，“希望你明年能恢複口碑，拍出更多好作品。”

雲璞剛想回應，就見陳蒙紅着臉，一溜煙跑出宴會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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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工卸妝，雲璞又去公司開了一場複盤會議。

整個會議室氣氛沉重，老板欲言又止，看着他嘆息。

雲璞從他的嘆息聲裏讀出了一個信息：這次複出無望了。

也是，得罪了邢飚還奢望複出，癡人說夢！

一切都是他太單純，太理想主義，相信什麽“只要努力就會有奇跡”的鬼話！

從地鐵站出來，夜已經深了，月如銀勾，靜谧地挂在天際。

而雲璞的住所還在兩公裏之外。

他住的小區遠在市郊，因為交通不便，這裏是出了名的“養老小區”，晚上十點之後，附近變得空空蕩蕩。

月亮陪着他走回家，路過家門口的小吃車，雲璞停下腳步，又折回來。

小吃車黑洞洞的，早就收攤了，可他還是敲了敲玻璃，問：“有人嗎？”

“我好餓啊，一天沒吃飯了……”

過了一會，車頭亮起暖黃色的光，随後，光芒蔓延到車身，車尾，照亮了玻璃上貼着的各式小吃的名稱。

窗口打開，小老板頂着張通紅的臉，小聲問：“請問您想吃什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