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清歡節

清歡節

沈桐意識到，這個島上的事物運行有一套神秘的法則。比如陳領隊只要搖一搖小金籠子，就能讓錢袋子從天而降，落到他們面前。比如他的宿舍鑰匙是一塊木雕吊墜，開門和鎖門都不需要他花力氣。

他站在礦場入口。陽光有些晃眼。

元濤大叔拖着一個箱子走過來：葉蘭、宋鴻雲、沈桐，以後工作日在這裏集合，這裏是工作服和裝備。收集到的石頭送到石柱中間的平臺上，陳領隊會統一處理。

陸陸續續又到了十幾人，不一會兒，小隊出發。周圍越來越暗，蘭蘭的聲音帶着輕微的顫動：鴻雲，讓我抓着你走。

漸漸地，一點天光都看不見了。前面有一些微弱的光亮，灰灰的淡淡的，只勉強能看見路和岩壁。

忽然一個轉彎，四周猛一下亮起來，到處五光十色，好似漫天星河。沈桐忍不住微張了嘴，"啊”地驚嘆出聲。

元濤停下腳步，拿起一把月牙型的斧子對着山壁"叮叮叮”敲了三下。一塊玫瑰色的寶石應聲而落。他撿起石頭：你們試試看，就這樣敲。

沈桐屏息凝神，左腿弓步在前，用力把斧子捶下。好幾塊寶石濺落，飛出幾米開外。

元濤說：對，就這樣敲。一邊敲一邊撿不方便，你們可以分工，一個專門負責敲，一個專門負責撿。

萱萱小聲跟蘭蘭說：這些是南山玉，就是島上的能源。有南山玉就好像有魔法一樣，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傳送東西，産生熱量。雖然看起來撿南山玉比較輕松，但是一直背着很重，而且總是要彎腰。采石頭其實不用費多大力氣就可以敲下來的，反而輕松一些。

體力勞動了一天，沈桐感覺手臂酸脹，開始不聽使喚。肚子也咕咕的抗議着。

終于熬到大家開始向外走，他趕緊跟上。饑腸辘辘的人們徑直進了廚房。一個珠圓玉潤的中年女人忙碌着。她擺弄手裏幾個不同顏色不同形狀的小匣子，食材排隊游進清水盆，晃悠悠洗了個澡，到案板上排列整齊。

萱萱為沈桐介紹：這是元濤大叔的老婆從雲阿姨。

一個肉團子滾進沈桐懷裏。

湯包，別亂跑，撞壞叔叔了。從雲喝止說。

Advertisement

湯包咯咯笑。叔叔，我想吃甜堆。

沈桐問，什麽是甜堆？

湯包拖着沈桐的手走出門去，指着門口一棵葉子半紅半綠的大樹：甜堆在上面。

沈桐擡頭看，果然滿樹的淺黃色果子。他一咬牙一跺腳，蹭一下上了樹，使勁晃着樹枝。甜堆一個個向下掉。

湯包開心地撿着果子。

上樹容易下來難。沈桐正找着平衡，從雲阿姨趕來，拿一個小尺拍了拍大樹。大樹扭起樹幹，彎腰點地，沈桐趕緊跳到地上。

從雲阿姨板着臉對湯包說：告訴你多少次了，不要找叔叔阿姨要甜堆吃？！

這天沈桐照例去食堂，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卻發現食堂裏空空如也，沒有平時的早餐，也沒有人聲嘈雜的熱鬧。

沈桐，發什麽呆呢？有人喊道。

回頭一看，是蘭蘭和宋鴻雲。

今天清歡節放假，我們要去城裏玩，一起去吧？

沈桐聳肩：好啊，反正也沒別的事做。

萱萱自告奮勇做向導，領着大家每人拿了一只香瓜，站在礦場的黑色大石柱下，不一會兒就有巨龜湊過來，吃了瓜，朝他們點點頭。萱萱和蘭蘭先坐上去，就只剩下一個人的位子了。

龜師傅不慌不忙，拿爪子在地上三下三下地拍着。咚咚咚，咚咚咚……

噠噠噠，噠噠噠……一頭鹿頂着威武的角，三步一點地，飛一樣奔來。宋鴻雲正要坐上去，鹿仰起後蹄，帶出一片塵土。

萱萱說：它要辛苦費。你去給它拿點胡蘿蔔。

宋鴻雲一溜煙去了，補上路費，大家這才出發。

去城裏是上山小道。漸漸地房屋和行人多了起來，花花草草多了，比城外的更豔麗，修剪得也更整齊。

萱萱難掩語氣裏的雀躍：聽說今天運氣好的話，可以見到承彥少主！

宋鴻雲問：承彥是誰？

承彥少主是島主的弟弟，也是藍鯨島第一美男子！

蘭蘭問：島主的弟弟好看，島主不好看嗎？

島主年輕的時候也好看，不過現在年紀大了，病了好多年，聽說瘦得不成樣子。承彥他不但長得好，而且很厲害，好多別人做不來的事，只有他會做。可能以後，他是要做島主的！

蘭蘭笑着打趣：你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

萱萱的臉忽然緋紅。

路邊樹上很多白色花瓣、鵝黃色花蕊的小花。沈桐看到有人把這些花戴在頭上，或者別在衣服上。路旁還常見尖葉子的灌木，散發草藥的香氣，讓人聞着覺得淡然平靜。

路上人越來越多，龜師傅和鹿師傅用力抖動身體，把他們甩了下來。空氣裏飄着歌聲，房子上鋪着厚厚的海草，屋檐點綴串串貝殼。路邊的店鋪多起來，他們帶着好奇的眼睛慢慢走着。

歌聲漸漸響亮。仔細一找，原來是一只金剛鹦鹉。鹦鹉驕傲地昂着頭，宣布自己是島上最優秀的歌手。

沈桐感覺一陣熱浪撲來。他面對的方向，一個蜂腰女子拿着竹圈向天上甩出。這時另一個竹圈落下來，她接住又抛出。這樣一接一抛，半空中竟有四個竹圈在打轉。竹圈之中又有玄妙，它們忽然燃燒起來，小太陽一樣炫目，經過她手的點化，又忽然變成了肥皂泡泡，飄飄蕩蕩上去，慢慢悠悠下來，再被她一碰，又變成了火圈……

沈桐看得下巴掉下來，被萱萱按回去：快走快走，承彥少主來了！

承彥少主果然身形挺拔，翩翩如玉。遠遠地雖然看不清楚，也覺得眉眼精雕細琢，好像畫裏描出來的。

一個拄拐老人顫顫巍巍走上去，恭敬地彎下腰，雙手靠攏，掌心向上，一動不動地等待着。半空中浮着一顆淡藍色的水球。承彥拿手輕捏水球，水珠化作淡藍色的光，落進老人的手心。

老人激動地渾身顫抖，熱淚湧出眼眶，忙不疊地連聲道謝。

沈桐問：這是做什麽？

萱萱激動得聲音都尖了：賜福！有了承彥少主的賜福，就能出門平安、事事順利！

等待賜福的隊伍長得看不到盡頭。

旁邊一群青年很是惹眼。他們個個身材健碩，神情倨傲，的衣服看起來是用很考究的面料做的，一角繡着一條小小的鯨魚。他們遠遠看着排隊的人們，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萱萱小聲說：別惹他們，他們是良才軒的，公主的人。

蘭蘭問：良才軒是什麽？

萱萱比了個口型：後——宮——

沈桐想起那次在路上和公主的一面之緣，突然問：哪位公主？

萱萱莫名其妙：藍鯨島就一個公主啊？

沈桐心裏忽然有些不是滋味。良才軒的一個人不小心和沈桐對了眼神，他不屑地移開視線，把鼻孔噴到天上去。

終于排到萱萱的時候，她顫抖着彎下腰，雙手靠攏，掌心向上，虔誠地閉上眼睛。淡藍的光芒漸漸隐在她掌心。萱萱尖叫着跑開，差點激動地哭出來。

沈桐接在後面，恭謹地俯身等待着。

承彥少主正要取水，餘光瞥見沈桐左手腕上有個拇指大的紅印，好像一只小小的海星。他微微詫異，問：這位公子是哪裏人？

沈桐擡頭，看見承彥少主果然風度翩翩，氣度不凡。他恭敬地說：我是陸地上出生的。

承彥少主沉思一下，從口袋裏摸出一個貝殼光澤的圓片，中間穿着孔，有一半纏着紅繩：在我看來，你和飛鯨群島緣分不淺。出門在外，照顧好自己，這個平安符請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