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武俠小說裏都是這麽殉情的

武俠小說裏都是這麽殉情的

沈桐一個人去了幽靈街。

旗子上畫着鑽石的店鋪裏，眼神冰冷的中年女人還是坐在原來的地方。各種顏色的南山玉擺在牆上，發出炫目的光芒。

你要買什麽？

即使招攬客戶，她的語氣還是冰涼。

賣月珠。他把袋子遞過去。

中年女人先拿放大鏡把月珠一個一個看過去，然後拿出尺子細細地測量。好一會兒，她終于打個響指，一袋貝殼掉到他面前。

沈桐撿起來，袋子比想象的要重一些。

他出門右轉，拐進隔壁店裏。

店裏光線十分昏暗，空氣渾濁，有一股奇怪的、好像泥土、薄荷和糞便混合的味道。一個老太太正在拿繩子包紮一個紙包。中年男人對着一個小小的天平，一點一點地加着暗黃色的粉末。

老板，我要兩包麒麟籽，兩包黃鳝胡子，兩包熊尾花。再拿一瓶月全食時候的井水，一瓶二十年陳的火山泉。

一聽他的話，老太太猛地擡起頭，眼放精光：這些可都是劇毒啊——出去千萬拿穩了！如果不小心灑了，傷及無辜就不好了。

他最後進了畫着刀劍的鋪子。瘦瘦高高、長得像陳領隊的男人正拿棉簽清理指甲縫。

沈桐問：有沒有短刀？要最輕的、最快的、最鋒利的。

男人懶洋洋指着櫃子中間那排：都在這裏，自己挑哈，比如這款，鑲三個南山玉的，就很不錯的呢。

沈桐挑了一把看起來最薄的，樣子十分樸素。上面沒有雕花，也沒有寶石。

Advertisement

他掏出懷裏剛買的毒藥：這些能幫我淬到刀上嗎？

沈桐回到城裏，徑直去了碼頭。碼頭上立着一個木架子，上面擺兩排玻璃瓶子。每個瓶子上标注着一個島的名字，瓶子彌漫着不同顏色的煙霧。有的瓶子裏煙霧高一些，有的瓶子裏煙霧低一些。他看到有個瓶子裏的玫紅色煙霧多得冒出了瓶子。這時候一只鯨魚出現了，一群人排着隊登上鯨背。等鯨魚遠去，瓶子裏的玫紅色煙霧也慢慢消失。

沈桐找了會兒，看到寫着琥珀島的瓶子在最下排第一個，裏面只有一層薄薄的橙黃色煙霧。

他坐在碼頭，看着瓶子，等待煙霧一點一點升高。

他想起珊瑚因為自己私賣南山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抽抽噎噎的，恨不得整個宮裏都能聽見。

這次不辭而別，吉兇難料。要是出了什麽意外，她一定會哭得更慘吧。

瓶子快要滿的時候，他咒罵一聲，站起來走了。

有一陣子沒有見面，他不知道第一句話應該說什麽。

珊瑚從成堆的文件裏擡起頭，詫異地問：怎麽這個時候找我？有事嗎？

沈桐把打探到的消息從頭到尾細細說了。

珊瑚點頭：我的确收到消息承彥在琥珀島。他打算對我下手，這我倒不知道。

沈桐說：你父親的去世，我猜跟承彥有很大關系。哪怕現在他無意害你，殺父之仇也是要報的吧？

珊瑚說：弟弟殺哥哥，侄女殺叔叔，真是天大的笑話。現在只說他在家養病，也不過遮醜的借口罷了。

沈桐接着說：你是島主身份，按理可以要求他們送承彥回來。但是一沒有名目，承彥少主不是犯人，二來他們也不一定有本事抓住承彥。我看不如派一支精銳小隊過去，喬裝打扮，悄悄把事情辦了，別讓人看出來是咱們的人。

珊瑚說：話雖如此，承彥本來就功力深厚，現在又精進了一層，哪還有對手？我得自己走一趟。

沈桐猶豫了會兒，從懷裏掏出一個紙包：這裏有麒麟籽，黃鳝胡子，還有好幾樣別的。與其硬打，不如下毒試試？

珊瑚說：他這個人一向警惕，吃的用的不給別人過手。我怕咱們找不到下毒的機會。

沈桐想了想：那好吧，既然如此，我陪你一起去。

珊瑚瞪大眼睛：你去了我還要分心保護你，萬一你受傷了怎麽辦？

沈桐搜腸刮肚想了半天，找不到反駁得理由，不由得敗下陣來。他又說：我知道你還沒想開，不過承彥收買人心久了，很多人覺得他更應該做島主。早晚應該公布你父親被害的真相，還一個公道，也讓你的位子穩固些。

珊瑚點頭：知道了。

忽然沒有話說了，沈桐不自在地清清嗓子：那沒事我就先走了。

珊瑚急道：你等一下——

沈桐停下腳步，看着珊瑚。

珊瑚不想他這麽快走，一時又找不到話，只得說：啊，你，你過幾天送送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多久。

沈桐應了，忽然又想起什麽，把整包毒藥一股腦地塞給她：這些，你留着防身。

沈桐愣愣地看着珊瑚收拾行李。

愣着幹嘛啊？珊瑚問。

你要小心。打不過就跑，不要意氣用事。他說。

知道。珊瑚忍不住微微笑起來。你好啰嗦。

叫海馬的小宮女慌慌張張跑進來。島主不好了！承彥忽然來了，我們不讓進，他就硬闖。我們跟他過不了幾招，他馬上就要打進來了！

珊瑚表情嚴肅起來。不要怕，有我在。

承彥穿着藍白緞子的袍子，手裏一冊竹書簡，每根竹簡上鑲了一塊南山玉。

他風塵仆仆走進來，好像出差剛回家，期待着跟家人團聚。可是他眉間的狠戾之色做不得假，仿佛平時的親切和善都是裝出來的。

承彥進來，把沈桐全當空氣，對珊瑚勸道：小珊瑚啊，我記得你小時候最讨厭做功課了。做島主太辛苦，不如休息休息，當個閑散公主多好？

珊瑚眼裏噙着淚：叔叔，你為什麽要對父親…你怎麽能這麽狠心！

承彥嘆道：我也是逼不得已啊。算了，哥哥一直寵愛你，你怎麽會懂呢……

他不再多話，對着書簡輕輕一撥，周圍所有的桌椅擺設都往珊瑚身上砸去。

珊瑚祭起的匕首在半空轉動着，一陣猛烈的旋風，砸來的物體都被碎成粉末。

承彥又抽出一根竹簡狠狠砸在地上。震蕩波從地上襲來，直奔珊瑚而去。

珊瑚眉心的小鯨魚藍光大震。她拔地而起，在半空中揚起雙臂，落地的同時狠狠搥下。地震波剛要冒頭，硬生生彈回去，乘彥躲閃不及，嘴角滲出一絲血來。

他恨道：你一個小姑娘有什麽本事，還不是那藍鯨幫你！

他幹脆把整張竹簡祭到空中，口裏喃喃有詞。竹簡越變越大，好似一扇扇門，在半空中旋轉起來。

珊瑚舉着匕首，念着決，苦苦支撐，無奈承彥攻勢太強，竹簡變成的門圍着珊瑚越來越近，快要把她圍困其中。

情急之下，沈桐抓起一把碎石向承彥沖去。承彥反手輕拍，不費吹灰之力把沈桐彈出半米遠。沈桐在彈出去之前奮力抛出砂石，然而失了準頭，只有幾顆輕輕劃過承彥的耳朵，讓他微微皺眉。好在有這個幹擾，竹簡的攻勢停了一下。珊瑚抓緊機會，用身體為圓心，手臂為半徑，匕首為刀，劃出一個圓弧，把竹簡上下一劈為二。

乘彥不慌不忙，從口袋裏拿出一支笛子，悠悠地吹起來。随着每一個音符，珊瑚和沈桐感到身體裏的精氣一點點的流走，而承彥的臉色越發紅潤起來。

珊瑚眉心的小鯨魚焦躁地拍打着鳍肢。兩人渾身疲軟，癱坐在地上。

承彥面有得色：跟我鬥，你還嫩着呢。

他從口袋裏摸出一圈精鋼編成的繩索向珊瑚扔去。繩索像蛇一樣繞住她，把她舉在半空中。叮當一聲，珊瑚脫力，匕首掉在地上。

承彥得意地笑着，手伸向繩索，要把珊瑚抓起帶走。

沈桐急得冒汗，忽然想起淬了毒的短刀，趕緊捏住刀柄，奮力扔向承彥。

短刀旋轉着劃出一道弧線。承彥輕蔑一笑，拿手握住刀刃。頓時鮮血浸濕了短刀。

小珊瑚，看看你找的男朋友，一點用都沒有。承彥奚落着。忽然他臉色一變，緊緊抓着胸口：小子，你在暗器上塗了什麽？快說！

沈桐老實說道：種類太多，我也記不清了。

承彥不甘心地盯着珊瑚眉心的小鯨魚，惡狠狠說道：飛鯨群島，應該是我的！話音剛落，他甩動袍子的下擺，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沈桐勉力爬到珊瑚身邊，緊緊抱住她：我小時候看的武俠小說，男女主角都是這樣殉情的。

珊瑚說：呸，誰要跟你殉情。

沈桐問：接下來該怎麽辦？

珊瑚說：你用的全是最厲害的毒，普通人中了你的毒，活不過半小時。雖然承彥現在功力大漲，把毒逼出去，再修養恢複，也至少要五年時間。總算這幾年，藍鯨島能有一段太平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