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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翎順着山道往琉璃山下走,腳踏實地的感覺真是好多好多年沒有了,走到後面,她甚至新奇地跑了起來。

一路迎着風跑到了山底,盡管氣喘籲籲,盡管如今一介凡人之軀跑這點路就有些疲累,阿翎還是很開心。

她也說不出是為什麽,她就是開心。

或許是因為死而複生,或許是因為好久沒見着這般熾熱的陽光。

也有可能是她重生回來,把師清淺給扔坑裏了。

真是心情舒暢,阿翎叉着腰仰着頭,大口大口的呼吸,感覺體內的氣息一點點輕盈了起來。

堕魔後,她的每一次呼吸都随着魔氣入體,那滋味,沒有體驗過的人很難懂。

硬要形容的話,就是那呼進去的氣息進入鼻腔就會幻化出實體一般,很細很繞,想想一個人,呼進的不是虛幻的氣息,而是一根根頭發,那是什麽感受。

這就是堕魔的代價,盡管擁有了不輸修士的法力,卻也日日夜夜承受着痛苦。

只要活着,只要還需要呼吸,就擺不脫的痛苦。

近百年來,阿翎日日夜夜最大的奢望就是能擺脫這種痛苦,她聽過魔域流傳的說法,只有修為到達仙魔境,魔氣純淨後,才能叫呼吸如凡人般舒适。

阿翎為着能早日擺脫這呼吸的痛,日夜修煉,但在到達神魔境後,就停滞不前了,一直無法突破。

所以在得知與化神境修士雙修可吸取內力助她突破,阿翎第一個就想到了師清淺。

師清淺欠她那麽多,還點修為怎麽了。

想到這場失敗的雙修,不僅沒突破還害得她爆體,阿翎就想沖回去再揍一頓師清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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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翎...阿翎...你等等我...你怎麽跑那麽快。”趙笛青雙手叉腰,臉色蒼白,額頭全是汗,艱難地挪動步子朝着阿翎走來。

阿翎回頭看了眼這上一世的叛徒,想到坑裏的師清淺,冷哼一聲。

等人走近了,阿翎冷着臉警告趙笛青:“我現在有事要回家去,你要是敢背着我去救師清淺,我就把你丢坑裏——活埋!”

阿翎加重了最後兩個字的音調,眼裏的冷光讓趙笛青猛地一個哆嗦。

“阿翎,你,你今天怎麽了?”趙笛青還是第一次看到阿翎如此冷漠的眼神,看她的目光也很複雜。

難道?阿翎知道了什麽?

趙笛青在心裏默默搖頭,不可能,阿翎怎麽會知道,她那腦子,一天天只知道如何同師清淺過不去。

一定是剛才阿翎氣狠了,她又說了要拉師清淺上來的話,惹她生氣了。

阿翎如今實在不想看到趙笛青惺惺作态的臉:“你只要記得我的話就好。”

說完再不看她,往小鎮走去。

龍吟小鎮是個被群山包圍的小鎮,這種地裏位置,原本應是個無人問津的荒蕪之地。

然而因着他緊挨着奇鶴山,如今到成了個繁華熱鬧的小鎮。

更因着奇鶴山有個別稱——修仙內門,所以這龍吟小鎮就自若而然成了‘外門’。

奇鶴山是修士眼裏的修行聖地,此間靈氣充沛,更有諸多仙花靈草,傳說上古時期,第一位人族修士就在此渡劫成功化仙而去。

她留下諸多心得功法,神丹妙藥,仙術妙法,被其餘修士收藏了起來,代代相傳,漸漸的修仙就從個人行為有了門派體系。

但也并不是所有修士都能進奇鶴山修行,奇鶴山有一座仙門,由一只冰雪白鶴鎮守。

世人不知其來歷,只知道它已經存在了上萬年,也不知奇鶴山是因為有這只奇鶴而得名,還是有了奇鶴山後才有了奇鶴。

修士們尊稱此鶴為冰鶴仙人。

此鶴日常就是樽冰雕形态,只有滿五年會蘇醒一次,褪去冰霜成為一只鮮活的白鶴。

而每當它蘇醒時,奇鶴山的鶴門也會跟着開啓,外門的修士只有鶴門開啓的這段時間才去內門參加擢選。

只有通過內門考核的修士才能進入奇鶴山修仙。

阿翎心想,若她真是重生回了十八歲,那麽這一年,師清淺就會通過考核進了內門。

而自己,上一世是過了十年後才通過了考核,她進內門的時候,師清淺已經去了三峰中的冬雪峰。

師清淺的修仙道路一路平坦,進階速度更是阿翎追馬也趕不上的神速,嫉妒心作祟,阿翎上輩子沒少針對師清淺,最後倒黴的還是自己。

後來更是一招不慎堕了魔。

阿翎回望前世,真替自己唏噓,不知不覺的,她已經穿過了龍吟小鎮最繁華的商業街。

小鎮是個凡人、修士,還有些低微魔族混居的地方,賣什麽的都有,人間的銀錢,同修仙界的靈石都可使用。

彙率是一比一,也就是一顆靈石兌一兩銀子。

霍家經營的錢莊,不僅提供這等兌換服務,還能儲值借貸。

修士修仙也需下山修煉,到了人類地界,少不得花銀子的地方,而人界也有不少的散修,想要煉制些丹藥,需要靈石購靈草。

霍家本也是個修仙世家,到了霍家這一代,阿翎的親爹霍振是個沒有大志的。

他本已經通過了考核,進了內門修行,但內門修仙人才濟濟,他在外門算個人物,在裏面屁也不是。

巨大的落差感,加上修仙清苦,他主動放棄了,五年鶴門一開就自動退回了外門。

在鳳尾和雞頭之間,霍振選擇做了鴨脖。

他放棄修煉後,就在龍門小鎮做起了錢莊生意,生意紅火,又因着他有着結丹期的修為,在外門也算是個人物。

霍家的宅子就在小鎮東頭,紫氣東來,東邊住着的都是些外門顯赫人家。

阿翎擡頭望着眼前的宅子,門口石階盡鋪祥雲大理石,四扇玄黑色金雕大門緊緊閉着,門後高聳的屋宅氣派恢宏,連那屋頂上鋪的瓦片都是造價不菲的綠色琉璃瓦,每處細節都彰顯富貴,

目光順着那琉璃瓦落至一堵牆之隔,旁邊的一個白牆黑瓦的小宅子。

雖不是個破舊的房子,但出現在東街上倒也質樸得有些格格不入。

這要是不知情的人路過,怕是想不到,這也是霍府的宅子,還住着他家的千金。

阿翎邁步走進了這上輩子住了五六年的宅子。

一進的院子,格局一目了然,院子裏正面是個三開間正房,兩側是東西廂房,門邊左右各兩間倒座房,一邊做了廚房,一邊做了飯廳。

從左邊廚房聞聲出來的孫菊好,瞧見阿翎,臉一黑:“怎麽樣又這麽早回來,是不是又逃學了?”

她快步走到了阿翎身邊,開始了那說了千百遍也不知道換個詞的說教,阿翎過了百年都能複述出來。

“你若不好好修煉,你爹怎麽喜歡你。”

“天天逃學,到哪年才能結丹。”

“不結丹怎麽能通過內門選拔,到時候就你姐姐去了內門,你可別哭。”

每次好姨說到這裏,阿翎都要冷嘲熱諷一番,嘲諷師清淺算她哪門子姐姐,她就是個連爹是誰都不知道的小野種。

可是今天,再次見到好姨,聽她念叨上輩子一樣的話語,阿翎卻有些想哭。

孫菊好做好了被阿翎反怼的準備,結果自己說了一通話,阿翎一句沒回,只眼眶紅紅地瞧着她。

“怎麽了,你這孩子,可是哪裏不舒服?”孫菊好着急地問道,一臉擔憂。

阿翎覺着上輩子的自己實在是太刺頭了,見誰不紮兩下都難受。

好姨算是在霍家為數不多對她好的人了,她上輩子對她卻沒有一個好臉色。

“謝謝,我沒事。”阿翎笑笑,她倒是想哭,可是她發現她這不會哭的體質,重來一次還是一樣。

孫菊好被她這反常的模樣給吓了一跳,阿翎竟然會同人說謝謝,這還是兩年來,她在霍家第一次聽到阿翎說謝謝。

見自己一聲謝謝就把人吓呆了,阿翎有些尴尬,撂下一句‘我先回房換衣服’,就回了主屋。

這主屋原本是師清淺的,被阿翎搶了來,師清淺那種清冷性子,她的屋子也跟她人一樣寡淡。

屋子裏除了必要的家具,其他都沒有。

阿翎直奔東側的書房,書桌上除了一塊日歷石頭就什麽也沒有。

她匆匆趕回來,為的也就是這塊日歷石。

日歷石平緩的那一面,上頭的紋理顯示的就是具體的日期。

那日期不是人間的萬年歷日期,而是修仙界獨特的紀年法——仙晷歷。

棕紋泛着點點熒光,顯示着今日的日期:仙晷百焱紀776年。

阿翎目光随着日歷石上的熒光閃動,她知道這仙晷歷作為修仙界的年歷是無法更改的。

所以,竟是真的!她真的回到了從前,回到了十八歲這一年!

阿翎雖然一路上都在猜測自己重生了,可是也只有此刻她才完全确定了下來,那顆懸着的心才算是安定了下來。

雖然她現在還是沒明白,為何爆體後她會重生回十八歲。

但是管他呢,她重生了!!

她竟然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

阿翎忽然想到了什麽,迅速起身,往西邊用柚木隔出來的寝室走去,那兒有一面等人高的琉璃鏡。

她小心地走到了鏡子面前,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原來她十八歲長這幅模樣,一張标準的鵝蛋臉,杏眼桃腮,五官算不上豔麗卻也溫婉。

只是眼裏的戾氣叫她瞧起來并不好惹。

阿翎摸摸光潔的額頭,那兒還沒有在魔域被傷後形成的紫色傷疤,她歪了歪脖子,摸摸右耳側,這兒也還沒有她進階時忍受不了痛苦嵌入手指挖出的傷疤。

她又想哭了。

阿翎笑了,重來一次她怎麽反而多次有了想哭的沖動。

真好,原來她曾經是這幅模樣,她伸手撫上鏡子裏的自己。

太好了,現如今一切都還來得及,這一次她一定會活出個不一樣的人生。

上一世直到堕魔後,她才知曉自己将精力放在師清淺身上有多傻,她明明也是個天賦不低的人,不然也不能在魔域短短幾十年就修成神魔境。

這一次她決定了,她要好好修煉,狠狠修煉,把師清淺踩在腳下。

叫所有人看看,師清淺能做到的,她阿翎也能做到。

就連師清淺做不到的,她阿翎同樣能做到。

上輩子師清淺就沒能渡劫成仙,這一次,阿翎她勢要成仙。

阿翎沖着鏡子裏的自己咧了咧嘴,鏡子裏的人對她回了個燦爛的笑容。

‘咕嚕咕嚕’鏡子裏的人忽地捂住了肚子。

阿翎笑出了聲,多新奇,她重生回了十八歲不僅多次想哭,如今還體會了一把餓了的感覺。

倒也不能怪她,她如今還是個區區凡人,還未辟谷确實挨不了餓。

阿翎收拾了心情往廚房去,喊好姨開飯。

“清淺還沒回來,等她回來再開飯。”

阿翎蹙眉,好姨雖然對她好,可是心裏最喜歡的還是師清淺。

“她不回來吃飯,她辟谷了。對了,她要我轉告你,這六天都在學堂修行不回來了。”阿翎随意扯了個謊。

又在心中腹诽,當初她可是被困了三天,整整餓了三天!

這次她打算六天後再喊人去撈師清淺,兩倍還給師清淺算她發善心了。

“好姨,開飯吧。”

阿翎剛想再次吩咐好姨開飯,忽地聽到一個清麗的女聲從飯廳門口傳來,說得也是開飯。

聲音有些熟悉,阿翎蹙眉看去,飯廳的門楣不高,那人進來後站在門口逆着光,整個人被暗影籠罩。

阿翎看不清她的神色,但也認得出來,來人是她最為厭惡的師清淺。

別說她在暗影裏,她就算被埋在土裏,化成了灰她都能聞出那讨厭的氣味。

師清淺就那般安靜站在門口瞧着阿翎,一動不動,沉默不語,阿翎猜測她一定是在憋着什麽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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