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萬字章(捉蟲)

萬字章(捉蟲)

“我的老天爺, 快看吶,是金龍,是術法化龍!”

“術法化龍!天吶, 顧景陽竟會術法化龍,太強了, 顧景陽太強了!”

人群中陣陣驚嘆聲此起彼伏, 阿翎也是捂住了驚顫的胸口,這就是天才的少年時期嗎, 太強了。

她不要說術法化龍了,她上輩子去了內門多年, 也化不出一條蛇。

“贏了, 贏了!”灰衣男子激動不已, 覺着這一局是穩了, 只要下一局顧景陽能贏, 他就發財了。

阿翎也十分高興,不光是贏了高興,也為顧景陽的能力高興。

主持的修士瞧了眼站一旁不動的師清淺, 想問她是否放棄這局,進入下一局。

但不等她開口,師清淺兩指捏起一張空白符咒,手起成決, 那符咒随風而起, 竟然朝着那金龍盤旋的上空直直飛了過去。

好似要以卵擊石、蚍蜉撼樹。

阿翎眯起來眼,望着遠處催動符咒的師清淺, 暖陽之下, 師清淺一身白衣長眉微挑,神情冷漠, 明明身處日光之下,整個人卻像蟾宮秋境一般,眸中寒色皎皎。

只是這寒色有些不同以往的冷......

不好,阿翎收回目光,立刻往空中看去。

術法金龍氣勢浩大地在空中盤旋,張牙舞爪地繞上了那泛着厚重歷史之光的混沌岩鐘,瞧着一張小小的符咒飛到了他的面前。

術法金龍巨大的金色瞳孔裏豎起一條線,瞧着這不知斤兩的符咒,甩着尾巴噴出了一口火。

薄薄如落葉的符咒在空中燃了起來,一點點變成灰燼,飛灰撲簌掉落,又在風中被吹的零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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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那燃起的符紙,這回連上座的修師們都坐不住了,齊齊站起身想要細看。

他們沒想到顧景陽不僅能術法化龍,那化出的龍竟不是個花架子,竟能噴出真火來。

盛氣淩人的金龍俯視着靈力場,昂首闊步,通身金色的鱗片在日光下泛着光澤,。

這若不說是術法所化,又有誰能辨真假。

上首的修師們自殘形愧,他們修行多年,也有專攻術法的,卻無一人能做到顧竟陽這個地步,他們的術法化龍,一眼就能瞧出真僞。

強,真的太強了,顧竟陽于術法上的天賦無人能及。

主持修師見那符紙都要燃盡了,就想直接宣布顧景陽贏了,就在這時,混沌岩鐘厚重的鐘聲猝然響起。

“铛——铛——铛——”

好好的,混沌岩鐘聲怎會響起,主持修師心頭疑惑,那金龍難道還能有靈氣敲鐘?

不等她問是誰敲響了混沌岩鐘,忽地,一陣裹挾着山崩海裂之勢,如同黃鐘大呂般的長嘯從上空傳來。

“這,這是——”

靈力場內瞬間暗了下來,當頭的太陽被一龐然大物全數遮擋,主持修師瞳孔震顫,她想喊所有人快躲起來,卻驚慌地發不出一絲聲音。

最後不知是誰,率先反應了過來。

“不好了,是麒麟!”

靈力場內亂成一片,學修們慌亂地想要逃離這個地方,越慌越亂。

他們不知道為什麽上古神獸火麒麟,傳說中腳踏流星、口吞山河的存在,為什麽出現在了小小的鴻漸學府。

但所有人都知道,麒麟長嘯可裂山河,麒麟一怒,浮屍遍野,他們得趕緊逃命。

修師們抱着頭,慌張中想組織學修們逃跑,被曾老制止了。

“莫慌,是術法麒麟。”

他的聲音渾厚有力,用力術法,一聲聲傳到靈力場內,慌亂的場面才漸漸止歇。

阿翎一直仰頭望着天空,第一時間就知道了那是術法麒麟,因為那麒麟閉着眼。

她同顧景陽說了這發現,周圍的人聽她這麽一說,擡頭一瞧才發現麒麟未睜眼。

“是術法,竟然是法術,是師清淺,快看師清淺!”

不知誰喊了這麽一聲,大家才反應了過來,齊齊往師清淺看去,只見她手起成決,指尖泛着金光,默念有聲正在催動術法。

大家這才确定了,真是師清淺的術法。

師清淺她竟然,術法化麒麟!!!

與之前驚嘆顧景陽的術法化龍不同,這一回大家齊齊噤了聲,個個張着嘴,一臉震驚地看着天空上的上古神獸。

阿翎沒瞧天上的神獸,她的目光越過靈力場,在看對面的怪物。

這是金丹期能有的能力嗎,阿翎的心在狂跳,眸光驚駭。

不遠處,師清淺還是那一身白衣,頭上随意挽着個單髻,一半黑發散在風裏,随着她周遭的風越卷越大,烏發飛揚,素白的裙擺爍着點點銀光,在阿翎眸光裏不停跳躍。

她有哪裏不一樣了,阿翎心想,就像那一身白衣有了銀光,師清淺那平日裏叫人只敢遠觀的高冷氣質多了一些迫人的猙獰。

被注視着的人猝然睜了眼,目光直直朝着阿翎看了過來,那目光如海嘯,帶着張揚淩厲的氣勢。

一道金光自師清淺手心飛躍而出,通體深黑的麒麟瞬間如被點燃,靈力場驟然重獲光明整個亮了起來。

亮光下,阿翎注意到,師清淺那總淡淡櫻色的唇多了絲緋色,在阿翎驚駭的目光中微微翹起。

“不好,景陽當心!”阿翎奮力出聲提醒顧景陽。

顧景陽第一時間就知道了那麒麟是術法,她只是不敢相信,她不相信師清淺竟然在術法上比她強!

顧景陽早已蓄好所有的靈力,就等着師清淺動手。

她在手心灌入所有靈力,一道金光朝着金龍飛射而去,金龍一陣龍吟,朝着麒麟噴出熊熊火焰。

顧景陽在賭,賭師清淺的麒麟只是虛有圖表,然而很快的她就知道她錯了。

師清淺的麒麟在烈火中不受任何影響,只輕輕擡起前蹄,一腳就踩碎了她的術法金龍。

她輸了。

輸的徹底。

顧景陽渾身卸了力,軟軟地往一邊倒去。

在要倒地前,忽地被一個溫熱的懷抱接住了。

顧景陽看到了阿翎緊張的神色,歉意一笑:“我輸了,你的靈石我賠你。”

她還想說怕是選不了同她一隊去打猛犼獸了,師清淺這般拼命贏,總不能只是為了贏她吧。

她望向遠處,師清淺撤了術法後,臉色慘白,似也是耗盡了內力,整個人搖搖欲墜。

顧景陽心頭好受了些,對方也拼盡了百分之二百的力,也算尊重了她這個對手。

師清淺竭盡全力穩住了下墜的身影,拒絕了所有想要攙扶她的人,垂眸望着遠處地上相擁的人。

顧景陽被阿翎攙扶着站起了身子,同上前來詢問的修師說了無事。

修師又詢問了師清淺,見兩人都無事,才朝着上首的曾老等擺擺手示意。

上頭的人才放了心,他們也是沒想到,只是學院裏的一場月試,竟然會看到這麽精彩的比試。

“曾老,這麽精彩的比試可是百年不曾見一次。”

“嘆為觀止,有這等出色的學修,咱們鴻漸學府的名聲再延續百年都不是問題。”

主持修師也從震驚中回過了神,忍住了心中的震撼,顫着聲宣布結果。

“第二局,鬥術,師清淺獲勝。”

宣布聲一落,寂靜的靈力場內掌聲雷動,歡呼雀躍聲不絕于耳,學修們整齊劃一地喊起了‘師清淺’的名字。

“師清淺。”

“師清淺。”

“師清淺。”

一聲高過一聲,連平日裏冷漠的修師也激動地喊了兩聲。

實在是精彩!

阿翎聽着這些歡呼實在刺耳,望着一旁瞧着有些落寞的顧景陽,心頭一緊。

“顧景陽,你的術法化龍也很厲害,超棒的。”

阿翎說的認真,顧景陽知道她是真心的,如果沒有師清淺的麒麟,此刻被歡呼被贊美的就是她了。

她很棒,但耐不住別人更棒。

顧景陽緩過了勁兒:“我沒事了,我去同清淺祝賀一聲。”

比試已經輸了,這風度可不能再丢了,顧景陽微微一笑。

阿翎不知怎麽的,鼻頭竟然有點酸,她很能感受這種,總有人比你優秀的感覺。

她握緊了顧景陽的手,但也不知道怎麽寬解她,她甚至都無法寬解自己。

“我扶着你。”

顧景陽點點頭,她确實是腳步虛浮,走路都有些費勁,再看對面的師清淺,瞧着雖然也臉色蒼白卻能自己站着。

他們的差距還真有點大。

阿翎扶着顧景陽走到師清淺面前才發現,師清淺的臉色不光蒼白,唇角甚至還有一絲血絲,眼眶裏也布滿了紅痕。

“你沒事吧?”顧景陽關切地問道。

師清淺垂眸瞧了眼,顧景陽同阿翎攙扶在一塊兒的手,眼裏閃過一絲晦澀,搖搖頭,壓着聲說道:“無事。”

顧景陽一臉懷疑,她覺着師清淺可能比她還嚴重,她瞧見了她垂在身側的手指,上頭在沁着血珠。

“你——”顧景陽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師清淺打斷了。

“無事。”她的話音又沉了一分,似是不希望顧景陽繼續問。

顧景陽眉心微蹙,看了眼身邊的阿翎。

阿翎自靠近後看了眼師清淺就哪裏都不舒服,幹脆別開頭去瞧遠處,沒有注意到師清淺的不對勁。

顧景陽收回了目光,對着師清淺點點頭:“這次比試我輸的心服口服,我不及你。”

阿翎聽到這有些替顧景陽不服氣:“你只是一時的不及,又不是一世。”

這也是她對自己說的。

顧景陽不置可否,見師清淺的臉色好似更難看了,拍拍阿翎:“走吧。”

阿翎點頭,瞧了眼師清淺的黑臉,冷哼一聲,就贏了一場比試,高傲成這樣,對手來祝賀擺這幅臭臉,贏了又怎麽樣,一點風度沒有。

多看一眼都覺得晦氣。

阿翎趕緊扶着顧景陽去邊上坐着,擔心她難過,笑着拍拍她的手:“你放心,你以後肯定比她強。”

顧景陽看了看剛剛被阿翎拍了的手,不知怎麽的,阿翎這個動作又讓她想到了她太奶。

見顧景陽發愣,阿翎提高了些音量:“怎麽,不信我?”

顧景陽回過神,聞言搖搖頭:“不,我信。”不光是信阿翎,她信她自己。

師清淺一直看着兩人交纏的手臂,神色複雜。

上首的修師們确認了比試結果,主持修師宣布三局兩勝制度,師清淺獲得了兩局勝利,這次的比試師清淺獲勝,接下來的獵獸試煉可優先選人。

“後日的獵獸試煉,分為兩隊,由師清淺同顧景陽各帶一隊。”

“同從前一樣,獲勝的隊伍,每人都可獲得一顆吐納混元丹。”

“接下來由師清淺先從乙等新人中選出九人,參加後日的獵獸試煉。”

主持修師說完,大手一揮,可參加試煉的乙等新人名單就如同翻開的書頁貼在了天空上。

新人們紛紛往天上瞧,想看自己的名字在哪裏。

名單是按照修為等級排的,阿翎看了眼,很好,倒數第二。

沒辦法誰叫她剛剛築基呢。

師清淺擡頭望向天空的名字,随意地從上而下點過,她所點過之處,那書頁上的名字就會被點亮。

被點亮名字的學修歡呼雀躍:“太好了,我跟師清淺一組。”

沒被點到名字的學修心裏默默地祈禱,希望下一個是她。

一個個名字被點亮,就意味着剩下的名額越來越少,那些沒被點到的新人有些都急出了眼淚。

誰都知道,從前的試煉也大多是師清淺的隊伍獲勝,贏了後能就得到吐納混元丹,對他們這些築基但沒結丹的新人來說,那可是巨大的好處。

能大大增快結丹速度。

趙笛青閉着眼不敢去看那一個個亮起的名字,豎着耳朵聽身邊的人默念,還有四個,還有三個,還有兩個。

“啊,只剩最後一個名額了。”

場內不知是誰呼喊了起來,她這一聲喊,叫所有人的心都給提了起來。

連那些已經被點了名的新人,都好奇誰是最後一個幸運兒。

阿翎也在望着天空,想回憶下剩下的這些名字裏可有後來厲害的人物,這樣帶上的話能增加她和顧景陽這組的實力。

當聽到有人喊了‘只剩最後一個名額’時,阿翎忽地感受到了一股叫人難以忽視的視線。

阿翎往視線方向看去,師清淺沉着一張臉不知道在想什麽。

阿翎厭惡地蹙了蹙眉,不知道師清淺瞧她做什麽,可別是憋了什麽壞。

師清淺瞧見了她蹙起的眉心,和眼裏的不信任,點着阿翎名字的手微微一偏。

最後一名的名字亮起,衆人很是意外。

但想想又覺得是大佬的驕傲,好像是在說,帶上最後一名她也能贏。

九個名字全部亮起,靈力場內一陣歡呼。

趙笛青死死捂住了嘴,她不敢相信,師清淺會選她!

阿翎冷哼一聲,垃圾湊一堆了。

輪到顧景陽選人,她從上中下等級裏均等地快速選了八人出來,再加上阿翎剛好一共九人。

等顧景陽選完人,本月比試也算徹底結束了。

沒有被選上的學修喪氣了一會兒也就恢複了,畢竟還有下一次,每月一次,不會有永遠輪不上的新人。

阿翎瞧見顧景陽的臉色還是不大好,提議要送她回家,顧景陽也沒有拒絕。

說是送顧景陽回家,坐的還是顧家的馬車。

剛到顧家,阿翎一下車就看到了迎了上來的顧鴻決,他像是特意等着門口的,臉上還有不少的汗珠,瞧着等了好一會兒了。

不等阿翎打招呼呢,顧鴻決就繞過了他,貼到了馬車邊上。

“景陽沒事吧,小心些。”

顧鴻決舉起了雙手小心扶着顧景陽下車,又趕緊吩咐下人把肩輿擡了過來。

顧景陽想拒絕的,她爹沒給她開口的機會。

阿翎就更沒有了,她覺着這世界上要能在顧家父女跟前插得上話的,那估計有點東西。

顧鴻決的話是又密又急,剛吩咐好了肩輿,就叮囑下人小心,扶着顧景陽上了肩輿,他就跟個貼身小侍一樣,在一旁給顧景陽又是撐傘又是打扇子。

就這麽忙碌呢,他還能注意到阿翎,提醒她跟上。

阿翎本來瞧着沒自己事了就想先走了,但顧鴻決一臉着急的要求她留下,她沒法拒絕。

還在心裏擔心是不是顧景陽有什麽內裏的毛病她不知道,不然顧鴻決怎麽這麽慌張,搞得她也跟着緊張了起來。

顧鴻決跟着轎子腳步不停,一邊走,一邊還問顧景陽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顧景陽說了沒事,但沒幾步,顧鴻決又會擔憂地問一聲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阿翎不知道顧景陽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她的心頭是微微發澀起來。

穿過顧家院子的長長甬道,等到了顧景陽的院子,阿翎還瞧見了一張熟面孔。

顧鴻決竟然是連大夫都已經請來了,就在顧景陽的院子裏候着。

還是城東醫館的館長,當初給她治傷那位,這下阿翎更加懷疑顧景陽是不是有隐疾了。

館長瞧見了阿翎,也認了出來這是月前找她看傷的人,在顧景陽被顧鴻決他們扶着往床上去的時候,關心了一句阿翎。

“小友的傷可好了?”

阿翎笑着點頭:“不礙事了。”雖然動久了就能發現哪裏都有點痛,但日常活動還是沒事了。

館長還想叮囑幾句,那邊顧鴻決就急的喊人了:“館長,你先來看看我家景陽,她這臉色也太差了。”

館長點頭往裏走,顧鴻決趕忙讓開位置,好叫館長仔細瞧病。

顧鴻決起身後歉意地朝着阿翎說道:“阿翎稍等會兒,待會兒再讓館長替你瞧瞧,先看看景陽有沒有事。”

阿翎趕忙擺手,往邊上退了退:“你們看,你們看,我沒事。”她可不想耽誤顧景陽看病。

顧景陽身後被墊了好些個舒服的軟枕,她軟着身子半躺着,舒服地呼了一口氣,還是這樣躺着舒服。

“爹,我沒事,就有點累,你別吓着了阿翎。”她看阿翎忽然緊張起來的眼神就知道,她爹誇張的表現叫阿翎誤會了。

阿翎現在看她的眼神就像看個身患重疾的病人。

顧鴻決可不覺得自己的反應有什麽問題,他家景陽哪裏有過這麽蒼白的臉色,跟被人放了血似得。

“你先別說話,有沒有事,等館長瞧過了才知道。”顧鴻決板着臉同顧景陽說完後,換上了一副溫和的面容同館長說道:“辛苦了,館長快替小女看看,可有傷着根骨。”

館長一番細致查驗後下了結論:“沒事,就是體力不支,真氣耗費過大,休息兩天就好了。”

顧鴻決這才放心了些,命人取了報酬來交給館長,看到一邊的阿翎,顧鴻決又多給了一份:“館長既然來了,不如給阿翎也瞧瞧。”

阿翎雙眉一挑,望向了顧鴻決,沒想到他還能想到自己。

“不用不用,我沒事。”阿翎還有點不習慣,這被人突然關心。

顧景陽歪靠在枕頭上,看到突然不好意思起來的阿翎,微微嘆息。

“順路的事情,你不用個什麽勁。”

聽她這麽說,阿翎也不好意思再糾結,讓館長探脈檢查了一番。

“你這傷也還需要好好養,雖然瞧着好了,但根本還沒完全恢複,我再給你開些藥。”

阿翎謝過館長,想付藥錢,館長卻說顧家給的夠多了,不好再收,阿翎只好作罷。

想謝謝顧鴻決,一轉頭,就看見他正在給顧景陽倒水,手背貼着杯壁試了冷熱才遞給顧景陽。

阿翎覺着她本來沒什麽不好的,現在倒是有些不大好,心髒隐隐有些痛。

顧鴻決見顧景陽喝了水,唇色好多了,這才開口問道:“一個小小的月試,怎麽會叫你耗盡真氣,體力不支成這幅模樣?”

顧景陽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咧嘴一笑:“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贏一次師清淺麽。”

顧鴻決不悅:“那我也沒讓你這麽拼。”

阿翎有些尴尬,這事好像是她的原因,她輕咳一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都是我不好。”她想說都是她騙了顧景陽,把八塊靈石說成了一萬。

顧景陽擺手:“跟你沒關系,你都為我輸了那許多靈石。”

說着顧景陽轉頭看向顧鴻決,簡單說了下,阿翎相信她能贏,下注賭了她贏的事情,然後說道:“阿翎輸掉的靈石,爹你記得替我賠了。”

顧鴻決一口應下:“沒問題,阿翎這樣支持景陽,虧了錢算我的。”

随後笑着問道:“多少靈石?”語氣裏有種‘你說個數,我好去拿’的豪邁。

顧景陽舉起一根手指:“一萬。”

顧鴻決瞪大了眼:“多少?”這回語氣可沒剛剛的豪邁了。

顧景陽重複一遍:“一萬。”

顧鴻決擡頭往阿翎處看過去:“你是傷着腦子了?”

阿翎嘴角抽搐,她當然沒有傷着腦子。

不等她說話,顧景陽挑了挑眉:“怎麽,爹,你是不相信我能贏?你看看阿翎多信任我,直接壓了我一萬。”

顧鴻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是,我當然是想你贏的,但是,也是要看看實際情況的。”

顧景陽笑笑:“那爹,這靈石你賠不賠?”

阿翎趕緊插話道:“不用了,其實,嘿嘿,我沒壓那麽多。”

顧景陽聞言壓低了些眉眼,聲音也帶着些拖尾的鼻音:“嗯?”那眼裏還有些危險的氣息。

阿翎心道,麻煩了。

另一邊,鴻漸學府靈力場。

師清淺望着前方空空的甬道,目光空洞。

“你沒事吧”趙笛青一直關注着師清淺,發現人都走了,她好似入定了一般,就只瞧着學府門口的方向。

見師清淺的臉色蒼白如紙,趙笛青的心都揪起來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聽到這話師清淺似是有了反應,轉頭看向她,眼裏閃過疑惑,也只有一瞬。

“不用,謝謝。”

趙笛青還想再說些什麽,師清淺忽然動了,只是那步子瞧着很是羸弱,趙笛青不放心又跟了上去。

“你要去哪怕,我扶着你去吧。”趙笛青說着有些猶豫地伸出了手。

不等她碰到師清淺,就被她一個側步避開了。

師清淺眼神冷了一分,望向一旁的人都了絲探究:“你是誰?”

趙笛青的手僵在了空中,一臉的不可置信,師清淺竟然不認識她。

這怎麽會,她努力扯起個微笑:“我是趙笛青啊,是——”是什麽呢,趙笛青忽然就沒了詞,是每次都跟在阿翎身邊的那個趙笛青?

她頓住了原地,師清淺竟然不認識她,她同她是同一年進的鴻漸學府,同在甲六班,雖然沒有說過話......

師清淺見她一副失神的模樣,泫然欲泣,眼裏閃過莫名。

見人不跟着了,也沒有多說什麽,徑自去了後山。

後山寧陰草廬內,陽夏藥師正在打坐,聽着動靜緩緩睜開了眼。

“進屋躺下。”她似是知道師清淺要來,指了指一旁已經準備好了工具的內室。

等師清淺進了屋,陽夏藥師在寧陰草廬外圍布好了結界,又在房內四角都點燃了靈安香,這才進了內室。

看着床上痛苦閉着雙眼,血淚不住往下淌的師清淺,低低罵句‘該’。

盡管心頭有氣,手上沒有半分停頓,一根根同手掌一般長的針沒入師清淺體內消失的無影無蹤。

陽夏藥師取了七根手臂長的金針封住了師清淺的氣脈,順着脊骨往上探查,探至一半,眉心已經隆起了小山丘,情況比她想的還不好。

師清淺身上脈絡中一股氣逆着經絡而行,齊齊往師清淺的臉上而去。

轉瞬間,師清淺的半邊臉上布滿了暗紅色的血紋。

陽夏藥師取過一顆藥丸塞進師清淺嘴裏,不多會兒藥效就起了作用。

一條條的血紋似是活了一般,齊齊往師清淺眼角的那一粒紅痣彙聚過去。

陽夏藥師從藥箱裏取過一枚洛神淩波破體釘,彙入真氣,淺淺釘入師清淺眼尾那紅痣內。

細細一枚洛神淩波破體釘瞬間染成了紅色,陽夏藥師不敢耽擱,即可對着那顆妖豔的紅痣催動口訣。

師清淺臉上的血紋漸漸蠕動起來,好似被鮮血引誘的莽原血蛭,齊齊往洛神淩波破體釘處鑽。

師清淺的額頭瞬間疼得沁出了豆大般的汗珠,順着臉頰滑落,濕了衣襟。

過了一炷香的實際,等臉上的血紋盡退,師清淺也像是被放幹了渾身的血液,整個人蒼白的好似透明,沒有了一絲人氣,像一團虛無的氣霧化成的人型,輕輕一戳,就能消失地無影無蹤。

陽夏藥師肅着臉秉着氣,看着近乎透明的師清淺,看清了她的骨骼脈絡,還有體內金丹。

“還好,金丹沒破,不然我也救不了你。”說着取出了釘入師清淺眼角紅痣裏的洛神淩波破體釘。

師清淺一身透明的皮膚轉瞬間恢複了正常,除了眼尾還有異常的潮紅,其餘一如平常。

“魔氣暫且給你封印住了。”陽夏藥師将手中的洛神淩波破體釘扔進西邊窗下的那透明的琉璃罐裏,裏頭同樣的釘子已經鋪滿了罐子底部。

“你用魔氣壓制修為不叫突破,這本就危險,就跟扔了個炮仗到那密封罐裏。”陽夏藥師指了指角落的琉璃罐,“若你的身子是那透明罐子,你時時都能瞧見你體內的真氣分分鐘在爆炸邊緣。”

“如今你只是瞧不見,并不是不存在,已經是在刀山火海邊緣艱難求生了,你還要往裏頭添火油。”

師清淺緩緩睜開了眼,瞧着屋頂橫梁上那纏繞着的雁回藤,上頭的花苞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開了花,時間過的真快,又到了一年花開時。

陽夏藥師撤了師清淺身上所有的金針,扶着人起了身:“說說吧,今日是為何?”

她在草廬裏聽見了麒麟長嘯就知道不好,尋了人一問,才知道是師清淺在與人鬥術。

“這種小小的比試,只有學府裏的新人當回事,你是為了什麽,你可別告訴我是為了我那幾顆丹藥?”

師清淺低着頭,摁着眼尾的紅痣,那兒雖然取出了破體釘,卻還是疼得很。

陽夏見她避而不談的樣子更為疑惑:“你不是個得失心重的人,也不在意這種第一第二的虛名,做什麽忽然這麽沉不住氣?”

陽夏藥師聽說了,顧景陽術法化龍本是贏定了,師清淺為了贏她直接術法化麒麟。

師清淺同顧景陽月月有比試,回回都贏,難道就為了不輸一次?

她又想到了一月前她受傷來自己這裏那事:“上月你被人圍堵都能忍着,這回是有什麽叫你這麽在意的?”

陽夏藥師可不信,師清淺就為了贏個月試,那不跟說師清淺失了智一樣。

師清淺微垂着眼睫,不讓陽夏藥師看見她眼裏的晦澀,她也不知道為什麽,但當時的她,就是很想贏。

很想,很想贏。

陽夏藥師嘆了口氣:“幸好你還沒有完全喪失理智,那火麒麟沒睜眼,不算完整術化而出,這般程度雖說很強但至少沒逆天,還能用天賦之說應付的過去。”

她聽到時吓了一跳,就擔心師清淺顯露太多,暴露了真正的修為。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在哪裏都一樣,除非足夠強,不然怎麽會有那麽多少年天才在少年就隕落了。

師清淺在心裏自嘲,很強嗎,那為什麽那人說她不如顧景陽,說顧景陽比她強。

見師清淺一直低着頭不說話,陽夏藥師嘆口氣:“太張揚了,上次在開妖山你都知道要收斂——”

不等她說完,一直沉默着的師清淺忽然開了口:“開妖山有穹頂峰布下的伏魔結界,能感應魔氣。”

陽夏藥師一頓,她這是在解釋為什麽當初會忍?

“你又怎麽知道鴻漸學府沒有內門眼線?你就不擔心在學府裏暴露魔氣?”

師清淺忽地擡起了頭,直視着陽夏藥師:“不一樣,開妖山四處是妖,我的魔氣太精粹,會引發萬妖異動。”

陽夏藥師明白了,到确實是這樣,在開妖山暴露死得可能就不止一個師清淺了。

她倒還真是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你這次這麽張揚,保不齊名聲就給傳到了內門。”

師清淺輕抿唇角:“無所謂。”反正再有幾個月她就去內門了,提前知道也無所謂。

陽夏藥師蹙眉:“可是有線索了,你知道那人是誰了?”

師清淺:“不知道。”金絲柳給的線索太少了,內門符合是她‘爹’的條件的人雖說不多,但也不少。

陽夏藥師看着師清淺這幅驚豔面孔嘆息:“你同你娘長得一模一樣,他若是見到你,必定認得出。”

師清淺懂他話裏的意思,對方一眼能認出她,而她卻認不得對方,敵在暗我在明,實在危險。

“若是他還想殺你——”陽夏藥師覺得師清淺去內門實在危險,不如在外面多修煉幾年,說不得也能突破,屆時也能多點自保的能力。

師清淺沉默不語,若是對方要殺她,她如今可能确實敵不過。

“正邪不兩立,他連你娘都能說殺就殺......”陽夏覺得對方并不會因着師清淺是他的孩子就放她一碼,在師清淺小時候他可就一直在派人追殺。

只不過金絲柳換了孩子,他們追殺錯了人。

聽金絲柳所說,那些人追了他們有十年才放棄。

不知道是主動放棄的,還是因着金絲柳他們去了魔域,修士進去危險才放棄的。

陽夏藥師還有另一層擔心:“不說那畜生,就說你這特殊體質,萬一魔性暴露,你就算什麽都不做,也會成為他們中的異類,被修仙界不容,輕則驅逐,重則打殺.....”

“那就看他們有沒有這本事了。”師清淺淺淺笑了,異類麽,她确實是個異類。

修士同魔物生下的異類。

“異類!”

“精粹仙體真是太異類了!”

顧鴻決聽完阿翎複述的鬥術比試發生的事,心有餘悸:“師清淺也強得太異類了。”

他是從來沒聽說過哪個結丹境能術法化出上古神獸的。

他收到的消息只說她家景陽術法化龍還是輸了,他還以為是景陽的術龍太弱,叫師清淺術化的其他靈獸給打敗了,他怎麽也想不到會是麒麟,還是火麒麟。

可怕,太可怕了。

這就是精粹仙體的可怕之處嗎?

“景陽日後記得離她遠點,爹不要你贏她了,你日後離她遠些。”顧鴻決說着頓了頓,尴尬看向了阿翎,似是剛想起來她同師清淺的關系。

阿翎立馬表面自己是同他一邊的:“我早就說師清淺不是好東西。”

顧鴻決點點頭,他現在也認同這一點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今日這事太奇怪了,他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不禁問阿翎:“你可知道師清淺親生爹娘是誰?”

他很想知道什麽樣的人能生出這麽厲害的精粹仙體,總覺得不是一般人,他從前就覺得霍振種色厲內荏的貨色是生不出來師清淺這種厲害角色的。

阿翎搖頭,這個問題她也不知道,兩世加起來她都不知道師清淺爹娘是誰。

要不然她還不早就找上門去,讓人把師清淺領走了,還能叫她在眼皮子底下惡心人。

而且就連金絲柳也不知道,她是師清淺親娘的仆人,只知道師清淺她爹是個修士,說是用的假名。

金絲柳一直管師清淺娘親喊主人,只知道姓師,其他例如名字、身份一概不知。

她就那麽一心為主,主子是好是壞,是正是邪一概不問,主子叫她護好師清淺,她就能拿無辜的她來頂包。

一等一的‘忠仆’,阿翎輕嘲一聲,她們朝夕相處相依為命的情感,也不如沒見過面的主人的孩子。

想到這,阿翎喉頭像塞了團棉花,堵得慌。

她從前心裏隐隐有猜測,師清淺的娘親或許不是人,至少不是一般人。

因為她知道,金絲柳是魔。

一個普通人類怎麽可能用魔做仆人。

不過這些都同她沒有關系,她并不想關心,她如今只想好好修煉,早日結丹。

顧鴻決也沒有再問些什麽,見顧景陽很疲憊的模樣,帶着阿翎就退了出去。

顧鴻決留阿翎吃飯,還想繼續聽聽午間比賽的事情,第一局他家景陽是如何輸的他還不知道呢。

阿翎想想顧景陽那一招就落敗的事叫顧鴻決聽着,他怕是又得心疼一陣,她不想再叫自己的心髒難受了。

人同人真是不一樣,父親同父親也是不一樣的。

阿翎婉拒了顧鴻決留飯的邀請,拿上顧鴻決賠給她的八塊靈石告辭了,她還有好些事要忙。

首先就得先去買幾只食聲鳥,騙了顧景陽說壓了一萬靈石這事,顧景陽用了交換條件才肯原諒她。

想到那條件,阿翎就覺着痛苦。

她答應了顧景陽會聽她的凰翮傳信,一條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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