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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系統自帶的手機鈴聲此刻聽起來異常刺耳, 沈鶴銜只愣了片刻就本能地朝放在桌上的手機伸出了長臂。

回國後的這一周她忙得腳不點地，連訓練都只能保持最低限度。因為常常需要接一些重要的電話，所以手機音量一直開得最大。

等柳笙歌反應過來想要阻止時, 沈鶴銜已經接起了電話。

“楊老師？”沈鶴銜的大腦還有些懵懵的，看到來電人只覺得奇怪，“請問您有什麽事嗎？”

柳笙歌一聽是老師, 而且還姓楊，表情瞬間難看了幾分——這個楊老師是沈鶴銜的輔導員。

沈鶴銜這邊和老師講着電話, 頭腦清醒了些, 怕壓到柳笙歌便作勢要從她身上下來。

“不要。”

柳笙歌不幹了，勾着她的脖子往下拉, 似乎想一起聽電話。

“學姐……”

沈鶴銜下意識低喚了一聲, 不意外地被電話那頭的楊老師聽到了。

“學姐？”楊輔導員不僅反應快，而且非常敏銳，“是笙歌嗎？她還在你那裏？”

沈鶴銜傾斜身體, 一手撐着床面，一手拿着手機, 一只耳朵努力聽着電話, 另一只耳朵被柳笙歌含在嘴裏。

“嗯嗯……楊老師你、你怎麽知道的？”

沈鶴銜一方面覺得一邊和學姐這樣親密一邊和老師打電話有點不尊重老師, 一方面卻又被柳笙歌纏得心癢難耐無法抗拒。

她只能調動自己十二萬分的自制力, 努力去聽輔導員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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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金融班的班長來過, 她和我說路上看到你倆, 我這不就趕緊給你打電話了嘛。”楊輔導員的語氣裏帶了幾分“被我抓到了吧”的小得意, “我找你還是之前說過的事。鶴銜啊, 我知道你現在很忙, 但這麽大一個榮譽，那麽多電視臺都報道了, 咱們學校不給你搞個頒獎儀式實在是說不過去。你放心，這儀式不是單獨給你一個人搞的，咱們學校的優秀學子這一年來獲得了許多榮譽，同樣要為他們頒獎，現在不過是多加了你一個名額。你到時候來領個獎，拍幾張照片就行……對了，笙歌還是主持人呢。”

沈鶴銜所在的經體班因為全是運動員，平日裏忙于各種訓練比賽，能顧好自己的學習就實屬不易，所以很少自主組織什麽團體活動，班級事務多由輔導員來安排。

沈鶴銜得獎的第一時間學校和學院就做出了反應，只不過那時候她還不确定自己什麽時候回學校，而且不想校方為自己搞那麽隆重，所以一直在推脫。

對于學校頒獎，她還挺有心理陰影的。因為初中那會兒她得獎，校領導為了她特地召開了一次全校集會，給她頒獎不說還要她給同學們做報告，那真是她人生中最尴尬也最恐怖的時刻了。

但如果只是和大家一起領獎，拍幾張照片，她還是很願意接受的。畢竟學校錄取她是希望她能為校争光，她之前也接受過采訪，抗性提高了不少。

“那我這邊要做什麽準備嗎？還有具體時間……”

“你待會兒有空的吧？來我辦公室填個申請表格，有什麽疑問咱們可以當面說。”

沈鶴銜瞄了眼柳笙歌：“有空是有空……”

柳笙歌眉頭已經擰起來了，沈鶴銜頓時住了嘴不敢再說。

“那我就等你過來了。”楊輔導員沒察覺到這邊的氣氛變化，興奮道，“鶴銜啊，待會兒和我也拍張照片吧？我發朋友圈炫耀一下。”

這位輔導員說起來年齡不比沈鶴銜她們大多少，和學生們處得不錯，沈鶴銜自入學以來受到了她不少照顧，只是拍照的話她當然不會拒絕。

“哦，好——”

“楊老師，我正好有些事要去學院辦公室，待會兒可以一起去嗎？”

柳笙歌作為班級團支書，又兼任學生會和一些社團的職務，經常往學院辦公室跑，和楊老師也很熟。

“笙歌嗎？好啊，你倆一起過來吧。”

沈鶴銜松了口氣：“謝謝楊老師，楊老師再見。”

“嗯嗯，拜拜。”

沈鶴銜挂了電話，再看柳笙歌時不知怎麽有點心虛。

柳笙歌擡眼瞄着她，嘴角帶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學姐……”

沈鶴銜很羞愧，因為明明說好了要陪學姐午睡的，結果她卻出爾反爾。

“看來你很忙嘛。”

柳笙歌的語氣輕飄飄的，似乎還帶着幾分調侃，其實心裏已經快怄死了。

明明氣氛那麽好，明明一切發生得那麽自然，明明即将水到渠成。

她拉下臉做好了一切準備，幾乎算是把自己剝光了送上門，結果沈鶴銜竟然和輔導員說她下午有空？

就算不明白自己的感情，這家夥也得明白到底誰更重要吧？

表格什麽時候不能填，非得今天下午嗎？

是她不夠有魅力嗎？還是沈鶴銜這家夥其實根本就沒有那方面的神經？

可是沒有神經會差點脫她內衣嗎？

而且都快要脫內衣了沈鶴銜這家夥竟然還能停下來去接電話，接了電話不算還要去填表格！

柳笙歌不僅氣得出離了憤怒，甚至要開始懷疑自己的魅力了。

“學姐……”沈鶴銜雖然感情上有些遲鈍，但生物直覺方面向來敏銳，察覺到柳笙歌的不開心，小心翼翼地道，“要不你先睡會兒，我自己去——”

“不用了。”柳笙歌最後的笑容也消失不見了，冷着臉一邊推開沈鶴銜一邊整理衣服，“我不是說了想起有事嗎？一起去學院辦公室吧。”

這家夥還想着那個破午睡呢！

兩人這氣氛像是能睡得着的樣子嗎？

她第一次給人剪指甲，甚至還特地研究了一下女生之間要怎麽做，結果就這？

沈鶴銜不知道該怎麽道歉，就想着幫柳笙歌穿衣服，結果“啪”的一聲被拍開了手。

“學姐……”

“不用幫忙，衣服我還是會穿的。”

脫衣服沒見她那麽積極，穿衣服倒挺積極的。

柳笙歌更郁悶了。

沈鶴銜還從沒有見過這樣冷着臉的柳笙歌，心裏惴惴不安。

“學姐，你是不是生氣了？”

柳笙歌笑了一聲：“你說呢？”

十有十萬是生氣了，但沈鶴銜不敢說。

“對不起學姐，我……”

柳笙歌挪到床邊穿鞋子：“你有什麽好對不起的？輔導員來電話了，當然是那邊的事比較重要。學校很重視你要給你頒獎是好事，我很為你開心。”

她陰陽怪氣、嘲諷全開，越是回想自己這段日子的期待和今天的準備，她就越是惱怒。

什麽自家的大狗狗啊，應該叫一片真心喂了狗。

活了二十年，她還從沒有被這樣羞辱過，如果沈鶴銜是男生，那她今天的所作所為簡直就是自己最鄙夷的那種倒貼。

真是太可笑了。

從來只有別人為她殷勤輾轉、心緒難寧，哪有她為別人這麽花過心思？

花心思倒沒什麽，主要是花了心思也沒見人領情！

沈鶴銜看她都快準備妥當了，一邊慌忙穿套起衣褲一邊小心翼翼地道：“填表格應該很快的，學姐我們待會兒回來……”

“再看吧。”

再看的意思就是她絕對不會回來了，她還沒不值錢到一天之內送兩次。

世界冠軍又怎麽樣呢？

沒有把她放在第一位，她也并不是很看得上。

“那要不要先把禮物帶上？”

沈鶴銜怕柳笙歌如果不來了，那禮物這次就送不出去了，只是這句話聽在柳笙歌耳朵裏更是炸雷一樣。

“哈，”她冷笑了一聲，想說點什麽重話，看到沈鶴銜那張緊張不安又期待懵懂的臉時，最終都吞了回去，只是冷冷地道，“不用了，先放你這裏吧。”

她說的是再看，再看不就是還可能回來嗎？

要是有心纏一纏，求一求，沒準她的氣就消了呢？

沈鶴銜倒好，直接就認為她不回來了——不，沈鶴銜是不是壓根就不想讓她回來？

沈鶴銜有些慌了，柳笙歌現在給她的感覺和宋盈纖有點像，經受過多年磋磨的她非常非常确定，柳笙歌是在鬧別扭、生悶氣。

再之後會是冷戰。

“學姐——”

她看着柳笙歌起身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好，慌忙趿着鞋跟在身後。

“怎麽？”柳笙歌陡得停了腳步，扭頭瞥她，“你要跟着我去洗手間？”

“不是……”

“快點穿好衣服，希望我出來的時候你已經準備好了。”

“我、我知道了……”

沈鶴銜不敢再多說，而柳笙歌看着她呆呆的模樣，再感覺到身體還殘留的情動，更是惱羞成怒。

從頭到尾有感覺的都只有她一個人，是吧？

柳笙歌轉身進了洗手間，沈鶴銜站着發了會兒呆，冷不丁想起對方最後的話，又火急火燎地套起了衣服。

她的情緒低落到了極點，羞愧不安的同時也有些不解。

她明白自己有錯在先，也認為柳笙歌應該不滿，但她沒想到對方會那麽生氣。

她不停地反思自己，究竟是從哪一步開始做錯了，卻怎麽都無法确定。

明明打電話的時候學姐還咬了她耳朵，她答應去填表格的時候學姐還說要和她一起去，那究竟是哪裏不對呢？

啊，是答應了和楊老師拍照嗎？

“可以走了嗎？”

沈鶴銜剛穿好衣服柳笙歌就從洗手間裏出來了，她梳理好了長發，重新塗上了唇釉，依然光彩照人。

“嗯……”

現在去回想究竟從哪裏開始做錯的好像沒有意義了，沈鶴銜更想知道的是怎樣才能讓柳笙歌消氣。

她可以習慣和宋盈纖冷戰，但絕對無法忍受和學姐間有龃龉。

只是這短短幾分鐘，她已經難過得快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