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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看到柳笙歌和沈鶴銜站在一起, 牧涵星只驚訝了一瞬就明白自己該做什麽了。

“你也在啊沈鶴銜，”她微笑着拾階而上，表現着自己的從容和勝者的姿态, “對哦，你也參加了晚上的頒獎儀式，恭喜你啊。”

沈鶴銜看着她向自己和柳笙歌走來, 慢慢放開了柳笙歌的手腕。

“謝謝。”

她垂下眼簾不想被對方看到自己眼中的淚水，卻發現柳笙歌仍死死地盯着自己。

那張美麗又嬌豔的臉龐似冷漠、似憤怒, 或者還蘊藏着厭惡, 沈鶴銜分辨不出，卻能感受到從心口蔓延向全身的疼痛與酸楚。

她不敢多看, 只能微微瞥開了視線, 卻仍能感覺到對方的目光猶如實質般紮得自己生疼。

“學姐，你們聊完了嗎？聊完的話我送你回家吧，時間已經不早了。”

“……嗯。”

柳笙歌扭頭作勢要走。

“學姐——”

沈鶴銜艱難地喊出這個稱謂, 看到牧涵星站在柳笙歌身邊時她才意識到，學姐從來就不是自己專屬的稱呼。

“還有什麽事？”

柳笙歌側頭看向她, 一切都是那麽冰冷和陌生。

“我……還有禮物沒能送給你, ”沈鶴銜忍耐着心痛, 壓抑着嗓音的顫抖, 努力說道, “你什麽時候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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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吧, 就算我有時間你也不一定有, 不是嗎？”柳笙歌頭也不回地往下走, “你還可以留着自己用, 反正我有很多護膚品了。”

牧涵星看了沈鶴銜一眼，而後追着柳笙歌下了樓, 只有沈鶴銜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

“學姐，你冷不冷啊？要不要穿我的外套？”

牧涵星跟在柳笙歌身邊，有些讨好地問道。

“不用了。”

柳笙歌的腳步依然急促，目光一直看着最前方，像是在追趕什麽一般。即使面對牧涵星，她的語氣和神态也依然維持着方才的冷淡。

“你還在生沈鶴銜的氣啊？”

牧涵星雖然視沈鶴銜為競争對手，但被柳笙歌的怒氣波及了一周，現在還挺希望柳笙歌能先消消氣的。

“我現在不想聊她。”

柳笙歌沒想到只是見了沈鶴銜一面，自己努力壓抑了一周的怒火竟然就要爆發了。

何止是跳高和別人的電話？

就連牧涵星都能輕易地引開沈鶴銜的注意力，她在沈鶴銜的心裏究竟排在什麽位置？

而且沈鶴銜還主動放開了手，就讓她和牧涵星一起走了？

“那學姐想不想明天出去散散心？”牧涵星積極表現着，“我們去吃點好吃的，看個電影，把不開心的事都忘了，好不好？”

牧涵星确實很會哄女孩子，很會為人提供情緒價值，但柳笙歌現在只覺得她聒噪。

不止是她，柳笙歌覺得腳下的馬路，路邊的樹叢，路上的行人……所有的一切都很礙眼，很煩人。

“好啊，你有安排了嗎？”

但是，她不會讓這種情緒一直掌控自己。

她不會再把自己關在屋子裏發瘋，不會讓沈鶴銜繼續影響自己的心情和生活，不會像一只失戀了的可憐蟲一樣郁郁寡歡。

是她不要沈鶴銜了。

該難過的是沈鶴銜……啊，沈鶴銜也确實在難過。失去了她這個唯一的朋友，沈鶴銜就又變成了孤家寡人吧——但也僅僅只是這種程度上的難過而已，反正比起她這個最好的朋友，沈鶴銜還有更多值得去在乎的事物。

“學姐不用操心，一切交給我來安排。”

“啊呀，真可靠。”

她也無所謂，沒了沈鶴銜，她還可以找趙鶴銜、錢鶴銜、孫鶴銜，沒有鶴她也不介意找別的什麽雞鴨魚玩，這不就有個牧涵星嗎？

這個世界誰少了誰不都照樣活着？她可沒到少沈鶴銜就過不下去的程度。

勳章就只是勳章而已，沒了最亮的一枚也不會餓死，大不了她多戴幾枚銅的。

對，沈鶴銜對她來說就只是這種程度而已，她一點兒也不難過。

“那學姐我先走了，明天早上來接你。”

“嗯。”

柳笙歌潦草地揮了揮手，而後轉身進了公寓大樓。

這一周她比過往的任何一個時刻都更慶幸自己搬到了公寓居住，不然她不是被憋死就是要被人發現自己極力隐藏的那一面了。

打開指紋鎖，開啓室內燈光，曾經幹淨整潔的公寓現在已是一片狼藉混亂。

玄關處五六雙鞋胡亂堆放着，柳笙歌換下了腳上的高跟鞋，卻完全沒有要收拾的意思，随便趿了一雙拖鞋走進了客廳。

客廳的茶幾上橫七豎八地散着一些聽裝酒類，喝過沒喝過的，甚至是沒喝完的都混在其中。

柳笙歌重重地躺到沙發上，疲憊與空虛同時湧上心頭。

她想着要找些人聊聊天，卻想起自己的新手機已經摔壞了，如今使用的舊手機十分卡頓，除了電話短信等基礎功能外，其他軟件功能形同虛設。

開電腦的話太麻煩了，電視全是一些無聊至極的節目，放來當背景音也只會讓人覺得聒噪而已。

她就這樣攤在沙發上一動不動，腦子裏紛紛亂亂地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麽都沒想。

明天要出去玩的話，晚上最好早點睡，可是一想到要去洗漱，她就又懶得動彈。

而且就算洗完了也睡不着，到最後還是要靠酒精入眠，第二天起來沒準還要忍受宿醉的折磨。

早知道就不答應牧涵星出去玩了……但是她在家裏好像也沒什麽事可以做。

哦對了，她可以收拾房間，收拾房間還可以整理心情。

先把沒喝完的啤酒倒掉，易拉罐收拾進袋子裏可以直接放門口，打掃衛生的阿姨會幫忙帶走這些可回收垃圾。

玄關的鞋子要收拾一下，之前摔壞的東西也要丢掉，還有抱枕的枕套要拆下來洗一洗，地也必須要打掃一下了。

柳笙歌在腦海中一項項地羅列着要做的事，卻半點沒有要起身的意思，在沙發上轉了個身。

那麽麻煩，不如還是直接叫個鐘點工吧。

但明天不行，她答應牧涵星要一起出去玩了。

其實牧涵星真的挺好的，高高帥帥又很體貼，能接住每個梗又很懂流行，在學校也很有名，帶出去一樣很有面子。

對吧？

啊不對不對，她又不是女同，牧涵星可是名聲在外的帥T，她不能太親密了，免得被人誤會。

她可沒想過真的和女生談戀愛，就算是沈鶴銜……

就算是沈鶴銜她也沒想過，充其量不過是垂涎了一下運動員健美的體魄。

差一點兒就能吃到了，她只是覺得有點可惜，并不是在難過。

畢竟她花了很多精力和時間，到最後什麽回報都沒拿到，所以才會這樣耿耿于懷。

她可是學金融的诶，這麽虧本的買賣當然會難過啊！

可是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明明本來該是大賺特賺，絕不虧本的生意，怎麽突然就投資全打水漂了呢？

啊，首先肯定不是她的錯……

柳笙歌突然坐起身，拿起了離自己最近的一聽氣泡酒。

她最讨厭酒精的味道了，酒量也差得要命，所以就算是這種低酒精濃度的甜味酒，喝個一半也足夠她暈暈乎乎地無法思考了。

她從來沒那麽慶幸過自己不會喝酒。

白桃味的酒精飲料滑入喉嚨，幾口下去後柳笙歌就有了一種暈眩感。她的臉迅速漲紅，桃花眼中也逐漸顯現出淚意。

“王八蛋！”

她沒頭沒尾地不知罵了誰一句，眼淚突然大顆大顆地撲簌落下。

她想不通事情怎麽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想不通沈鶴銜怎麽就不能把她放在第一位，想不通自己憑什麽要為這件事那麽難過。

不不不，她沒有“那麽”難過，她只是有一點點難過。

養了這麽久，就算是狗狗也有點感情了，丢掉會難過是正常的。

但也沒有很難過，她今天對沈鶴銜多冷酷啊，回複得多決絕啊，走得多潇灑啊。

她現在只是因為無聊所以有一點兒空虛，只需要一點兒其他的事來分散注意力。

譬如……譬如自力更生慰藉一下身體。

啊對對對，誰說快樂一定要由別人來提供呢？

沒吃到滿漢全席，還不興她自己吃點自助餐嗎？

或許滿漢全席也沒想象得那麽好吃，只是因為沒吃到才一直念念不忘的。

柳笙歌靠在沙發上扯起了衣襟，可惜仿旗袍設計的禮服盤扣一點兒也不好解開。她擰得指甲生疼只能放棄，轉而去撩裙子下擺，撩到一半忍不住哭出了聲。

暈暈乎乎的腦袋裏不知道怎麽就播放起了那個她看過不知道多少遍的比賽視頻，沈鶴銜高挑矯健的身影從起點出發，富有節奏地在助跑道上奔跑。她五官深刻的面容上神情堅毅又冷靜，擺動的雙臂上肌理清晰可見。

在高高的橫杆前，沈鶴銜單腳起跳，高昂的頭顱，柔軟的身軀，勁瘦的腰肢，修長的雙腿在空中劃過完美的弧線，猶如一條美麗的人魚在海面跳躍。

柳笙歌最終停止了掙紮，在沙發上沉沉睡去——她果然還是很想嘗嘗滿漢全席的味道。

*

沈鶴銜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腦海中一直回想着柳笙歌和牧涵星離開的背影。

晚上她本打算做最後的掙紮，可在牧涵星出現時她知道自己連送學姐回家的借口也沒有了。

明明想好了不會死纏爛打讓學姐為難的，可她就是沒經受住那一點兒可能性的誘惑。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否則她給學姐留下的就只有糟糕的回憶了。

明天，她會去見學姐最後一次，把未能送出去的禮物，未能傳達的歉意送達，之後再也不會打擾學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