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商談

商談

我爬出木箱，觀察四周，這是一個較為安靜空曠的房間，中間擺放着一個小桌。

産屋敷天音對我們鞠了一躬，退出房間。

我走過去與杏壽郎相對而坐。

感到有些口渴，我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水，卻牽扯到肩膀上的傷口，我僵硬了一瞬，默默地将伸出的右手收回，換成左手。

“還沒好嗎？”杏壽郎注意到我的動作，他觀察着我右肩上的血跡，暗紅色的血液仍然在緩慢流出。

我搖搖頭算是回答。

“對于鬼而言這種傷應該可以很快愈合才對。”杏壽郎問道，金紅色的腦袋湊過來想要看看我的情況。

“那是對于它們，我的恢複速度一直都很慢，這也是為什麽之前用了血鬼術我會睡那麽久。”我頓了頓：“睡眠的恢複效率并不高，而我的血鬼術雖然可以治療，但消耗非常大。”

我們對視一眼，注意到他關切的眼神，我最終還是沒有躲開他的手，任由他輕輕按壓了幾下我的傷。

“是因為不吃人的緣故？”杏壽郎收回手，若有所思。

“也許。”我給出一個模糊的回答，想到剛變成鬼的那種精力充沛，力量十足的樣子：想必人能補充的能量一定很多吧。

“那要不要先包紮一下？”他站起來走向門口，探頭望向門外，想找點繃帶之類的東西。

明明是疑問句的語氣，但根本沒想聽我的話吧……。

杏壽郎很快走回來：“主公夫人已經離開了，我想我們不能随意走動。”有些遺憾的表情。

“沒關系，反正它總會愈合的，就算我再怎麽垃圾也畢竟還是只鬼。”我看着他有些沮喪的樣子，半開玩笑的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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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杏壽郎沒有回答，他盯着我看了許久，氣氛好像凝滞了，我不自覺的問：“怎麽了？”

“在我眼裏你其實很接近是一個人了。”他認真的回答：“有時候我會忘記自己在和鬼說話。”

我的內心閃過一絲不自在，盯着面前的茶水沒有回答。

“而且你也很厲害！我見過很多剛變成鬼的人，一開始我也希望他們能夠克服吃人的欲望。”

杏壽郎的聲音低沉下來，顯然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但他們沒有一個人做到。”

“你是我見過第一個做到這件事的人，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值得稱贊的事！”

我的瞳孔裏閃過痛苦，勉強露出一抹笑容，在心裏默默回答：不，你錯了，我沒有做到。

我以為氣氛又要凝重下來，但杏壽郎完全沒有這樣的自覺，他自顧自的開始說起別的事，仍然精神抖擻的樣子，我慶幸他沒有繼續關注這個問題。

在給我科普了鬼殺隊的知識和講了一些平時遇到的趣事後，主公大人終于來了。

他簡單詢問了關于我的問題，諸如“平時如何生存”“血鬼術的效果”此類，我忐忑不安，害怕他問到我有沒有吃過人，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卻沒有提到過這個話題。

“那麽之前我對你加入鬼殺隊的邀請，你願意接受嗎？”主公大人微笑着，溫柔的語氣讓人感到很安心。

我沉默着，主公大人只是等待我的回應，沒有焦急，也沒有催促。杏壽郎在一旁用期望的眼神望着我，很想我點頭的樣子。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資格……”我最終憋出這樣一句話。

“你已經證明了你的能力。”主公大人柔和的回答我：“在鎹鴉的回報中。”

“你的能力對鬼殺隊很有用處，人沒有鬼的恢複能力，在戰鬥中斷掉的肢體不能重新長出，光是這點你的能力就能派上很大用場。”

“所以不用擔心你的資格，你的特殊能力，就是你最大的資格。”

“更何況加入鬼殺隊總比你先前自己搜集消息來的要快吧，這樣也能幫助更多的人，這難道不是你的目标嗎？”

雖然話是這麽說，我也的确清楚加入鬼殺隊的好處，但內心總有一點不祥的預感，加入鬼殺隊肯定會帶來一些未知的變化，而這種變化讓我恐懼。

長久的沉默後，我點頭答應下來。

“那麽之後是你的歸屬問題。”主公大人的笑容放松了很多，他接着說：“我想讓你暫居在煉獄府。”

“好！”

“什麽？！”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杏壽郎躍躍欲試，而我大驚失色。

難道不該派我去執行任務什麽的？為什麽還要讓我住在煉獄府？

主公大人察覺了我的疑問：“你現在的實力太過弱小，既然你不能用鬼的方式提升實力，那麽我想試試人的方式。”

“人的方式？”杏壽郎眼睛一亮：“是呼吸法嗎？”

“是的。”主公大人點頭：“鬼能不能修煉呼吸法呢？我對這個問題也很好奇。”

呼吸法？我想到杏壽郎先前給我的科普，是鬼殺隊用來對抗鬼的最重要的憑仗。

“那為什麽要在煉獄府？鬼殺隊不是有育士嗎？”我感到奇怪。

“杏壽郎與你比較熟悉，我認為這樣安排更有利于你。”

“并且杏壽郎是很好的導師，他一定能把你照顧的很好。”

“可……”我還想争辯什麽，但看到當事人似乎也完全沒有不樂意的樣子，再拒絕大概也不會改變這個決定，只好閉上嘴默認。

“那麽回去之後就努力訓練吧，有需要你能力的時候會通知你的，我很期待鬼學習呼吸法後會有怎樣的改變。”産屋敷大人滿意的點點頭，站起身準備請我們離開。

“等等。”看着他臉上紫色的傷疤，我想起了之前一直感到疑惑的事：“您是生病了嗎？我的血鬼術可以幫助您治療，可以讓我試試嗎？”

“當然。”主公大人看向我，無神的眼睛裏似乎也有一點期待。

我将手虛放在他的面頰前嘗試催動血鬼術，卻發現自己的力量像是泥牛入海，急劇消散，但卻看不到任何效果。

我不信邪的繼續使用血鬼術，額頭上浮現出一層薄汗。

杏壽郎看看主公大人毫無變化的疤痕，又看看面色蒼白不斷冒虛汗的我，突然抓住我的手，打斷了血鬼術。

“您感到怎麽樣？”他恭敬的詢問主公大人。

但主公大人只是搖搖頭：“稍微舒服了一些，但并沒有什麽大的改變。渡邊怎麽樣？”

“剛剛她已經竭盡全力了……”杏壽郎還想說什麽，卻停住了話語，微翹的頭發有些耷拉下來：“連渡邊的血鬼術也沒用嗎。”

“沒關系，這是我族的宿命。”主公大人笑了笑：“只有打敗鬼舞辻無慘才能解除，因此還要麻煩你們了！”

“是！屬下一定萬死不辭！”

于是我就在煉獄府住了下來。

多虧了我的消耗過度，出了産屋敷宅邸就很沒出息的昏了過去，才沒有在杏壽郎執行任務期間被迫獨自面對家裏的其他人。

但這件事總是逃不掉的，就比如現在小心翼翼站在我面前的，和杏壽郎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就像他的縮小版。

煉獄千壽郎。

其實他還是很有禮貌，也很仔細的照顧我這個客人，就是面對我的時候感覺有點過于緊張。

當然我也是。

就比如現在，訓練還沒有開始，閑來無事的我找杏壽郎要了一些書來看，而千壽郎就在門外探頭探腦。

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書，餘光卻注意着門口的千壽郎，手裏的書許久都沒有翻動一頁。

我選擇放棄。

無奈的放下書，我對着門口：“站了那麽久，不進來嗎？”

他一驚，似乎沒有料到自己被發現了，但還是慢慢走進來。

叫他進來後更加尴尬了，我們倆相對而坐，無話可說。

對于普通人，甚至是一般的鬼殺隊劍士，我都不會在意他們怎麽看待我，甚至還會故意作出惡劣的舉動讓他們離我遠點。

但對于杏壽郎的弟弟我并不想這樣做。

我絞盡腦汁的想着能不能有點什麽話題，和杏壽郎在一起的時候永遠不用擔心這些，可他的弟弟跟他的性格完全是大不一樣。

“那個——”我們兩個同時開口，又停住話頭等着對方先說。

“你先吧。”想着剛剛想說的：你們一家長得真像。我覺得千壽郎想說的應該比我的有營養。

“你真的是鬼嗎？”他睜大眼睛問道，帶着些好奇，又有些猶豫。

“哦，是啊。”我思考着要不要鬼化一下來讓他相信這件事，擡頭看到他好奇的目光：“我示範給你看？”

“好。”千壽郎用力點頭。

我進入鬼化狀态，肌肉上青筋暴起，鬼化紋路以眼睛為中心蔓延開，虎牙變得尖銳。

會不會有點吓到他？看着他有點驚吓的樣子，我又回到了原本的模樣。

“吓到你了嗎？”我問，內心悄然浮現出一點懊惱。

“沒有。”千壽郎很快恢複了先前的表情：“我只是之前沒有見過鬼。”他轉換了話題。

“哥哥讓我好好照顧你，所以，如果你有什麽需要也可以告訴我。”

面前這個比我還矮一個頭的小家夥說要照顧我，盡管我是客人，但總覺得有那麽點奇怪。

“平時杏壽郎出去執行任務的時候，你都做些什麽？”我摸着自己的下巴問，家裏只有杏壽郎，千壽郎和他們的父親，但那個人……

我能感受到他的強大，但他好像天天都在喝酒？

“清掃庭院，做飯看書，練劍，還有……應該沒了。”千壽郎老老實實的回答。

我有些詫異，這麽小的孩子，做這些事？

在其他地方看到的小孩，這個年紀似乎都在外面瘋玩。

我有點想問關于喝酒的那人的事，不出意料的話他應該是這兩兄弟的父親，但直覺告訴我這應該不是什麽好的記憶。

而且，為什麽家裏只有三個人？他們的母親呢？

“為什麽不出去玩呢？”我繼續問。

“要照顧父親，還要照看家裏。”

“不過哥哥回來的時候會帶我出去玩！”

說到自己的哥哥，千壽郎振奮了很多，臉上帶着自豪。

誇獎了他的哥哥很久，千壽郎卻突然低落了起來。

“我也想成為像哥哥一樣的劍士……”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我察覺到不對：“怎麽了？”

“但我不能讓日輪刀變色……我沒有成為劍士的天賦。”千壽郎眉毛耷拉着，很有些沮喪的樣子。

我有些無措，不知道怎麽安慰，只好拍拍他的肩膀試圖讓他感受好一些。

“不過哥哥說我可以成為隐，一樣可以幫助到他。”

想起隐，我回憶起以前看到的，收拾戰場的隐，為隊士包紮的隐，還有——擡着隊士的屍體離開的隐。

“隐的确也是個不可或缺的職位。”我感嘆着：“如果沒有隐，就沒有獵鬼人的輝煌。”

“能成為隐，同樣也是令人驕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