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煙火
煙火
兩年後。
這兩年在杏壽郎的悉心教導下,我的劍術雖有所精進,可因為天賦的原因,卻也始終沒有較大的突破。
血鬼術同樣如此,這個現實讓我有些沮喪。
或許是因為如果執行任務走的太遠,有隊士受傷便不能及時趕回蝶屋,我的能力就不能發揮最大作用,産屋敷大人也就讓我一直住在煉獄府,順便幫杏壽郎承擔了一部分巡邏職責。
這天是又一年的元旦。
來到客廳時,千壽郎正在吃早飯,他看到我時很高興的打了個招呼。
“哥哥去接蜜璃姐姐啦。”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他補充道。
按照慣例,今天附近最大的鎮上會辦煙火大會,附近的人都會去參加,無論是鑒于隊士也需要放假,又或者是為了保證人們的性命安全,大多數就近的鬼殺隊劍士也會去參加。
我們當然也不例外。
今年甘露寺也正好在這附近,難得有時間相聚,我們當然決定一起前往。
甘露寺算是杏壽郎先前的弟子,盡管她通過最終試煉後杏壽郎就和她以平等的同伴相稱。
因為杏壽郎的經驗畢竟更為豐富,對呼吸法的理解也更為深刻,甘露寺即使在出師後也常常來煉獄府向杏壽郎請教,一來二去我和她也就熟悉了。
此刻聽到她要來的消息,我不禁也感到雀躍。
沒過多久二人就并肩走進來,杏壽郎笑着對我說:
“上午好好休息,晚上我們去煙火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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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火大會舉辦的地點并不遠,在附近的集市,此刻本就不大的集市已經被人流擠滿,比平日更多的小販在道路兩側,橙紅的燈籠将人們照的透亮。
“還好沒晚!”杏壽郎站在我們前面,雙手叉腰,脊背挺直,火焰羽織披在他的身後,被微風吹起一些漣漪;甘露寺跟在旁邊,看上去還算輕松,我則是最狼狽的一個,呼吸時吊着一口氣還能堅持,此時卻是猛然彎下腰,大口喘着氣,恨不得直接躺在地上。
至于千壽郎?杏壽郎當然不會讓他跟着我們疾行,他是被杏壽郎背過來的。
“不過……”他皺眉看着面前洶湧的人潮,似乎有些猶豫:“不如我們等會在那裏集合?”指了指較遠的高處懸崖,那裏看上去比較空曠:“現在人太多了,如果一起行動的話可能來不及。”
“至于千壽郎……”杏壽郎剛想說些什麽就被興奮的甘露寺打斷,她雙眼閃亮,雙手握拳,大聲說道:“千壽郎弟弟就跟着我吧!煉獄先生,我也好久沒和他一起了!”
杏壽郎看向身邊的千壽郎,在看到他已經沖向甘露寺的表現,好笑的點點頭:“那麽一會見!”他朝着人流走去,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我們倆面前。
“我們快走吧!”千壽郎拉了下甘露寺的手,指指前面的攤位:“去那裏!”
“渡邊,等會見!”甘露寺只來得及跟我道了個別,就被千壽郎往前拉去,我無奈的聳聳肩,同樣朝着另一邊看上去有趣的攤位走去。
随意買了一些小吃,我漫無目的的在路邊閑逛,漂移不定的目光偶然落到路邊的一串風鈴。
白色金邊的紙條上,一只活靈活現的紅狐木雕飄蕩在半空,小小的身軀昂揚挺立,随着風的旋律緩緩旋轉。
“這個多少?”我幾乎是瞬間就被吸引了注意,幾步跳到攤前,指着那串風鈴問道。
很快付了錢,我站在攤前端詳着眼前的風鈴,輕輕搖晃幾下,風鈴随之發出悅耳的叮當聲。
老板看到我滿意的樣子,笑着說道:“剛剛有個年輕人過來買了另一只白狐,這兩個我是一起做的,本來是想作為情侶款,可今天卻分別賣給了兩個人。”
是嗎?那若是木雕也有人性,與自出生而來就在一起的夥伴分開,會不會心痛呢?我的手指撫過木雕,一種粗糙的木頭質感從指下傳來,一些遺憾在心裏油然而生。
其實我還挺樂意把他們一起買下來的。
注視着眼前耀眼的紅色,我突然想到了杏壽郎,這顏色還挺像他,要是另外一個沒被買就好了,把這個送給他,我自己再留一個。
“謝謝,風鈴很好看。”我向老板揮了揮手道別,在心裏估計了下時間,煙火大會差不多快開始了。
但接近煙火大會,人潮越聚越多,我磨蹭了很久才好不容易到人群邊緣,拔腿向山崖沖去,我在內心祈禱着自己能及時趕到。
“呼呼——”風在耳邊呼嘯,看起來并不遙遠的山崖,上去卻仍舊廢了不少時間,我氣喘籲籲的停下,眼前是開闊的平地,接近山崖的地方孤零零的伫立着一棵大樹,與身後的樹林形成了鮮明對比。
上面坐着一個人,是杏壽郎。
他半靠着粗壯的樹幹,雙手抱胸,專注的望着漆黑的夜空。
我往前走幾步,跳到他身邊坐下,粗壯的樹枝簌簌顫抖了幾下,穩穩地承受起我們二人的重量。
“你到多久了?”我問道,聲音仍然有些氣喘。
“有一會兒了。”杏壽郎回答,他沒有回頭看我,眼睛仍一眨不眨的望着天空:“我還想你們什麽時候會來呢。”
“人太多了,我花了不少時間。”一邊回答,我好奇地順着他的目光看向天空,視線忽然停在了天的盡頭,一顆流星緩緩從天邊劃過,流線型的軌跡在天上留下了閃亮的痕跡,我同樣驚訝的睜大眼,盯着那燦爛的流星,不願錯過一絲一毫。
夜空重又恢複寂靜,只有些許星辰在空中閃爍。
杏壽郎沒有說話,我便也沒有打破沉默,雖然覺得此時的他有些異常,但也只是靜靜地坐着等待大會的開始。
“砰——”
天邊忽然炸響,我略微渙散的目光聚焦,紅色的煙花在空中炸開,發散,消逝。
接着是綠色,橙色,黃色,各色煙花交相輝映,夜空一時都被照的明亮。
據說煙火下發生過無數的故事,在煙火下祈願,願望便都會成真。
我閉上眼,将手掌合十放在胸口默默祈禱,希望新的一年,所有認識的大家都能平安順遂。
睜開雙眼,低頭看向山腳下明黃的燈火,熙攘的人群已不可見,我默默想着:他們也在為自己的親人,或是朋友祈禱嗎?
剛化為鬼的那個冬天,我也看了一場煙火。
只是那時我站在寒冷的懸崖上,孤身一人,灰暗的未來鋪展在我面前,所能想象到的皆是無盡的迷茫痛苦。
可這時——我轉頭望向旁邊的杏壽郎,他仍在垂着頭祈禱,認真,而又虔誠。
內心一動,想到當年所帶來的,驅之不散的痛苦郁悶似乎都開始緩緩消散。
他可是煉獄杏壽郎啊,是能讓所有人都感到溫暖的太陽。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合掌閉眼,我在內心一遍又一遍的默念:
希望他能平安順遂,希望他的所願皆能實現,希望……
顫抖着,我念出最後一行字,帶着幾不可查的隐隐期望:
希望這樣的時光能一直持續下去……
随着最後的煙火炸開,夜空恢複靜寂,似乎還帶着未散的塵霧,杏壽郎跳下樹枝,對着我招招手,示意我下來。
我跳到他身邊,剛想動身,卻發現他站在我身邊一動未動。
先前詭異的感覺又來了,我小心翼翼的看着舉止異常的杏壽郎,腦袋裏不禁開始想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盡管我絞盡腦汁卻還是沒有半點頭緒,只好無措的站在原地。
他的眉頭緊皺,卻又驟然放松,像是突然想通了什麽,連帶着旁邊一直關注他的我也松了口氣。
“這個送給你。”杏壽郎如同變戲法一般從火焰羽織下掏出了一個風鈴,中間懸挂着一個微微蜷曲,似在酣睡的白狐。
以及完全一樣的白色紙條。
我愣愣的看着那個風鈴,幾乎挪不開眼。杏壽郎見我這樣,難得露出了忐忑的神情。
如果在平時,看到他這樣我一定會覺得很有趣,可此時我完全沒注意,只是沉默的,有些呆滞的從兜裏拿出了另一只紅狐——
“送給你。”
這下杏壽郎也愣住了,但随之露出了放松釋然的表情,他接過風鈴,另一只手直接将風鈴塞到我手裏,溫熱的手掌撞在一起,驚愕過後就是驚喜,一種心意相通的喜悅。
那麽大的煙火大會,那麽多的攤位,卻在同一個地方,買到了這對狐貍,這難道不是一種無言的默契嗎?
但杏壽郎沒有松手,他仍然握着我的手,被磨得微鈍的木料輕輕地戳在我的手心,有些疼痛。
這不對勁。
對他的信任讓我沒有把手抽出來,我擡頭凝視他紅色的瞳孔,那裏向來都是堅定清澈,帶着一往無前的銳意——
但此刻……我的呼吸驟然急促,眼前的一切好像都被放慢了百倍,他的異常,他的忐忑,還有此刻奇怪的表現。
不對,這不對。
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從我腦海裏蹦出,我瞪大雙眼,一種驚恐覆蓋了先前的喜悅,又迅速回到一種自我安慰式的平靜。
不可能的,肯定是我想多了,不過是送了你個禮物,不過是行為有些異常,誰的行為還沒有異常過呢?這不過是……
“我喜歡你,你願意做我的夫人嗎?”
這不過是我的幻想——這沒有可能,我不可能……我……
我說不出話,我的心髒在不斷尖叫:快跑!快遠離他!可我的手卻被杏壽郎攥在手裏動彈不得,他越發加大的力道讓我的手心更加疼痛,說不定已經出血了,此刻我卻沒有心思去管。
“你……”像是意識到了我的态度,杏壽郎的手緩緩松開,雖沒有沮喪的神情,可任何一個看到此刻的他的人都不會說他不沮喪。
我的手自由了,我卻走不動路了,看到他的樣子,我的心沉甸甸的,像是裝了一個秤砣,墜得我心裏發酸。
快說啊,拒絕他就好了,沒什麽關系的,杏壽郎當然不會拿你怎麽樣,他會尊重你的想法的,你知道。
“我……”我艱難的吐出一個字,卻無法繼續言語。
可是我真實的想法……我真的不喜歡他嗎?
痛苦的掙紮中夾雜着可怕的滿足感,不喜歡他?怎麽可能呢?
但我從來不敢奢望……從來不敢……
如果我答應他,現在這一切都會成真,他會站在我身邊,會一直站在我身邊……最隐蔽的渴望,最深處的願望,一切都會得到滿足,擁有了杏壽郎,就擁有了整個世界。
但在那以前,有一件事,我必須,讓他知道。
擂鼓般的心髒歸為沉寂,變得寒冷。
是時候了吧,一直逃避的現實,終究要去面對,被掩藏的罪惡,終于到了揭發的時刻。
在這個退無可退的時刻。
“我也喜歡你……”我擠出這句話,看到杏壽郎的眉毛揚起,似要露出笑容的樣子,內心不由得變得更加苦澀。
“但我必須得告訴你,如果你能接受的話……”甩了甩變得有些混沌的頭顱,只有一句話清晰的,明晃晃的,擺在中央。
萬千喜悅都被它吹散。
“我吃過人……”
不敢擡頭看他的表現,我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腳尖,閉上眼等待最終的審判。
好像過了十秒鐘,又好像是過了一百年……
“煉獄先生!”“哥哥!”
“我們……我們在下面沒來得及上來,正好煙火大會又開始了,索性就在下面看了,你們還好吧?”
“你們?”甘露寺和千壽郎跑過來,看到此時凝滞的氣氛,放低了聲音。
“不,沒什麽,走吧。”杏壽郎對她露出了一個标志性的笑容,轉身大步向着山下走去。
無疑,他的行為已經很明确的說明了他的選擇。
果然如此,我就知道。
一聲悠長的嘆息,剛剛的希冀激動消散了,也沒有什麽心如刀絞的感受,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麻木。
早該這樣,不是嗎?
沒有人應該原諒我,我不應該被原諒。
有人能原諒我,但那些因我而死的人又有誰來拯救他們?又有誰來挽回他們?
這本就是個不可挽回的錯誤,無論我做多少都不能彌補。
或許我該考慮搬出煉獄府了,杏壽郎應該不想再看到我,蝶屋應該會接受我?
鬼殺隊不會接受一個吃過人的鬼……
或許我該回到以前流浪的生活了,這段時光,說到底只是一場溫暖的夢,一場由謊言編織的夢,它本就不該存在,從一開始就是錯誤。
當然這不會對我造成什麽影響,反而我還學會了那麽多殺鬼的技巧,以後可以更好的幫助鬼殺隊。
這不是我從一開始的願望嗎?人,或者鬼走在路上,走遠了,到了自己沒見過的地方,也總要回頭看看自己的初心,畢竟初心不改嘛。
至于杏壽郎?他不過是人生路上的小風波,鬼生路上的小石子,這根本不算什麽,不是嗎?
“走吧。”我對甘露寺聳聳肩,露出一個輕松的表情:“杏壽郎過兩天大概就會好的。”
在我消失在他面前之後。
只是心髒的角落,我在無聲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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