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3章

上次寫的申請材料不行，被打回來，唐寧加班加點重寫一遍，确認無誤，發去馮韻郵箱。掃了一眼時間，下午六點。

這時，手機響起，宋知瑤的電話，她滑動接聽，嘴角飛揚，“喂，瑤瑤。”

“寶，吃飯沒？我回來了。”甜軟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沒呢！”

“要不要去校門口吃旋轉火鍋？”

聽到火鍋兩個字，唐寧一下子想起上周末和許應淮去吃火鍋，然後自己跑掉的事情。

那天她跑掉之後，很晚收到許應淮的微信消息，至今她也沒回。大意是，可以慢慢相處，不急。

意思是，他真的看上自己了？

唐寧不相信一見鐘情，大概是覺得自己合适吧！

可她覺得一點也不合适。

旋轉火鍋就在上次去吃的火鍋店隔壁，一人一個小湯鍋，菜旋轉着走的，喜歡吃什麽就拿什麽。

她比宋知瑤先到，宋知瑤是她的發小，也是閨蜜，從小一個班，用大人的話來說，她倆就是穿連裆褲長大的，分也分不開。

直到高中文理分班，她選了理科，宋知瑤選了文科，才沒有時時刻刻黏在一起。

高考後，她倆按照家裏人的安排都讀師範大學，專業都是給她們選好的，她讀數學專業，宋知瑤讀漢語言文學專業。

畢業後，兩人一起回去教書，這是家裏人給她們的安排。在長輩的心中，女孩子當個老師非常穩妥，理想職業。

因為一些突發的變故，唐寧改了志願，選了江大的藥學專業；宋知瑤得知，背着家裏人也改了志願，選了江大的新聞學。

唐寧因為改志願和寧菲女士鬧得不可開交，直到現在關系還沒緩和。宋知瑤爸媽只是把她罵了一頓，錄取通知書下來後也就算了。

本科畢業後，她直博，宋知瑤保研本校。悲催如宋知瑤，遇到一個女魔頭，寒假還沒結束被她的導師張雪安排出去調研。

“寶。”

唐寧聽到熟悉的聲音回頭，宋知瑤身着卡其色圓領皮衣，下搭淺色寬松牛仔褲，身材纖瘦，一頭栗色長卷發，韓範風格，身上背着一個ysl信封包。

“調研如何？”

宋知瑤坐下就擺手，一臉慘狀模樣，“別提了，我和師弟兩人差點沒累死。”

“這麽誇張。”唐寧一臉嗔怪地看着她。

“張老板還覺得是我和師弟不夠努力，說什麽以後真正做新聞會比這個累多了，這些都是小問題。”學着張雪的語氣吐槽完，宋知瑤忍不住翻白眼。

張老板是宋知瑤對她導師的稱呼，出了名的會壓榨人，宋知瑤本來選的導師并不是張雪，陰差陽錯去到那邊。

“你都不知道，她這樣對我，還想着我轉博，再讓她繼續挑刺壓榨我？不提她，提到她就煩。”

此時此刻，唐寧十分慶幸自己遇到一個好導師，否則她的日子估計和宋知瑤一樣的不好過。

“對了，明天陪我去參加一個論壇會呗！”

“算了，我最近忙慘了。”

“就在咱學校，耽擱不了多少時間。張老板可是點名讓我去參加，然後寫個報告給她。”

聽到宋知瑤這麽慘，唐寧願意擠出時間陪她去。

論壇會就在江大學術報告廳舉行，下午三點開始，唐寧到那邊，宋知瑤已經到了，胸前還挂着工作證。

“給你一個。”

唐寧注視着旁邊的海報上的信息，接工作牌的同時拉了一下宋知瑤，“你确定你是來參加心胸外科的論壇會？”

“對啊！等會兒我不懂的術語，你幫我講講。”

唐寧汗顏，她學的是藥學，研究藥物傳遞和納米醫學方向的，臨床方面的她壓根是個門外漢。

她們進去時，能容納幾百人的學術報告廳已經擠滿人，好不容易才在最後找到兩個挨着的座位。

宋知瑤湊到唐寧耳邊：“據說崔賢禮教授團隊裏有個帥哥，以前讀本科的時候我就聽說過他，但至今沒見過本人。”

唐寧腦海中第一反應閃過許應淮的臉龐，他稱得上帥哥，身高180以上，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堅毅的輪廓，好看的唇型，聲音非常好聽。

主持人在上面講着：“下面有請崔賢禮教授團隊上臺發言。”

下一秒，報告廳裏響起一片掌聲。唐寧看到許應淮從第一排站起來，從容不迫地走上臺，朝臺下微微鞠躬，站到演講桌前合适的位置開始今天的演講。

今天的他身着一套剪裁得體，熨燙工整的深藍色西服，白色襯衣打着領帶。铿锵有力、抑揚頓挫的聲音在報告廳裏響起。

唐寧看到幻燈片上對他個人以及科研成果的介紹，博後在蘇黎世大學附屬醫院，唐寧微微一愣，他博後竟然在蘇黎世。

那個時間段恰好她也在蘇黎世大學做交換生。

手臂被人碰了碰，她回頭看着。

“許應淮，他就是我給你說的那個帥哥，崔教授團隊下的。長得真帥，比照片還帥。六年，第一次見到本人。以前我覺得世界很小，但其實很大，如果不是刻意想接近一個人，可能同在一個學院也不會見上幾次面。”

這一點唐寧認同，世上沒有那麽多的偶然遇見。

唐寧看她一臉花癡，提醒着：“你是來學習的，回去還要寫報告。”

提到這個，宋知瑤一臉沮喪，還好她讓師弟去前面錄像，回去看一遍錄播。

唐寧回頭繼續看着屏幕上的幻燈片，內容是全英文的，許應淮氣定神閑的講着他們的研究成果。

她對這方面沒有研究，字可以聽懂，專業性的東西基本不懂。

目光落在許應淮身上，渾身散發着自信的光芒，那種與身俱來的強者氣場，從容、自信。

三十歲，以第一作者身份發表十餘篇SCI，其中有兩篇分表發表于JAMA以及Circulation，授權國家發明專利2項，多個學會委員，以負責人身份主持省級重點研發項目1項。

如此優秀的履歷，長相出衆，身材極好。

唐寧不太相信他找不到女朋友，需要輪到相親的地步。

“以上就是目前我們團隊在研究的內容，謝謝。”

又是一陣陣熱烈的掌聲，唐寧也跟着鼓掌。

論壇會持續三個小時，一結束唐寧打算走人。結果宋知瑤拉着她往前去，擠進正圍着許應淮的人群中。

視線交彙，唐寧心跳加速，趕緊低下頭，臉頰微微發燙，只想快點走人。

看到許應淮不由想到那晚尴尬的場面。事後她回想自己說的話，好像就是網上說的那種渣女，先給人發好人卡，然後又拒絕別人。

許應淮注意到人群中的人，默默收回視線，認真回答問題。

等問問題的人基本走掉，宋知瑤帶着自己職業的微笑上前，“許師兄您好！我是新聞與傳播學院的宋知瑤，我還有幾個問題不太明白，能方便加您一個微信嗎？”

宋知瑤是真有問題要問，弄不明白專業性問題，張老板又要挑刺。

“可以，不過我手機沒在身上。”許應淮停頓下來，視線落在唐寧身上，意味深長的說，“你可以讓唐寧推給你。”

垂着腦袋的人頓時擡頭，錯愕的目光撞入許應淮染笑的眉眼之中。

宋知瑤半張開嘴，八卦的目光在兩人身上逡巡，像是看透一般，重重回了一聲，“好。”

走出報告廳，宋知瑤八卦的心眼都要跳出來了，看着一臉淡定，正默默給自己推名片的人。

“老實交代你和許應淮怎麽認識的！”

宋知瑤真的不能忍，她從進學校就知道許應淮這號人物的存在，只不過許應淮又不是她的菜，沒怎麽關注，偶爾聽聽別人議論，自己好閨蜜竟然連對方的聯系方式都有了。

唐寧收起手機，轉頭看着激動不已的人。

“快說你倆怎麽認識的？他叫你叫的這麽自然，肯定早就認識，對不對？老實交代。”

唐寧很想發誓，但在宋知瑤這裏沒用，淡淡說了一句，“我導介紹我倆。”

“啊啊啊！”宋知瑤激動跳起來，引起過路人的注意，她趕緊收斂一點，抓着唐寧手臂，“寶，大帥哥啊！你要抓住啊！學習好，長得又好看，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唐寧就知道會這樣，所以她只抓重點，一針見血，直奔主題。

夜色暗淡，一旁的路燈在同一時刻一同亮起。

燈光灑在唐寧身上，一抹惆悵在她心中蕩漾開來，良久，她轉頭看向宋知瑤，“戀愛和婚姻不在我考慮的範圍。”

宋知瑤激動的情緒一下被澆滅，挽上唐寧胳膊，“寶，你別這樣。全世界又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和叔叔一樣，你要相信總有好的。”

唐寧父母在她十五歲時便離了婚，但她是在十八歲才知道。她高考完，唐父唐母坐在沙發上，各執一方，說有重要的事情和她宣布。她端着小板凳坐在他倆對面，一臉期待着，以為是寒窗苦讀十二年，終于解放了，要給她什麽獎勵。

結果是兩個人同時拿出一個紅本子，封面上是銀色的烙印，上面寫着離婚證三個字。

她臉上的笑容頓時卡住，腦袋一片空白，無數個聲音告訴她是假的，不可能。

她的父母那麽相愛，怎麽可能離婚。

她拿起來看了無數遍，試圖在上面找到造假的痕跡，她沒找到。

他們僞裝得極好，哪怕當時父親唐棋已經有新家庭。她讀的高中是封閉式管理，一個月放一次假，寒暑假基本在補課，她在家的時候唐棋基本在家，有時還沒在，母親寧菲會說他出差，所以整整三年沒察覺。

周圍的人也遮掩的極好。

也怪她，當時的關注點都在自己的學業上，完全沒發現父母之間的尴尬、隔閡。

唐寧輕搖着頭，深吸一口氣，現在想起來她的心還在隐隐作痛，所有人都知道她父母離婚，唯獨她不知道。

她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改的志願，因此和寧菲女士鬧了很大的矛盾。

“我不适合。”

宋知瑤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唐寧原本和她一樣有着幸福的小康之家，只是……她能理解，不能感同身受。

“寶，你很優秀，不要因為父母婚姻破碎就對未來失去希望，咱們要享受世界、享受愛情。”宋知瑤松開她的手，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擁抱唐寧的同時，她注意到手腕上的表，“完蛋了，張老板讓我七點半開組會。寶，我先走了。”

宋知瑤永遠是這麽的開朗自信、風風火火，丢下唐寧跑掉。

唐寧長長吐了一口氣，心底對自己說，沒事的。

許應淮走出報告廳，看到唐寧站在路燈下，仰着頭，長而柔順的頭發半垂在空中，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掏出手機，給她發消息【一起吃飯嗎？】

随後把宋知瑤的微信加上，并備注唐寧閨蜜。

包裏手機震動，唐寧低下頭，掏出手機，許應淮發來的微信消息。想起那天他請客，今天請回來，算是扯平吧！

她回：【好，今晚我請客。】

她剛發出消息，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吓一跳。回頭便看到許應淮，嘴角永遠是帶着淡淡的笑容，從容不迫，“走吧！你請客。”

兩人并沒去外面，選擇距離報告廳最近的食堂，二樓自助餐，兩個餐盤都是刷的唐寧的臉，消費完直接在唐寧綁定的校園卡裏扣錢。

許應淮無奈笑笑，跟在她身後選菜。

吃完飯，兩人沿着路邊走了一小段路程。旁邊是籃球場，不少人在裏面打球，籃球與地面碰撞砰砰砰的聲音源源不斷傳來，時不時伴随着籃球與球框撞擊的聲音，還有球進時的歡呼聲。

唐寧停下腳步，看了一眼籃球場揮汗如雨、激情四射的打球人，又擡頭看向許應淮，“上次你請我，這次我請你，我們扯平了。”

“然後呢！”許應淮聲音溫柔好聽，帶着笑意。

唐寧卻被他弄的一時不知所措，好一會兒，才想出一個詞，“互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