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金魚

金魚

“哇，好大的魚缸啊，太漂亮了！”

“怎麽感覺對比上次我們來，這魚缸裏的魚好像又少了幾條。”

“大魚吃小魚嘛，這你都不知道，笨死了。”

華麗的半山別墅裏，高天揚和姜雲兩人圍繞着謝時星家大廳處擺放的巨大魚缸，手指指點點，不斷驚訝感嘆着。

“感謝阿姨邀請我們幾個周末來吃午餐，這是我媽媽讓我準備的一點薄禮。”玄關處，方文換上棉拖鞋，将提前準備好的禮物遞給保姆，對着管家感謝道。

“方小少爺客氣了。幾家都是常年來往的世家，少爺的年齡又和你們接近，天天悶在家裏看書也不好。同齡的孩子多相處，也多點生氣。”管家和藹可親地回道：“夫人正在佛堂裏朝祭。少爺在花房裏照看蝴蝶，很快就會出來，麻煩幾位先在這裏休息一會兒。”

方文點點頭道：“不着急。”

A市的人都知道，謝夫人每日早晚都要進行一次朝祭，在佛堂裏念經誦佛，據說是因為商場如戰場，為了保佑家人平安，才一直堅持這樣做，風雨無阻。

也因此，謝夫人是衆貴婦人眼裏溫婉賢淑的代表。

“哎，方文，你快來看，這裏居然還有一條金魚！”高天揚叫道。

“我看看。”

到底還是孩子，對一切都感到好奇，方文應聲走過去，看到大廳矗立着兩個巨大的魚缸，一前一後錯落開。

前面一個魚缸裏養了許多五顏六色的金魚。

金魚們在水中自由地游來游去，互相追逐，吐着泡泡。

而後面一個魚缸裏，只放了一條金魚，尾巴是彩色的，魚眼是炫目的藍，孤零零的一條游來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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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好漂亮啊！”姜雲一邊感嘆着一邊趴在魚缸旁，試圖将手伸進去觸碰那條魚的尾巴，卻被一道聲音阻擋住。

“抱歉，姜小姐。你眼前的這條金魚來自加利福利亞洲的深海中，品種極其稀有，只能在空運來的南極冰水中生存，不能接觸到任何空氣。”

“接觸了空氣會怎麽樣？”姜雲好奇地問道。

“大概七秒後就會死去。”管家平靜地回道。

“這麽嚴重啊，那我還是不碰了吧。”姜雲一下子瑟縮回了手。

一行人坐在沙發上，拘謹地東張西望。

眼前盛大的別墅就像是一座巨大華麗的宮殿，金碧輝煌。

金黃色的長尾吊燈高高懸挂，連樓梯都是紫檀木的，泛着清香。

大得驚人，但也少了些人氣。

乳白色的古希臘雕像矗立在門口，看久了甚至有些眩暈和壓抑。

今天這次聚會，幾人心裏都明白，估計是謝時星借着謝夫人作為長輩的面子約他們來的。

畢竟相比于他們幾家來說，謝家富有太多，家族底蘊深厚，百年傳承。

這點是高天揚、方文他們幾家這些新起之秀無論如何也追趕不上的。

所以，他們家長絕對不會駁謝家的面子。

＊

寂靜的玻璃花房裏，種滿了各色各樣的花。

盆栽的，水培的，應有盡有，芳香撲鼻。

每一種花都被标上了姓名牌，上面寫明了它的原産地和存活的年歲。

青藤纏纏繞繞爬滿了花房外壁，清新悠然。

向北坐落的落地窗前，謝時星站在一個精致的玻璃器皿前，一身清爽簡單的天藍色運動套裝，脖頸上戴着相機，正在低頭認真拍攝着器皿中蝴蛹的形态。

選點，聚焦，觀察蝴蝶破繭成蝶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這次的蝴蝶是謝時星偶然在野外發現的，帶回家培育。

玻璃器皿裏放着一個竹編籃還有許多綠色盆栽。

小小的竹編藍上倒挂着一只沉睡的蝶蛹，還需要等待适合的時機化蝶。

“少爺，他們已經到了。”管家靜靜地出現在花房外，恭敬道。

“嗯，我知道了。”最後拍了一張照片，謝時星右手大拇指仔細放大照片，觀察着蝶蛹的脈絡，猜測大概還有30多天，蝶蛹就會化繭成蝶。

“英叔，這只蝴蝶就要破繭了。”

英叔是管家的名字。

“是少爺悉心照料的結果。”管家說道。

也不全然是這樣，從野外來的蝴蝶，本身生命力就異常的旺盛，他只是給予了它适當的陽光和養分而已。

謝時星不置可否，修長手指将照片夾進蝴蝶相冊中放好，然後分門別類地放入動植物觀察書架中。

他回房洗了個澡，換了身幹淨整潔的衣服才又下去。

＊

“哎，姜雲你嘗嘗，這塊爆漿巴斯克蛋糕還挺好吃的。”高天揚坐在真皮沙發上，剛扭頭去和旁邊的姜雲說話，就聽見有腳步聲從樓上傳來。

衆人不約而同地擡起頭，朝樓梯上望去。

拐角處，率先出現的是筆挺的黑色西裝外套，裏面搭配一身白色襯衫，紅領結。

一塊整潔的白色方巾被放進西裝上衣口袋裏，只露出小小的一角。

透過湧動的魚缸水流，衆人看見了少年高挺的身材，棱角分明的側臉，瑩白如玉。

謝時星骨節分明的手指就放在漆紅色的樓梯邊上慢慢移動，大拇指上戴着一枚光澤透亮的玉扳指，透着莫名的欲。

“周末愉快。大家随我移步去靜室吧。”

＊

靜室，是謝時星母親朝祭的地方。

一陣檀香幽幽撲鼻，有潺潺念經聲從裏間傳出。

木閣小樓，四周種着參天芭蕉樹，紅梅幾棵，優雅別致。

謝時星站在門外，目光平靜，擡手敲了敲門。

身後，是瑟縮着肩膀，拘謹等待的高天揚等人。

“進來吧。”有人說道。

門被人從裏面推開，謝時星躬身進去，其他人也跟着進去。

衆人只看見佛堂前，一位端莊美麗的婦人發髻整潔，右手裏撚着一串佛珠，左手敲擊着木魚，正在喃喃自語。

婦人手腕上戴着一個祖母綠的玉镯子，即使在昏暗的室內，也閃閃發光，透着熒光水潤。

“母親。”

謝時星開口喚道。

一旁侍奉的傭人們搖搖頭。

“已經是幾時了”謝夫人緩緩開口問道。

“中午12時了。”有傭人低聲答道。

謝夫人睜開眼睛，慢慢起身，朝身後衆人問道：

“你們就是時星的朋友吧？歡迎你們來謝家做客。”

以前也來過幾次謝家，但大都是和父母一起來拜訪，實際上高天揚他們幾個确實沒來過後院的靜室，也是第一次單獨見謝夫人，不禁屏緊了呼吸，唯唯諾諾道：

“阿姨好。”

“你們好啊，小朋友們。”

謝夫人今年三十有八，其實年齡也算不上大，又保養得當，皮膚細膩，看起來只有二十餘歲。

只是頭發不知道為何，已經隐隐有了白發。

“夫人，佛珠該添上一顆了。”一旁的傭人提醒道。

“啊，這幾日記性不好，差點忘了。倒是最近相中了一顆不錯的檀珠，質地圓潤，說不定還能練成舍利子呢……”謝夫人輕言細語地念道，面容和善。

聞言，謝時星看了那傭人一眼，神色瞬間變得更加冷漠：

“母親，如今的佛珠已經是十八顆，足夠了。再添，可能就拿不下了。”

“不夠不夠。時星啊，你年齡還小，太單純。佛珠是侍奉神明的，心誠則靈。怎麽會有足夠一說呢？”

衆人只覺雲裏霧裏，完全聽不明白。

而謝時星在短暫的失神過後，已然恢複如常。

只是不知為何，高天揚等人卻覺得氣氛好像變得更加冰冷了。

＊

就餐時，衆人圍坐在一條長長的方桌上，每個人面前都有單獨的烤肉架和火鍋等食物。

伺候的傭人陸陸續續将菜品上齊。

澳龍，鮑魚，佛跳牆……

數不勝數的精致菜品，看着就十分誘人。

“吃吧，就把這裏當自己家就行。”

随着謝夫人的一聲令下，高天揚他們開始動筷子。

一時之間，空氣中只能聽見輕微的刀叉聲和細細的咀嚼聲。

“這段時間，時星他有在學校好好聽課學習嗎？”謝夫人慢條斯理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問道。

“額……”

高天揚、姜雲和方文他們幾個大眼對小眼，不知道該怎麽說。

難道要說謝時星天天在教室裏睡覺，到點就走了嗎？

方文反應迅速道：“最近一次測驗，謝同學理綜成績就考的很好。”

高天揚：“對對對，只比我們學校那個第一名理綜少了二十分。”

“嗯嗯，特別厲害。”

姜雲也附和地點點頭。

“育才高中的第一名”謝夫人會心一笑：“那個高老師的兒子學習又進步了嗎？理綜居然考了滿分。時星，這次你可是落後人家了。”

高天揚插嘴道：“不，不是陸承，是我們班那個新來的女同學，人長得漂亮，性格也好，我們大家都很喜歡她。”

“女同學想必很受歡迎吧？那她知道你喜歡她嗎？她也喜歡你嗎？”謝夫人溫柔和藹地笑着。

高天揚的臉一瞬間爆紅，沒想到自己對顧寧的心思會這麽容易就被謝夫人看透，只結結巴巴道：“阿姨，我沒有……”

謝夫人：“害羞什麽。少年慕艾嘛。阿姨曾經也年輕過，懂得你們這些孩子的心思。”

一旁的謝時星放下了筷子，推開椅子說道：

“我已經吃飽了，你們請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