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蝴蝶

蝴蝶

衆人看着少年離開的背影不明所以，卻轉而聽見謝夫人手握着佛珠，慈眉善目地問道：

“那時星呢？告訴阿姨，時星他也對那個女同學有好感嗎？”

＊

“孤獨不是在山上而是在街上，不在一個人裏面而在許多人中間。”

謝時星修長手指剛翻到這一頁，緊接着，樓下吵吵嚷嚷。

“謝哥的書房就在這裏面嗎？”

“看樣子好大啊，真氣派！”

“我家只有游戲房都沒有書房，反正我爸媽知道買那些名著也沒用，純屬浪費錢。我不愛學習也不會去讀。”

……

腳步聲漸漸來到了門外。

謝時星轉動木質藤椅，朝向陽臺外。

觸目可及，是開得旺盛的玫瑰花。

樓下，不遠處就是他一手培育的玻璃花房。

“謝哥，我們進來了，來找你玩。”

門咯吱作響，沙發上有人陷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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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高清的電視屏幕被開啓，swich顯示連接成功。

“我去，這個王國之淚的游戲卡市面上剛出來，炒的價特別高，我加價十倍都沒買到。”高天揚手裏握着游戲手柄嘟嘟囔囔道。

“是哎，居然是最新版的塞爾達的王國之淚，我看他們好多放出來的視頻，大家都在游戲裏坐飛機，坐高鐵。可好玩兒了，可是我一直沒有買到這個卡。現在可是有價無市。謝哥，你是怎麽買到的啊？是有什麽特殊的渠道嗎？”方文占據了另一個游戲手柄，也盯着屏幕開始打游戲。

姜雲對游戲不感興趣，也聽不懂他們在講什麽，只圍繞着房間靠左側的一排巨大書架看來看去，問道：

“這裏有言情小說看嗎？或者漫畫也行。”

陽臺處飛來的鳥兒叽叽喳喳地叫着。

謝時星低頭淡淡說道：“不是買的，是游戲廠商送的。”

高天揚：“……”

方文：“……”

好吧，這他們确實比不過。

姜雲看了一圈也沒找到女生喜歡看的言情小說，手指着書架，突然發現一本顯示作者是王小波的書。

“《愛你就像愛生命》這名字聽起來就像是言情小說哈哈哈，我還以為謝哥不看這種東西呢。”

“什麽，還真的有言情小說啊？讓我看看。”高天揚一下子從沙發上跳了起來，興奮地來看。

“不可能吧，謝哥還看言情小說那種特別肉麻的玩意啊？”方文半信半疑道。

姜雲一打開那書，就看見一個精致的梧桐樹葉書簽，夾在其中一頁書頁中：

“當我跨過沉淪的一切，向着永恒開戰的時候，你就是我的軍旗……”她一字一句地念道:“像情話一樣，好浪漫。”

“這書簽還挺漂亮的。”高天揚伸手要去拿。

書卻突然被謝時星從中抽去，少年的瞳孔漆黑，唇角抿得很緊，半邊鋒利的側臉逆着光，淡淡說道：“這本書我還沒讀完，随便翻動會亂了頁碼，記不清內容。換本其他的書看吧。”

“哦。”

幾人松開了手，任由謝時星認認真真地将那本書放回了原處。

“不過，這種書簽看起來像是女生送的，一點也不像是謝哥會喜歡的風格哈哈哈。”高天揚開玩笑道。

謝時星身體微僵，只是一瞬，很快又恢複如常，輕輕挽起襯衫的半邊袖口，邊往回走邊說道：

“書房裏有vr眼鏡，也有CD機，還有電影播放屏等一些玩的東西，你們看喜歡玩什麽，自便。”

短短片刻，房間內又恢複了吵吵鬧鬧，打游戲的敲擊聲連綿不絕。

“打這個怪，快來打這個噴火的妖怪啊，方文！我快被它打死了！”高天揚激動地按着手柄，發出砰砰的聲響，幾乎要把手柄按碎。

“等等，我還在傳送點，就快到了。”方文回道。

“有那麽好玩嗎？”姜雲跟着他們看了一會兒游戲屏幕，只覺得打打殺殺的很沒有意思。

高天揚：“哎，姜雲，既然你沒事，就去幫我們洗點水果來吃吧。”

“滾，高大少爺，還想要我幫你洗水果，我又不是你的傭人。”想了想，姜雲手指戳了戳高天揚的背，調笑道：“你怎麽不敢喊你的女神顧寧給你洗啊？”

高天揚：“去去去，人家說不定現在正在學習呢？你又沒啥事。”

“就她愛學習，她學霸，厲害。那又咋了。以後出來不還是要給我們這群有錢學渣打工的命。”姜雲翻了個白眼道。

這話一出，室內頓時靜了一瞬。

姜雲像是沒察覺似的，坐在沙發背上，繼續說道：

“哎，我跟你們講。最近三班又來了好幾個女生，仗着學習成績好，天天走路怼着鼻孔看人。我背地裏查過了，不過是普通家庭的孩子，也不知道他們天天在驕傲什麽。學習好能代表啥呀？以後工作了說不定連我的一副耳環都買不起。”

高天揚擠着眼睛說道：“那哪能比得上你呀？姜大小姐，一副耳環都要花個2萬，還非要深海中的海水珍珠，不能有一點瑕疵，真奢侈。”

姜雲在背後推了高天揚一把，不輕不重，就像調情，罵道：“去去去，你還好意思說我，你那雙知名球星親筆簽名的黑色定制球鞋不是更貴。”眼珠子轉了轉，她又接着問道：“話說，你對那個顧寧，是真喜歡還是假喜歡啊。瞧你着迷的樣兒，像是一畢業就像要向人家求婚一樣，你不會玩真的吧。那女的家庭條件那麽差。揚子，你爸媽能同意”

聽了這話，高天蠻不在乎地笑了笑，手上游戲沒停：“我們這圈有啥真的假的，不都是玩。家裏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的。現在看上眼了玩玩。她就算是以後跟了我做情婦也不吃虧啊，至少錢方面不會虧待了她，一個月給她個三萬、五萬的，總比她自己打工賺錢好吧。”

“人家那高學歷，清華北大的命，恐怕有傲骨，不肯輕易向你低頭哦。”姜雲笑了笑，端詳着自己手上新做的珍珠美甲。

“再硬的骨頭也抵不過生活的重擔啊。管它呢，反正我現在就是玩。之前談其他類型的談多了，漂亮是漂亮，就是只有臉，沒什麽意思。我還沒談過又漂亮又聰明的學霸，要是以後真談上了，帶出去給兄弟們看看也有面子啊。”

姜雲又在笑：“揚子，原來你是這種想法啊。渣男一個，可憐了人家學霸，萬一當真了豈不是要被你傷透了心。”

“哈哈哈，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嘛。”高天揚也笑了起來。

方文也跟着笑，一片其樂融融。

陽臺邊，鳥兒停止了鳴叫，低頭梳理着自己五彩的羽毛。

謝時星正在翻動書頁的修長手指驟然停了下來，揉了揉眉心。

“我知道的，背地裏有很多人在嘲笑我的家境。”

“她那種人，學習再好有什麽用，以後不還是要給我們這群學渣打工的命。”

“你知道嗎？我曾經差點死掉。我小時候出生的時候，因為是女孩子，爸媽差點把我掐死。可是我命大，即使被扔進了冰天雪地裏也勉強活了下來。”

“每個月給她個幾萬塊錢，比打工賺的多多了。她那種家境，窮的要死，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所以，謝同學，你不會懂得，一個來自底層的人，向上爬的韌勁兒到底有多強。我想要靠自己的努力獲得大家的認可，證明自己，也想證明我确實能給妹妹帶來希望。我不想讓我的妹妹失望……”

“我看上她是她飛上枝頭變鳳凰，怎麽可能會娶她，玩玩就得了。懷了孕，如果是我的就生，至少長得漂亮又聰明，小孩基因好。至于名分，那不是她該妄想的東西。”

“謝同學，高同學他是這個學校裏唯一對我沒有歧視，給我鼓勵和溫暖的人，所以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高同學……”

……

男聲女聲同時在耳中交織，形成一片喧鬧的交響樂。

牆壁上的挂鐘滴滴答答地走着，時針晃晃悠悠地來到了代表6的終點，剛好形成一個半圓。

謝時星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悄無聲息。

巨大的魚缸裏，孤獨的金魚游動着，緩慢地吐了一個泡泡。

透明的泡泡慢悠悠地飛出水面，奔向天際。

“下周末，我們去游樂園玩吧。”謝時星驟然開口道。

“啊？”其他幾人停下了喧嘩吵鬧，疑惑地看向了陽臺上的少年。

“我已經和游樂園的園長打過招呼了，下周末只會有我們幾個去玩，不需要排隊。”謝時星将書頁翻到了下一頁，上面顯示着一叢薰衣草花田的照片，很美。

“我去，包場啊？好帥！”姜雲反應過來以後，激動地叫道：“那我不是能無限次地玩過山車了。”

“好啊，我早就想去試試雲霄飛車了！”高天揚叫道。

方文：“那我可以去玩那個穿越火線。”

“這是在和他們和解嗎？”

與此同時，幾人心裏默默想道。

不管怎麽樣，作為謝家的長子，謝時星願意給他們臺階下，甚至主動邀約談和解，已經是他們意想不到的驚喜了。

“那就周日上午吧。”

謝時星眉目中一片倦怠之色，再睜開眼睛的瞬間，他看見玻璃花房裏，蝶蛹漸漸露出蝴蝶翅膀的一角。

陽光下，美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