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破例

破例

老太太進來得有些突然，阮昇淵還沒來得及給彭祺躍挪地方。

他蹲在房頂上看着老人一個人費力地架着彭祺躍往外走。

“你就好意思這麽看着？”阮昇淵對蹲在他旁邊兒的菰荑說道。

“你不也在這兒蹲着呢嗎……”菰荑嘟囔了一句。

“啧，那我下去不就被發現了嗎。”阮昇淵看向他，“你又不會。”

“可是我下去也幫不了她啊，我又碰不到人。”菰荑擡了擡自己的手。

阮昇淵看了一眼，朝菰荑的手一揮：“現在可以了，去吧。”

菰荑有些懷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飄了下去。

老人忽然覺得肩上一輕，她往周圍看，什麽也沒看到。

“多謝了。”老人開了口，“你還沒走啊？”

菰荑愣了一下，聽見老人說：“你說你吓人家小姑娘幹什麽。”

“……”菰荑轉頭看向阮昇淵，始作俑者正悠然地坐在房頂上看着他倆。

“其實大家也不是要趕走你。”老人繼續說着，“只是一直這樣也不叫事兒，你蘩姐姐要是在，也不會高興的。”

菰荑垂着頭，幫忙把彭祺躍放到了老人家裏的床上。

“行了，多謝。”老太太把彭祺躍安置好，對着空氣道，“你再好好考慮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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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菰荑垂頭喪氣地回來，阮昇淵從房頂上翻了下去：“怎麽樣了？”

“送到她家去了。”菰荑答道。

阮昇淵點了點頭，又問道：“被發現了？”

菰荑側頭看他：“你，你聽見了？”

“想聽不到有點兒難。”阮昇淵看了眼他的手，“先不給你解了，咱們一塊兒弄完得了。”

菰荑跟着阮昇淵進門：“我自己還得擡我自己啊？”

“唉，你站着也是站着。”阮昇淵招呼道，“一塊兒弄還快點兒呢。”

彭祺躍醒的時候，老太太正默默地坐在床邊兒。

“醒了？”老太太把他扶了起來。

“我怎麽？我怎麽……”彭祺躍一臉懵地打量着周圍，“您把我弄過來的啊？”

見老太太點頭，彭祺躍十分不好意思地道：“給您添麻煩了。”

“這有什麽的。”老太太擺了下手，“你怎麽這麽晚還過來了？”

“噢，我說沒什麽事兒幹，正好溜達過來看看。”彭祺躍解釋道，“剛才您有在屋子裏……”

“碰到其他人？”老太太知道彭祺躍要問什麽，“我進去的時候，就你一個人在那兒躺着呢。”

“……”彭祺躍略微尴尬地撓了撓頭，“這樣啊……”

“但也說不準，我去的時候，可能那個人已經走了。”老太太說道，“有個小姑娘，應該是和你認識的，她剛才進來可能被這巷子吓到了，我先讓她出去等着你了。”

彭祺躍先是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但馬上又猜到了可能是什麽情況。

“要我說啊，這怪晚的了，你倆趕緊回家吧，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老太太勸道。

彭祺躍點了點頭：“實在是麻煩您了，我出去找她吧。”

“嗯，應該就在巷子口呢。”老太太跟着彭祺躍也起了身，“你我就不送了，路上慢點兒啊。”

“好，多謝您。”

彭祺躍走到巷口的時候，果然看到了蒴果和那個小孩兒，兩個人坐在路邊兒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着話。

“蒴果。”彭祺躍叫了一聲。

蒴果回過頭：“少爺！”

“您沒事兒吧？”蒴果走到彭祺躍身邊兒仔細檢查了一番。

“我沒事兒。”彭祺躍擺了擺手，彎腰看向一邊的小孩兒，“麻煩你了小朋友。”

小孩兒點了點頭：“你們路上慢點兒。”說完，不等彭祺躍他們再說什麽，轉身就跑進了巷子裏。

等小孩兒消失在視線裏，彭祺躍回過頭看向蒴果。

蒴果連忙說道：“這時間太晚了，我們實在是有些擔心您，所以就跟着出來了。”

彭祺躍沉默地看了她一會兒，越看蒴果越緊張。

“緊張什麽，我沒要說你。”彭祺躍開口道，“走吧，回家了。”

“你膽子倒是大。”他一邊走一邊說，“進去不害怕啊？”

蒴果捏着衣角：“挺害怕的，但我看您進去了，也就沒多想。”

彭祺躍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我怎麽不見你們跟着阮昇淵出去啊？”

“我這麽晚出去有危險，他這麽晚出去就沒危險了？”

彭祺躍連着兩問讓蒴果不知道怎麽接話了。

“我和他差不多大的。”彭祺躍有些無奈地說。

“我不是那個意思……”蒴果憋了半天終于開了口。

彭祺躍笑了下，沒再說什麽。

阮昇淵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土：“行了，看看還滿意嗎？”

菰荑有些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一塊兒石頭，又看了看不遠處的那條河。

“你确定不要墓碑嗎？”阮昇淵見他不說話，又問。

“不用了，這樣就挺好。”菰荑開了口，“沒人知道最好。”

阮昇淵朝大石頭擡了擡下巴：“那這石頭其實也沒必要放。”

菰荑似是思考了一下，認可地點了點頭，他把石頭搬了起來，看着阮昇淵。

阮昇淵往後退了一步：“幹嘛？”

“放哪兒？”菰荑開口。

“……”阮昇淵往四周看了一圈，“放哪兒都行，你要不扔河裏得了。”

說完，阮昇淵立馬反應過來自己說這話不太合适。

“要不放那棵樹下面吧。”阮昇淵指着不遠處的一棵大柳樹建議道。

菰荑慢騰騰地走過去把石頭放下了，阮昇淵跟在後面，等他把石頭放好，手隔空一點一收背回了身後。

“我沒要砸你。”菰荑擡手看了看自己的兩只手，轉過身道，“你這麽着急收回去幹嘛？”

阮昇淵看着他：“你砸我沒事兒，但你本來就不應該觸碰陽間的人和物，這已經是破例了。”

菰荑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靠着柳樹坐下了。

阮昇淵忙活了這一通也有些累了，他挨着菰荑坐了下來。

“大晚上你一個人坐在這兒很吓人的。”菰荑忽然說道。

阮昇淵靠在樹上打了個哈欠：“這不還有你呢嗎。”

“他們又看不見我。”菰荑看阮昇淵打哈欠，自己也忍不住跟着打了一個。

“是說呢，既然看不見你，有什麽吓人的。”阮昇淵看了他一眼，“你們還犯困啊？”

“不困……”菰荑頓了頓說道，“看你打，我也想打。”

“嗯。”阮昇淵看向前面那條河，“蘩珺的屍骨找到了嗎？”

“沒有，沒人管。”菰荑的語氣很平淡。

阮昇淵摸到了顆小石子，朝遠處扔了出去：“沒找到挺好的，撈上來還要被人議論。”

“不撈上來也有人議論。”菰荑糾正道。

阮昇淵挑了下眉，嘆氣道：“也是，不過還好大多是向着她說話的。”

“沒什麽用，有些人不是依舊活得好好的嗎。”菰荑看着阮昇淵扔小石子兒，“我以前在巷子裏老被一群小孩兒拿這種小石子兒打。”

阮昇淵正要往外扔石子的手頓住了：“你是不是要說蘩珺幫過你。”

“對。”菰荑很驚奇地看向他，“你怎麽知道？”

阮昇淵沒有再把手裏的石子扔出去，而是輕輕丢到了一邊兒：“蘩珺說他們，他們就不扔了？”

“嗯，那些小孩兒也挺喜歡蘩姐姐的。”菰荑把下巴墊在膝蓋上，“有她在，他們就不敢扔了。”

“蘩珺不在呢？”阮昇淵又問。

“那他們還是會扔。”菰荑答道。

“……”阮昇淵有些無語，“打回去啊。”

“不能打小孩兒。”菰荑有些認真地說道。

“他們打你，你打回去。”阮昇淵拿起一個石子砸到了菰荑腳邊兒，“有什麽問題？”

菰荑看着那粒石子：“我是大人，大人總不能打小孩兒。”

“狗屁。”阮昇淵起身拍了拍褲子，“狗屁道理。”

“你不是膽小鬼，但你被框住了。”阮昇淵回頭又看了他一眼，“被一些東西框住了你懂嗎。”

菰荑顯然沒有理解他的意思，阮昇淵也不再看他，朝城裏走去：“這兩天我大概會找你，早些把事情解決吧。”

阮昇淵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想着大家估計是都睡了。

正當他悄聲往裏走的時候，一個提着燈的人走了過來。

“阮先生您回來了？”蒴果走到他跟前兒，壓低音量道。

阮昇淵尴尬地頓住腳步：“啊是，還沒睡啊？”

“沒呢，聽到動靜猜着是您。”

阮昇淵點了點頭：“辛苦了，我這邊兒沒什麽事兒了，你快去休息吧。”

“好嘞，那您有需要再叫我們。”蒴果側身讓到一邊。

阮昇淵經過她也就一兩步，蒴果又在後面小聲道：“阮先生，您褲子需要清洗一下嗎？”

阮昇淵低頭看了一眼，有些土，但說實話并不明顯，在這種昏暗的環境下能一眼掃到眼力也是挺好。

“不用了，謝謝。”阮昇淵禮貌地笑了笑，轉身上了樓。

彭祺躍第二天又去了那條巷子，說也是巧，正好在巷口碰上了那個老太太。

老太太遠遠見着他，也跟他打招呼：“你來啦。”

“我過來看看。”彭祺躍朝她點了點頭。

“我還正愁不知道去哪兒感謝你呢。”老太太一把拉住他，“這才跟你說了多久，就把事情解決了。”

“啊？”彭祺躍有些懵地被拉着往前走。

他遠遠看到那戶人家門前圍了不少人，問道：“這是怎麽了？”

老太太有些驚訝地看向他：“不是你弄走的嗎？”

“不見了？”彭祺躍被拉着穿過人群，看到原本有白骨的床上空空如也，甚至被褥什麽的也沒有了。

“是啊。”老太太嫌屋裏人多，把彭祺躍又拉到了院子裏，“不是你做的嗎？你暈倒之前？”

“沒有啊，不是我做的。”彭祺躍搖了搖頭。

“那真是奇了。”老太太也有些疑惑了，但她還是說道，“不過還是得謝謝你，你沒來之前，一直都沒解決。”

彭祺躍尴尬地笑笑：“沒事兒，我也沒幫上什麽忙，這應該是哪個懂行的人做的。”

“唉，不管是誰吧，确實是解決了我們這條街的一個心病了。”老太太長嘆了口氣。

彭祺躍點了點頭：“今天剛發現的？”

“嗯。”老太太解釋道，“我早上起來看見他那院子開着門，就進去看了看，發現裏屋門也是開的，這不就發現了嗎。”

“總歸是好事情。”彭祺躍說道，“以後就不用老想着了。”

“唉，是說呢。”老太太說完，輕輕拍了拍彭祺躍，“也麻煩你了，總還惦記着。”

“您客氣了。”彭祺躍笑笑，“那既然解決了，我也就不多打擾了。”

“好，你等一下。”老太太在巷子裏招呼那個小孩兒，“去送送哥哥。”

“不用了不用了。”彭祺躍連連擺手。

“應該的。”老太太也跟着走了幾步。

到了拐彎的地方，彭祺躍勸了半天，老太太這才沒送到巷子口，不過也是一直站在原地看着，每次彭祺躍回頭，她都會揮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