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慈悲語03更新:2020-09-02 09:09:18

第3章 慈悲語03更新:2020-09-02 09:09:18

謝吉祥也未曾想到,自己同趙瑞的話被隔壁的蓮兒丫頭聽見了。

她略有些不解,卻還是把阮蓮兒攙扶起來:“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就牽扯到了福嬸?”

可阮蓮兒卻只顧着哭,根本沒聽到謝吉祥的話。

“你倒是說啊!你娘怎了麽?要讨什麽公道?”

阮蓮兒顫顫巍巍起身,卻哭喊着:“吉祥姐姐,我娘死了,我娘死了啊!”

因着她經常挨打,平日裏都是畏畏縮縮的,輕易不敢大聲同人争執,如此這般聲嘶力竭,倒是吉祥第一次得見。

謝吉祥見阮蓮兒幾乎崩潰,說話也颠三倒四,便擡頭看向趙瑞,她沒說話,但眼中的詢問卻叫趙瑞一眼就明了。

趙瑞輕輕點了點頭,對謝吉祥道:“經查,今晨于南郊碼頭出現的屍首是青梅巷一十七號阮林氏。”

謝吉祥心頭一震,若死者是福嬸,那麽她剛剛的推論就全都說對。

她剛要說些什麽,卻聽身邊攙扶的阮蓮兒發出一聲悲鳴,她瘦小的身子不停抖着,好似整個人墜入冰窖中,冰冷不堪。

“那是我娘,我娘死了,我沒有娘了嗚嗚嗚!”蓮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謝吉祥微微嘆了口氣,叫了何嫚娘過來攙着阮蓮兒坐在藤椅上,這才取了帕子給阮蓮兒擦臉:“你別急,待我問一問再說。”

若是旁人,謝吉祥一定不會再過問刑獄之事,但阮蓮兒不是旁人,林福姐也不是旁人。

趙瑞同她一起長大,一眼便知她如何斟酌,見她微微垂下眉眼,手中輕輕撫摸着腰間的牡丹戲蝶荷包,便知她心中動搖。

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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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瑞低頭品茶,掩飾自己唇邊的笑意。

再擡頭時,他面上重新恢複冷清,那一絲絲的笑意不過是昙花一現,只隐于無邊黑夜中,從未展露人前。

“倒也不必謝小姐再問,今日本官前來,便是請謝小姐至大理寺一觀,協助本官查案。”他指了指阮蓮兒,“死者便是這位阮姑娘的母親阮林氏,此番也要請至大理寺認人。”

阮蓮兒剛經喪母,母親又死于非命,她哪裏有諸多心腸去推敲其中對錯。

既然世子爺會親自來請

吉祥姐姐,那吉祥姐姐一定能為她母親查明冤屈,如此一想,她立即又跪了下去。

“吉祥姐姐,求求你了,求求你幫幫我吧。”

十四五歲的少女,哭得如同凋零的花,讓人無端傷心。

謝吉祥一時間百轉千回。

她知道自己不應該心軟,可對上阮蓮兒紅腫的眼睛,她又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趙瑞不給她任何猶豫的機會,當機立斷道:“不如先去大理寺察看一番如何?仵作還等在義房,未曾動手查驗,就等本官領親屬一同前去。”

謝吉祥一聽到查驗兩個字,心中便更是動搖。

這時,何嫚娘輕輕推了她一把:“早去早回。”

這一下,就把她整個人推出了心門之外。

謝吉祥這才下了決心。

她嘆了口氣,低頭看了看幾乎崩潰的阮蓮兒,柔聲道:“蓮兒,今日世子前來,定也不是專為我的事,大齊律規定,若有命案懸案,須得家屬到場認人,此番也需你家有人同我們一同前去。”

阮蓮兒哭得什麽都不知,根本沒注意趙瑞說了什麽,卻對謝吉祥的話上了心。

她用袖子胡亂擦幹眼淚,對謝吉祥道:“吉祥姐姐,容我家裏去商議一番。”

謝吉祥知道她父親整日不着家,家中只有弟弟在,但阮桂也算是讀書人,在青梅巷中都是有名的聰明娃,阮蓮兒倒是可以同他商議一番。

她點點頭:“去吧,一刻之後在巷子口見。”

待阮蓮兒出了門,腳步聲由近至遠,謝吉祥才看向趙瑞:“世子大人何時去的大理寺,又為何要去大理寺任職?”

趙瑞捏着折扇,淡淡道:“謝妹妹先去更衣,一會兒再說不遲。”

要去義房,自然要換一身不太亮堂的舊衣。謝吉祥回房找了一身已經有一兩年光景的青竹衫裙,袖口做的窄袖,裙擺也沒那麽多褶子,穿在身上分外利落。

她在妝鏡前看了看,見自己頭上戴着奶娘新給做的山茶絨花,便也取了下來換了一根祥雲桃木釵。

這麽一打扮完,謝吉祥才起身出了房門,那雙最是圓潤溫和的杏眼卻直勾勾奔着趙瑞而去。

趙瑞淡然自若。

他起身撫平衣擺的褶皺,這才對謝吉祥道:“我家中情景,你是都知道的。

我父王是什麽樣的腦子,我那個繼母又是什麽樣的秉性,你也都知情。”

趙王家那些爛糟糟的事,滿燕京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若非趙瑞是個冰冷性子,又從小作為伴讀陪伴皇子們長大,那些流言蜚語都能戳破他的脊梁骨。

他如此一說,謝吉祥便點頭:“嗯。”

趙瑞垂下眼眸,嘴角也微微下壓,看起來竟是有幾分可憐之相。

“父王……父王總覺儀鸾司的名聲不好聽,便求了聖上,給我在大理寺尋了個不大不小的官職,也好不辱沒趙家的名聲。”

這話聽起來是真漂亮,實際上儀鸾司才是這幫天潢貴胄的好去處,上達天聽,內訓昭昭,威風凜凜。

趙瑞如此說,不過是為了全趙王的臉面。

謝吉祥聽到他這般雲淡風輕,心裏便好似有火燒:“大理寺也是極好的。”

難得聽到她勸慰自己,趙瑞微微一愣,他低頭笑了笑,但那笑卻并未收入眼底。

“是啊,大理寺也是極好的,最起碼不會被人罵作彩衣狗。”

兩人如此說來,時間便差不了些許,謝吉祥深吸口氣,跟着趙瑞出了門。

一步踏出去,衣袂飄飄,枝葉遙遙,正是四月好時節。

但趙瑞的面容卻迅速籠上一層寒冰,但凡有人被他那冰冷的眉眼輕輕掃過,都覺得渾身冰冷。

小院外面,守着的是個熟悉的身影。

那是個二十幾許的青年人,身上穿着幹練的窄袖長衫,腰間一條軟皮帶,上挂一把青雲劍,渾身皆是肅殺之氣。

見了趙瑞出來,那人先行禮:“世子。”

然後才去對謝吉祥拱手道:“謝小姐,車已備好,請小姐車上坐。”

此人是趙瑞身邊的貼身侍衛,名叫趙和澤,從小陪伴趙瑞長大,最是忠心不過。

謝吉祥點點頭,同見禮,卻未直接上馬車,反而等在了阮家門口。

青梅巷裏,街裏街坊,都是尋常人家。

阮家大抵也是如此,同謝家一樣的棗木門扉,隔開了巷子和院中,因着剛剛雨過,因此巷中安安靜靜,也聽不見院牆之內半點風聲。

趙瑞陪在謝吉祥身側,看她垂眸靜立,便輕聲問:“你猜誰去?”

謝吉祥微微擡眸,往阮家院中的棗樹上瞥了一眼,開口道

:“蓮兒。”

果然,随着她話音剛落,阮家門扉應聲而開,阮氏姐妹前後而出,阮蓮兒直接來到謝吉祥身前:“吉祥姐姐,我去……認認母親,桂哥兒去尋了父親回來。”

謝吉祥看了看哭紅了眼睛的少年郎,嘆了口氣:“也好,咱們這就走吧。”

兩人迅速上了馬車。

因着阮蓮兒一心都是母親,無暇顧及自己,謝吉祥這才看清她臉上的傷痕,從右臉頰到嘴唇皆是淤青一片,可見打得不輕。

她青白着臉,眼睛通紅,嘴唇慘白,那雙一向明亮的眸子裏,只有無邊的苦悶和疼痛。

謝吉祥垂下眼眸,心裏嘆了口氣。

她輕輕伸出手,握住了阮蓮兒冰冷的手指:“蓮兒別怕,有我在的。”

阮蓮兒擡頭看她,眼中卻依舊沒有神采:“吉祥姐姐,我娘那麽好的人,誰會害她?”

是啊,誰會害她呢?

謝吉祥頓了頓,認真對阮蓮兒說:“蓮兒,此番我前來,就是為福嬸一事,若你信我,可否把家中事同我講一講?”

阮蓮兒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淚,哽咽道:“我自然是相信姐姐的。”

說罷,她便頗為認真地回憶起來:“昨日我娘早上依舊起來賣豆腐,姐姐也知道,做豆腐的人家賺的都是辛苦錢,每日清晨,我同我娘早早便要起來,磨豆腐點豆腐,沒兩個時辰歇不下來,豆腐出鍋之後,我娘就要擔着扁擔出去售賣。”

福嬸的豆腐做的很細致,豆腐軟嫩細膩,沒有那許多豆腥味,兼之又能送上門來,附近街坊都很愛買。

因此每日兩擔豆腐,很快就能賣光。

阮蓮兒頓了頓道:“昨日同往常沒什麽不同,只是我娘回來後說今日是佛誕日,要去上香給我弟弟祈福,便收拾了幾張烙餅便走了。”

謝吉祥問:“什麽時候走的?”

“當時天氣極好,頭頂陽光燦燦,應當過了巳時正。”

謝吉祥若有所思點點頭。

從青梅巷去金頂山上的金頂寺,步行至少要兩個時辰,但若是乘城中馬車行至金頂山腳下,則只須一個時辰。

這種馬車只需三文錢,倒是不算太貴,福嬸因篤信佛法,經常要去上香,也不會特地去省這點銅板。

福嬸死亡的時間,大約從到了金頂山上到夜半落雨前,差不多就是昨日的下午和晚上。

謝吉祥想到這裏,突然問:“那阮叔呢?昨夜可在家?”

聽到謝吉祥問起父親,阮蓮兒臉色驟變。

“他……他不在家。”

不在家?

“一夜都不在?”

阮蓮兒沉默片刻,最終開口:“夜夜都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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