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鴻雁傷09更新:2020-09-24 17:18:34

第47章 鴻雁傷09更新:2020-09-24 17:18:34

通過之前的詢問和剛剛謝吉祥的夢魇, 可以大概知道周紫娟其實是個刻薄又自私的人。

對于李素梅體弱,她不僅沒有半分憐惜,甚至還很鄙薄。

這種鄙薄, 是刻在骨子裏的。

再加上她的潑辣, 旁的事輕易無法牽扯她的心弦。

謝吉祥深吸口氣, 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一開始發生五裏堡案時,咱們以為是私人恩怨,後來金二小姐又出了事,當時便以為是殺人魔,”謝吉祥斟酌地說道,“畢竟兩個人的死狀實在太過相似, 若說沒有牽扯,根本不可能。”

再一個,金二小姐大抵是前日死亡,若是殺人魔從金家殺了人之後直接出城趕往五裏堡, 剛好趕得上殺周紫娟,這麽倉促雖有些奇怪, 但若早就有計劃, 倒是不難想象。

如此安排, 是很合理的。

然而謝吉祥卻發現了金二小姐的私心,大抵推論出金二小姐從佛堂跳窗而出的因由。

若非親近之人, 若非熟悉的親人, 又怎會知她對定國公世子一片癡心?便是憑借這一份癡心, 才把她引誘出來,直接殺害。

當時在金家,謝吉祥跟趙瑞也曾推論過,認為這個殺人魔應當就是金家人, 金家人口衆多,又有數不清的丫鬟小厮管事嬷嬷,雖不好查,卻也有了方向。

剛剛趙瑞也派人去護城司,就為查看昨夜從南郊碼頭出入燕京的金家人。

這會兒,結果還沒有出來。

但是在五裏堡的吳宅,謝吉祥卻突然沉入夢魇,得出了另一個越發撲朔迷離的答案。

殺害周紫娟,或者說夜半三更把周紫娟從吳家引誘出來的那個人,一定了解周紫娟的性格,也知道她剛剛懷有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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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就連婆婆吳韓氏都不知。

趙瑞認真聽着謝吉祥的話,也皺眉沉思道:“若依你而言,這兩個案子,又有可能并非一人而為?”

殺人魔之所以是殺人魔,只是因死者符合他的喜好,或者容易引起他的沖動,此人可能會長時間跟随一個人,觀察對方的生活,但他分身乏術,不可能同時觀察兩人。

再說,便是周紫娟能被追尋的蹤跡,但金二姑娘可是大家千金,她進出內宅,身邊仆役成

群,又成了定國公世子的未婚妻,更不可能被外人跟随。

那麽,殺人魔連殺兩人的推論,就有一個很明顯的矛盾,他無法同時跟蹤兩人,知道兩人的私事,又在同一天不慌不忙連殺兩人,最後完成自己的殺人目的。

若真實目的是殺人,他不會如此冒險,非要在同一個深夜來回奔波,對方肯定會選擇最穩妥的方式,不被任何人發現端倪。

如此倉促,一定會漏出破綻。

謝吉祥眉頭緊皺,也覺得這個案子分外蹊跷:“可若這兩個案子并非一人所為,只是恰好相似,那會不會太過巧合了?”

趙瑞伸手點了點謝吉祥的額頭:“不要皺眉,嫌疑人還沒審,我們抽絲剝繭,最後一定能查明真相。”

謝吉祥輕輕舒了口氣。

是的吳家的這幾個人,吳虎及其媳婦,金家的兩位姑娘都還沒有詳細審問,現在下定結論為時尚早。

謝吉祥道:“嗯,我知道了。”

她又看了一眼周紫娟屋中陳設,道:“不管是同一人所為,還是有兩個不同的殺手偏巧想到一處,我們只要追查出每一個案件的真相,最後就能抓到兇手。”

兩個案子若是無法并案,那就一個一個查,殺人者并非天神,一定會漏出破綻。

謝吉祥跟趙瑞商讨片刻,兩人才一起出了卧房。

院子裏,吳氏一家人或坐或站,都一臉愁苦地等在那裏,就連昨日不在祠堂的小女兒也從屋裏出來,正坐在石磨旁低頭不語。

謝吉祥頓了頓,道:“吳周氏的卧房中有些線索,現下大人要去詢問吳虎,還請各位親屬能仔細回憶,看是否還有線索遺漏。”

她一說周紫娟屋子裏留有線索,吳家人就都有些慌神,謝吉祥的目光在衆人臉上一一掃過,最後跟趙瑞對視一眼,兩人一起去了隔壁的吳虎家。

吳虎家中的人口早就被蘇晨查清,他們家一共只有三口人,吳虎父親早早便過世了,他一個人孝順身體不是很好的寡母,後來娶了跟吳大亮沒結成親事的李芳兒,家裏便多了一口人。

即便如此,他們家在村裏也确實人口單薄,總是容易被欺負。

好在李芳兒潑辣,誰欺負他們家,她就豁出臉來打上門去,若非吳大亮總想

吃回頭草,否則吳虎一家的日子倒也很和睦。

謝吉祥跟趙瑞來到吳虎家門前時,看到一家人也都坐在院子裏,一個個沉着臉不說話。

看到趙瑞進來,一家人匆匆忙忙起身,李芳兒還上前攙了一把腿腳不便的婆婆吳王氏。

吳虎臉色蒼白,倒不是很陰郁,他上前來,還很規矩行禮:“趙大人,謝大人。”

趙瑞眯起眼睛打量他,見他那雙漆黑的眼眸分外幹淨,目光坦率,一點都不躲閃,心裏大抵有了猜測。

儀鸾司什麽樣的犯人都有,有癫狂不忌的,有冷漠自私的,也有溫和淡雅的。

不管什麽樣的殺手,趙瑞都喜歡觀察對方的眼睛。

即便表情控制得再好,一個人的眼神也騙不了人,就算能騙過,也只能騙得一時,騙不了一世。

吳虎這般的普通人,一眼就能看到下一輩子去。

他應該不是殺手。

然而猜測也只是猜測罷了,該問的還是要問。

“吳虎,你可知隔壁的吳周氏昨夜死于祠堂?”

吳虎道:“知道。”

他頓了頓,也不用趙瑞再詢問,直截了當回答:“我家昨夜晚上睡得早,用過晚食一家子就吹了燈,确實沒有聽到隔壁的任何響動,也不知隔壁到底發生了什麽,但人不是我殺的,也不是芳兒殺的。”

吳虎是個直腸子,若非如此,也不能直接跑到隔壁吳長發家跟吳大亮幹架。

雖然最後鬧得李芳兒跟他哭鬧,但吳虎也實在不像是個能憋氣的人。

“吳大亮個狗日的以前嫌棄我媳婦家裏窮,不肯娶她,待我娶進門好生寶貝,他又覺得便宜了我,天天厚着臉皮往我媳婦跟前湊,忒是惡心人了。”

吳虎看了一眼垂淚的李芳兒,特別生氣:“我媳婦自打跟我訂了親,一心向着我家,對我娘比親生的還孝順,我要是懷疑我媳婦,我就不是個人。”

這一通說下來,把李芳兒感動得痛哭流涕,讓吳母也跟着感嘆。

她身體不好,行動不便,李芳兒嫁過來就整日伺候她衣食起居,從不嫌髒臭,這樣的兒媳婦,打着燈籠也找不回來。

“韓婆子瞧不上芳兒,嫌棄芳兒家裏窮,她只喜歡她那個遠方外甥女,可那周紫娟能是什麽好人?若不是

她,李素梅那孩子是怎麽沒的?”

吳母嘆着氣說了句話,倒是把謝吉祥驚着了。

昨日他們都沒來詢問吳虎,今日倒是有了額外的收獲。

金二姑娘在家中有人怨恨,這個吳周氏竟然也跟妯娌有嫌隙?如此一來,案情便突然清晰許多。

一個人死了,另一個人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殺了他。

他們追尋的,就是這個原因,并且通過這個原因順藤摸瓜,最後查明真兇。

謝吉祥擡頭看向趙瑞,卻發現他也看着自己,那雙猶如黑曜石般的眸子裏,閃爍着同謝吉祥如出一轍的星光。

他們都知道,這個動機已經浮出水面。

謝吉祥臉蛋圓圓,笑起來一團喜氣,她對吳母道:“大嬸,李素梅小産之事,您可清楚?”

吳母看了看她,一下子就放軟了态度,話也多起來。

“大概是去年,也是在夏日裏,當時吳大亮總是隔三差五要同芳兒說話,芳兒嫌他惡心,不想理他,便同虎子說了這事,虎子自然不能幹。”

謝吉祥隐約記得昨日吳家說過,因為吳大亮跟李芳兒說話,吳虎找過吳大亮麻煩。

吳母嘆了口氣,看起來頗為難過:“當時虎子很生氣,就想打吳大亮一頓,我跟芳兒就趕緊去勸說,想着吓唬吓唬就行了,這鄰裏鄰居的,若是真打死了,一個村還怎麽待?”

李芳兒告訴吳虎,本意也是想讓丈夫打吳大亮一頓,不讓他再來找自己麻煩便好。

“誰能知道,周紫娟那麽狠的心,”李芳兒突然開口,“她趁着韓嬸子拉扯我娘的工夫,趁亂去撞了李素梅的肚子,李素梅身體本就不好,這一撞立即便落了紅。”

李芳兒眼眶泛紅,顯然被當時的情景吓着:“周紫娟以為沒人看見,但我當時站在他們家門口,看得一清二楚。”

吳虎上門鬧吳大亮,結果害得李素梅小産并且傷了身,從此無緣骨肉,自此吳大亮也就再也不鬧李芳兒,吳虎再不去隔壁登門。

兩家人的關系,一下子落到了冰點。

謝吉祥突然問:“那李素梅可知道是誰害的她?”

失去孩子和健康的仇,可比什麽同鄰居口角或者偷雞要嚴重得多。

謝吉祥想到李素梅那久站不得的樣子,

腦中立即開始推論。

李素梅懷過孕,又小産過,對于女子懷孕的樣子,大抵是很清楚的。

她知道是周紫娟害得她不能生育,也怨恨周紫娟害死了她的孩子,因此整日裏緊盯着周紫娟一人,看到她有異常,立即上了心。

你不讓我生,我就要你命。

如此一想,除去嫁衣、濃妝和宗祠,一切便都說得通了。

但李芳兒卻說:“素梅嫂子可能不知道,當時她坐在他們院子裏的石桌上,正在閉目養神,看起來臉色很差。”

謝吉祥微微一愣:“不知道嗎?”

————

李芳兒也不知為何這個小謝推官對這件事如此在意,她認真回憶道:“應當是不知的,當時她被撞到地上,吳家亂成一團,大家都有些慌亂,周紫娟趁機閃躲開來,根本不在李素梅的身側。”

“而且,後來她還特別殷勤,”李芳兒冷笑,“她還自己貼錢炖雞湯給李素梅,說她大嫂可憐,那孩子已經壞了六七個月,顯而易見是個男孩兒,因為她們的事沒能落地,心裏過意不去。”

“她這種小賤人,哪裏會過意不去。”

吳大亮這兩口子,李芳兒都很厭惡,她當年瞎了眼看上吳大亮,想起來心裏就難受。

吳虎看她越說越氣憤,便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無聲安慰自己的媳婦。

謝吉祥道:“李素梅沒看到周紫娟的動作,那吳大光可有看到?”

李芳兒遺憾地搖了搖頭:“當時我只盯着周紫娟,沒看到吳大光在哪裏,實在無法知曉。”

看來,吳虎家也再問不出什麽來。

但至少對于周紫娟這個人,有一個現成的殺人動機擺在這裏,她的死亡瞬間清晰起來。

謝吉祥跟趙瑞準備回去吳家審問李素梅,卻突然聽到身後的吳虎道:“大人,李嫂子跟大光哥都是好人。”

都是好人嗎?

謝吉祥回頭看向吳虎,見他也一臉掙紮,卻還是聽他說:“我們跟吳家鄰裏鄰居的,從小我就認識大光哥,他跟大亮不一樣,在村裏很有些口碑。”

吳虎最後說:“李嫂子也很是溫柔賢淑,平日裏見我母親行動不便,也曾幫過忙,這份恩情,我們家記一輩子。”

他說完這些,沖趙瑞拱拱手,沒有再

多言。

謝吉祥跟趙瑞便直接出了吳虎家。

站在籬笆牆外,謝吉祥低聲問趙瑞:“你覺得李素梅是否有嫌疑?”

若她的孩子真的是被周紫娟惡意傷害而流産,那李素梅的嫌疑肯定是最大的,只是……

趙瑞垂眸,道:“但李素梅的身體狀況,又如何能在勒死周紫娟之後又把她吊到房梁之上?”

李素梅走路都費勁,更不用說殺人吊屍了,她能不能悄無聲息跟着周紫娟走到祠堂都是個事。

謝吉祥剛剛也想到這一點,但她的殺人動機實在太過深刻,讓人一聽就覺得人一定是她殺的,除了她,也就只剩下吳大光有嫌疑。

但在周紫娟死亡當夜,吳大光卻偏巧在南郊碼頭,金虹盟的管事和賬簿都能證明,他當日确實幫金家搬貨,次日寅時才回五裏堡。

一個無法完成殺人之事,一個根本不在五裏堡,涉及周紫娟的兩個嫌疑人,就這樣不問自清。

謝吉祥沉吟片刻:“那吳長發呢?他雖然不如孩子的父母憂心,卻也是親爺爺,會不會是他怨恨周紫娟害死自己的大孫子,動手殺人?”

這話剛說完,她就覺得邏輯很有問題,自己直接搖頭:“不對,作為一個長輩,他也不可能去殺兒媳婦,大兒媳婦沒了指望,就等着這小兒媳婦懷個大胖孫子呢。”

趙瑞聽她自己在那嘀嘀咕咕,便輕聲道:“這有什麽,咱們只管去問便是了。”

謝吉祥想起李素梅一臉病容,沉默片刻,還是嘆了口氣:“那就問問吧。”

無論如何,案子總要辦。

兩人回了吳長發家,發現這一家人還在院子裏坐着,只有小女兒百無聊賴趴在桌子上打盹,其他四個大人都沉默以對。

趙瑞并未說吳虎家的詢問結果如何,只對吳大光李素梅夫妻二人道:“案子有些新進展,還請兩位單獨詢問。”

一聽這話,吳大光夫妻倒是沒多說什麽,吳韓氏卻立即豎起眉眼:“為啥要問他倆?是不是老大兩口子喪良心害了我小兒子?”

吳韓氏如此說着,就又要嚎哭起來。

趙瑞實在不喜這等潑婦做派,他微微皺起眉頭,冷冷看了吳韓氏一眼。

吳韓氏那到了嘴邊的嚎哭聲戛然而止。

不得不說,

這個年輕的官爺雖然長得十分俊俏,可總是冷着一張臉,尤其那對鳳目,瞪人的時候能把人心肝捅出血來,讓人無端生出一股子害怕來,十分不敢得罪。

吳韓氏被趙瑞瞪了一眼,身邊的吳長發又開口:“你個老太婆,瞎說什麽話呢?就因為你這麽偏心眼子,老大兩口子才吃心。”

被父母二人如此編排,吳大光也面不改色,他小心翼翼扶起妻子,對趙瑞道:“大人,這邊請。”

他請趙瑞他們進的是他們那邊的右偏房。

剛一進去,謝吉祥就聞到一股淺淡的栀子花香。

她擡起頭,看到堂屋裏的桌案上,擺了一瓶白栀子,正幽幽散着香。

左側的偏房也很幹淨,但同右側吳大光家比起來,卻多了幾分溫馨和妥帖。

李素梅也是個利索媳婦,她把家裏打掃得一塵不染,在布置上也用了心思,挂在門上的碎花門簾,鋪在桌上的拼花桌布,無一步彰顯她的細膩心思。

對于看起來直爽利落的周紫娟,寡言少語的李素梅應當是個很內秀的人。

但話少沉默,卻不意味着可以任人欺淩。

吳大光請趙瑞和謝吉祥坐下,然後才說:“草民大概知道,大人想問什麽,是想問孩子的事?”

趙瑞餘光看到李素梅緊緊攥起手來,把棉布裙捏得都是褶皺。

但吳大光就很坦然,他輕輕摸了摸妻子的手,讓她松開已經紅透了的手指。

“這事我來給你們說吧。”吳大光嘆了口氣。

趙瑞道:“有勞。”

吳大光大概沒想到這個冷面的趙大人如此客氣,便也道:“虎子應當已經說了,當時兩家鬧事,人太多太亂,不小心傷了我媳婦,以至于懷了五六個月的孩子就這麽沒了,我媳婦也大出血,養了小半年才養回了命。”

吳大光抿了抿嘴唇,聲音也有些幹澀:“那是個男孩兒,很漂亮。”

還沒生下來的孩子,可能連五官都是模糊的,但人家父親說漂亮,趙瑞和謝吉祥卻也不好反駁。

聽到吳大光的話,李素梅輕輕哽咽一聲,低頭擦了擦眼淚。

她看似柔弱,可這兩天陪着家人,卻也沒有如何痛哭流涕,總是低着頭擦眼淚,輕易不吭聲。

只說起孩子來,才忍不住哽

咽一聲。

吳大光臉上黝黑,他常年在碼頭上做工,風吹日曬,已經沒了年輕模樣,但他身上那股沉穩勁兒,卻令謝吉祥和趙瑞印象深刻。

他說着傷心事,卻也勉力不讓人看出端倪,可見是個很內斂的人。

“我是長子,從小我就知道,以後父母得靠我來養老,我不能任性,也不能如同弟弟妹妹一般跟父母撒嬌,”吳大光聲音也不得不帶了些顫抖,“可我沒有想到,就因為我的懂事,讓他們以為我可以随便欺負,我的妻子也可以任意欺淩,在這個家裏,我們夫妻做牛做馬,結果就養了這麽一家子狼心狗肺。”

從昨日到現在,吳大光都沒說過這麽多話。

他這一句狼心狗肺,把偏心的爹娘也都罵了進去。

可見失去孩子之後父母的表現,令他心冷,也令他失望。

他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自己的家,有相濡以沫的妻子,他也想有自己的至親骨肉。

可這些,都在那一日之後化為烏有。

若不是李素梅命大,當日便是一屍兩命,他從此就成了孤家寡人。

吳大光說着說着,眼眶泛起紅潮,脖頸崩出虬結的青筋,一看便知他怨恨難消。

“可我父親說,都是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讓大亮兩口子跟我同素梅道個歉,這事就過去了。”

“我父親這還算是好的,我母親道是素梅自己不小心,同大亮兩口子不相幹,我們家能掏錢給素梅養病,就已經很是仁義。”

這話說得,字字都帶着血淚。

“我心裏多愛慕素梅,同素梅又多夫妻情深,這些滿村子都知道,為了求娶素梅,我在南郊碼頭日夜打兩份工,就是為了湊齊給岳丈的聘禮,素梅對我也好,成親至今,她怕我晚上下工餓,總是等在廚房給我再下一碗面,她身子不好,娘家給送了雞蛋來,都舍不得吃,非要給我打在面條裏。”

吳大亮越說眼睛越紅,仿若杜鵑啼血,哀傷不已。

“可他們,可他們都不拿我們夫妻二人當回事。”

是的,在這個家裏,他們天生就是為了吳大亮兩口子付出的。

吳大亮不着調,賺了錢都自己花費,但父母從來不說他,只說大亮聰慧,知道鑽營。

周紫娟是

吳韓氏的遠房外甥女,她在家裏三天打漁兩天曬網,每日連院子裏的地都不掃,只知道忙自己屋裏那點事,吳韓氏也誇她對大亮有心,是個能過日子的人。

心眼偏到這份上,雖然過分了些,但村裏這樣的人家比比皆是,吳大光哽咽道:“我原想,大不了以後我分家出去單過,便是被人戳脊梁骨,我也認了,誰叫我命不好。”

可千不該萬不該,這家人連孩子都不讓他們生。

“我知道,虎子媳婦當時看到了什麽,從那一天過去之後,虎子媳婦看着周紫娟的眼神只有厭惡和防備,我就明白,那一日那麽寶貝孩子的素梅,不可能是自己不小心。”

吳大光很誠懇,把一切都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們一家人,是不會放過我們兩口子的,若是我們分了家,誰為這個家賣命?賺錢養家,伺候一家老小的又能是誰呢?”

“現在,一切都如他們所願了,素梅再也不能有孩子,我還得賣命給這對吸血蟲養娃。”

吳大光越說越激動,最後幾乎是在嘶吼。

屋裏屋外,一片安靜。

就在這時,李素梅的聲音響起:“大光,別說了,別說了,說又能有什麽用?”

吳大光從來不忤逆妻子,對她幾乎是百依百順,此刻聽到李素梅幾乎如同泣血般的聲音,忍不住嚎啕大哭。

人這一輩子,圖的不就是幸福美滿,親人有愛?

這些,吳大光全都沒有。

他如何能不哭?

李素梅聽到他的哭聲,擡頭看向這個輕易不哭的男人,伸手摸了摸他的臉。

吳大光的臉很粗糙,摸上去都有些刺手,可李素梅卻當寶貝似的,輕柔地撫摸着他,生怕弄痛他一般。

“大光,咱們不說了,說這些都沒有用,你也別再哭了,”李素梅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你看,我都不哭了,乖。”

吳大光哭得不能自已,卻真的聽了李素梅的話,聲音越發低沉下來。

李素梅輕輕給他擦幹臉上的淚痕,扭頭看向趙瑞和謝吉祥。

“大人,其實當日,我知道是周紫娟撞的我,因為她我差點一屍兩命。”

李素梅的聲音很冷清:“我想不想讓她死?我當然想讓她死,不光是她,我恨不得吳大亮也一起死了才好。但人是不是我殺的?我這樣的身體,又如何殺人呢?”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謝吉祥:不就做個夢,還能順便破案,多好。

趙瑞:吉祥怎麽總是這麽心大,萬一對身體不好,萬一有礙精神,萬一……

謝吉祥:沒有萬一,破案第一。

趙瑞:焦慮.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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