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水月秘境(2)

第62章 水月秘境(2)

謝蘊昭不再管無言落淚的施素滢, 轉去踢了兩腳宋牧非。

“少裝死,眼睛睜開。”

被銀絲網困住的人起先還撐着,卻被巧勁踢得咳了好幾聲後, 無法, 只得睜開眼。還沒将人看清, 就叫:“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宋牧非來自百音門,一個樂修聚集之地, 裝束也頗為風雅, 湖藍衣袍、飄逸袖帶, 再加上他眼角鈍圓、模樣柔和,看着很是無害。

謝蘊昭說:“拿來。”

“您要什麽?”宋牧非睜着無辜的圓眼, 心思嘀哩咕嚕轉個不停, 表情卻顯出一種老實的感激之情, “您是北鬥的謝師姐吧?謝師姐救了我,那枯榮果全給謝師姐也是應有之義, 此外我必當奉上豐厚靈石……”

謝蘊昭笑眯眯:“你再多廢話一句, 我就殺了你。”

宋牧非一噎,知道對方不是他期待的那種毫無經驗的天真修士,卻還是抱着一絲僥幸, 裝糊塗:“您到底要什麽?”

謝蘊昭拎着太阿,将劍尖對準他眉心要害,依舊笑眯眯:“你那記載了水月秘境寶物信息的玉簡,交出來。”

宋牧非心中微震, 心思又嘀哩咕嚕轉了起來。他一方面拼命思考脫身之策,一方面假作鎮定, 笑道:“謝師姐有命,自然不得不從。但我現在被困, 一時打不開乾坤袋……”

謝蘊昭瞧了他幾眼,從他手上扯下一個玉扳指,問:“哪一個?再廢話一個字,我廢了你丹田,再多廢話幾句,我就破你神識。實在要耍滑頭,我就搜魂自己找,效果也是一樣的。”

宋牧非笑容一滞,顯出幾分不可置信來。在他心裏,北鬥、劍宗這樣的正道大派,教出來的真傳也大多迂腐守規矩,威脅殺人也就罷了,怎麽會笑着說出“搜魂”這種邪術來?除了白蓮會那些邪魔外道,誰敢把“搜魂”挂在嘴邊?

無奈,他只得老實道:“芙蓉紋的黃玉玉簡就是。”

又說:“謝師姐還看上什麽,盡管拿走就是,只望莫要插手我同梁、施二人的恩怨……”

他這麽一說,邊上的道侶二人才醒悟過來,急道:“原來是北鬥的謝師姐!謝師姐,這宋牧非陰險歹毒,謝師姐莫要聽他胡扯!”

宋牧非冷笑一聲,立即反唇相譏:“修仙一途本就爾虞我詐,你們中計也是因為自己貪婪,難道施道友的靈獸是我哄了你扔的?”

說得施素滢語塞,回想起陪伴多年的靈獸,一時只能哽咽。梁乘桴怒目而視,但他生性嘴笨,一時也想不出什麽反駁之語,只能道:“小人!若不是你騙人,我們怎會……”

宋牧非不理他們,只扭頭對謝蘊昭笑笑,一副無愧于心的樣子:“謝師姐,您是大派弟子,想必不缺功法、靈石、寶物,也不知道我等小門小戶的艱難。所謂‘不争不搶、不成大道’,今日是我欺騙他二人,但改日說不定便是他們欺騙別人,看施素滢為了幾顆枯榮果就能犧牲靈獸,下回為了更珍貴的事物,難道不能犧牲人命?我等修道根基便立足于‘物競天擇、弱肉強食’,還望謝師姐體諒。”

謝蘊昭察看了芙蓉紋黃玉簡,根據枯榮果、彩磬蜈蚣等信息确定了玉簡不假。

她瞄了一眼宋牧非,又淡淡看一眼失神愣怔的施、粱二人,不置可否,只問:“還有呢?”

宋牧非一愣,手心冒一點汗,鎮定道:“什麽?”

“這次試煉明文規定,不能故意謀害他人性命。秘境中遍布100個視線點,你為何還敢當着衆人的面謀害別人?想必是知道視線點的具體分布了。”

太阿劍尖繞着宋牧非的額心轉悠,轉得他一身冷汗。他只覺幽暗天光裏,這位謝師姐的模樣幻化成了什麽可怖的妖魔,美則美矣,卻全是毒汁。

“謝師姐……”

“搜魂。”

宋牧非不敢花言巧語,只得道:“那芙蓉紋玉簡是雙層設定。輸入單一木屬性靈力,配合口訣‘利見大人’可以開啓第二層,裏面記載了視線點的分布和視野範圍。”

謝蘊昭依言嘗試。

一旁二人驚道:“你怎麽會知道這種隐秘信息?”

宋牧非失了兩樣最大倚仗,終于按捺不住心中沮喪和怨恨,他冷笑一聲,刻薄道:“水月秘境是一千年前開放的,期間進去了多少人!連這點基本信息都收集不到,難怪你們妙玄觀和萬獸門沒落!哦抱歉,我忘了,你們只是百年出頭的小門小戶,自然沒什麽底蘊。一個萬獸門的,叫人哄幾句就能扔出靈獸……呵!”

兩人臉色漲紅:“你颠倒黑白……”

三人一時吵了起來。

這并非他們不識時務、辨不清局勢,而是現在身家性命都捏在他人手裏,無可奈何,只能相互打嘴仗,想把責任都推給對方,叫自己顯得清白無辜,引謝蘊昭心軟。

她剛才說“搜魂”,實在是把三個人都吓着了。

沒見過哪個名門子弟敢随口說出這個詞的。

搜魂術極其殘酷,在正道是絕對的禁忌——只有白蓮妖修才敢肆意使用。

三人都怕謝蘊昭一時看他們不順眼,就拎着劍把他們全殺了。

所以要竭力辯駁自己的行為合情合理、無可指摘。

“好啦,別吵了。”謝蘊昭收好玉簡,又從中拿了一千靈石。

她懶得再翻,将扳指丢回宋牧非面前,後者趕緊撿起來戴上。

雖然被順了一千靈石很是心痛,但他的法器、丹藥全在乾坤袋中,若是丢了,即便謝蘊昭不殺他,他在這秘境裏也活不下去。

施、粱二人則有些失望。他們心中未嘗沒有希望謝蘊昭一劍殺了宋牧非、替他們主持公道的心思。

仙道盟的領袖不就該懲惡揚善麽?

施素滢開口道:“謝師姐,還望您替天行道……”殺了宋牧非。

梁乘桴拉了她一把,默默搖頭。

沒想到,這位北鬥的真傳弟子卻像是能夠一眼看穿他們的想法。

她站起身,懶懶道:“替天行道?你們是不是覺得……我作為北鬥的弟子,很該維系一下正道領袖的風範,眼瞧這宋牧非害得你們差點命喪當場,我就該殺了他?”

兩人被她說中心思,不免臉上一熱,口是心非地低聲道:“不敢……”

謝蘊昭卻又去看宋牧非,對上他眼裏閃爍不停的精光,道:“你廢了這麽多話,是不是琢磨着我出身名門,自然愛惜羽毛、顧及顏面。剛才說‘搜魂’只是狂妄之語,現在知道了此處正好在視線點籠罩範圍內,我必然不願意當着衆人的面殺人,因此你很大可能逃出生天?”

說得宋牧非也神情不自然起來。他的确是這麽想的。

謝蘊昭笑了笑。

“說到底……你們憑什麽覺得我是個好人呢?”

“又憑什麽覺得,我是個愛惜羽毛的人?”

說着,她倒提太阿劍,漫不經心地往宋牧非右手關鍵處狠狠一刺!

“——啊啊……”

手筋被斷,宋牧非痛叫出聲。

另兩人呆在原地,不明所以。

“我瞧不慣你。不至于要你性命,但暫時廢你半個作案工具。否則的話,我不就太不爽了?”她對宋牧非說,面上依舊噙一點微笑。

“至于你們……”

謝蘊昭丢去兩粒丹藥。

“百毒不擾丹。宋牧非不過是利用飛行器下了藥,又和枯榮果藤蔓的氣息混合在一起,才禁锢了你們的靈力。”她伸手勾了勾,“盛惠一千靈石,宋牧非替你們給過了,我就不再找你們要。”

兩人對視一眼,果斷抓起丹藥塞入口中,道:“多謝謝師姐!謝師姐真是俠肝義膽……”

“說了我不是什麽好人。以‘好人’自居是很麻煩的。壞人做一百件惡事,偶爾行善便能為人稱贊。好人做一百件好事,偶爾自私一回就會被指稱道德崩壞。”

謝蘊昭收了網。

“恩恩怨怨你們自己管去,別扯到我頭上就行。”她重又一笑,仍是懶懶的,“只有好人才會主持正義……像我,只會拿了東西就走。”

她禦劍離去的剎那,宋牧非也忍着痛、趁機奪路而逃。

劍光分于兩邊,轉瞬化為空中一道遙遙之影。

道侶二人默不作聲,只默默調息、恢複靈力。

片刻後,他們也架起法器,朝宋牧非逃跑的方向追了過去。

……

逢月海灣。

山崖之上,衆多神游境修士彙聚一堂。

其中兩名湖藍長袍、裝扮風雅的男女面色不佳,只能假裝沒看到周圍同道的懷疑眼神。

他們便是百音門的長老,也就是宋牧非的長輩。

“鄭道友,那宋牧非是怎麽一回事?”一名女修率先質問,“聽上去,原來他刻意設計,想奪了我那徒兒和她道侶的性命?”

這是萬獸門的長老,施素滢的師父。

另一名手執拂塵的中年道人也嚴肅地看着百音門二人。這是妙玄觀梁乘桴的師父。

百音門長老不得不解釋:“牧非常年在外行走,心思一時歪了,回去後我等必會嚴加管教。”

女修冷笑:“一時歪了?我看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嘲笑我們百年小派底子淺?在人家北鬥和劍宗面前說這話,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中年道人則看向劍宗蕭如鏡:“蕭道友,此番盛會是劍宗主持,你說該怎麽辦?”

蕭如鏡盤腿坐在懸崖邊,一手拄着劍,頭上布巾飄動不止。

他頭也不回:“宋牧非設計在先,梁乘桴與施素滢二人可自行處置。若他僥幸不死,出來後當廢去一個大境界修為,回百音門禁閉十年,以儆效尤。”

崖上一時默然。那宋牧非不過和光境中階,廢去一個大境界修為,便只剩不動境修為。不動境壽數只百載出頭,而他今年已四十有餘。禁閉十年,不光浪費壽元,更是磨滅心志。

也就是說……宋牧非便是不死,當蕭如鏡說出這話時,也就廢了。

百音門二位長老都露出心痛之色,卻只得應下。而另兩派的長老雖仍遺憾不能直接處死宋牧非,但對這處置也還算滿意。

得了應允,兩派長老便開啓通訊,将“可自行處置宋牧非”的消息傳遞給梁乘桴、施素滢。

秘境試煉期間,禁止與外界通訊。但若得到允許,外界可單方向裏傳遞消息。

法陣關鍵掌握在劍宗、北鬥手裏,也不怕有人作弊。

傳訊完畢,妙玄觀、萬獸門的長老又露出外交必備的客套笑容,去跟北鬥那幾位稱贊:“謝道友不愧是北鬥真傳,行事尺度拿捏得恰到好處。”

剛才水月秘境中,梁、施二人認為謝蘊昭應該“替天行道”殺了宋牧非。但在外面這群修士眼中,若謝蘊昭真出手殺了宋牧非,他們才會感到不滿。

哪怕是宋牧非害人在先。

原因很簡單:修仙界中,為了争搶資源而大打出手是常事。即便有仙道盟約束,但個中規矩也只限于“不得和邪魔外道勾結、不得傷害無辜凡人”等。

除了争搶資源,尋仇私鬥也是常事。

除了當事人,誰清楚其中恩恩怨怨?誰分得清責任在誰、誰該死誰不該死?

你瞧他是為了搶東西而殺人,但說不定上一回他被對方搶了還險些死無葬生之地,今次是來複仇的。誰又比誰更高潔?

還有人因同伴死于敵人之手,就去尋仇,後面再被仇人的親友尋仇……一環套一環,最後成了筆糊塗賬,誰也說不清。

曾經有修士遇見他人殘殺旁人,含怒出手殺人,事後才知道殺人者的女兒被那一夥人奸殺,才發誓要百倍償還于兇手。

說是“替天行道”,但誰都不是真正的“天”;沒有天眼,不知道究竟誰是誰非。

故而,慢慢地,修仙界便形成默認:不輕易出手幹涉他人恩怨,尤其不能輕易為義憤而殺人。

這便是所謂“修仙者不輕易沾染因果”的來歷。

這次宋牧非犯事,前提也是因為水月秘境試煉事先就聲明,不可以惡意陷害他人。

他并非因為不擇手段而被處罰,而是因為挑戰了仙道盟的權威,才被重懲。

妙玄觀等幾位修士将謝蘊昭誇贊一通。

“謝道友真是深得‘不沾因果’其中三味……”

衛枕流坐在藤椅上,一一聽了

他手裏還有一盞茶,不時便悠悠地推着茶葉。

等衆人誇贊完了,他才啜一口清茶,含笑說道:“你們想太多了。”

一句下去,山頂又是一片啞然。

衛枕流很和氣地說:“我師妹廢宋牧非一只手,是因為她看不慣他小人行徑。她不殺宋牧非,是因為她也不大看得慣貴派弟子。若是她看那兩人很順眼,想必順手也就殺了宋牧非,又不是什麽麻煩的事。”

氣氛還是沉默。

甚至有一絲絲尴尬。

有人勉強笑道:“衛道友說笑。”

心裏想:這衛枕流怎麽透着股邪氣。

此時又聽那右眼古怪的執雨開口:“原來如此。我還道是謝師妹心慈手軟,好叫我感嘆了一番她性子好欺。原來是随心所欲,這便很好。”

贊許之意十足十。

其他人:……

這執雨怎麽聽着更邪氣?!

又看那位一直埋頭看書的荀自在換了本書,趁機仰了仰脖子,用飄忽的聲音說:“好煩啊,一劍殺了不就好,那麽多說話的時間,都可以多看幾頁書了。唉,你們這麽不珍惜看書的時間,為何不借來給我?”

其他人:……

破案了。

北鬥仙宗的人都是一群神經病。

個鬼的仙道領袖!

還是劍宗靠譜……

“哈哈哈哈哈——!”

懸崖邊,劍宗大師兄爆發出一陣狂笑。

吓了其他人一跳。

“從心所欲不逾矩,這豈止是為人之道?更是劍修之道!”他站起身,劈劍指向不遠處的衛枕流,“衛枕流,且與我一戰!”

衛枕流眼睛一眯,眸中冷色一閃。

他還記恨蕭如鏡搶師妹呢。

他蓋上茶碗蓋,磕出一聲脆響。

“我不和蠢貨鬥法。”

片刻後。

山崖上爆發出沖天劍氣,白日裏也熠熠耀目。

……

水月秘境中,忽地下起了雨。

舊籍記載,水月秘境天氣多變,上一刻還是晴空萬裏,下一刻便可能電閃雷鳴。

此言不假。

謝蘊昭落在一處石窟中。

此處是荒漠,石窟由巨石風化形成,四處可見孔洞。她站在石柱邊,望見天地被雨絲相連,濃雲翻湧着墨黑;層層陰雲裏,似有什麽動物的身形若隐若現。

水月秘境傳自上古,雖然被開發千年,但其中仍有神秘之處。

尤其在夜晚。

謝蘊昭決定今夜暫且在此處休息,打坐調息。

這是第一天,後面還有六天,需要分配好精力。

從距離來看,這座石窟距離她出發的河谷大約有五百裏,占全程約四分之一。遠處的擎天山被霧和夜色遮蔽,影影綽綽如一面不可翻越的屏障,又像沉默萬年的巨獸緩緩吐息。

她找了個隐蔽處,布置好陣法。

尚未布置完成時,松軟的沙地裏鑽出一條蜈蚣。

這只是普通的蜈蚣,略有毒性。

随處可見,不需在意。

謝蘊昭卻盯了一眼那小小的毒蟲。

她的靈獸袋中,也有一雙眼睛悄悄出現,盯着蜈蚣。

謝蘊昭忽然蹲下來,并掏出了靈獸蛋。

碩大的、完滿的、灰白色的蛋,被她雙手捧着,湊近了那小蜈蚣。

蛋殼緊閉,一動不動。

謝蘊昭等了一會兒,動手将還貼在蛋殼上的孵化符撕了,随手燒掉。

“好餓啊,想吃東西。”她唉聲嘆氣,“既然孵不出來,不如煮來吃了。這麽大一個蛋,應該味道不錯吧?說不定還是雙黃蛋。”

——蛋的大小和味道有必然聯系嗎?!

假如靈獸蛋也能說話,它也許會發出這樣一句振聾發聩的吶喊。

但它不能。

它只是一個安安靜靜的蛋而已。

謝蘊昭也沒将它收起來,而是順手放在一邊。剛好,離那蜈蚣不遠。

她閉目打坐,吐納靈氣,進入了修煉狀态。

越來越暗的天色裏……

一只蜈蚣遠去了。

新一只蜈蚣鑽了出來。

還鑽出了尾巴泛紫的蠍子。

窸窸窣窣的聲音裏,荒漠中的毒蟲悄悄冒出了頭,圍着謝蘊昭轉悠。

也距離那顆安安靜靜的靈獸蛋很近。

越來越近。

一道細微的縫隙,出現在了灰白的蛋殼上。

一雙眼睛盯着沙地裏的蟲子,放出了精光。

一點半透明的、銀色中泛着點點五彩細光的奇怪液體,被拉成長長的一道線,從縫隙中探了出來。

那道銀色絲線悄悄接近了一只毒蠍子,而獵物完全不曾察覺。

滋——

這并不是實際的聲音,事實上四周仍然十分安靜。

然而那道銀色細線紮入毒蠍頭部的動作,卻會讓人聯想到什麽細微卻致命的聲響。

當一條生命逝去時,總歸要有些聲響。

哪怕只是一只毒蠍。

那只毒蠍僵直了很短的一個瞬間。

就成了一個血肉全無的空殼。

接着是蜘蛛。

蜈蚣。

又一只毒蠍。

“銀線”起初還有些警惕,每吃一只,就會縮回去,等确認身邊的女修毫無動靜,它再探出來。

但随着時間的延長,它越來越放松,到最後幹脆直接吃了一只又一只。

簡直像餓死鬼碰到能敞開吃的席面,吃得停不下嘴。

它吃得太興奮,沒注意背後的女修睜眼片刻,還笑了笑。

咚。

這一次,這是一個實際的響聲。

“銀線”在捕捉一只紫色鑲黑色環狀紋蜘蛛的時候,無往不利的它竟然被蜘蛛的外殼阻擋了一下。

它也像有些驚奇,縮回幾寸,繞着蜘蛛,仿佛在打量。

這蜘蛛比平常的蜘蛛大了整整兩圈,身體卻很扁平,仿佛用紙疊了幾疊做的。

蜘蛛顯得有些不安,口器中含着一點泛綠的絲線,卻猶豫着不知道吐還是不吐。

但即便是這樣消極的防禦姿态,也惹怒了“銀線”。它晃了晃,擡高幾分,忽然一個猛紮子沖下去,将蜘蛛攔腰斬成了兩截!

遠處,有人“唔”了一聲,退回幾步。

謝蘊昭擡頭朝那邊看了一眼,手掌一翻。

雨中一點亮光飛來,原來是隐匿在夜色和風雨中的太阿劍。它飛來謝蘊昭身側,再度沒于半空。

“銀線”擡起來,左右晃了晃,然後像是意識到自己暴露了,忽地一動不動。

跟吓傻了似地。

然後一點一點,慢慢地縮回到了靈獸蛋中。

靈獸蛋重新變成了一個安安靜靜、一動不動、若無其事的好蛋。

并且被一只手抓了起來,還掂了掂重量。

“養肥了,可以宰了吃了。”

靈獸蛋微微一抖,蛋殼上再度冒出一道細細的縫隙,然後……

“嗝。”

……打了個嗝。

靈獸蛋沉默着。

那橢圓形的背影,散發着一股格外的憂愁。

……

隔了夜色和風雨的另一邊。

有沙丘。

沙丘中有隐藏的洞穴。

有人屈膝坐在洞穴中,身側點着一盞香爐和一盞燈火,手裏托了一只蜘蛛。

火光映亮了他的八字眉。

在這極有特色的八字眉下面,則是一雙美麗得讓人驚詫的眼睛。

這雙眼眸含情帶愁,好似江上寒月、霧裏柔花,極是美麗,也極是凄清。

這樣一雙眼睛如果長在曼妙女子臉上,便是如何平凡的面孔也會增添不少光彩。

可是,這雙眼睛偏偏長在了一個八字眉毛的男人身上。

他當然說不上醜。

但這眉毛和眼睛令他整個人看上去都浸泡在一股愁苦裏,仿佛一年年地從凄風苦雨裏來,又一天天地往凄風苦雨裏去。

他用一根手指摸了摸蜘蛛的脊背,沒精打采地說:“唉,是個硬茬子,撿不了漏了。可憐我還犧牲了一只子蛛。”

他身着墨綠短袍,腰側挂着鳥獸紋玉佩——萬獸門的标志。

在他背後,有一具一動也不動的屍體。

這屍體已然流幹了血液,成了幹屍,但那張布滿驚恐的臉上,依稀還能找到宋牧非的影子。

“也算幫施師妹報仇了。”他收起母蛛,用那含情帶愁的妙目最後看了一眼對面。

風雨如晦,天地不明。但他想象着自己的目光穿透風雨,能落在對面的女修身上。

“那只蛋有些意思……嗯,人也有些意思。北鬥的修士都這般厲害?”他自言自語,“這一趟秘境試煉,還真不算白來。”

“不過……那朵‘落土生花’,我也不會拱手相讓。”

作者有話要說:

【一個求生欲極強的解釋】

不要把修仙界“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行事準則代入現實!!

也不要把北鬥衆人的“自己實踐自己心中的信念即可”代入現實!!

我們是法治社會的公民,如果遇見不平,首先是報警以及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

而他們之所以有這樣的行事規則,是因為他們沒有一個統一goverment來偵察、起訴、審判、懲罰教育。

但我們不是哦!一定不要代入!

角色三觀不代表作者三觀,文中也沒有任何宣揚私刑和罔顧法律道德的含義,勿杠

*

小劇場:

假如有人注意的話……

今日衛枕流用來喝茶的茶盞,是全新的。

上好的粉彩,繪制的山水白鷺圖,十分精巧可愛。

一看就是上品。

謝蘊昭自然沒見到今天這只新的茶盞。

但她确實注意到,師兄最近有很多新東西。

尤其是新抹布。

雖然這麽說會顯得很奇怪……

但師兄洞府裏,的确多了很多新抹布。

這是從半年多前開始的。

都是上好的布料,十分珍稀,卻被裁成小塊,拿來當抹布。

謝蘊昭不喜歡東西被浪費。

她就和師兄感嘆:“太可惜了。”

她感嘆完後,新抹布沒有了。

但是阿拉斯減多了很多新衣服。

是的,阿拉斯減的衣服。

也全都是上好的布料,做成上好的法袍。

防禦力優秀,顏值滿分。

可惜阿拉斯減生性不羁愛自由,拒絕穿衣服。

衛枕流蹲在地上對它諄諄教導:“不正衣冠,無以明禮。”

阿拉斯減用後爪撓臉頰,尾巴在地上掃來掃去。

謝蘊昭無奈:“師兄,你要是有多的好料子,還不如拿去賣了換靈石。”

師兄哼哼:“能值幾個錢,不如換師妹一笑。”

“不,看到東西被浪費我只會苦笑而已。”

他也就不再送阿拉斯減衣服了。

不久,師兄身邊有了其他零零散散的小東西。

金石書畫、筆墨紙硯、新出的雜記……

搞得謝蘊昭一度懷疑,是不是師兄正在被誰追求。

她是不是也該奮起表現一番?

衛枕流卻只管将東西堆在洞府裏,懶得用。

他悠悠道:“師妹以外的人送的,我才瞧不上。”

謝蘊昭撓頭:“那不如賣了?”

“懶得。”

“那你給我,我來賣,賣了我們分賬。”

他還是拒絕,還挺嫌棄地皺眉:“那些東西怎麽配讓師妹經手。”

作得不行。

特別傲嬌。

肯定有不尋常之處。

謝蘊昭好奇到極點,但師兄不肯說。

沒關系,她自己打聽。

最後打聽出來:

原來這段時間的禮物,都出自繡雲坊。

繡雲坊開在天權峰。

繡雲坊的首席裁衣師是天權真傳孟彧。

孟彧曾經與師兄決裂。

嗯,破案了。

謝蘊昭去找孟彧詢問。

孟彧赧然,卻承認:“此前糊塗,誤會了衛師弟,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賠罪……便只能多多送禮。”

謝蘊昭問:“你送多久了?”

“五個多月。”

“都送的什麽?”

“上好的衣料、法袍、金石書畫……”

謝蘊昭沉默良久。

試探着問:“孟師兄,要不你也得罪我一下?狠狠得罪,不要怕!”

孟彧:……?

然後又過了幾個月……

總之,衛枕流偶爾會用用那些東西了。

謝蘊昭找了個大箱子,幫他把東西全部裝好。

還在上面貼了張紙,寫着:

友誼的見證。

衛枕流表示拒絕。

但也沒撕下來。

與此同時,在微夢洞府裏……

有一個胡子花白的老人,和一個披着頭發的青年。

他們在釣魚。

青年釣起來一條大的,送到老人面前,說:“友誼的見證。”

老人說:“滾。”

青年:( ̄▽ ̄)~*

*

回來辣,送個長的小劇場~主題是友情hhh

*

【PS:最後那個眉毛和眼睛要是想象不出來,去wb搜一下“大唐女子圖鑒”,裏面晚唐時期的那一張就是。參考妝容哈,并不是說模特不好看!相反這個系列的小姐姐巨好看巨好看巨好看!!!我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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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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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