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22.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

-

清晨五點五十分。

客廳窗簾敞開,外面陰雨蒙蒙。

葉随坐在小餐廳吃飯,白粥飄起袅袅霧氣,徐婉君在廚房裏煎雞蛋,油炸聲中,電視裏播報着本市最新新聞。

“據榕城市氣象局, 10月10日,榕城市出現了局部暴雨和狂風,普遍出現中到強雷雨,局部大暴雨,并伴有強雷電。

官方當日播報,此次暴雨已造成15人受傷,十餘家工廠受到影響,寧蘭縣城部分區域出現山體滑坡。

請各位市民近期減少外出活動,注意交通安全,避免到空曠,無人的場所作業活動,避免聚集外出……”

葉問知喝粥愛配腐乳,舀了勺紅色腐乳,他去看神色古怪的葉随: “怎麽了”

“沒事。”葉随低頭喝粥,問他, “您今晚不來接我”

葉問知将腐乳拌到粥裏,嗯了聲: “城外水庫水位暴漲,局裏讓我們輪流值班,提前做好防洪抗汛的準備。我和你媽媽都得去,這兩天我們不在家,你自己注意,放學了趕緊回家,別在外面玩。”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葉随不在意道: “你跟我媽也注意安全——特別是你。”

他其實不怎麽擔心徐婉君,徐婉君有健身鍛煉的習慣,身體素質倍棒,每年體檢醫生都會誇贊她飲食作息健康,爬山能一股氣爬到山頂。

家裏最不健康的反而是葉問知,跑兩步就喘,剛過四十歲,已經有高血壓了。

至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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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随驕傲勾唇,十八歲男高的身體素質那當然是杠杠的,方圓十裏沒人比他更健康(此處特指沈硯)。

吃完飯,徐婉君,葉問知一塊送他上學,送完葉随他們就要去上班,接下來短則一周,長則半月,雨停前都不能回家。

葉随沒心沒肺,毫不在意,但徐婉君夫婦顯然很愧疚。

兩人當即承諾會給他發五千塊錢零花錢,讓他買球鞋。

天降喜事,葉随眉開眼笑的上樓拿書包,順便叫沈硯。這兩天雨大,沈硯都是和他一起上下學,兩人默契的下車撐傘,各走一邊,維持不熟的假象。

推開卧室門,沈硯已經屋裏等着。

他側坐在書桌前,沒骨頭似的窩在椅子裏,阖着眼——葉随的神經卻猛地繃緊,不自然的瞥了眼桌面,亂糟糟的桌面擺着幾本雜志,雜志底下壓着一角白紙,上面畫着路線圖。

“走了。”

被他喊醒,沈硯輕輕睜開眼,撐着桌面起身。他的手指若無其事地劃過白紙,葉随的呼吸随之一緊—— “不走嗎”

回過神,沈硯已經走到近前,單肩挎着書包,黑發也淩亂散在額前,斜長的身影與窗外綿延不息的雨勢融為一體,明暗交彙。

那雙額發後的眼睛似乎在看着他。

低低掃來,看不清情緒。

直到坐上車,葉随都不知道沈硯到底看沒看見桌上的路線圖。

“硯硯,吃過早飯了嗎”副駕上,徐婉君笑着和他們聊天。

應該沒看見吧。

葉随心不在焉地摸了摸書包,路線圖已經被他重新裝起來。

沈硯禮貌的回複徐婉君: “徐姨,我吃過了。”

“吃的什麽呀”

“牛奶和面包。”

徐婉君: “下次來我們家吃麽,随随一個人也吃不完,早上還是吃點熱乎的,對身體好。”

沈硯笑了下, “不麻煩您了,我自己也做過早飯。”

“硯硯也會做飯”葉問知來了興趣。

沈硯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輕輕垂眸: “做得沒有葉随好,但能吃,不算黑暗料理。”

徐婉君和葉問知齊齊笑了起來。

他在長輩面前自帶光環,成績好,長得好,性格好,是标準的別人家的孩子。葉随抱胸坐在一旁,翹着腿,嫌棄的看沈硯裝模作樣,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會兒倒是會甜言蜜語了。

私下裏相處怎麽就欠欠得。

到了學校。

兩人從後門下車,雨水迅猛地拍擊着地面和車身,校門口堵成長龍,到處都是鳴笛聲。路上學生們披着雨衣,撐着傘,行色匆匆,沒人發現人行橫道上一前一後走來的兩人。

葉随急着回班跟夜闖學校小分隊彙合,進了校門便小跑起來。

身後不遠。

沈硯撐着傘,高高的眉骨掩映在陰影下,目光随着他移動,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見。

……

近期因為大雨,全市學校可以提前一節課放學。

以前是晚上九點四十五分放學,現在改為九點。

這改動來得突然,對葉随幾人而言是個好消息。

課間時間廣播裏傳出高二年級組長胡德發的聲音: “提前一節課放學不是讓你們玩的,是讓為了你們的安全保證,九點二十之前,教學樓必須全部關燈鎖門,值日生不得逗留,一旦查到扣班級量化分——”

陸婉婉熟練的坐在蘇佳蓓座位上,班裏忽然來了這麽個大美女,大家看看她,再看看蘇佳蓓,頓時然,蘇佳蓓的美女圖鑒+1.

蘇佳蓓殷勤地遞上奶茶: “無糖奶茶,只加了一點點黑糖珍珠。”

陸婉婉挽起鬓角,對她一笑: “謝謝你,蓓蓓。”

蘇佳蓓捧心: “沒,沒關心。”

蘭桂安靜坐在一旁寫作業,頭發遮住了側臉,蘇佳蓓變戲法般的又從身後掏出一杯奶茶,放到她桌上, “桂桂,這是你的,三分糖不加珍珠加芋圓。”

蘭桂眼眶紅紅的看向她,輕聲細語: “謝謝你,蓓蓓。”

葉随: “……”

林子揚: “……”

實在受不了蘇佳蓓這德行,葉随咳嗽一聲,重重摁下圓珠筆的筆蓋, “好了,繼續聊我們的PlanB,鑒于情況有變,九點二十分之前我們躲到後山,等保安巡邏完,立刻沖進教學樓按原計劃藏起來。”

陸婉婉: “今晚保安室值班是的陳瘸子。”

‘陳瘸子’是個诨名,此人年輕的時候是個地痞流。氓,在一次打架過程中傷了右腿,自此落下殘疾,走路微瘸。但就在他瘸後不久,榕城遭遇百年難得一見的大暴雨,當時水庫尚未建成,陳瘸子毅然決然加入抗洪隊伍,聽說表現得很突出,獲得了政府表彰。

自那以後, ‘陳瘸子’便被榕城一中錄用,成為門衛至今,兢兢業業恪盡職守,就是一直沒結婚,說是自己傷了根本,不想耽誤別人。

有人曾叫他名字,他不應,反而叫他這诨名,他才會憨憨撓着頭,笑着應聲,說: “瘸都瘸了,大家愛怎麽叫就怎麽叫吧。”

聽到這個名字,幾人心情複雜地點點頭。

陳瘸子因為腳程慢,年紀也大了,每次值班檢查教學樓都會檢查的很細致,一棟樓能查半個小時,如果是他的話,今晚他們只要不發出大的動靜,陳瘸子就不會殺個回馬槍。

蘇佳蓓神秘兮兮的從書包裏掏出東西: “我帶的錄像機,絕對高清。”

“還有誰帶東西了嗎”葉随扣上筆蓋,問。

“我也帶了,”林子揚從書包裏掏出麻袋和麻繩,冷冷一笑: “夠不夠勁”

“……”葉随: “你帶麻袋幹嘛”

林子揚: “吓唬他。”

葉随: “萬一是個女生呢”

林子揚: “那就用繩。”

葉随: “收起來,我們是來逮人的,不是來犯罪的——看我的。”

葉随從包裏掏出一米長的白色蕾絲緞帶。

緞帶款式眼熟。

一般用來給連衣裙鑲邊。

“靠!”蘇佳蓓惡寒: “你比林子揚還變态啊!”

林子揚: “媽的我不服。”

葉随: “沒錯,這就是我媽的收藏。用這個既不會給人造成人身傷害,也不會讓TA輕易掙脫,比麻繩好多了!”

“……感覺怪怪的。”蘭桂紅着臉點評,她今晚不會參加狩獵小分隊,但身為編外人員,可以給點參考意見。

葉随理所當然道: “沒錯,就是要羞辱TA。”

蘭桂臉頰更紅, “那你們記得輕點。”

葉随: “”

林子揚忍不住看她, “桂,你怎麽還幫那變态說上話了”

蘇佳蓓眼疾手快捂住蘭桂的嘴, “她那什麽po……咳,破小說看多了,你們懂的。咱們說正事,婉婉,你帶的那兩個人是誰”

“一個我同桌,另一個我還沒跟他說,”陸婉婉環着肩膀, “放心,兩人嘴都嚴,跑得都快,而且對學校地形非常熟悉,幾乎走過每個角落,絕對不會讓TA跑了。”

“這麽厲害”

陸婉婉: “對,他倆都是學生會的。”

懂了,學生會成員查紀律查值日查小情侶談戀愛,神農嘗百草,他們查校園。

陸婉婉轉而問葉随: “今天沒給你寫信”

“寫了。”

葉随把自己昨天寫的卡紙展開。

-【怎麽,你也想被我踩】

下面回複有一行小字。

-【呵呵。】

力透紙背的兩個字,幾乎能想象對方當時的憤怒。

葉随點評: “今晚他絕對會來找我。”

林子揚: “為什麽”

陸婉婉: “很明顯,昨晚他憤怒之下只寫了兩個字回複,這種小心眼的人,今天會越想越氣,肯定要用長篇大論嘲諷或者羞辱葉随,才能解氣。”

蘇佳蓓: “所以今晚就是我們的機會。”

“沒錯!”

……

時間一晃而逝。

晚上九點,教學樓響起放學鈴聲,窗外風雨大作,雷聲濤濤。

廣播裏響起胡德發催促學生們盡快離校的聲音,走廊上漸漸沒了人。

學校後山,陸婉婉已經到了,她身後站着兩個人影,一高一矮,矮的那個紮着雙馬尾,挽着陸婉婉的胳膊,小鹿眼圓而亮,是她的同桌,叫夏喬。

高的那個好似僵了會兒,慢吞吞摘下雨衣帽子。

“陳思維”葉随訝然。

陳思維頭發微濕,高深莫測的看着他: “是我。”

陸婉婉笑道: “介紹下,這位是學生會副會長,陳思維,之前沒跟你們說是怕你們擔心,現在學生會副會長也在咱們手裏了,大家可以放心了。”

林子揚和蘇佳蓓點點頭,問起正事: “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再等十分鐘。”葉随說。

遠處的教學樓亮着一束光芒,有人在雨中徐行,一間一間檢查教室,連盡頭的廁所都沒放過。

等到光芒消失,葉随招招手, “走!”

一行人沒敢撐傘,系緊雨衣扣子。

雨越下越大,深濃的黑暗籠罩着校園,噼裏啪啦的雨點敲擊着地面,腳步經過時踩起陣陣水花。

空蕩蕩的教學樓靜立在雨幕中,如一只張着幽幽巨口的怪獸。

氣氛無端森然。

陳思維忽然上前兩步,聲音壓在水汽中,問葉随: “是你收到的威脅信”

葉随嗯了聲。

陳思維: “我知道了。”

之所以願意淌這趟渾水,是因為陸婉婉給他看了所謂的威脅信,封皮的黑色愛心讓陳思維有些預感,所以打算一探究竟。

但他沒想到葉随竟也遭了無妄之災。

這事有些大了。

陳思維想了想,掏出手機,迅速發了條消息出去。

進了教學樓,光線越發幽暗,幾人脫掉雨衣,塞進宣傳板後。

教學樓靜的令人發指,樓梯間更是毫無光影,到二樓時,六人分成兩隊,陸婉婉帶陳思維,夏喬去東邊小樓梯,葉随,林子揚,蘇佳蓓則去西邊大樓梯。

走動的聲音被壓到最輕,呼吸幾不可聞。

耳邊是轟隆雷聲,雨勢滂沱,驟然一道閃電橫劈,天地被慘白光線照亮。

靜悄悄蹲到上一層樓梯,微信剛建成的六人小群裏零星發出幾條消息。

-[你們那邊怎麽樣]

-[沒動靜,你們呢。]

-[也沒有。]

-[現在呢]

-[還是沒有,雨太大了,聽不清。]

-[我好像聽到有動靜]

-[确定嗎]

-[好像是風聲……不對,人是從後面來的!]

電光火石間,葉随瞳孔一縮,迅速抓住蘇佳蓓的手,做了個手勢。

蘇佳蓓立刻把相機給他。

他蹲到牆角,半俯下身。

相機亮起正在錄像的暗紅色指示燈,一閃一閃,安全出口幽幽的光芒傾灑,一道人影伴随着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從連廊走來——

沒錯,人是從後面來的。

這人沒有走樓梯,而是選擇從實驗樓繞過來。

多虧了夏喬耳聰目明,不然風雨聲這麽大,他們很容易錯過。

确定已經将人錄入相機畫面中,葉随便讓蘇佳蓓接手。蘇佳蓓屏着呼吸挪上前,手掌因為興奮而微微顫抖。

四周光線十足昏暗,模糊。

密密麻麻的雨水被風吹向走廊,透過微弱的天光,濃厚的人影踮起腳尖,摸到橫梁上的鑰匙,接着開了後門。

林子揚與他們隔着一小段距離,在不動聲色地發消息——

-[出現了,注意,這人可能從連廊逃跑。]

-[收到,我跟喬喬守在連廊,陳思維繼續蹲樓梯。]

-[OK。]

蘇佳蓓打字給葉随看: [不行了,他進去就拍不到了。]

葉随點了下頭,接過相機。

下一秒,他不再掩飾腳步聲,極快沖到教室後門,猛地一腳踹開後門, “哐當”大作的聲音,仿佛歷史中所講得摔杯為號,相機畫面一暗再一明,以肉眼難以捕捉的色彩,精準錄下對方将手放進葉随桌肚,再從桌肚裏驚慌掏出的畫面——!

“——抓到你了!死小偷!”葉随怒吼。

走廊接二連三沖來腳步。

來人面容仍然隐沒在黑暗中,哆嗦了一下,猛地拔腿就跑,跑得居然比兔子還快,一個閃身就翻過幾排座椅,連滾帶爬沖出教室——葉随只堪堪看了眼比現場畫面更亮的相機,便把相機丢給蘇佳蓓。

“你拿好相機,我去抓人!”撂下一句話,他的身影瞬間消失不見。

蘇佳蓓緊張的抱着相機, “哦哦。”

林子揚一邊追一邊壓着嗓子吼: “別讓他跑了——別讓他跑了啊!”

陳思維的身影閃現在樓梯口,估計是剛從樓下跳下來的,不知看見了什麽,他喊了聲: “操,你們沒事吧!”

林子揚蘇佳蓓緊随其後,連廊上陸婉婉夏喬被推倒在地,身上沾滿了雨水,眼睛卻燃燒着怒火: “沒看清人!他跑的太快了,是個男生!相機在哪錄下他長什麽樣嗎!”

“你們先看,”陳思維頻頻看向兩人消失的盡頭,焦急的丢下一句: “我去幫忙!”

林子揚: “我也去!”

才跑出連廊,進入實驗樓的區域,身後一聲駭然的吸氣,陸婉婉失聲: “怎麽是他……!”

-

空曠的走廊上。

葉随跑得氣喘,但明顯,前面的男生比他還能喘。

即便如此,這男生也硬是爬到五樓才被葉随抓到,男生跳進了一間教室,葉随對這裏非常熟悉——理科清北班。

操。

沈硯他們班。

聽說清北班用得教學儀器百萬起步,連桌子都配備了平板充電口,專門給這群天之驕子遠程連線做題用——這人跑進這裏,連帶着葉随都束手束腳。

跨入清北班,葉随腦海中同時閃過一個念頭。

他為什麽有清北班的鑰匙。

男生徹底跑不動了,蜷縮在後黑板前,坐在地上劇烈喘息, “你……你……”

他說不出話,葉随同樣很累,此刻腎上腺素飙升,比起累,更多的是興奮,他不客氣地走上前,硬生生掰起對方的臉——

“我什麽我,你個變态!說,為什麽給我寫這破信!”

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好像在哪見過。

病恹恹地,臉色寡淡,嘴唇緊抿,向下撇去,天生自帶嘲諷的弧度,黑漆漆的眼珠子有些邪性,他盯着葉随,又看向地板,聲音有氣無力,透着股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所謂。

“我勸你放了我。”

“不放又能怎樣”葉随皮笑肉不笑,抽出緞帶給他綁上。對方極力掙紮,卻掙不開葉随的雙手,臉上終于露出些異樣的神情,有些陰冷: “你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啊,”葉随打了個死結,對他呵呵一笑: “變态麽。”

對方氣結, “我爸是唐氏集團董事長!”

“董事長啊,”葉随道, “那更好了,把你偷東西的視頻發出去,你爸應該會很高興吧。”

“我什麽時候偷東西了”

葉随冷冷起身,居高臨下地盯着他: “我的錢丢了,你半夜不睡覺出現在我們班,不是你偷的,還能是誰”

“胡說八道!!”對方喘息聲更加急促,牙關緊咬,眼神中流露出極濃的恨意和不屑, “你裝什麽,你是什麽好東西”

“肯定比你好,”葉随說, “畢竟我沒有你這麽變态的癖。好,又是偷東西,又是寫威脅信,怎麽,你還活在夢裏嗎以為所有人都得圍着你轉。”

對方臉青一陣白一陣,只剩喘氣聲。

口袋裏調成靜音的手機嗡嗡作響。

已經響了有一會兒。

葉随漫不經心地抽出一張椅子坐下,背靠着窗戶,一邊休息,一邊回消息。

-[葉随,你在哪兒]

-[人抓到嗎沒抓到也沒事,我已經知道這人是誰了。]

-[國際班那個唐子溫,你還記得嗎就是那個有心髒病的同性戀!是他!]

将自己目前所在位置發給幾人,葉随摸摸下巴,慢慢将亮着光的手機移開,看向被捆綁在地上的人,一字一句地: “唐子溫”

對方臉色瞬間凝固,一點點變得難看至極。

葉随: “我認識你嗎”

簡直莫名其妙。

原來這世上真得有無緣無故地恨。

見身份被認出,唐子溫徹底不掙紮了,斜倚着牆壁,冷漠道: “我認識你就夠了。”

“你到底發什麽瘋,”葉随悠閑地翹起腿,打量着他: “聽說你是同性戀,暗戀我啊”

唐子溫身形一頓,像被觸碰了逆鱗,陰沉沉看向他,聲音從齒縫裏擠出: “你腳踩兩條船,比我好到哪兒去”

葉随不耐煩道: “我踩誰了”

“你那個同桌,林子揚,”唐子溫眼也不眨的盯着他,即使教室暗得不見天光,也沒拉開窗簾,他依舊緊緊盯着葉随,像是想從葉随臉上看出什麽表情, “還有陸婉婉。”

“玩得比我還花,”唐子溫說, “你驕傲什麽。”

葉随更加莫名,他驕傲了嗎

不是同性戀有什麽值得驕傲的。

敏銳地發現唐子溫好像對自己同性戀的身份深惡痛絕,葉随擰着眉頭,隐隐察覺到有哪裏不對: “說到陸婉婉,你為什麽給陸婉婉寫威脅信。”

剛剛的回話好像耗盡了唐子溫的力氣,他倚着牆壁,不再開口。

葉随不耐煩的踹他一腳, “說話!”

唐子溫: “能是因為什麽。”

窗外一聲驚雷。

烏雲壓頂,天空似乎被巨大的黑布籠罩,緊接着被一道閃電劈開扭曲蜿蜒的弧度。

“轟隆——”

閃電一瞬間照亮了唐子溫的臉,他的臉色有些不正常的慘白,臉色扭曲如同滴了水的墨,聲音很輕,很慢,直勾勾盯着葉随,字眼壓得很低,模糊不清。

“——因為男人呗。”

葉随的心跳忽然變得急促,和着陣陣雷聲,震得耳朵嗡鳴,他不自覺抓住桌面,臉色有些空白: “誰”

“關你什麽事。”唐子溫沒了興趣, “提醒你一句,你女朋友水性楊花,你也不過是個備胎。”

葉随卻猛地上前兩步,死死抓住他的衣領,眼神黑得純粹而冰冷,醞釀着沸騰的怒火: “我最後問你一遍——是誰!”

唐子溫被勒得喘不上氣, “你……放開……”

葉随冷冷俯視他,眉眼壓低,鋒芒幾乎溢出,收緊了手: “說!”

“我就不說,你能……咳咳……拿我,拿我怎麽樣”唐子溫臉上劃出詭異的笑臉,他臉色漲得通紅,像灘爛泥一樣被提起,語氣輕飄飄的, “想幫你女朋友報仇啊”

“做夢去吧……”

理智在這一刻幾近崩塌。

眼前忽然閃過一摞畫着黑色愛心的情書。

葉随揮起了拳頭,唐子溫全然興奮的盯着他的神情,近在咫尺的距離,他能感受到鋪天的怒火,葉随的怒火來的突然又急促,不給人絲毫反應的機會——

因為什麽

就因為被他罵成備胎

唐子溫失神地想。

拳風劃破空氣,砸到臉上的前一秒。

“咔噠”。

葉随猝然回頭看去。

窗戶發出一聲輕響。

緊接着。

被人大力推開,狂風席卷,湛藍色窗簾鼓動,翻飛。

一道人影躍進教室,彎腰的弧度利落,修長,閃電同時劈亮了他的五官,幽深眉骨下,一雙烏沉沉地眼眸平靜望了過來,沒有絲毫起伏,冷淡,克制,收斂。

——忽略掉他踢開擋路坐椅的動作話。

仍然一身規整寬松的校服,黑發沾了水汽,因此眉眼利落英挺,沈硯單手抄兜,深色長褲滴着水珠,仿佛一路奔襲,狼狽,卻不掩他周身逐漸泛起的壓抑氣勢。

“聽他廢話幹什麽。”

沈硯淡淡甩了甩手,手腕修瘦,蒼勁而同樣滴着水,他沒看唐子溫,只停在葉随身前,居高臨下的垂眼看他,眼睛覆蓋着一層陰霾,藏在陰影後,語氣格外平靜: “手拿出來。”

葉随一動不動,短暫的陷入茫然。

沈硯怎麽在這。

哦,對。

陳思維。

這個內鬼。

四下阒靜。

窗簾的影子猙獰扭曲,冷風窸窣。

又是一陣雨聲。

沈硯好像沒了耐心,徑直低頭,彎腰,抓出葉随的手,逼迫他展開。

一道不大不小的擦傷。

血已經幹透了。

糊在整面手掌上。

安靜中,總有一道越來越拙劣,急喘的呼吸響在身後,葉随想轉身去看。

沈硯卻強硬的抓住他,擡眼,眼睛黑沉: “半夜不睡覺出來鬼混,就是為了把自己弄傷”

葉随愣了下, “……不疼。”

“是嗎不疼。”沈硯重複他的話,很輕地攏着他的手掌,語氣平平,聽着卻意味不明, “流這麽多血,不疼。”

葉随回過神,皺起眉: “你是來跟我吵架的”

“不是,”沈硯說, “我是來哭給你看得。”

葉随: “……”

————————

沈硯:氣死了呢ovo

明天上夾子,更新挪到晚上十一點左右

麽麽麽麽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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