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黃昏才領悟(含父母愛情)

第41章 黃昏才領悟(含父母愛情)

最後, 薛千湘還是跟着危青禾回了家。

但要不是岑惜語帶着下屬滿場給薛千湘找項鏈,最後也确實找到了,要不然, 薛千湘還指不定要鬧到什麽時候。

“去洗澡, 然後把你的髒衣服換了。”

到家之後,危青禾頭也不回,大踏步往前走,冷漠地發號施令:

“去。”

薛千湘在危青禾身後撇了撇嘴,随即頂着腫脹的臉頰, 慢吞吞地挪上了樓梯。

他這幾天幹了重活, 關節各處都很疼, 所以走路走的很慢,加上幾個小時前又摔了一下, 這下簡直感覺全身都快要散架了。

危青禾本來就不爽, 見狀愈發惱怒, 正想發作說幾句, 半晌又想起來家裏的管家和保姆都在看着, 只能忍了。

“小少爺,你這張臉是怎麽了?”

一直看着薛千湘長大的管家跟着薛千湘進了房間,緊張地絮叨:

“需要我叫家庭醫生來嗎?”

“不用了,張叔。”薛千湘對着鏡子揉了揉臉, 随即疼的龇牙咧嘴, 很是擔心道:

“張叔, 你說我的臉不會被媽媽打歪吧?這樣還能好看嗎?”

江徹寒應該不會因此嫌棄他吧?

“什麽?!”管家聞言, 卻大驚失色:“您的臉是夫人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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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薛千湘意識到自己可能說漏了嘴,趕緊轉過身, 鑽進了浴室裏,關上了門,将管家的關心擋在外面:

“我去洗澡啦!”

浴室的門關上,薛千湘環視一周,見衣服都被放在了架子上,便開始脫衣服,丢進衣簍裏。

花灑上的熱水傾瀉而下,薛千湘站在花灑下,感受到熱水鋪灑在自己的手背上時,那泛起的微微的刺痛。

他的手背長了凍瘡,有些地方皮都爛了,可以看到下面鮮紅的血肉。

薛千湘一邊忍着疼一邊快速洗了個澡,然後趕緊擦幹,穿好衣服,走出了浴室。

管家在房間外面敲門:“小少爺,晚餐已經準備好了,你要吃一點嗎?”

“吃!”薛千湘早就餓了,跑出門:“張叔,有什麽好吃的呀!”

“你最喜歡的醉蝦,還有槟榔芋頭。”

管家張叔笑眯眯地看着他:

“等會兒吃完飯,叫王姐給你的臉上藥。”

“噢噢,好的。”薛千湘跑下樓,來到餐廳裏,看着滿桌子的菜,半晌不知想到什麽,又轉過頭問管家:

“我媽呢?”

“夫人說他公司有事,就先走了。”管家給薛千湘推開椅子,示意薛千湘坐:“少爺你先吃吧。”

“噢........好吧!”薛千湘一屁股坐下。

管家開始上手給薛千湘夾菜,薛千湘吃的津津有味,就是偶爾因為吃的太急牽動臉上的傷,導致他吃的呲牙咧嘴的。

“完了,”薛千湘一邊大口大口地吃着牛排,一遍欲哭無淚:

“感覺臉已經腫成了豬頭......我要被媽媽毀容了。”

“太太下手也太狠了。”管家給薛千湘倒了一杯鮮榨橙汁,聞言心疼道:

“不過小少爺你做錯了什麽事情惹太太生氣了?印象裏他幾乎沒有對您動過手啊。”

“我沒有做什麽錯事啊。”薛千湘說:“是媽媽自己不講道理。”

管家左右環視了一圈,“噓”了一聲:“小少爺。”

“怎麽啦,媽媽最近就是好壞,”薛千湘盤腿坐在椅子上,“我不生他的氣就夠好了,他憑什麽生我的氣!”

管家:“.........”

他沒說話,只是垂下頭,繼續給薛千湘夾菜。

薛千湘吃完飯後,一抹嘴又跑上了樓。

他對着鏡子看了一眼臉上的巴掌印,趕緊跑到危青禾的房間,找出危青禾用過的粉底液,胡亂抹上去,一邊吸氣忍着疼一邊将粉底液拍進去,遮住上面的紅痕。

他剛弄完沒多久,手機就響了。

薛千湘瞄了一眼手機,見是江徹寒,頓時手忙腳亂地将粉底液放下,跑進廁所洗了手,随即又火速沖回床頭櫃邊,眉開眼笑地接起來:

“喂,江徹寒!”

“喂,寶寶。”江徹寒應該是剛回家洗了澡,換了一身寬松的毛衣,戴着耳機彎眉看他:

“吃飯了嗎?”

“吃啦吃啦!”薛千湘看着江徹寒的鎖骨,許久才移開視線:

“你吃了嗎?”

“我吃了。”江徹寒調整好角度,将手機立起來,随即仔細打量薛千湘。

薛千湘很是心虛,擔心被江徹寒看出臉上的巴掌印,所以沒有靠鏡頭太近,加上粉底液質量太好了,導致江徹寒沒有看出來,反而和他分享了一個好消息:

“對了,告訴你一件事。”

江徹寒頓了頓,随即笑道:“之前那個容港的心理老師,願意這周來京海給我爸做心理咨詢了!我媽已經聯系上他了!”

“真的嗎!”雖然薛千湘早有預料,但他還是在江徹寒面前裝作驚喜和不知情的樣子:

“那太好了!”

“是啊,真的太好了。”江徹寒感嘆道:“我媽終于能過個好年了。”

“叫叔叔放寬心啦,”薛千湘說:“相信我,所有事情都會得到解決的!”

“嗯嗯。”江徹寒看着薛千湘,眉眼愈發溫柔:“不知道為什麽,感覺遇到你之後,我感覺好多事情都變的特別順利。”

他說:“你是我的幸運星吧!”

“才不是。”薛千湘說:“我是你的珍珠。”

江徹寒一愣,片刻後笑着道:“對。”

他溫聲道:“你是我的寶貝珍珠呀。”

“哼哼。”薛千湘對着江徹寒哼唧幾聲,撒嬌說想江徹寒了,非得讓江徹寒哄他幾句。

江徹寒依言照做,但沒一會兒薛千湘就困了,聲音越來越低,最後直接爬上床,一邊和江徹寒視頻,一邊睡了過去。

江徹寒等他睡着,盯着薛千湘的臉看了一會兒,直到确認薛千湘睡熟了,才悄聲說了一句“珍珠寶貝晚安”,随即挂了電話。

等他挂了電話的時候,已經近晚上十點了。

江徹寒和薛千湘打完電話之後,有點口渴,摸了一下杯子,見裏面沒有水,便站起身,去樓下廚房接水。

他以為江靈均和柳元弦都已經睡了,于是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準備摸黑下樓,卻沒想到剛走到樓梯口,就看見廚房裏亮着燈。

江徹寒:“?”

他心中疑惑,慢半拍地走下樓梯,以為是柳元弦在廚房弄吃的,便張口喊了一聲:

“媽。”

“........”廚房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緊接着,江靈均的腦袋便從廚房裏探了出來。

江徹寒:“........”

他張了張嘴,半天沒反應過來,直到江靈均看見了他,主動喊道:

“團團。”

“爸,你大半夜在廚房幹嘛呢?”

江徹寒走了過去,拿起桌上的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往廚房看了一眼。

“.......想給你媽做點吃的。”江靈均舉着筷子走回了廚房,笨手笨腳地打蛋、攪拌,倒入鍋裏:

“他最近好像食欲不太好,晚飯都沒怎麽吃,我想給他做點夜宵。”

江徹寒湊近看了一眼鍋裏的東西,半晌問:

“爸,你是想毒死我媽嗎?”

江靈均:“..........”

“我來吧,你歇着。”

江徹寒将江靈均推出廚房,讓江靈均坐下,随即從冰箱裏找出西紅柿和蔥,洗幹淨準備剝皮下鍋。

江靈均坐在椅子上,看着江徹寒熟練的動作,有些不知所措,指尖下意識輕輕撫摸着手表表盤,像是在緩解焦慮。

“爸,我媽不愛吃蛋,我給他放點蝦仁肥牛和上海青。”

江徹寒将西紅柿煎炒出汁後,放入水,緊接着下了面和蝦仁等配菜,背對着江靈均,道。

“......這樣啊,”江靈均恍然道:“我不知道。”

“你工作太忙了啦,”江徹寒将蓋子蓋上,片刻後像是反應過來,轉頭對江靈均解釋道:

“哦,爸,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啊。”

“........”江靈均搖了搖頭,随即低頭道:“我對你和你哥哥,還有你媽的關心都太少了。”

“........”江徹寒沉默片刻,随即靠在廚房的竈臺邊緣,抱臂道:

“我們都知道你忙,不怪您。”

“不是忙......是我自己.......”江靈均皺起眉,焦躁地用指尖掐着掌心:

“這麽多年,這家裏裏外外都是你媽在操持.......我都快忘了,他給我生明若的時候,明明也才十八歲。”

“爸。”江徹寒看着江靈均眼看着就有焦慮的趨勢,趕緊上前一步,按住江靈均的手腕,半蹲下身,仰頭看江靈均:

“沒事的。”

他說:“媽媽不怪你。”

“.......”江靈均搖了搖頭,轉頭看向窗外的星子。

許久,江徹寒才聽見江靈均低聲開了口:

“........我對不起你媽。”

他說:“我想着.......過幾年能不能提前退休,留在家裏,好好陪一陪你媽。”

江徹寒心中一驚:“可是您當上首席檢察官還沒有滿三年呢.......”

“我的身體受不了。”江靈均搖了搖頭:“而且我感覺這幾年你媽的身體也越來越差了,就像這次感冒,他咳嗽了快一個月還沒好,叫他去看,他也不願意。”

江徹寒:“........”

他指尖微動,片刻後輕輕移開眼:

“爸.......你愛媽媽嗎?”

江靈均:“........”

他抿了抿唇,随即搖頭:“.......我不知道。”

二十多年的夫妻生活,他對柳元弦究竟是愛還是責任,他已經分不清了。

“那你還愛着青禾叔叔嗎?”

江徹寒得不出答案,于是便換了一個問題。

江靈均指尖抓着手臂,在皮膚上留下點點的紅痕,像是不太願意回答這個問題,

“.......我不知道。”

江徹寒:“........”

當局者迷,江靈均看不清自己的心,連江徹寒也無從知曉江靈均到底在想些什麽。

柳元弦和危青禾,是談及江靈均的感情生活話題的時候,永遠無法避開的omega。

一個是青梅竹馬的白月光,一個是相伴多年、為他生兒育女的枕邊人,到底誰更重要,這麽多年,江靈均一直沒有細想過。

江徹寒沒有再逼問,擔心江靈均應激,于是便站起身,走回廚房裏,打開鍋蓋,開始撈面。

江靈均一個人冥思苦想了很久,片刻後,他才遲鈍地反應過來,猛地擡頭道:

“團團........你是怎麽知道青禾的?”

“哥哥告訴我的。”江徹寒将面撈進碗裏,倒入剩餘的湯:

“這麽多年,我其實一直很好奇爸爸媽媽為什麽會吵架,好奇爸爸的抑郁症是怎麽來的,所以有時候會問哥哥有一些之前的事情。”

江徹寒端着熱騰騰的面走了出來,放了一碗在江靈均的面前:

“要吃嗎?”

江靈均無暇顧及江徹寒的這個問題,下意識看他,問:

“那你........知道了嗎?”

“能猜到一點點吧。”

江徹寒說:“但是都是二十多年快三十多年的事了,爸爸你們不說,哥也只能查到一點點。”

江靈均聞言,再度低下頭,看着那碗散發着淡淡香味的面,沒有說話。

“爸你不想說,就不說了。”

江徹寒轉身,生硬地轉移話題:“我把鍋裏剩下的面撈起來,等會爸爸你記得端到媽媽房間。媽媽最近老是和我念叨說他頭發掉的好厲害,他最愛漂亮了,我待會兒再給他泡一包芝麻糊,讓他養一養。”

“.......等一下。”江靈均叫住了江徹寒,忐忑道:“團團,你也長大了,或許,我應該告訴你關于過去的一些事情。”

“.........”江徹寒轉頭,看向江靈均。

江靈均臉上明顯有些糾結和猶豫,但眼神看起來卻是痛苦的:

“關于我們的事,你.......你知道多少?”

“........”江徹寒緩緩道:“我知道........青禾叔叔,是您之前的未婚妻。”

“對。”江靈均點了點頭,澀聲道:“我和他........不,應該是江危兩家的長輩,是多年的至交好友。”

“所以我和你青禾叔叔,很小就認識了,算是青梅竹馬吧。”

“等到十四歲後,我和青禾都進行了信息素分化,測出來的信息素匹配度超過了百分之八十。兩家的長輩知道後,都很高興,問我和青禾願不願意在一起,我說我願意。”

“後來,十八歲成年禮的時候,我和青禾舉行了簡單的訂婚儀式,他成為了我的未婚妻。”

江靈均顯然回憶的非常痛苦,說話的速度都很慢:

“兩家人都決定一等到我們滿二十歲,可以領證了,就立刻舉行婚禮。”

江徹寒說:“.......然後呢?”

“然後........”江靈均說:“高考結束後,我去了容港讀大學,遇到了夢章。”

“我和夢章很聊得來,很快成為了非常好的朋友。我們去哪都在一起,一起上課踢球,一起打辯論賽,一起寫論文,一起做小組作業,我把他當做我最好的兄弟。”

“大一那年的國慶,青禾從隔壁師範大學,坐車來容港大學看我。我将他們介紹給了彼此。他們似乎很投緣,吃飯的時候一直在聊,我作為中間人,反而好像被忽略了。”

江靈均忽然沉默,許久沒有說話。

江徹寒雖然很想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但江靈均的面上很明顯出現了痛苦和糾結的情緒,所以他保持沉默,沒有催促。

回憶讓江靈均的語氣變得斷斷續續,每說一句話都要付出極大的勇氣:

“後來,青禾一直趁着節假日和周末,從他的學校跑來容港看我。我一開始還很高興,以為他是來找我的,直到那一天中午,我在宿舍午睡,迷迷糊糊間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

“我當時睡的太沉了,感覺好像聽到了青禾的聲音。”

“我以為是我太想他了,所以夢到了他的聲音,掙紮着想要從床上醒來,但從床簾的縫隙裏,看見夢章張口說我睡了,然後他站起身似乎是想給青禾讓出坐着的位置,但下一秒,我就看見青禾踮起腳尖,吻了夢章。”

江徹寒:“...........”

他光聽都有點接受不了,更何況是江靈均這個當事人,心尖猛然一顫,嗓音發抖:

“......然後呢?”

“然後我看見夢章似乎是推了他一下,低聲說了些什麽,但青禾很快就哭了。夢章似乎很緊張,伸手給他擦眼淚,青禾想要再吻他,卻被夢章推開了。”

“我當時太困了,分不清面前發生的一切究竟是現實還是夢境,等到徹底清醒的時候,青禾已經不在了。”

江靈均低頭:“我坐起來,掀開床簾,看見夢章坐在書桌前看當下最火的綜藝節目。我就問他,青禾有沒有來過,他和我說沒有。”

江徹寒:“.......你信了?”

江靈均:“.......我信了。”

江靈均看着江徹寒震驚又錯愕的臉,半晌,竟緩緩笑了。他半張臉隐在燈光與暗夜的陰影中,眼睛裏盛着濃重的悲傷,是許久都無法釋懷的無奈:

“很久很久之後的某一天,我回想那天的場景,才忽然醒悟過來,夢章他之前,是從來不看綜藝節目的。”

“愛看綜藝節目的人.......明明是青禾才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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