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26章

季醇如臨大敵, 憂心忡忡地捋了一下最近不太尋常的事情。

顧流初給他設置了家裏的指紋。

顧流初給他安排了游戲房。

顧流初想方設法增加兩人的相處時間。

顧流初出現在了他和喬俞吃火鍋的地點。

顧流初發現他手機裏有喬俞的照片,生氣。

……

“啪”地一連串分析下來,怎麽感覺……金主爸爸好像是吃醋了……

不能吧!

簡直天方夜譚!

而且他隐約感覺這回狀況似乎和前兩次都不同, 當鴨是要賣身, 陪聊陪玩是要情緒價值, 可此時此刻怎麽感覺……金主爸爸兩者都要?!

兩者都要, 那不就、是……想和自己談戀愛嗎?

季醇渾身汗毛直豎。

可……

——“我不會喜歡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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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金主爸爸可是特地強調過的。

季醇撓着頭,一時之間又迷惑起來, 覺得是自己思考的方向錯了。

自己會這麽想也太自戀了吧。

顧大少爺一個要什麽有什麽的人怎麽會正兒八經的喜歡上自己?!不是為了治療失眠才找上自己的嗎?不管怎麽說自己可是個硬邦邦的男人啊。

……可萬一他就是想讓自己當他的攻呢……矮子攻現在好像也蠻受歡迎的。

季醇咽了咽口水,慌得一批。

不對,現在還不是很确定。

他握着拳頭給自己打氣。

先不能輕舉妄動,再觀察一會兒好了。

事情弄錯了一次不可怕,兩次也不可怕,弄錯第三次,真的有可能被炒鱿魚。

這次他一定要謹慎一點兒。

謹慎歸謹慎,人還是要哄的。

一擡頭發現電影都放了一大半,然而季醇什麽都沒看進去。

他關掉投影儀下樓,輕手輕腳地到處找了顧流初一圈,發現顧流初已經回房了。

季醇走到卧室門口, 扒拉着門框, 探進一個栗色的腦袋。他飛快地瞄了顧流初一眼, 生怕顧流初一個枕頭砸過來,趕緊又把腦袋縮了回去, 在門口“嘿嘿”地笑了一下, 問:“你吃夜宵嗎?”

顧流初理都不理他, 把書“啪”地一合,把燈“啪”地一關, 直接翻身躺下去睡覺。

季醇沒等到回答,又探頭探腦地朝床上看。

卧室內一片昏暗,朦朦胧胧的,顧流初鼻梁高挺,漆黑碎發掃在眉心,半張側臉在夜裏好看得有些失真。

季醇愈發覺得自己方才的揣測好像有點自作多情。

喜歡他?

如果他是金主爸爸,他還不如喜歡鏡子裏的自個兒。

“不吃夜宵,那我上來睡覺了哦。”季醇一邊沒話找話,一邊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爬上床。

他剛面朝着顧流初躺下去,顧流初猛地睜開眼睛,把他吓了一跳。

怎麽還在生氣啊?

季醇用慢動作把腦袋放枕頭上。

黑暗中,顧流初仍盯着他。

季醇被盯得渾身緊繃,有點苦惱,道:“呃,要不現在給你拍幾張,我這就存手機裏?”

“……”顧流初淤堵在胸口的這口氣愈發旺盛了。

什麽意思?跟自己求着他似的。

他能在筆記本裏貼自己的照片,就不能在手機裏留?

別人喜歡人不都把照片當屏保嗎?他倒好,手機裏不僅一張自己的照片都沒有,反而竟然有他發小的照片。

難道他喜歡的只有十幾歲的自己?

顧流初氣得夠嗆,道:“閉嘴,睡覺。”

但俗話說矛盾不能隔夜,季醇怕這口氣堵在金主爸爸心頭,到了明天變成自己的大禍臨頭。

他非常攻地果斷從床頭邊摸到手機,快速打開照相機開啓閃光燈,微微朝後支起身子,對着躺在床上的顧流初就是一陣拍。

顧流初:“……”

“你幹什麽?”顧流初用手臂擋着眼睛,怒道。

“給你拍照。”季醇生怕他要揍自己,腦袋一縮,趕緊跳下床,動作飛快地從十幾張快照中挑出比較完美的、沒閉眼、也沒發怒的一張,設置了屏保。

是一張神情有些微懵的。

黑夜中顧流初膚色極白,五官卓越,漆黑眼眸非常的漂亮,季醇看了眼都有點愣。

他很快回過神來,站在地毯上,身體離得老遠,手伸得老長,謹慎地把手機屏幕給顧流初看:“你看,現在我手機裏有你的照片了,而且設置了屏保,新手機,新壁紙,不生氣了吧。”

顧流初氣急敗壞地坐在床上,一時之間簡直不知道是該繼續發火還是該把季醇的手機奪過來把自己的床照删掉。

他看了一眼季醇,臉上仍是愠怒:“立馬删掉。”

季醇揣測着他的心思,說:“不删。”

顧流初眉心跳了跳,但臉色好像稍微好了那麽一點。

季醇于是繼續打順風球:“死也不删。”

顧大少爺臉色非常微妙地又好了幾分。

季醇像馬裏奧頂蘑菇一樣,又在那兒頂了頂,試圖再頂出幾個金幣:“殺了我也不删。”

顧流初:“……”

“行了。”顧流初也瞧出來季醇的特意讨好,皺眉道:“留在你手機裏可以,但是不能洩露出去。”

“當然。”季醇換個角度頂蘑菇:“我也舍不得給別人看啊。”

顧流初的表情頓時非常微妙。

他有點消氣了,但又沒完全消。

現在臨時給他拍照,存在手機裏,和之前手機裏就心心念念地私藏着他的照片,完全是兩回事。

此刻季醇的行為更類似于亡羊補牢的讨好,而非真情實感的喜歡。

就像是自己以生氣的方式要挾他把自己照片存在手機裏一樣。

不管怎麽想都有點不爽。

“那我可以睡覺了嗎?”季醇小心翼翼地問。

“……”這句話問得顧流初又有點火氣上湧,他嘴唇一抿,眼睛一閉,索性不再和季醇車轱辘。

季醇于是放下手機,爬上床,在顧流初身邊躺了下來。

顧流初這邊心情不爽,季醇那邊心情其實也有點淩亂。

他側躺着背對着顧流初。

給金主爸爸拍一下照,金主爸爸心情就肉眼可見地好一點兒了,這是為什麽?

不會真的真情實感想讓自己做攻吧……他有點慌。

顧流初雖然生氣,但并沒有打算和自己的睡眠過不去。

季醇一躺下來,他便将人攬進懷裏,身體習慣成自然地将一條大腿壓在季醇身上。

男人的身軀不太好壓,他直接将一條腿頂進季醇的兩腿之間。

季醇心裏正慌呢,察覺到顧流初的動作,頓時虎軀一震,夾緊了雙腿,下意識地保護小醇。

顧流初:“……”

在這樣古怪的氛圍下,兩人片刻後還是先後沉沉地睡了過去。

季醇一向是緊張來得快去得也快的性格。

第二天他琢磨了下,感覺自己做得沒什麽不妥,顧大少爺因為照片生氣了,自己就原地給他拍幾張照片彌補他,就像自己把他蛋糕不小心摔地上,立馬買一塊給他,應該能讓他消氣吧。

這樣想着,季醇興高采烈地去學校,已然把前一天晚上的事情抛諸腦後。

然而他很快就感覺到這事兒還沒過去。

前幾天他上課的時候,顧流初都會抽空給他發來幾條微信,會随意地聊一聊,他給顧流初彙報自己今天上什麽課。

但今天整整一上午,他盯着手機看了幾百遍,顧流初都沒有發消息來。

偶爾手機頂部彈出信息,他火急火燎地點開,也全是班級群裏的通知。

中午,顧流初也沒有讓人來接他去午休。

昨晚的氣還沒消?

這炸毛炸得也太久了,也不怕毛都龇了。

到了傍晚,顧流初已經一整天沒有消息發來。

季醇莫名生出了幾分心虛感——雖然他明明什麽都沒做錯。

但他怎麽就感覺自己變成了劈腿的負心漢似的?

他打開手機相冊,思考了下,把喬俞的那幾張照片上傳到了雲端,然後把本地的删除了。

免得再被金主爸爸看到。

顧流初在公司的泳池游了幾個來回,披着浴巾出來,一整天心中也不是很舒服。

他覺得季醇這小子忽冷忽熱,忽遠忽近,似乎沒之前那麽喜歡他了。

說得嚴重點簡直是将他玩弄在股掌之間。

一會兒對他說些“你最重要”的甜言蜜語,一會兒又手機裏一張他的照片都沒有。

說起來季醇最近也沒有半夜偷偷地摸他了……要不然在卧室裝個監控?

但顧流初立刻覺得這個舉動非常奇怪,他又不喜歡季醇,為什麽要被季醇牽動自己的情緒?

顧流初煩躁地換了衣服,回到辦公室。

正打算鎖門的周淩驚了一下:“您還沒走?”

昏暗中,顧流初坐在沙發上,垂着頭,臉色不是很好看。

周淩問:“您怎麽了?”

顧流初俊臉上劃過一絲心煩意亂:“胃疼。”

由于飲食規律,格外注意,顧流初也沒有霸總常見病胃病啊,周淩吓了一跳,掏出手機就要打醫療團隊的電話。

顧流初擺了擺手:“不用打。”

不是字面意義上的胃疼,而是……覺得心裏空蕩蕩的,胃裏也空蕩蕩的,仿佛上一秒牽着的手下一秒就将自己丢開了,上一秒還踩在平地上,下一秒就失重,總在疑心什麽,又總抓不住什麽。

他都不知道這些古怪的情緒由何而來。

周淩頓時了然。

又是戀愛問題吧。八百年不開花的鐵樹一旦開花就是這樣的。

他憋笑問:“發生什麽了嗎?”

顧流初完全難以啓齒,但想着之前的事周淩全都知道,也沒什麽好顧及面子的了,便将季醇近來奇怪的态度全都講了一遍。

當然,昨晚季醇夾緊雙腿不讓他碰,他難堪地略過沒提。

本來心頭怒火已經平息了下去,講着講着他回想起季醇保存那發小的照片保存了好幾年,被自己發現還那麽坦然,最後随便給自己拍幾張照,一副“我給你拍行了吧”的态度來敷衍自己,他又火冒三丈。

他盯着地面,手裏緩緩攥着浴巾,沉靜地道:“要不然把他那個發小弄死吧。”

但這樣顯得他很在乎似的。

他可不在乎。

周淩:“……”不至于不至于。

周淩聽了也有點奇怪,難道季醇是追人追到一半不想追了?但這也說不過去啊,前幾天還從火鍋店追出來,那些肉麻的話他開着車還聽到了呢。

那到底是為什麽忽冷忽熱的。

“難道是有什麽回避型依戀人格?”周淩疑惑地分析。

顧流初擡起漆黑的眼眸,示意他展開講。

周淩小心地道:“就那種他原本很喜歡你,但你稍微表現出一點兒喜歡他,他立刻變得沒那麽喜歡你了。是有這種人存在的,而且很多。”

“……”顧流初怒道:“亂分析什麽?我什麽時候表現出喜歡他了?!”

他分明一直非常冷酷,只是比最初的時候稍微好一些罷了。

而且季醇怎麽可能沒那麽喜歡他了?

顧流初不相信。

少年因為自己的冷淡大病一場,還歷歷在目。

顧流初還要說什麽,玻璃門外過來送文件的秘書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其實你也知道他已沒那麽愛你。”

“給了一些承諾,卻沒給你目的地。”

“你被風吹得飄來飄去,他卻連一根線都沒有給你。”

……

周淩:“……”

顧流初:“……”

顧流初勃然大怒,“嘩”地站起來要往外走:“他那什麽手機鈴聲?換掉!”

“我去說我去說,我去讓王秘書換掉。”周淩趕緊攔住他。

周淩出去說了幾句,王秘書正接起電話,一頭霧水,但還是當着周淩的面挂了電話,把手機鈴聲換了首。

“你常對我忽冷忽熱,讓人懷疑你是否愛過我……”

“這首可以嗎?”王秘書小心翼翼地問。

辦公室內傳來一聲暴怒:“換掉!什麽愛不愛的,能不能換點思想健康的?!”

王秘書:“……”顧少今天沒吃藥吧。

王秘書把鈴聲換成了三字經,把文件交給周淩,戰戰兢兢地離開了。

顧流初冷靜了會兒,他擱在桌子上的手機忽然振動了起來。

他走過去,是季醇打來的。

幾天以來都是他主動打電話過去,這還是頭一回季醇打過來,剛冒出這個念頭,他就覺得自己有病吧,一個男人在意另一個男人是不是主動打電話來,這算什麽事。

但不管怎樣,顧流初看着一閃一閃的屏幕,悶在頭上的罩子好似終于有了一個透氣的小孔。

他心中郁悶之氣稍微舒了口,但卻并未完全松下去。

這種感覺難以形容,仿佛坐在過山車上,随時能墜下去。

但究竟為何會這樣。

季醇明明喜歡他的不是嗎?

還是說喜歡會變,會淡。

顧流初接起來,但沒吭聲。

季醇正走在學校裏,一整天沒和金主爸爸通話,他也有點兒不習慣,聽見那邊沒聲兒,他主動問:“要不要一起吃晚飯?”

顧流初心情稍微好受了點兒,但又有點兒不解氣,故意道:“你有空嗎?晚上不去和你那發小吃飯?居然還輪得上我?”

季醇愣了一下,道:“但你不是想讓我過去嗎?”

顧流初正在心裏計劃晚上吃什麽,聽見他這麽一句,頓時又滿腔憤怒和煩亂。

所以是自己想讓他過來,他才過來?

什麽意思?

他沒那麽想來,但在努力遷就自己?

顧流初只覺得這話字裏行間都透着一種不太情願的感覺。

——既然你希望我過去,那麽我就過去陪一下你好了。

正是心思敏感之際,他憤憤道:“別來了,晚上我有事。”

“哦哦。”季醇當然不敢打擾他正事:“那金主爸爸你先忙。”

說完把電話挂了。

顧流初:“……”

旁邊的周淩:“……”

怎麽感覺……不是顧少心思過于敏感,而是季醇瞧着……好像确實是沒有之前那麽熱烈了啊?

難道到手了就不珍惜?

……

這頭季醇挂斷電話,打開顧流初的日程看了眼——上次周淩發給他的。

他也一頭霧水。

今晚金主爸爸晚上明明沒事啊,怎麽對自己說有事?

難道自己昨晚又會錯意了?

他沒有想讓自己當攻的意思?

他到底有沒有!

季醇苦惱地撓了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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