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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暴雨過後, 季醇和顧流初下山。

兩人坐在車上,各懷心思。

季醇翻着和喬俞的聊天記錄,複盤了下從高中到現在和喬俞相處的細節, 腦子裏嗡嗡響, 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喬俞怎麽會變成了個gay。

高中的時候他不是還對美少女漫畫感興趣嗎, 經常買一大堆借給自己看, 難道是在自己面前裝的?

還有,他這種心思是回到s市開始才有的, 還是早就有了?

季醇其實很怕是自己弄錯了,制造出烏龍。

怎麽想都覺得很奇怪,難道他是什麽很受歡迎的那類型1?

雖然是直男,但當腦子裏冒出這個念頭時,季醇還是雄赳赳氣昂昂地坐直了身體。

不管怎樣,得攤開來和喬俞說清楚。

即便是誤會,也頂多自己丢人現眼一回。

總好過把喬俞給耽誤了。

季醇一門心思盤算着要怎麽說出口比較不尴尬,也就沒注意到在車上的時候顧流初一直拉着他的手,不動聲色地在他左手的無名指處反複摩挲。

剛到家門口,顧流初接了通電話,通完話後他皺眉, 對季醇道:“我要出差幾天。”

前些天騙季醇心髒病發作是假, 但确實到了他每年去國外例行檢查的日子。對什麽都性情冷淡不代表不惜命, 尤其是現在又有了感情上的牽挂後。

上一回他去檢查被方城的人拍到,惹出了一些麻煩, 因此這件事情随行的人越少越好, 不方便将季醇帶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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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 有一樁并購案出了點問題,周淩也解決不了, 需要他親自過去一趟,前後加起來至少得離開一周。

剛陷入初戀,還未品味出什麽滋味,便要分開,顧流初看着眼前的人,心裏一下子空空的,簡直覺得自己已經開始深陷思念的沼澤。

“哦哦,去吧。”季醇擺擺手,繼續把行李箱往屋子裏拖:“路上小心。”

顧流初:“……”

顧流初擋在門口,不悅道:“你什麽意思?”

季醇愣了一下:“什麽什麽意思?”

顧流初:“我說要出遠門,你問都不問一下我要去幹什麽?”

“啊?”季醇:“不是說出差嗎?”

顧流初:“……”

顧流初愈發不爽,他單方面認為兩人出去共度一夜,感情又往前邁進了一步,誰料季醇還是這副呆頭鵝的模樣,他抱起手臂,道:“我不在的期間,記得我和你說的婚姻忠誠度的問題。”

“記得的,記得的。”季醇忙道:“我和別人握了手我都會洗手,每天晚上都會回家,不随意和別人去酒吧。”

見他如此聽話,顧流初稍微氣順了點兒。

季醇問:“那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得想辦法在他回來之前和喬俞說清楚。

顧流初:“為什麽問這個?”

季醇:“……”啊?

顧流初眯起眼睛看他,換了個問法:“你希望我什麽時候回來?”

“……”季醇給整不會了,謹慎作答:“我希望你……盡快回來?”

顧流初面色稍微好看了點,但高大的身形仍然堵在門口,仍不肯放過季醇:“為什麽你希望我盡快回來?”

季醇幹巴巴地道:“我不知道,就是希望。”

這句話和“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很思念你,但就是很思念你”有什麽區別?

少年作文不好,嘴笨了點兒,但心意在那裏。

顧流初看着季醇的臉,心中冒出一些甜蜜泡泡來,終于側了側身,放季醇進去。

進去之後,季醇換完鞋,顧流初在旁邊虎視眈眈地盯着他,張了張嘴,像是還要說什麽:“你……”

季醇回身就抱住了他。

顧流初頓時閉上了嘴巴。

不知道是自己換鞋姿勢錯了,站起來的方向錯了,還是又少說了什麽話、多說了什麽話、或是忘了說什麽話,反正金主爸爸每天一副沒吃藥的樣子,先把他嘴堵上再說。

季醇凝重地道:“一路順風,我會每天給你打電話的。”

顧流初微微俯身,雙手将懷裏的少年圈了起來,感覺自己已經陷入幸福的熱戀。以前對于“成家立業”一詞不屑一顧,如今才發覺有人亮起一盞燈等你回家是多麽溫馨的事。

金主爸爸果然不再各種找茬,季醇松了口氣。

他欲要将顧流初放開。

卻還未分開一點兒,又被人拽了回去繼續抱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季醇弱弱道:“我從車上起就一直想上廁所。”

顧流初沉思了下:“不如一起上?”

季醇:“……”

“……”顧流初終于放開他。

顧流初和周淩下午三點上的飛機,季醇等他們一走,就速戰速決地把喬俞約了出去。此事宜解不宜拖,多拖一天他都感覺自己對不起喬俞他媽。

喬俞他媽可以說是看着他長大的,如果發現自己兒子想要被他上,可能氣得直接抄起掃帚把他揍得鼻青臉腫。

電話裏,喬俞興高采烈:“這還是我回s市以來你第一次主動約我。”

“诶?”季醇疑惑地撓頭:“請你吃火鍋和烤肉那次不算?”

喬俞:“……”

想到今天要說的話,可能對喬俞是個重大打擊,季醇深沉地問:“要不咱們找個地方玩一下吧,你想去哪兒?”

別的大學生常去的可能已經是酒吧等成年人場所了,但喬俞知道季醇對那種場所不太感冒,于是道:“不如去游樂場?”

季醇:“但是你的手能玩刺激項目嗎?”

“哈哈……”喬俞尴尬了下:“實不相瞞,我的手已經好了,石膏都拆了。”

季醇:“……”要完,越來越感覺喬俞也想掰彎自己不是自己的錯覺。

“行啊。”季醇:“你挑就行。”

兩人在游樂場見面,是季醇之前打工的那家游樂場。季醇先到,穿着羽絨服,買了兩個冰激淩漫無目的地在游樂場逛了一圈,有幾個認識他的員工和他打招呼。

頭一次從游客的視角來看游樂場,季醇只覺恍若隔世。

冬季人比較少,項目都比較空。

季醇提前買了兩張套票。

喬俞來遲,隔着鐵欄杆,沖季醇招手。

季醇拒絕人的經驗不多,尤其是拒絕自己從小玩到大的朋友,自從揣測出喬俞的心思,再見到喬俞,他便覺得哪哪兒都怪怪的,渾身不自在。

“你是不是要話要說?”喬俞非常敏銳,接過冰激淩就問。

季醇把手裏的票給他,不敢看他,說:“票都買了,不能浪費,咱們玩完了再說。”

兩人玩了過山車和鬼屋幾個項目,大汗淋漓地走到旋轉木馬邊上賣海鮮面的店鋪裏坐下。

老板把海鮮面端上來,附贈了兩杯熱的豆漿,季醇把吸管紮進去,喝了口熱豆漿,抓耳撓腮了一會兒,突然小聲問:“喬俞,你是不是喜歡男人啊?”

“……?”喬俞萬萬沒想到他竟然這麽開門見山,愕然地看着他。

季醇難為情地道:“我給你介紹個男朋友吧。”

他們系好像也有其他人是喜歡同性的。

喬俞:“你怎麽看出來的?”

季醇在腦子裏把“你死了這條心吧”、“別浪費時間在我身上了”等等話轉了一圈,覺得好像都有點過分,面對別人他可以這麽直接,但眼前可是高中時不遺餘力幫過自己的朋友,于是他斟酌了一番,嘆了口氣,道:“別問我怎麽看出來的,反正,想掰彎我是不可能的!”

在玩那幾個項目時,喬俞就隐隐覺得季醇要說些什麽,可以說早就做好了一些心理準備,此時倒也沒有太慌亂。

不僅如此,他還反問:“你沒試過男人怎麽知道不好?”

季醇:“……”

他不性向歧視,但問題是他接觸男人時确實沒有心動的感覺啊!這怪他嗎?!

見季醇被自己問住了,喬俞乘勝追擊:“男人自有男人的好。”

季醇抓狂:“不是,主要我們太熟了啊!”

從小到大,喬俞摔得狗啃屎、感冒流鼻涕的樣子他都見過,還怎麽可能對喬俞有什麽心思。

季醇決定拒絕得更明确一點,一只手掌推過去:“你對我沒有任何性吸引力。”

喬俞一向安靜,此刻卻生氣到有些急眼:“難道你那個室友就有?”

季醇差點沒一口豆漿噴出來。

好端端的提顧流初幹什麽,這能比嗎?

“這不一樣。”季醇說。

“哪裏不一樣?”喬俞更不樂意了:“不都是男人嗎?”

那人确實比他有錢點兒,但他知道季醇也不是只看錢的人。

喬俞的問題把季醇給問住了。

的确,顧流初也是男人,但他怎麽感覺顧大少爺和他身邊籃球隊裏那些硬邦邦的、渾身臭汗、幾天不換襪子的男生不一樣呢?

季醇的第一反應是……顧流初很香……長得很好看……再炸毛那張臉也是好看的。

也說不上性吸引力吧,但季醇對他确實沒有對其他男人那樣排斥,無論是擁抱還是一起睡覺,和他一起就沒問題,和別的男生做這些季醇想想就開始反胃了。

季醇讷讷道:“他對我來說也、也沒有性吸引力。”

喬俞不是很開心:“那你為什麽只拒絕我,不拒絕他?”

季醇:“……”

這是個好問題。

季醇一時之間陷入了迷茫。

但是,等一下,他為什麽要跟着喬俞的思路走——他不是來勸說喬俞換人追的嗎?!

“總之,”季醇把臉一抹,苦口婆心地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彎了,彎了之後還能不能直回去,但和我類似的男生多了去了,你再看看,比我更好的一大把,說不定能遇上你更喜歡的呢。而我們,永遠是兄弟!”

喬俞:“……”

而且他當攻只有外形和身高可以。他活兒不好,也不夠有錢啊,還過分直男,有時候覺察不到別人的情緒。

為什麽都想讓他當攻啊。

季醇還想說什麽,喬俞像是坐不住似的,轉身走了。

季醇有點兒不知所措,站起來看着他的背影,但片刻後,又緩緩坐下了。

算了,給喬俞一點時間。

希望等喬俞緩過來後,兩人還能是朋友吧。

國外有時差,顧流初第二天做完檢查回到酒店,司機才把跟着季醇到游樂場,拍到的照片用郵件發給他。

顧流初洗完澡後換上浴袍,在桌邊坐下來,鼠标下滑,翻看一張張季醇和喬俞在過山車上興奮尖叫的照片,眉頭蹙了起來。

周淩接過侍應生的晚餐推車走進來,關上門,見他又在看這些,忍不住道:“您不是決定适當給他一些私人空間嗎?”

怎麽又開始派司機盯梢了?

不消周淩多說,顧流初也覺得自己這些行為不太正常,退一步說得好聽是在意,進一步說得難聽點就是監視。

難道是從未談過戀愛,猛然動心,于是占有欲較常人強了點兒?

這次是室外,司機只能拍到季醇和他那發小幹了什麽,拍不到兩人都聊了什麽。

但只從幾張照片來看,少年笑得很開心。

顧流初忽然面若寒霜地問:“你覺得這小子帥還是我帥?”

周淩:“……”

難道戀愛會讓人精神失常?

周淩木着臉道:“拉一百個人出來問,也都會回答您帥。”

而且他還更有錢。

所以季醇不可能被動搖,對吧。

顧流初拉了拉浴袍領口,煩躁地捏了捏眉心,稍微安了點兒心。

周淩:“……”

但那都是外在的。

他患有心髒病,別說過山車這些冒險活動了,就連普通的爬山都沒辦法陪季醇去。

都說年上與年下談戀愛,年長的愛人會帶年下領略世界,但滑雪、蹦極,甚至遛狗,他都不可以和季醇一起做。

在健全這一項上,他輸給季醇那發小太多。

顧流初忽而又變得心思重重起來。

周淩瞧出他的心思,說:“或許季醇對那些并不感興趣呢,您可以問問他,兩個人相處要善于溝通才行。”

也許少年喜歡的就是待在家裏聽雨、打游戲、陪顧流初看書看電影。

顧流初道:“現在不能打電話給他。”

周淩:?

這兩天趁着閑下來,顧大少爺也稍微查了些談戀愛方面的小技巧,他嚴肅地道:“再有魅力的男人過分粘人,也會失去魅力。”

周淩:“……”

“晚餐先放這裏了,我先出去了。”周淩摸了摸鼻子,只好道。

他剛走到門口去開門,就聽到身後撥打電話的聲音。

他:“……”

“看什麽看?”顧流初對上他的視線,擡起腕表看了眼,理直氣壯道:“距離上次通話已經過去了十二小時,可以打了。你趕緊出去。”

周淩:“……”

周淩一出去,室內立刻變得冷冷清清,此刻國外在下雪,從窗戶往外看去,到處銀裝素裹,冰涼一片。室外昏暗,室內沒開燈,更加暗。

但是電話一接通,季醇的聲音傳了過來,顧流初的心立刻暖了點兒。

“醒了?”顧流初問。

此刻國內是早晨六點。

季醇從床上爬起來:“醒了!”

“怎麽總是起得這麽早?也不多睡會兒。”顧流初嘟囔道,不過這話聽起來像句不耐煩的質問,顧流初又補充道:“這樣很好。”

季醇:“……”

怎麽感覺金主爸爸像喝了假酒?溫柔得不正常?

顧流初道:“有個朋友前段時間在s市開發了滑雪場,你想不想去試玩?可以包場。”

“真的?”季醇頓時清醒過來,興奮道:“可以帶同學去嗎?”

顧流初問:“可以。”

季醇迅速在心裏盤算可以帶哪幾個朋友去,顧流初在那邊頓了頓,又裝作漫不經心地問:“比起室內,你更喜歡去室外玩?”

是個男生都更喜歡室外的活動吧,無論是打籃球還是其他刺激的項目,更別說像季醇這樣活潑愛動,一身精力沒處使的。

季醇道:“對啊。”

不過也要看和誰一起。

和讨厭的人出去玩,他覺得還不如在家裏看着顧流初的臉發呆。

但突然冒出來的這個念頭有點兒奇怪,季醇沒臉皮說出來。

聽見少年的回答,顧流初心中多少有點兒失落。

不過,他不能因為對方喜歡他,就要求對方處處遷就他、揣測他的想法、甚至喜好變得和他一樣。

顧流初轉移了話題:“半小時後有人送東西上門,你開一下門,是給你的禮物。”

“簽名籃球?!”季醇激動地跳下床,已經忍不住跑到了門邊。

房間裏很暗,也很靜,像是顧流初沒遇到季醇之前的人生,他總是獨自一人待在漆黑的角落。

聽着電話那頭少年發出的動靜,隔着一萬多公裏,這頭仿佛也變得熱鬧起來。

顧流初忽然感覺到了一種叫思念的東西。

他靜靜地任由這種東西在自己身上流淌。

沒救了,他再一次确認,他好像真的陷進去了。

顧流初道:“我後天回去。”

“不是下周嗎?”季醇舉着電話走到陽臺。

顧流初不悅道:“提前不行嗎?”

“行行行,太好了!”季醇笑道。

顧流初視線落在桌上的一枚絲絨盒上,語氣忽然變得有些不自在:“後天是周三,你的課怎麽安排?”

他其實知道季醇的課表,但此刻沒話找話好像也別有一番趣味。

季醇切換手機看了眼課表:“上午課是滿的,下午沒課。”

“那剛好,上午我會去拜訪一下你母親,中午我讓人接你出來吃飯。”

季醇完全不知道電話對面的人輕描淡寫之間做了什麽重大決定,注意力都放在了前半段:“拜訪我媽?”

顧流初道:“你放心,不會以同居者的身份,我會告訴她我是你的資助人,你不是一直怕她擔心嗎?我會解決這個問題。”

季醇受寵若驚到被沖昏了頭腦:“您真好。”

顧流初對于這個敬詞不太滿意,皺起眉頭:“您?”

季醇飛快地搖尾巴:“我最好的金主爸爸。”

雖然也不太滿意,但換稱呼一事,不急。

畢竟馬上就要捅破這層窗戶紙了。

又東聊一句西聊一句,不知不覺竟聊了一個多小時,顧流初這才挂了電話。

他拿開手機,看了眼通話時間,發現自己初戀起來也和尋常人沒什麽兩樣,連一通電話都舍不得挂。

不過,全怪他的心上人過于黏人。

這也算是幸福的煩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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