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38章

去醫院是顧流初開的車, 季醇駕照還沒拿到手,只能抱着書包坐在副駕駛座上,雙眼含了一包淚, 側着身, 眼巴巴地看着顧流初右手手背上的一片紅色。

他內心自責極了。

除了自責, 還有點兒茫然。

顧流初為什麽要替他擋那一下啊。

要是不擋, 砸到他腳上,燙到他的腳踝, 那就讓他燙呗。

反正他一向活蹦亂跳的,從小皮慣了,不會有什麽大事。

而且本來也是他自個兒粗心大意。

如果是他的話,他會替別人擋嗎?

首先,他沒有那個反應速度。

其次,他不會。

老實說從小到大還沒人這麽在乎自己呢。

簡直到了一點兒都舍不得他受傷的程度。

就連楚雲,有時候看他摔了一跤渾身灰撲撲的,都懶得管他,甚至還抄起掃帚追着他滿屋子跑呢。

季醇抱着書包,瞅了眼顧流初沉默的俊美的側臉和墨鏡下發紅的眼眶。

是不是他又在自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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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總覺得顧流初還是很喜歡他。

車子抵達醫院,因為是寒冬, 出來的路上很冷, 季醇堅持讓顧流初把外套披上再下車。

他陪着顧流初去敷上了藥, 醫生給顧流初的手敷完燙傷膏,又纏上白色的紗布, 說:“這個問題可大可小, 別看只是紅了, 皮膚組織是受到了損傷的。每天過來換一次藥,然後七天內不要見水, 恢複的過程可能有點兒癢,要忍住不要抓。”

季醇兩只手捧着顧流初的右手,追着醫生問:“會留疤嗎?”

金主爸爸膚色很白,留下一點疤痕的話,哪怕是在手上,他也會自責死的。

“一般情況下不會,”醫生說,“不過恢複期顏色會比周圍暗一點,很多人都是一年後才徹底消失,看不出來。”

一年?!衣服上有一塊髒污顧流初都受不了,何況手背上有一塊印子,每天一擡手就能看見。

是他!在顧流初的手上留下了印子!

季醇擡頭看向顧流初,嗫嚅道:“都怪我……”

顧流初痛并快樂着,這樣一來,一年當中,至少有借口可以見上幾次,他用左手揉了揉季醇的栗色頭毛,甚至忘了失戀的痛苦,笑了起來,安撫道:“為什麽怪你?我自己要把手伸過去的。我都說了沒關系,你還自己怪自己?”

季醇:“嗚。”

手上的藥上完了,還有大腿需要上藥,顧流初不肯在外人面前脫褲子,拿起藥膏,往病房內走。

“你的腿自己上藥沒事嗎?”季醇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沒什麽問題,隔着褲子,不太嚴重。”

話雖這麽說,但冷不丁意識到和自己先前說路都走不了了相沖突。

顧流初瞥了季醇一眼,步子突然變得一瘸一拐起來。

“……”盡管感覺哪裏有點奇怪,可季醇完全抓不住頭緒,他可憐兮兮地跟在顧流初屁股後頭,道:“那我幫你?”

這話一問出口,顧流初就沉默了。

季醇猛然反應過來,也有點兒面紅耳赤。

他這話和“把褲子脫了讓我看看你褲子底下的大腿”有什麽區別?!

簡直耍流氓。

季醇忙不疊道:“那,那你自己來,我就在外面,有事喊我。”

說完就抱着書包跑出去了。

季醇站在走廊上,想了想,給周淩打電話,把事情原委告訴他,把醫生叮囑的話也告訴他。

現在他已經搬了出去,顧流初身邊能照看一二的只有周淩。

當然了,作為成年男人,顧流初不會有什麽問題,但想到他還有心髒病,萬一因為大腿燙傷在浴室滑倒,引發一連鎖的反應,那不就糟糕了嗎?

周淩聽完他的話,倒吸了口冷氣,問:“你知道上一次有人把粥不小心弄到了顧少的身上,并且隔着衣服沒有燙傷,他的反應是什麽嗎?”

季醇搖搖頭。

周淩:“他把那碗粥反手就按在了顧逸止的頭上。”

季醇:“……”

頭皮一緊。

“當然,那是十五六歲時的事了,後面他也被顧先生關了禁閉。但我的意思是……”周淩斟酌着道:“季醇,你難道真的一點兒都沒覺得他對你很特別嗎?”

季醇挂了電話,站在料峭的空氣裏,愣了會兒。

護士過來告訴他今晚最好是在醫院住一宿,因為有些病人被燙傷後會出現體溫上升的反應,如果家屬擔心的話今晚可以待在醫院,以防萬一。

季醇自然不太放心,周淩還在過來的路上,從公司那邊過來,繞去一趟翡翠灣不順路。

他掏出手機看了眼導航,自己現在倒是離顧流初的住處倒是挺近的。

反正顧流初還在上藥,一來一去頂多二十分鐘,季醇迅速飛奔回去給顧流初取睡衣和貼身物品。

等抵達了十八樓門口,他才忽然想起來,密碼肯定換了,指紋肯定删了吧,自己進不去啊。

季醇一只手掏出手機要給周淩打電話,一只手下意識放在了門把手上。

結果大拇指按上去。

“指紋認證成功。”

門開了。

季醇:“……”诶?

季醇收起手機進去。

他搬家之後,顧流初沒有添置任何新的東西,于是整個公寓裏顯得空蕩蕩的,有種無人住在裏面的寂寥孤獨感,正如他第一次搬來之前。

季醇打開鞋櫃,發現自己忘了帶走的一雙拖鞋也沒有扔。

他換上自己的拖鞋,徑直走到卧室去給顧流初收拾今晚換的睡衣。

挑好睡衣,他無意中往衣帽間最裏面看了眼。

——等等。

這件藏藍色的大衣外套,怎麽那麽眼熟?

像是在哪裏見過?

季醇一時之間想不起來,走過去,下意識地扯開大衣看了看,忽然摸到口袋裏好像有東西,一個硬邦邦的小盒子。

季醇掏出來一看。

絲絨盒子,裝着一對戒指。

做工精細,價值不菲,即便衣帽間只有主卧透進來的一點點微光,它也在微光中閃爍着流轉的光芒。

季醇皺眉盯着那對戒指看了看,不知道為什麽,猛然想起那天從酒莊下來,顧流初一直摩挲自己左手無名指的動作。

“……”

他拿起其中一枚,鬼使神差地往自己手指上套了一下。

見鬼了!

嚴絲密合!

季醇:“……”???

季醇整個人都是懵的,呼吸急促,心跳也很快,呆呆地張着嘴巴一時想不起來自己要幹什麽。

片刻後他甩了甩腦袋,努力讓自己鎮定一點,把戒指放了回去,然後又打量了一眼這件熟悉的外套一眼。

好眼熟,但記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頭好癢,腦子要長出來了。

以防今晚顧流初要工作,季醇又去書房收拾他的筆記本電腦。

然後又發現了兩樣東西——書桌上的安眠藥瓶和一束幹枯了許久的花。

季醇臉色一點點的變了。

安眠藥瓶的蓋子還沒蓋上,應該最近還服用過。

可顧流初不是說從國外回來後,他的醫療團隊想出了新的辦法,現在不需要自己也能解決失眠的問題嗎?

毫無疑問,是騙自己的。

他那麽說,然後自己就那麽相信了。

季醇看着那束幹枯的花,終于記起來在哪裏看見過那件藏藍色的外套。

江景餐廳,聖誕節,自己擦肩走過的那個拿着花的男人。

“……”

季醇身體猛然僵住了,呼吸也凝固了一下,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無比錯愕,像是腦子裏的簾子被誰一下揭開一般,猛然将一些東西串聯了起來。

顧流初打算向自己求婚……然後……

還沒想到後面,光想到這裏,季醇面色便漲紅了。

少年頂着一張猴屁股般的紅臉,仿佛身後長出了尾巴,而尾巴在冒煙一樣,在書房裏不安的走來走去。

等一下,他還以為金主爸爸玩玩而已呢,沒想到這麽認真的啊。

也是,如果不認真的話,又怎麽會幾乎是條件反射似的替自己擋掉那道滾燙的湯。

錢、房子、關心、保護、占有欲、愛,一個男人能給另一個男人的一切顧流初都給他了。

然後……自己沒認出他。

季醇:“……”

季醇臉色頓時變得五彩紛呈。

他忽然回想起那天他索要那棵小聖誕樹時,那個侍應生說的那句話“随意,這一切都是你的。”

如此鄭重的一場告白計劃……卻……

季醇感覺自己似乎無意中弄砸了什麽,蹲在地上瘋狂抱頭,有點囧又有點心虛,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同時,還有些淡淡的心疼。

以金主爸爸的性格,一定備受打擊。

他的視線落在了那瓶安眠藥上。

所以,顧流初現在仍是每宿每宿都睡不着的。

那他眼睛通紅……

季醇表情有點兒淩亂。

沒有所謂的電影,其實是自己把他弄哭了?

天啦嚕,他季小醇還沒弄哭過女生就先弄哭了一個男人?

雖然什麽都沒做,但季醇莫名感覺自己有了點兒渣攻的雛形。

他花了點兒時間才鎮定下來,把東西收好後,火燒屁股地離開了這套房子。

結果一下樓遇到了周淩。

周淩降下車窗,有些意外,問:“東西你給收拾好了?我還打算過來收拾呢。”

“收拾好了。”季醇拍了拍自己的書包和另一個大袋子,臉色還是紅紅的。

任誰發現一個男人準備向自己求婚,都會有點不好意思,加……手足無措。

周淩倒是沒有多想,只以為季醇跑下來有點兒氣喘。

他緩緩驅動車子,又看了季醇一眼。

季醇發現他今天見到自己一直欲言又止,忍不住道:“周哥,你要說什麽,你直說吧,我承受得住。是不是要借錢啊?”

周淩:“……”

周淩卻不知道要怎麽開口了,難道直說,顧流初非常喜歡你,把你送走後每天晚上都肝腸寸斷,你能不能回來為他彎一彎?

造孽啊!

季醇也是好好的大好青年,還是個直男,說不定未來還想擁有屬于他的孩子呢?

沉默了一路,眼瞅着季醇看他的眼神愈發寫滿了“果然是要借錢吧向顧流初開不了口所以來找我”,周淩忍不住怒道:“別用那種眼神看我!不是借錢!我比你有錢!”

季醇:“……”傷心了。

車子在一個紅燈前停下,周淩深吸了口氣,道:“顧少其實是個非常口是心非的人,有時候只需要看他做的,不要去聽他說的,可能更能清楚地了解他這個人。”

聽見他聊起顧流初,季醇頓時專注起來,歪過頭看向他。

“你對于他的過去可能只是從老爺子罵他的三言兩語裏得到了一些碎片,但……”

周淩握着方向盤,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說。

“你知道他少年時期住療養院的時間居多,與外界交流很少。顧先生和顧夫人一開始就打算放棄他。先天性心髒病的人不僅不能繼承家族企業,對于他們而言,更像是基因失敗的産物、光鮮人生的敗筆,不能讓外界知道,需要躲躲藏藏,除了風險和累贅什麽都不能為他們帶來,這讓人生厭,所以那兩位從未對他投注太大感情,不親不熱,只維持着表面的禮貌。”

這些話,在酒會上聽別人三言兩語地諷刺是一回事,聽到周淩這個顧流初身邊唯一親近一點兒的人敘述,又是另一回事。

季醇有些手足無措地抱着書包,等着周淩繼續說。

“雖然是同一天生日,但投屏的親子互動、快樂的照片、歡笑的視頻,全都只有他們和顧逸止的——沒有辦法,因為他們幾乎沒有和顧流初相處過。”

“他們會記得一個孩子的喜好,卻不記得另一個孩子的。他們會給一個孩子溫暖、獎勵、誇贊,花大力氣培養,卻時常想不起自己還有生活在另一個地方的孩子。”

“顧流初經常因為他哥哥受到懲罰——比如,他将粥扣在顧逸止頭上這件事。有時候起因可能并不是他,當然,少年時他也的确桀骜不馴,不懂低頭,但最終的結果卻全是他受到懲罰,懲罰便是被重新送回療養院。”

“我印象裏顧少有一次以傷害自己為代價,離開了封閉的療養院,短暫回到了那個家。”

“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或許是無法融入,又或許是他發現傷害自己并不能成為讓他父母在意的籌碼。一個雨夜,他渾身濕漉漉地跑來找我,又讓我把他送回了療養院。”

“那之後他便不再提想回家了,即便他父母去世,他也沒再回去過。”

季醇呆愣地聽着,鼻子有些酸酸的。

就像一直流浪貓一樣,當以為那糧食和溫暖的窩是給自己的時候,它受寵若驚,會努力收起警惕過來蹭蹭。

可有朝一日,被嫌惡、被驅趕,發現所有的溫暖其實都只提供給另一只更漂亮、更會撒嬌、更讨人喜歡的貓時,它當然會頭也不回地離開啊。

……因為它是一只驕傲的小貓。

“雖然說這些有點像是在偏袒他,說服你,但……”周淩頓了頓,道:“有時候他可能确實讓人生厭,認為他脾氣過于難搞,陰晴不定,但事實上,他自小便是這樣,不會表達想要,因為表達了也無人在意。”

“他從小到大什麽都沒有得到過,沒有什麽是确定的、被他掌握在手心裏的,所以不相信會得到。即便有什麽好東西、好運氣降臨了他,他的第一反應也是利益交換。”

“雖然付出了一切,但仍不知道怎麽追求,或者說怎麽索要。因為他要的,在他的經驗中,往往都不會給他。”

“我這麽說……你明白嗎?”周淩不确定地看向季醇。

季醇淚汪汪地看着他。

周淩:“……”

所以,季醇基本可以搞清楚一件事了。

顧流初為什麽要離婚。

不是因為見鬼的失眠好了自己就沒用了。

因為他認為自己不會愛上他,所以第一反應是找個罩子把他自個兒保護起來。

可是呢,保護得又不是很徹底,所以才會一次次故作“偶遇”。

還有一件事可以無比确認。

顧流初的失眠症并沒好。

現在的顧流初,沒他不可。

……

顧流初上完藥,就沒聽到外面的動靜了,喊了季醇的名字,也沒人應。他出去一看,走廊上哪兒還有人,季醇分明早就跑了。

“騙子。”顧流初喃喃,回到病房床上坐下。

天色漸漸暗下來,他坐在昏暗裏,臉上沒什麽表情。

發現自己的意圖,所以跑了?發現自己故意受傷騙取同情,所以受不了地離開了?畢竟季醇本來也不喜歡他,不想被他纏上也情有可原。他想。

病房外敲門聲響起的時候,顧流初也沒什麽反應。

“進來。”他神色倦怠,拿起外套,打算開車回去。

季醇不在的話,也沒必要留院觀察,甚至接下來幾天的換藥也不想換了。

他一起身,外面的人進來,帶着些許外面的寒氣,和走廊的燈光。

季醇居然去而複返,走進來問他:“诶,上好藥了嗎?”

顧流初怔住。

他視線緩緩掃過季醇,和季醇手上的東西。

所以其實沒走嗎?只是回去取東西了。

然而繃得太久,心裏頭沉甸甸的,完全無法回暖。

顧流初放松不下來,他別開臉,道:“這點小傷,不用觀察,我開車送你回去。”

“別走,得觀察一下,周淩都過去交費用了。”季醇跑過去倒熱水。

他用從家裏拿來的杯子,小心翼翼地倒了一杯,走過來放到顧流初手上:“不燙,溫熱的,可以喝。”

說着,季醇拉了把椅子在旁邊坐下來,就像他住院的那次,顧流初坐在他對面一樣。

顧流初在床上坐了下來,卻完全沒心情喝水。

他看了季醇一眼,放到了一邊。

“你什麽時候走?”他問。

“啊?”季醇愣了一下:“我為什麽要走?”

顧流初道:“不是遲早要走嗎?”

他受夠了這種忐忑和空落落的心情,仿佛窮苦困頓的人會随時被丢落在街頭,等待不知何時來臨的一點溫暖,是否溫飽全憑對方心意。

倘若提前知道季醇幾點走,什麽時候病房內會空無一人,他也好做好心理準備。

“今天晚上我不走。”

顧流初:?

還沒等顧流初反應過來他是什麽意思,季醇忽然起身,朝顧流初走過來,說:“你坐着別動。”

季醇在顧流初面前站定。

他冷不丁摘掉了顧流初的墨鏡,露出男人墨鏡下有些發紅的雙眼。

顧流初蹙眉,伸手去擋,但在他擋住眼睛之前,季醇忽然微微俯身,用雙手捧住了他的臉。

借助走廊照過來的光線,季醇的視線落在顧流初臉上,仔仔細細地看,目光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個細節。

從他的額頭滑落到漆黑的眉毛,再到漂亮的眼睛和挺拔的鼻梁,在心中臨摹。

最後,扒拉開顧流初的漆黑額發,仔細觀察他的發際線。

顧流初:“……”

少年指腹和掌心上的溫熱傳到他冰涼的臉上,令他的俊臉一點點升溫。

“你做什麽?”顧流初用手扣住季醇的手腕,竭力做出惱怒的樣子,語氣裏卻并沒有多少惱怒。

“我其實有點兒臉盲症。”季醇有點兒不好意思,但還是坦率地道。

顧流初:“……”就這麽主動和他說了?

“但我會記住你的臉。”

“我會非常非常努力、非常非常牢固地記住。”

顧流初盯着季醇,身子一剎那有些僵直。

“對我來說,別人的臉就像大熊貓,區別就是好看點兒的大熊貓和醜點兒的大熊貓,圓點兒和扁點兒的。”

季醇還是頭一次主動和別人說起自己的這個毛病,簡直有點兒腳趾頭摳地。

“在學校的時候就經常認錯老師,把那些老師氣得夠嗆,所以後來我都靠衣服、發型認人。”

“但我會記住你的,你是第二個我想要記住的人。”

“從現在開始,你是與衆不同的大熊貓!”季醇捧着顧流初的臉,眼角眉梢都染着承諾的笑意。

“……”

什麽亂七八糟的比喻,他才不是大熊貓。

結了冰的心頭像是被陽光輕輕暖了暖,有些融化,像幹涸之人終于得到了一點點泉水,活了過來,又像是嘴裏苦澀了太久,終于吃到了一點兒糖。

盡管如此,可顧流初還是沒好氣地問:“第一個呢?”

“我媽呀!”

顧流初:“……”

季醇詫異地問:“你總不至于想把我媽擠掉吧。”

感覺顧流初冰涼涼的俊臉回暖,季醇心裏也開心了點兒。

雖然還沒搞清楚他心裏到底怎麽想的,雖然他還是一個直男。

但任何人都不可以讓他的金主爸爸難過,包括他自己,也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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