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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說完, 季醇又去扒拉顧流初的發際線。

平時顧流初都是把頭發放下來的,自己看習慣了,而那天他居然梳了個背頭, 露出光潔的額頭, 怪不得自己沒認出來!

這就和看習慣了的熊貓突然沒了黑眼圈一樣, 就算遠遠地看着有點兒眼熟, 他也不敢上前确認啊!

那天他心想,對方穿着價值不菲, 絕對是個有錢大佬,萬一認錯了,制造出了烏龍,結下了梁子怎麽辦。

顧流初穩穩坐在床上,垂着眼,面無表情地任由他扒拉,看起來無比淡定,只是俊臉微微發紅。

“對了,”季醇停下來,手落在他的額角,問, “你有你家人的照片嗎?”

“幹什麽?”顧流初眼皮掀起, 警覺地問。

季醇道:“我想看看你和你哥有什麽不同。”

顧流初微哂:“你連我和別的大熊貓都區分不開, 還能區分得開我和他?”

雖然季醇說從今往後他會是他第二個努力記住的人,但顧流初心頭還是酸酸的。

“怎麽沒見你認不出你發小?哦, 是因為你把他的照片放在手機裏随時随地拿出來看?”

“……”季醇不理他莫名其妙的飛醋, 陳年芝麻爛谷子的事情還翻出來說, 在他身邊坐下,抱着他胳膊搖晃:“看一下嘛。”

顧流初用餘光瞥了下自己的胳膊, 怎麽說呢,心情忽然微妙地好了不止一點。

但顧流初仍然板着臉,端坐在那裏不為所動:“不給。”

從小到大身邊的人都更愛顧逸止,他沒自信在季醇這裏,自己會勝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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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醇松開他的胳膊,撓了撓頭道:“那算了,反正網上也搜得到,新聞到處都是,就只是沒有高清大圖罷了。”

顧流初:“……”

想到他要上網輸入別的男人的名字,搜索別的男人的照片,顧流初臉色立刻不太好。

他不大情願地掏出手機,翻出幾張照片遞給季醇。

雖然他和那一家的全家照片不算多,只有那一家三口的照片的零頭,但姑且也有幾張。

季醇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明明對于顧家其他人而言,是不受歡迎的存在,但金主爸爸還是保留了他們的照片。

或許小時候,顧流初也曾經試圖融入過他們,只是後來,沒有得到想要的公平,也沒有得到想要的愛。

不知道是在哪個節點,才徹底轉變成了陰沉冷漠的少年。

甚至在他們去世後,還要被外界陰謀論顧逸止的死亡是金主爸爸設計的。

季醇鼻子酸酸的,忍不住撓了撓鼻尖,來掩飾這一點。

等一下……他撓着鼻尖的手忽然有些呆滞……

他明明喜歡女生,金主爸爸明明也強大到不需要他保護……

換了他高中的那些損友,知道他們被老媽揍,自己的反應會是什麽,肯定會哈哈大笑嘲笑對方屁股開花。

可現在他怎麽又自顧自地心疼起來了?

他的腦子能不能停止産生這些gaygay的想法啊!

季醇面紅耳赤地對自己的腦子喊住嘴,然後把墨鏡給顧流初戴上,這才走過去開燈,仔細看手機上的照片。

少年突然變得如此細心,顧流初微微有點兒不自在。

他怔愣之際,季醇已經好奇地開始研究起了他和顧逸止。

“遠看你們确實很像。”季醇用兩根手指放大照片,道:“但近距離看是有區別的,你哥眉毛上有顆小痣,不仔細看發現不了,這顆痣讓人顯得和善很多,然後眼角是微微向下的,仿佛帶笑,一看就很好相處。”

季醇捧着手機低着頭,微微蹙起眉,用認真鑽研的精神道:“但你臉上很幹淨,什麽也沒有,眼角也不帶笑,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看起來就很肅殺,眼神也很冷,讓人覺得一旦惹到你就會吃不了兜着走。”

這也難怪顧家其他人會更喜歡顧逸止。

就像同一個窩裏出生的一只天生會讨人喜歡的小貓,和一只會咬人的小貓一樣。

去寵物店看一看,就知道會撒嬌的小貓賣得更快,敏感兇狠的小貓往往是被剩下來的那只,人來人往,卻沒有人肯帶走它。

有責任心的人會一視同仁,但像顧父顧母那樣身居高位的人,天生擁有一切,只習慣被逢迎,不習慣付出。

對孩子的愛也像施舍。

雖然沒見過少年時期的顧流初,但從周淩的三言兩語,季醇也想象得出來,少年孤僻寡言,厭世叛逆,學不會低頭。

自己所認識的他,反而已經是他人生中性情最穩定的狀态了。

季醇實在想象不出來,沒遇見自己之前,顧流初的少年時期過得有多孤單。

孤零零地住在療養院,每一天都在想自己是被遺忘了,還是被放棄了。

明明比另一個人更優秀。

但就因為先天性的心髒病,直到另一個人去世後,顧家才選擇了他。

他會不會有那麽一刻認為自己是在過着撿來的人生。

“你有時候也笑一笑嘛。”季醇看着手機上的照片,忍不住嘆氣。

正說着,一擡頭,顧流初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季醇:“……”

季醇忙不疊道:“我的意思是,你更好看。”

“謊話連篇。”顧流初抱臂冷笑。

“真的。”季醇舉起兩根手指對天發誓:“我認為你更有氣質。”

顧流初:“見過他真人的人,會更親近他。”

“我就不會。”季醇用肩膀撞撞顧流初的肩膀:“我絕對站你這邊。”

一個大男人比這些有的沒的真是莫名其妙,但顧流初還是忍不住想聽季醇多說兩句,他淡淡道:“他已經死了,你見不到他,當然這麽說。”

季醇抓耳撓腮——他就不該提起要看顧流初的哥哥。這下好了,以後不僅要應付喬俞的醋,還要應付見都沒見過的顧逸止的醋!

他這不是平白無故給自己找麻煩嗎?

季醇:“……說了這麽多,你要不要喝口水?”

顧大少爺垂下眼去,臉上出現了“他果然嫌我話多”的苦悶神情。

季醇:“……”

顧流初也不想再聽有關于顧逸止的評價。

他的人生裏沒什麽東西是獨屬于他自己的,唯有眼前的人,自顧逸止去世後才出現,和顧逸止半點關聯都沒有。

幹幹淨淨,獨屬于他一個人。

“你剛才說今天晚上不走……”他忽然轉移話題,聲音莫名有些啞:“是什麽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啊!能不能幹脆點兒好兄弟抱着一起睡!

失眠症根本沒有解決把他趕走幹嘛啊?!傲嬌能當藥吃嗎?

顧流初态度別扭,弄得季醇臉上也燙燙的,他道:“其實我有點認床,離開你之後這些天,根本沒睡好。”

他就委屈一下,順着金主爸爸來吧。

反正把人燙到了是他的責任,他也得負責。

顧流初擡起頭,盯着季醇紅潤的面色,似是有些懷疑。

季醇湊近了扒拉自己的下眼睑給他看:“看,這裏青青的。如果你願意的話……”

“沒什麽不願意的,你也幫助過我。”顧流初迅速臭着臉道:“那我就勉為其難陪你睡一下。”

雖然臉上做出非常勉強的表情,但卻像是怕季醇反悔似的,他捏了捏季醇的後脖頸。

季醇不得不把臉對着他,看向他。

他漆黑目光落在季醇的臉上,皺着眉鄭重其事道:“失眠的問題上我是過來人,不能想着忍一忍就過去了,遲早會适應,一定要在剛出現問題的時候立刻解決。”

“唉,就是就是。”季醇苦着臉道,心底有點兒想笑。

“走吧,回去。”顧流初站起來,壓在他頭頂的陰霾看起來消散了點兒。

季醇擡頭:“?醫生說最好住一晚觀察觀察。”

顧流初蹙眉:“你不是認床?醫院的床不也還是換了一張?”

季醇:“……”

周淩交完費匆匆趕來,就見顧流初戴着墨鏡大步流星走出來,除了手上纏了紗布,身上什麽傷沒有。瞧着雖然仍心中沉甸甸的仿佛大石還未挪開,但已經比前幾日失魂落魄的狀态好多了。

顧流初瞧了他一眼,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周淩:“……”

過了會兒季醇抱着外套出來,顧流初的腿頓時變得一瘸一拐起來,轉過身等着季醇扶他。

周淩:“……”現在是什麽情況?還需要他嗎?

季醇沖他眨了眨眼,垂在身側的手對他比了個Ok的手勢,扶着顧流初走遠了。

回去的路上是顧流初開車。

車內有一種非常微妙的氛圍。

顧流初一只纏着紗布的手握着方向盤,一只手抵着唇,有些不大敢對上季醇的視線,竭力在英俊的臉上裝出一副冷靜鎮定的神色。

前幾日對季醇說再也不見的是他,現在迫不及待把人帶回家的也是他。

他的人生裏還從未如此狼狽過。

雖然弄不清季醇突然親近的态度是為什麽。

但他明确地知道季醇不喜歡他。

不過,不管怎樣,至少換藥的這幾天可以見到面。

顧流初有種死刑暫緩的感覺,連日以來快要窒息的思念和痛楚稍稍緩解。

顧流初不吭聲,季醇也莫名有點面紅耳赤,抱着外套看向窗外,沒有主動找話。

老實說他現在心情挺複雜的。

他确實是個直男,可從小到大還沒被人這麽喜歡和保護過呢——那枚戒指他估不出價,但肯定貴得要命。顧流初的那雙手價值不菲,居然因為他燙得通紅,要留下一年的疤痕。

他感到煩惱和頭疼的同時,其實也微微有點兒被人喜歡的驕傲和開心。

能不開心嗎?!

季醇挺了挺胸,金主爸爸可是坐擁顧氏集團、資産幾十億的男人,長得還那麽好看,多少人趨之若鹜,而自己,只是個平平無奇的男大學生。

這要換了個女孩子,他早就從了,并且快樂地喊老婆,要把老婆寵到天上去的。

但因為金主爸爸是個男人,他心裏糾結極了。

兩人乘坐電梯上樓,走到熟悉的家門口,季醇把手指放上去,門“嘩”地一下開了。

自己從家裏取的東西還放在周淩車上,顧流初并不知道自己已經回來過。

他故意驚訝道:“咦,我的指紋你還沒删啊?”

顧流初:“……”

進了家門,季醇打開鞋櫃,又非常做作地大叫一聲:“我的鞋子你居然也沒扔。”

顧流初惱羞成怒道:“忘了!”

想到什麽,他高大的身軀忽然擋在季醇面前。

“什麽呀?”季醇從他身後探頭,四處張望。

顧流初迅速轉身,抱着少年,把他往玄關口逼退,耳根有股可疑的紅色:“你在玄關等一下。”

說完他匆匆換鞋進了房間,把那天自己穿過的大衣和戒指藏進儲物間最底層的櫃子裏,然後又進書房,檢查了一遍是否有遺漏。

視線掃到桌子上的幹枯的花,把花也一股腦塞進書櫃保險箱裏。

做完這些,顧流初松了口氣。

怕人久等,他迅速出去。

然而……

玄關處空蕩蕩的,一盞玄關燈照着門口的地毯,燈光清冷幽暗,地上連少年的鞋也不見了。

暖氣還未來得及打開,空氣極冷。

顧流初上樓,打開每個房間,都沒有人。

他回到客廳,面無表情地站在寂靜的家裏。

走了嗎……?是有急事還是……?

方才少年跟着他回家,仿佛只是他在瀕死狀态下的一場幻覺。

季醇在樓下便利店拿着購物籃買東西。

他的東西都搬走了,總得臨時買點兒生活用品吧。

“浴巾、牙刷……”季醇花了點兒時間一一挑好,走到收銀臺,掏出手機結賬。

結完帳走到電梯裏,才發現有幾個未接電話,來自顧流初。

诶,自己只是下樓買個東西。

因為在電梯,季醇就沒打回去,他徑直上了十八樓,刷指紋打開門,換鞋。

進去忽然覺得哪裏不太對勁,凍得脖子一哆嗦,怎麽暖氣還沒開啊。

他忙把暖氣打開了,這才走進去。

“诶?”季醇看着昏暗的客廳的人影:“怎麽了?”

空氣中好像有淡淡的酒味兒,他在酒吧打過工,聞起來還是陳年佳釀,很貴的那種酒。

“一個人偷偷喝酒不叫上我。”季醇迅速走過去,眼睛亮晶晶地想看看是什麽酒。他雖然對喝酒沒什麽興趣,但對酒的品類有興趣。

他還是頭一次看到金主爸爸嘗這東西,不對,金主爸爸的身體狀況不是不能喝嗎?不過淺嘗幾口應該沒問題。

他走過去在顧流初身邊盤腿坐下,一靠近,忽然發現顧流初眼睛紅彤彤的。

顧流初擡起眼睛看他,雖然光線暗淡,但也能看得見顧流初漆黑的眼底帶着幾分潮濕。

季醇:“……”

季醇低頭一看茶幾上的酒瓶,才剛打開,倒出來一小杯,也就幾口的量吧。

醉成這樣?

他錯了,淺嘗也不能讓顧流初嘗。

“你去哪兒了?”顧流初一看到他,表情想要表現出冷漠,淚水卻愈發洶湧,直接滑落到了下巴上。

季醇見慣了顧流初兇神惡煞、陰郁高冷的一面,還從沒見過他的這一面,一時之間竟有幾分結巴:“下,下樓買東西啊。”

他給顧流初看自己手裏的袋子。

“為什麽買這麽久?”顧流初提過他的袋子,用纏着紗布的手把裏面的浴巾往外扔,把裏面的牙刷往外扔:“半小時了!”

“喂喂。”季醇撲過去試圖搶救自己的毛巾和牙刷。

手夠不到,他欲要爬起來去撿,顧流初高大的身軀忽然壓了下來,狠狠地抱住他,将臉貼在他脖頸上,聲音沙啞:“不要走。”

季醇愣了愣。

感覺他身體明顯僵住,顧大少爺以為他在抗拒,哭得更狠了,忽然“嘩”地抽開茶幾下的抽屜,抽出房産證,卡,股權書,一股腦兒地往季醇懷裏塞。

季醇應接不暇,手忙腳亂往茶幾抽屜裏放回去,他剛放回去一本,顧流初又拽出來塞回他懷裏。

顧流初揪着他衣服,眼睛發紅,兇神惡煞地說:“都給你,都給你,不要走。”

“這不是沒走嗎?”季醇眼睛也莫名酸了起來,怪不得每次見面顧流初眼睛都是腫的,晚上哭了一宿呢吧。

他心中澀澀的,嘆了口氣,說:“不走不走。”

顧流初并不相信他的話,用長腿踹開他散落在地上的手機和塑料袋,讓地毯上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沒有會來帶走季醇的東西,只剩他們兩個,才稍稍冷靜下來,繼續死死抱住季醇,用下颌抵住季醇的肩。

“待,待會兒再抱?”季醇手臂被他摟在胸前,勒得快斷了,非常急切地想讓兩人空開一點距離,哭喪着臉道:“我外套還沒脫!”

好歹先讓他脫個外套!

他稍微有一點兒掙紮的動作,顧流初便愈發兇狠地把他按進懷裏:“不要離開。”

“不離開。”季醇喊道:“我脫個外套。”

顧流初看起來已經不太清醒了,淚水落在季醇的脖子上,幾乎是哀求:“不要離開。”

季醇的脖頸一涼。

他怔了怔,頓時停止了掙紮的動作。

“不離開。”他說。

——可是開了暖氣還穿着外套,好熱啊!

季醇非常努力地就着顧流初雙臂緊鎖他的狀态,把自己的外套從自個兒身上一點點扒拉下來,一只袖子一只袖子地脫下來,然後又從他和顧流初的雙臂之間扯出去。

起碼花了十分鐘做完這件事,季醇累得滿頭大汗。

他氣喘籲籲地倒在顧流初的懷裏。

顧流初抱着他坐在地毯上,腦袋和肩膀都壓上去,感覺到懷裏的人不再亂動想跑之後,他才稍微冷靜了點兒,淚水也止住了一些。

季醇覺得自己這會兒流汗了,有點髒,以顧流初的潔癖肯定受不了。然而顧流初卻将臉埋在他脖頸處,輕輕咬了咬他的脖子和耳垂。

季醇渾身起了電流,酥麻的感覺從脖頸處直抵心髒。

他被一個男人咬了。

他面色迅速漲紅了起來。

但他不敢掙紮,怕顧流初又産生什麽應激反應。

季醇心情有點兒複雜。

“……喜歡我?”他問。

空氣非常的寂靜,他本來以為顧流初不會回答。

顧流初卻毫不猶豫:“喜歡你。”

季醇登時臉熱熱的,他想擡起一只手給臉扇風退燒,但兩只手也被顧流初鎖在了懷裏。

該死,顧流初為什麽比他高,肩膀比他寬。

他一個大老爺們兒像只蛹一樣被包裹,掙脫都掙脫不了。

主要是他一個男生有什麽好喜歡的啊。

季醇側頭看了顧流初一眼,沒戴墨鏡時的顧流初俊臉全都露在外面,眼睛很紅,臉上都是淚水,非常固執地抓着股權書,想要塞進季醇的手心。

還、還挺可愛?

這不比女朋友可愛?

等他醒了估計又要恢複霸道臭臉了,季醇忍不住趁機害羞地問:“喜,喜歡我什麽啊?”

顧流初道:“你邋遢、不洗澡……”

“……”季醇叫起來:“我不邋遢!”

說了初見時衣服上的冰激淩是他的蠢弟弟弄的,他平時也很注意衛生好不好?還有,說什麽不洗澡?他什麽時候不洗澡了!

他簡直懷疑金主爸爸在整蠱自己。

喜歡季醇蓬勃的生命力。

喜歡季醇整個人。

甚至不知道喜歡什麽,但在認清自己的內心後,只覺得少年的一切都很好,天底下沒有第二個他。

一旦被陽光照耀過後,便無法忍受失去。

這幾天顧流初甚至想,即便季醇不喜歡他,他也要不擇一切手段把季醇綁在身邊。

但他有時候也會扪心自問,季醇願意嗎?待在他身邊,又能是一件多好的事。畢竟從小到大,沒有人願意長久地在他身邊駐足,唯恐怕被他的陰郁侵染。

季老爺子說他這樣的人活該孤獨終老,或許老爺子說的是對的。

季醇被顧流初抱在懷裏,問:“那為什麽,要解除協議呢?”

顧流初眼淚落在季醇的毛衣裏,消失不見:“你不會喜歡上我,你的白月光是你高中的那個學姐,你還說她很白,很漂亮……這麽多年過去了,你竟然還念念不忘!你喜歡你發小,你不會喜歡上我。你手機裏全是你發小的照片,一張我的照片都沒有,你對我只會忽冷忽熱……”

季醇:“……”

喂,等一下,提起學姐也就算了,為什麽要把喬俞扯進來。

他哪裏喜歡喬俞了?還‘手機裏全是喬俞的照片’,五張就是全了?

他兩只手被顧流初夾在雙臂中,非常費力地去夠自己的手機。

稍微夠過來一點兒,顧流初又給他踹開了。

季醇:“……”

季醇只得往後一倒,連帶着顧流初也往他身上倒,兩人滾到一起,他才千辛萬苦地摸到了自己的手機。他抓起顧流初給他看自己的屏保:“那天你生氣之後,我到現在屏保還是你。”

顧流初把頭扭向另一邊,繼續輕咬他的脖子,裝沒看見。

季醇:“……”

天殺的。

喝醉了的人完全沒邏輯。

“但你喜歡你的白月光。”顧流初悶悶道。

過去的時光,他怎麽比得過?

說到這裏,顧流初忽然擡起頭,把季醇狠狠拉近,眼睛通紅:“我有哪裏比他們差嗎?”

他那張俊臉冷不丁放大在季醇面前,高挺的鼻梁,墨玉般的眼睛,季醇下意識咽了口口水:“……你很好。”

“那你為什麽不喜歡我?”顧流初苦澀地道:“你為什麽不會喜歡上我?”

季醇認為這個邏輯就很奇怪,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他是個直男,但他說不定就彎了呢。

他哄道:“你怎麽知道我不會喜歡上你呢?萬一……”

他話還沒說完,顧流初忽然放開他,還沒等季醇松一口氣,松動一下擺脫禁锢的雙臂和脖子,顧流初忽然面無表情地開始脫他的衣服,從下面抓起他的毛衣,直接給他往上掀。

“不不不,等一下!”季醇吓得心驚肉跳,手足無措地去壓自己的衣服,壓不住只好扣住顧流初的手腕:“現、現在不行。”

他懷疑顧流初一覺醒來酒醒了會都忘了。

顧流初擡起漆黑的眼睫,一副心如死灰的表情:“看吧,你果然不會喜……”

“要不睡覺吧啊。”季醇趕緊捂住他的嘴:“先睡一覺。”

顧流初無比痛楚:“睡一覺醒來你會消失。”

季醇:“我又不是海的兒子,我為什麽會消失?”

顧流初垂下眼,看向地毯:“但為什麽感覺你随時會消失。”

繞口令了是吧?

他又不會大變活人怎麽會突然消失。

季醇抓狂,趁着顧流初放開他,他趕緊爬起來。

見他起身,顧流初臉色一白,也趕緊站起來,高大的身材又壓了過來,再一次死死把他抱住。

季醇動了動,再一次掙脫不了。

哪怕動一根手指頭,顧流初也要無比謹慎地伸手将他的手指頭按回去。

“……”季醇一臉的麻木。

這個樣子反正是洗不了澡了,被抱得這麽緊,連褲子都脫不了,怎麽進淋浴室,等顧流初醒酒了再說吧。

“這可是你不讓我洗澡的啊,別酒醒了說我不洗澡。”

季醇帶着人形挂件,費力地往卧室方向挪動。顧流初微微彎着腰,腦袋抵在他肩膀上,他路都要看不見了,因為伸不出手,不得不用自己的腦袋把顧流初的腦袋往旁邊頂了頂:“你腦袋稍微往旁邊去點兒。”

顧流初聲音發啞:“你果然不喜歡我。”

季醇:“……”你大爺的。

短短十幾步路,季醇走出了爬山涉水的效果。

把顧流初弄到了床上去,他也一并被抱着倒在了床上,氣喘籲籲地抹了下額頭。

他覺得這應該是顧流初二十幾年來頭一次睡前不洗澡,等顧流初一覺醒來,恢複神智,不會殺了他吧?

但是顧流初的雙臂把他鉗制得太緊了,完全沒辦法掰開顧流初的手臂……

不過現在有一只手空出來了,或許可以給周淩打個電話讓他來幫忙。

正這麽想着,他空着的那只手就被抓了回去。

季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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