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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事情到底為什麽會以這種方式展開, 換作三個月前的季醇,是打破腦袋也想不到的。
他內心的震蕩不亞于經歷了一場巨大的爆炸,腦子裏銀光閃爍之後, 一片狼藉。
當然, 一片狼藉的不止他的腦袋, 還有……床單。
結束之後, 兩個人躺在床上,顧流初心滿意足地把人抱進懷裏, 對于一個男人來說,這種時刻就像是飽餐一頓後的溫馨小甜點,尤其懷裏的人還是自己盼了很久的、別扭地喜歡了很久的……終于靈肉結合了,他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不僅滿意得不得了,先前一些暗自神傷、因患得患失而生出的一些扭曲的心思,也一掃而空。
快樂的時候,就忍不住繼續再做點什麽,讓這快樂進一步延續下去。
顧流初有點羞澀地用手指輕撥季醇腦後的碎發,低聲問:“再來一次,可以撐住嗎?”
懷裏人沒反應。
他等了片刻,耐心漸失, 幹脆霸道無比地翻身壓過去。
感覺到游走在耳垂上不安分的手, 以及再一次支棱起來的, 季醇背對着顧流初側躺着,差點沒流下兩行清淚。
他照着枕頭捶了一拳:“為什麽?!”
顧流初探尋的手一頓。
事前他只急着将生米煮成熟, 以免夜長夢多, 等季醇腦子清醒過來又要拿直男那一套來搪塞他, 這會兒他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到心上人的情緒好像和自己截然相反:“弄疼你了?”
“為什麽?!”季醇內心和身體遭受雙重沖擊,聽不到顧流初在說什麽, 只欲哭無淚地喃喃自語。
老實說也就剛進去的一瞬間疼,後面已經好多了,現在身上除了骨頭快散架、很累,倒也沒有太大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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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問題不是身體上,而是出在了心理上。
他知道作為男同性戀,都要分1和0的,所以他也沒有歧視過哪一方,只是——這二十年來,甚至半小時前,他都從來沒把自己和受聯想到一起過啊!
從小到大,在家人面前,在旁人面前,他都扮演的是保護者的角色,無論是努力打工賺錢給媽媽支付醫療費,還是朋友被人欺負了他來當那個出頭的。
正因如此,他也以此标準要求自己,在還沒成為情侶之前,就竭力擔當起作為男孩子的責任,對顧流初“呵護備至”。
可現在,擊了一次劍,他引以為傲的自信全都崩盤了。
他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就是,太意外了,真的太意外了。
這種意外不亞于活了二十年突然看到ufo。
其實當受也沒什麽不好,只是體位問題罷了,而且換了他當攻,他還不知道怎麽下手呢。
季醇向來接受能力強。
可盡管已經開始積極地給自己做心理疏導,他還是情不自禁幽幽地嘆了口氣。
顧流初條件反射地渾身緊繃:“你嘆什麽氣?”
季醇沉浸在自己的黯然神傷裏。
顧流初盯住他後腦勺片刻,不由分說地将他的肩膀掰了過來。
季醇任由他掰,兩手一松,死魚一樣癱在床上,雙眼無神地看着天花板。
顧流初覆身上去,揉了揉他的腰,皺眉:“疼?”
季醇搖頭:“倒是不疼。”
顧流初正要說什麽,一聲惆悵而幽長的嘆氣聲又從季醇嘴裏冒了出來。
顧流初:“……”
這無疑是對男性尊嚴很大的打擊。
剛運動完,伴侶便一聲接一聲的嘆氣。
顧流初氣笑了,牙齒是咬着的。
但燈都關了,周圍太黑,季醇顯然沒察覺到這一點,他打了個哈欠,面帶愁苦地道:“你還不困嗎?睡吧。”
此時此刻和他的想象截然不同。
一小時前顧流初把他往廁所拖,要求今晚就本壘打的時候,他雖然假模作樣地頑強反抗,卻也情不自禁浮想聯翩,由于沒有經驗,具體操作他一帶而過,腦子裏想的更多的是萬一把顧流初弄疼了要怎麽哄,作為一個負責任的丈夫,是不是還得半夜穿上褲衩子下樓買藥什麽的。
可幻想很豐滿,現實很蕭瑟,他心裏的柔情似水全都變成了尾椎骨的隐隐作痛,只想躺平趕緊睡覺。
“你什麽意思?”顧流初竭力克制,但語氣還是有按捺不住的郁悶和怨氣。
“什麽什麽意思?”季醇沒懂。
顧流初眼睛竄出火苗:“你不是告訴我你沒有經驗嗎?”
季醇:“我是啊。”
顧流初索性坐了起來,怒道:“那你在拿我和誰比?”
季醇睜開眼,茫然地看他,沒搞明白他腦回路怎麽跑這裏來了。
顧流初瞪着季醇。
他承認因為以前沒有任何實操經驗,過程中動作粗魯了點,但怎麽也不至于到讓人嘆氣的程度!何況季醇先前沒有過任何經驗,怎麽就認定他第一次做成這樣做得不夠好?
難道不是有所比較才會失望成這樣嗎?
當然,季醇說的他是相信的。
但他剛才技術究竟是糟糕成什麽樣,才讓季醇一副懷疑人生的樣子?
顧流初氣結,忽然一把抓過季醇的手臂:“再來一次!這一次一定讓你舒服,多試幾次一定可以找到最合适的姿勢。”
季醇終于知道他在說什麽,頓時面色漲紅:“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顧流初哼了一聲:“你覺得我剛才做得不錯?”
這話,過于違心,季醇實在誇不出口。
今晚顧大少爺只能用一個橫沖直撞來形容,毫無技術可言。
瞧季醇嗫嚅的神色,顧流初的自信心再一次備受打擊,他抓住季醇手臂,目光灼灼,氣勢洶洶地決定展開第二次。
季醇渾身一悚,睡意全無,捂着屁股就跳了起來:“明天還要上班呢!”
“我可以請假。”
季醇:“我覺得這事要循序漸進,知識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融會貫通的。”
“所以要多練習。”顧流初振振有詞,已經将季醇一拉一拽之間按在了床上。
他壓在季醇身上,眸光裏的欲望毫不掩飾。
季醇完全可以反抗,擡腿把人頂下去,但顧流初的心髒病拿捏了他。
這下以後日子可怎麽辦?完全是羊入虎口嘛,對着一具易碎品,不能打不能罵。
季醇欲哭無淚:“你就仗着我喜歡你。”
顧流初怔了一下,心中不由自主地因為季醇的話而湧出喜悅。。
雖然已經聽過了季醇的告白,現在床上一片狼藉,也證明着他們已經徹底在一起了,但他總覺得有點不真實。
這話很好地取悅了他。
如果非要形容的話,像是滿腔情感被人托舉起來了,被人很好地回應了。
帶來的精神上的餍足感,甚至更甚于肉/體上的滿足。
顧流初原本也只是吓一吓季醇,第一次不宜太放縱,他是清楚的。
心情轉好的他眼神變柔,放過了季醇。
“那就早點睡吧,明天我們去複婚。”
然後就可以正式成為合法夫夫。
顧流初聲音裏有掩飾不住的興奮。
雖然這是意料之中的,但季醇還是覺得有些好笑,他側過臉看向顧流初:“唉,是不是太容易了點兒?提出離婚的可是你啊,我雖然沒錢沒身份,但學校也很多人追,也不是那麽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顧流初神色微微有些不自在,盡管竭力想裝作冷酷,但面色仍然微赧:“這件事我的确處理得不是很好。”
當時的他光是知道季醇對他沒有任何意思,從頭到尾都是他自作多情,他便痛苦不堪了,除了痛苦之外,還有尴尬、怨懑,和不知所措,所有的情緒堆疊在一起,他第一反應是徹底斬斷。
可是當人從自己身邊消失之後,他才發現比起自尊心受損,更令他受不了的是徹底失去。
什麽事都是他想要就要,想推開就推開。以後兩個人在一起,他也該學會收斂脾氣了。
顧流初攬着季醇腰肢的手微微緊了緊:“季醇,對不起。”
季醇只是開玩笑,可沒想身邊的人真的道歉。
讓高傲的人低下頭顱,季醇可沒這個癖好。
他看着顧流初臉上懊惱的神色,趕緊握住他的手:“我不是那個意思。”
“嗯。”顧流初微微笑了笑。
看着顧流初的笑容,季醇心裏一陣蕩漾。
在來之前除了一腔沖動,他其實也考慮了很多事。
老實講,抛開矜貴的家世和雄厚的資産,顧流初的性格是很難相處的。可能和從小的經歷有關,他占有欲強,容易吃醋和嫉妒,睚眦必報,因為一些小事耿耿于懷,如果光從性格上考慮的話,很難說是個好的伴侶。
自己如果真的和他在一起,光是想讓他得到安全感就要大費周章,以後少不了哄人的時候。
但是當明知道存在這些問題,自己還是克制不了沖動,一股熱血地打車跑過來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才是真的無可救藥地陷入了愛情。
更何況他也不是一個十全十美的人,粗心大意,一根筋,把顧流初的襯衣弄髒了還戰戰兢兢地用另一個錯誤來掩蓋……
想到這裏,季醇面色一囧。
顧流初搞不清楚季醇又在走什麽神,他盯着季醇看了會兒,忍不住一個翻身。
季醇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壓在了身下。
他一陣緊張:“不是說好不……”
“不吃主食,甜點總要讓人吃點的。”顧流初調侃道。
微涼而溫潤的觸感貼上了季醇的嘴唇,一直親到他呼吸有些不穩,顧流初才放開了他。
季醇本來就已經困到犯迷糊了,這一通親吻之後更是缺氧,只想趕緊睡覺。
他舔了舔唇,說:“這下能睡了吧。”
顧流初卻仍撐着額頭,瞪着他:“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
“什麽事情?”季醇半睜着眼。
還沒解釋清楚剛才無緣無故嘆氣的事呢!
顧流初瞪着眼皮子都快睜不開的季醇,考慮着是放過他,還是明天再繼續拷問。
“忘了什麽?哦……”季醇見顧流初一直盯着自己,忽然恍然大悟。
他強忍困意,将腦袋探過去,在顧流初眉心和鼻梁上印上一吻,問:“是不是晚安吻?”
看吧,就說是個麻煩分子。
兩個大男人也要玩這一套。
親完這一下,季醇再也撐不住了,倒在枕頭上呼呼大睡。
留下顧流初睜着眼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再也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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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