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如臨深淵
第二六章 如臨深淵
翌日,大行皇帝梓宮遷坐未央宮前殿,妃嫔盡在,百官列位,旦時一到,齊齊哭臨。一大片抽泣恸哭之聲,将人心境渲染得分外悲涼,每個人都哭得那麽傷心,反而好似和殿上的五棺二椁沒有了關系。顧淵跪在最前,離梓宮最近,黑漆漆的沉水木裏,金玉葬品環繞之中,就躺着那個寡恩薄情的父親麽?他掩着袍袖,哭不出聲,只有眼圈漸漸紅了。
本朝祖制,國喪不得太重,重則勞民。旦夕哭臨二次即可,黃昏時分,薄太後自內廷出來,頒下哀诏,命梁王繼位,定于五日後登基,舉國悲聲一肅,太後慢擡眼去瞧丹墀下的梁王,發現他的目光沉了幾分,幻作了更凝定的冷光。
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崩逝的悲哀大不過新帝登基的惶恐,每個人都竭力偷眼去看顧淵的表情,顧淵卻沒有表情。
“為人頗剛”,是世人對他的評價。在這個時刻,他威嚴凜然,竟不似個只有十六歲的少年。
馮吉将帛書收攏,因在梓宮之旁,尖細的聲音無端顯得肅穆:“陛下受命,靖祚永昌!”
顧淵的目光動了動,似乎因為“陛下”二字而有些恍惚。
然而那只是一瞬間事——
“陛下!”一身缟素的文婕妤突然自殿外披頭散發地跑了進來。薄太後眉頭一皺,文婕妤已推開守棺的宦侍,一下子撲倒在了大行皇帝的梓宮前,幽麗的容顏上淚痕錯布,嘶聲哭喊:“陛下!”
薄太後厲聲道:“婕妤放肆!此是大行皇帝,陛下在你的面前,你為何不拜?”
文婕妤擡起頭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
一向是鮮豔奪目的女子,這一笑百媚橫生,竟讓薄太後也花了眼。
文婕妤哭了一會,擦了擦淚,扶了扶發髻,理了理衣裙,走到顧淵面前,深深一禮:“陛下長樂無極。”
顧淵頓了頓,“母親快起身吧。”
薄太後道:“你這個樣子,往後如何能當好太後?”
文婕妤又笑了,“妾如能當皇太後,還會這麽晚才到麽?妾在深宮之中,竟連哭臨的日子都未曉得,方才聽見旁人說起,才急匆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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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薄太後冷冷地一拂袖,“都散了吧!”
文婕妤冷笑一聲,當先便走。待外臣內臣都散盡了,太後方招手讓顧淵近前來,猶疑着,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陛下這樣瘦,可還能承天命麽?”
顧淵低垂着眼,淡聲道:“孫兒不才,終歸要勉力為之。”
“婕妤是悲傷過度,難為你了。”
“孫兒知道,孫兒會去寬慰母親的。”
“待得喪期過了,便要選采女。”太後的聲音拖得悠長,像悶悶的鐘聲,“你這樣大了,怎麽內中還沒個人呢?總是待在地方上怠慢了。如今你是天子了,中宮要早些定下來,一個賢內助等齊一位谏大夫。”
顧淵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太後道:“怎麽,還有些不好意思麽?現在不作興三年喪,你定了人,老身與你母親才能放心。心裏頭歡喜誰便與老身提,老身給你做主。”
“謝皇祖母。”顧淵跪伏下去。
顧謙突然暴病薨逝,讓許多人都亂了手腳。梁王與薄氏聯手快刀斬亂麻地除掉異己,五日即位,亦是許多人都始料未及。
但這些人中,并不包括廣元侯嫡女,薄暖。
薄昳走入她的院落中時,她正在擺弄針線,看見他來,立刻藏在了身後。
薄昳溫和地道:“明日是新帝登基大典,你去不去看看?”
她靜了靜,“我為何要去?”
“你知道的,”阿兄的聲音是那樣地儒雅,卻給她帶來前所未有的壓迫感,“你不能一輩子不見他。他如今是皇帝了,你躲不了了。”
薄昳走後,薄暖仍然留在書房中。面前的書案上還攤着《毛詩》,詩句上壓着一枚山玄玉。
她就着如豆的燈火,在手中玄色絲縧上穿針走線,手腕靈動而指尖得力,過不多時,繡出了一個赤紅色的火一樣的“淵”字,正如她自己提筆寫的一樣清秀雅致。
她看着這個字,又有些皺眉了。只怪她學不來他那樣冷峻的字體……那才是男人的書法,那才配得上這個深冷幽寒的“淵”字。然而不論如何,他總是誇過她的字的……如是想着,她心中得意起來,将這條絲縧穿了紅纓,又将紅纓穿過山玄玉上的小孔,一枚結纓之玉,便這樣做成了。
她捧着這枚稀世珍貴的青玉,漸漸又感到羞赧,自己這樣亂來……像什麽樣子呢!又去拿了剪子來,要将那紅纓鉸斷——
“做什麽呢?”
一個疏朗聲音驟然響起,驚得她剪子都掉脫了手,他眼疾手快地接住,皺眉道:“怎麽這都拿不穩?”
他的聲音是冰涼的,帶着深深的倦意,好像泛白的月亮漏過竹葉,懶懶的,靜靜的,有些莫名其妙,但能讓人安心。她擡頭看着他,不過是一個月沒見,他好像又高了一些,劍眉又濃了一些,眉下的那雙眼睛還是那麽亮,銳利地注視着她,可是他的面容是憔悴的。
她看見他身上的喪服,忽然間反應了過來:“陛下!”
她要給他行禮,被他硬生生地擡手扶住。而後他便不肯再放開手了,一邊抓着她的手臂,一邊去夠那書案上的玉:“這不就是我送你的……”她急了眼,一把搶了過來,往懷裏掖着——“陛下為何不在宮中?”
他挑眉,“不想我來看你?”
自然不想。她不敢說出來,走到書案後,他拿起她的《毛詩》看了看,道:“朕如今要出宮一趟,當真是難如登天。”
她失笑,“陛下本來就在天上,難如登天,這是什麽比法?”
他盯着她:“大行皇帝喪中,你還敢語笑不禁?”
她立刻斂了笑容。
他這才滿意,自顧自地在席上坐下了,“我有些累了,想找你說說話。”
她啞然。這是個無法無天的少年,他想見誰就見誰,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好像從來沒有過什麽東西能讓他顧忌。如今他當了皇帝了,竟然還是這樣,半夜裏跑出未央宮,闖進外臣之女的書房,不讓她行禮,還用他那月光一般的聲音對她說,他累了,想找她說說話。
她只得規規矩矩地在他對面坐下,“陛下需要點心麽?我可以讓廚房做幾份夜宵。”
“謝謝你。”他忽然道。
“什麽?”她下意識地問。
他一手在憑幾上撐着頭,目光不知落在了什麽地方,聲音沙啞,“謝謝你,那日……那日皇三子出事,謝謝你給我提的建議。”
那樣遠的事情了。她不知道怎樣應答他的感謝,但見他的頭又往下一沉,她想笑又不得不忍住:“陛下?陛下困了?”
“不要叫我陛下!”他突然發作了,擡起身子來狠狠地盯緊了她。
她一怔,“那我該……怎樣稱呼您?”
“子臨。”他說,“叫我子臨。”
她看着他的眼睛。
明亮而堅定,像是在向她證明什麽一樣。明明是個聰明絕頂的少年,此刻卻像個孩子一樣執拗着。
“……子臨。”她緩緩開口。
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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