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唯心可表
第八二章 唯心可表
顧淵在門外踱着步,早将方太醫說的話都聽了個十足十。那句“母子”驀然入耳,便如一個驚雷炸響他心上,那一個剎那竟是呆若木雞。片刻後回神,想推門而入,擡起手了又躊躇——
他有孩子了?
他和阿暖的孩子?
天外有細細的流雲舒卷,清涼殿裏暑氣淡去,重簾垂落,偶被微風驚起。有宮娥在打着扇,案上的冰鑒中還盛着新鮮的荔枝。四周都安谧得一如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可是他知道,這一切已經不一樣了。
他要當父親了!
終于,對未來未知的期待壓倒了恐懼,他上前一步便要推門,方太醫卻當先開門走了出來。
他立刻斂了神色,咳嗽兩聲,側過身去,“皇後如何了?”
方太醫挑眉看他一眼,低頭,磨蹭了片時,便聽皇帝不耐煩地道:“孫小言,取金帛來,賞方太醫!”
方太醫接了賞賜,一張老臉都笑開了花,看皇帝已迫不及待要進房去,終還是交代道:“陛下小心着些,尤其是……忍着些。”
顧淵疑惑回頭,“什麽忍着些?”
方太醫老臉微紅,“女子懷娠期間不可行房,陛下莫非不知道……”
顧淵一怔,耳根都紅了,仍是強擺出一副冷峻容色,“朕自然知道,不必你多言!”
方太醫無語閉嘴,摸了摸鼻子望了望天,忽而又眨了眨眼道:“過一陣子,皇後當離宮就館待産,陛下就不必再忍了……”
“還不快滾。”顧淵咬了咬牙,話音冰冷。方太醫知道玩笑也不宜開得太過,總算見好就收,兜着金帛告退了。
顧淵這才轉身,擡步,踏入了寝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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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顧淵步入,薄暖想坐起來,立刻被他按住,“別動!”
她不明白,“怎麽不能動?”
顧淵看着她,白皙的臉,烏亮的發,幽泉一樣的眸子,鮮花一樣的唇。就是這樣的女子,他将與她相守一生,子孫滿堂。
她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顯然還沒有弄明白狀況。他咳嗽兩聲,“你懷了身子,怎麽還能亂動?”
她滞後半拍才聽懂,“喔,可是這才兩個月……”
“那也不能亂動!”他劍眉一豎,“乖乖躺着!”
“你要讓我躺八個月麽?”她苦着臉道,“我也不是那樣嬌弱……等等,”她忽然意識到什麽,“你一直在外面偷聽?”
“什麽叫偷聽?”他又不高興了,“這是朕的宣室殿,殿中每一處地方、每一個人都是朕的,包括你,包括你肚子裏的……”
她挑眉,靜候他說下去。
他的話音卻忽而軟了。夏風拂入門扉,他靜靜地凝視着她交疊在被褥上的手,眸光清湛。
“阿暖,我好歡喜。”他低聲說。
她輕輕地笑了,輕輕地吐出兩個字:“傻瓜。”
皇後懷娠,讓長年沉寂的後宮忽然便熱鬧了起來。長樂宮兩位太後都不斷送來厚禮,每日裏七八個醫婆環繞着薄暖教她為母之道,朝野上下諸多貴人命婦都上趕着來宣室殿探望。
這是朝中難得平靜的時期,外戚消停,儒生安分,災患都漸漸平息。皇帝雖然累,但心情甚好,後殿裏衣香鬓影吵吵嚷嚷,他也不覺心煩了。
他的妻子坐在花團錦簇之中,容顏靜好,令他心折。
女人們見皇帝來了,也不好意思叨擾太久,紛紛告辭。長秋殿長禦攸華臨行欲言又止,終還是說出了口:“陛下和皇後若能撥冗往長秋殿見一見太後,太後一定歡喜得很……”
顧淵臉色一沉,薄暖已微笑開口:“是本宮孝心不夠,明日便去長秋殿謝禮。”
攸華與衆女一同離開了,顧淵卻并不看薄暖,只站在書架前撥弄書簡。薄暖坐在案前,笑吟吟地看着他的側影,“陛下往後專挑這種時候來,能給我省下許多事兒。”
顧淵淡淡道:“又拿我作擋箭牌。”
薄暖眼波流轉,“原來你還不樂意見我。”
“別扭。”顧淵終于嗤笑了一聲。
薄暖輕輕地道:“我知道你不想去見皇太後。”
顧淵的笑容消失了,“我真不知拿她怎麽辦才好。”
薄暖低掩長睫,“她畢竟是你的母親……過去許多事情都是太皇太後冤枉了她,你總不能跟着犯糊塗。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那又如何?”顧淵忽然轉過身來,燃着暗火的眸子直直地盯視着她,“她做的一切,何曾讓我省心過?”
薄暖沉默了。
她低着頭,一手倚着憑幾,一手輕輕撫摸自己漸見隆起的小腹,神色靜谧,長發掩去了眸光,不知在想些什麽。顧淵忽覺空落落的,想呼喊卻沒有力氣,上前一步又停在了地心。
“我多麽希望我阿母還活着。”
她突然說。
突兀的一句話,帶了淚意,不能自禁的悲傷自那雙煙霧般杳然的眸子裏漂浮出來。
他怔住。
她很少與他說起自己的母親。她對于徹查陸氏的案子很執着,但她從來不曾告訴他,自己心底裏深埋的那個母親的影像,已經随着年月的逝去而漸漸模糊湮滅。
她是多麽害怕那種模糊感啊……一個曾經與自己朝夕相處、親密無間的人,已在地底多年、白骨支離,而她連那人的模樣都記不清晰了。她深恨自己,這種記憶的消褪有如對母親的背叛,所以每一個晚上,每一個夢境裏,她總想回到睢陽北城的那間茅屋裏去,看一看自己的母親……
“去看看太後吧,子臨。”她哽咽,“不然,不然你會像我一樣,追悔莫及的。”
顧淵将她沉默地攬入懷中。
“你說得對。”許久,他方啞聲道,“阿母當會喜歡小孫兒的。”
翌日,帝後擺駕長樂宮長秋殿。文太後早得了消息,病了數月的身子振作了起來,張羅着人手打點正殿上下,還挂念着薄暖身懷六甲,特讓攸華點起了暖爐。顧淵進來時不由失笑:“七月的天,生什麽爐子?”
文太後正色道:“女子懷了身子便是最脆弱的時候,一丁點大意不得,尤其是不可受了寒。”
顧淵不以為意,薄暖對文太後笑着道謝,又低頭對顧淵道:“原來你當真一點也不關心我。”
顧淵愕然,薄暖卻拿團扇掩了臉,自顧自地笑了起來。顧淵只覺妻子懷娠之後愈發莫名其妙,想了想,語氣上還是軟了下來:“朕回去便讓孫小言取炭火來——你莫又在夜半喊熱。”
薄暖頓覺尴尬,紅着臉啐他:“胡說八道。”
顧淵一擊得手,便不再窮追不舍,只裝作吃果子,一臉正派。
文太後坐在上首看帝後二人你一言我一語旁若無人地笑鬧,心底倒也漸漸感到溫暖而安适。她最害怕冷清,可是她這一輩子,過的都是冷清的日子。現在這樣寬心的時刻,于她而言是太寶貴了。
她恍恍惚惚地想,自己為這個兒子操了大半生的心,可是自己做的卻不見得是對的。他終究是沿着他自己選好的道路、伴着他自己選好的女人,一意孤行地走下去了。她想拽他回來,就如這世上每一個平凡的母親一樣,她希望兒子能随自己的期望,平安順遂。可是——可是她不見得是對的啊。
他偏好艱難的路,他偏好危險的人。他偏好站在離天最近的地方,他偏好做一些彪炳千秋的事。
那便讓他去做吧。
文太後終于感到自己累了。
或許這一片冷清,于她本也是不錯的歸宿。
她轉過頭,掩了目光,對薄暖微微笑:“男人向來不能體會女人生孩子的苦,當年我懷他的時候,他險些踢壞我的肚子呢。”
薄暖睜大了眼睛看向顧淵,顧淵臉上有些挂不住:“阿母!”
文太後笑道:“先帝說,這小兒尚在胎中就這般不聽話,長大了還不知是怎樣一個讨嫌人物。如今可不,這樣讨嫌的一個小兒,也只有阿暖能收束得住了!”
薄暖亦臉紅了,“陛下也并不怎麽讨嫌……”
文太後看着面前的兩個年輕人,寶冠華服,容姿絕代,說不出地般配。她有些不理解自己過去為何一定要拆散他們……就算這少女姓薄又怎樣呢?千秋萬歲的功名,抵不過一剎那眉間眼底的歡娛。
她看着兒子兒媳之間的眉目傳情,仿佛見到了不知多久以前的先帝與自己。然而回憶杳冥,血跡錯布,她已不堪多想。
此後每隔五日,薄暖都會來長秋殿向文太後請安。文太後擔心她腹中胎兒,勸她不必多動,顧淵更是焦躁不安,索性每隔五日便将文太後請到宣室殿來一聚。
薄太皇太後給文太後下的軟禁的诏令終于是成了一紙空文,文太後對薄暖滿懷感激。
秋後國事繁忙,顧淵又三天兩頭不見了人影。往昔薄暖在椒房殿,他便在宣室殿工作;如今薄暖住在宣室殿,他更去了承明殿工作。
肚子一天天地大起來,薄暖倚着窗望着秋日長天下的斷鴻殘影,風中送來殘敗的荷花香,文太後在一旁擺弄着薄暖的織機,道:“我給它加了幾條經緯,能織出更別致的紋樣來。”
薄暖笑道:“母後手巧。”
文太後微微一笑,眼角雖有細紋,容顏仍不改當年的清豔,姿态端莊而雅致,“先帝節儉,這些活計,後宮裏的女子多少都會一些。”
薄暖想了想道:“先帝究竟是怎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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