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

第 4 章

到該交宿舍電費的時候了。宋春花把書包裏的現金抽出來數了數，不多不少，剛好八塊。

“過了國慶就轉涼了，空調大家應該也不會怎麽開了。這次電費每人只交八塊就行。”

宿舍長一邊收錢一邊登記，宋春花在床上無聊地坐着等，順便看看四周。她們宿舍有六個人，一半安靜一半鬧騰，但又很和諧。鬧騰的人經常湊在一起叽叽喳喳，安靜的則各自坐在自己的床位上，要麽看書要麽寫作業。宋春花是寫作業的那一類，她的對床梁蜜在畫畫。梁蜜畫的貓很好看，有一副甚至還上了水彩。可惜梁蜜不愛出風頭，連文娛委員也懶得去競選，宋春花有些遺憾。天知道，她的同桌天天喊着要辭職，宋春花每天聽她嚎叫，腦袋都要大了。

宋春花的鄰床是胡玲玲，胡玲玲作文寫得很好，宋春花高一的時候就看過她寫的文章。明明是應試文，卻能被當做範文全年級印刷傳閱，每次考試都不落下，宋春花對此極為佩服。可惜，胡玲玲不太愛說話，宋春花好幾次想跟她交流寫作的經驗，畢竟某人的作文總是不上不下。然而，胡玲玲每說兩句就磕磕絆絆紅了臉，宋春花只能嘆氣，不打算繼續折磨她可憐的室友。

但是胡玲玲的櫃子裏有好多課外書，宋春花常常借來看。她的書一般都很正經，想要看些不正經的，比如少女刊物，言情漫畫之類的書，宋春花只能找隔壁的同學借。不過，作業那麽多，她也不常看就是了。

方小敏跟華欣兩人煩惱了幾天，終于敲定了方案，向班主任申請排練。十三班的人體育課解散後被班長帶到學校門口旁，那邊有一塊很大的空地，很适合集體活動。按照她們的設想，MV的劇情還是需要展現一下，但是主演人選，她們還沒定下來。這個倒不急，集體舞蹈的站位和動作才是重中之重。宋春花他們傻愣愣地排隊站着，按照兩個文娛委員的指示分好小隊，各隊有帶頭人負責指導動作，然後分散各自練習了。

沒有音樂的舞蹈是乏味的，沒有音樂的練習是淩亂的。宋春花那隊的負責人看着那亂七八糟的站位跟颠來倒去的動作，氣得笑出聲。一節課下來，全班人也就熟悉了站位，至于動作，大概也只有扭啊扭了。

他們這周要考期中考，考完了就放國慶。複習的那幾天，也沒人敢排練，方小敏抓着頭發，表示很憂愁。這樣下去，估計連站位都忘光了。

“不是說還要演劇情嗎？人找好了？”

宋春花啃着白饅頭，她複習了三節課的試卷，早就餓壞了。好在她機智，早餐特地剩下了一個白饅頭來飽腹。

“沒有。我們想把它弄得更搞笑一些，但是沒想好用什麽方式。感覺，班裏的人，都挺嚴肅的。”

班裏不是有班主任親封的“四大金剛”嗎？難道他們不夠搞笑？

宋春花有些疑惑，礙于嘴裏都是饅頭，沒有開口。看着同桌如此煩惱，她忍不住感慨：

“還好我夠懶，當初競選班幹的時候沒上臺，不然到時候受苦可就是我了。”

“宋春花同學，有沒有一種可能，就算你競選了，也沒人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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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宋春花鼻孔噴氣，狠狠咬下一口饅頭，“你可別瞧不起人。”

考完試的那一天，宋春花心情很好，打飯的路上哼着歌，她還甚至跟食堂阿姨要了兩個大雞腿。複習了這麽久，又奴役了兩天的大腦來考試，當然要好好補償自己了。她捧着飯盒走回教室，看見大家進進出出的，都忙着搬書搬桌椅。

“新的座位表出來了？”

宋春花湊到講臺上看，方小敏也剛好回來，貼在旁邊跟她一起琢磨。

“诶，我們怎麽又是同桌啊？”

宋春花指着緊挨着的兩個名字，對着方小敏問道。方小敏打量了她一眼，裝作很震驚的模樣。

“你不知道？班主任說你話多，只有我能管住你。所以安排我坐你旁邊。唉，你是無所謂，可真是苦了我呀。”

“苦死你算了！”

宋春花扭頭，覺得不解氣後又轉過來沖她道：

“哼！”

方小敏只是笑，大有捉弄人得逞後的得意。

放國慶前還有一天要上學，宋春花一大早便昏迷了過去，聽到鈴聲響起，班裏的人都走出去後她才驚覺：要出去做操了。考完試了應該很放松才對，她昨天怎麽還是折騰到很晚才睡着。宋春花噔噔噔下了樓，發覺人還沒來齊，幹脆蹲下來閉上眼睛假寐。同班的一個男生叫方子豪，也是“四大金剛”的其中一員。見前方蹲着一大坨人，賤兮兮地走過去。

“诶宋春花，你幹嘛呢？拉屎啊？拉屎去廁所啊！”

宋春花被吓得一激靈，一個鯉魚打挺式地站起來，惡聲惡氣說道：

“滾！”

方子豪賤笑着離開，宋春花走到自己平時做操的位置，聽着樂聲開始動作。好不容易做完操了，年級主任還要逼逼叨叨幾句。某些同學不認真啦，某班動作敷衍啦，放假了要注意安全啦，宋春花越聽越覺得催眠，差點就要昏死睡過去。校領導占着麥克風說了半天，突然畫風一轉，語氣頗為犀利：

“有些班級，那個啊，趁老師不在的時候，在集體跑時搞小動作。什麽B班，啊，什麽倒數第三，這是高中生該有的思想嗎？這是快要高考的人應該出現的行為嗎？”

宋春花瞪大了眼睛，睡意瞬間沒了。他們班，不會被抓到了吧？

“你們要是不想上學，直接來年級辦公室跟我講，我幫你辦理退學，轉學也行。這一次，學校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追究。但是，下不為例，絕對沒有下一次。各班老師一定要好好監督，嚴正班風班紀，在集體跑時堅守好崗位，杜絕類似行為的出現。行了，今天的講話到此結束。各班解散！”

他們班的班主任在角落裏站着，雙手抱臂一邊聽一邊笑。十四班的老師湊過來，賊眉鼠眼地問道：

“主任說的B班，張老師，你知道什麽嗎？”

“我，我第一次聽見，哈哈。”

張志盛閉上嘴，将臉上的笑意掩了下去。他們班這幫兔崽子，可真夠能搞的。張志盛用手捂住嘴，直到笑夠了才回到教學樓。

放假的那一天，所有人都是躁動的。國慶的長假，每個人都想好了去哪兒玩，心思完全不在學習上。化學老師布置完作業後搖搖頭，對這幫熱衷玩樂的學生恨鐵不成鋼。不過，她又能指責他們什麽呢？別說學生了，連她自己的心，也飛到了那遙遠的鮮花之地。

宋春花收拾好東西出了校門，她爸特地請了假，要來接她回家。宋春花掏出手機開機，剛好接到宋都波的電話，讓她往後門走。

“這次怎麽到了後門？”

宋春花嘟囔着取出書包的耳機，一邊聽歌一邊扭着走路。

“寶貝對不起，不是不愛你~~”

宋春花跟着音樂點頭時，面前的人對她招着手，說了一聲“嗨”。

喲，這不是他們班第三名的大帥哥麽？

她把耳機摘下來，也跟他打了個招呼。宋春花很高興，帥哥這麽有禮貌，她喜歡。話說回來，帥哥叫什麽來着？趙，趙，趙逸書？對，就是趙逸書！宋春花想起了帥哥的名字，又看到了跟她招手的父親，然後歡快地奔向了自家老爸的電動車。

宋都波是出租車司機，他原本打算開車來接自家的寶貝女兒。然而宋春花實在太菜，上了車就頭暈想吐，車技再好的好司機也架不住她暈車。宋都波不忍心看女兒受苦，特意買了一輛小電驢來接她。

“乖女，這次考試考得怎樣啊？”

“我覺得可以哦！”

“這麽自信？”

“對！”

“好！晚上老爸親自殺雞，給我乖女吃！”

“好耶！要白斬！我要吃雞腿！”

“放心，都是你的。”

晚上，宋春花對着家雞盛宴大快朵頤。雞腿這麽香，還有她的一份功勞哩！

“功勞？你有什麽功勞？叫你喂雞，都把我們家的雞喂瘦了。”

陳美琳嘴裏罵罵咧咧，手卻動個不停。她夾起一筷雞腸，把它蘸到帶香菜的醬油碟裏。他們家就宋春花嬌氣，不吃蔥花，說有臭蟲味，陳美琳還得特地給她準備蔥花碟。宋春花吐吐舌，丢掉手裏吃完的雞骨頭，伸手去抓雞腎。雞腎也好吃，宋春花眯着眼，覺得自己快要飛上天堂了。

“怕你多情，怕你多情，怕我不忍心~~”

宋春花洗碗出來，見她媽坐在院子裏刷小視頻，她爸從冰箱裏拿了一瓶啤酒便挨着陳美琳坐下，嘴裏還咬着花生米打算慢慢喝。見宋春花出來，宋都波招招手：

“靓妹，來來來，陪你老爸喝口酒。”

陳美琳掐了一把宋都波的腰，他喲喲地喊着疼。

“喝什麽喝，小孩子不許喝酒。”

“就一點點，怕什麽？”

“不許喝！”

宋春花面對她爸的盛情邀請，鐵石心腸地拒絕了。啤酒苦得要死，她才不喝。宋都波有些失望，啤酒怎麽能獨飲呢？多凄慘呀。宋春花搬來一張小凳子，就着院子裏的燈光看漫畫。

“我向你保證，沒有男人碰過我！”

是陳美琳手機傳來的聲音，宋春花咂咂嘴，她媽就愛看這些愛得愛死去活來的狗血劇。她忍不住在凳子上抖肩，在心裏反駁道：你算什麽東西？老娘被碰過又怎樣，跟你有關系？要你多嘴？再多說一句，頭都給你打爆。

宋春花甚至想給自己鼓鼓掌，低聲下氣算什麽，她這樣的态度才叫爽嘛！看她一拳一個！宋春花對着空氣比劃，時不時中二一下，是高中生的常态。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陳美琳放下手機，回屋收拾衣物準備洗澡。宋都波醉意上頭，對着宋春花的臉蛋親了又親，後者嫌他胡須紮臉，卻又拗不過他，只能龇牙咧嘴地忍着。

“乖女，去拿剪刀來，老爸給你搞個造型。你不是一直嫌洗頭麻煩，想剪短嗎？不用去理發店花那個錢，老爸幫你剪！”

“真噠！”

宋春花屁颠屁颠跑去拿剪刀。她家有大鏡子，但宋春花搬不動，只好放棄。宋都波高興地摩拳擦掌，準備大展身手。給女兒圍上大塑料袋後，他拿起剪刀對着宋春花的長發就是咔嚓一頓剪，時不時還要停下仔細端詳一番。梳子量量尺寸，剪刀修修劉海，宋春花睜着星星眼，覺得她爸看起來很忙的樣子。頭剪完了，陳美琳的澡也洗完了。宋春花還沒來得及照鏡子，就聽得她媽一聲大叫：

“宋春花，你這什麽鬼樣子！”

鬼樣？什麽鬼樣？她只覺得剪完頭發後，全身都涼飕飕的，連腦袋都輕了不少。這不是好兆頭嗎？為什麽她媽一臉見到鬼的模樣？

宋春花拔腿跑向房間，裏面有鏡子。不看不知道，宋都波居然給她剪了個雞窩頭，短得要命的雞窩頭，鳥看了都得停下來坐一會兒再走的那種。宋春花走出房間，看着她爸被老媽數落過後一臉做錯事的模樣，忍不住大笑起來。宋都波也跟着一起笑：

“我就說能有什麽大事嘛！你看，妹不是挺滿意的？”

陳美琳眯着眼，抄起掃把就對宋都波抽過去。宋都波趕緊扭頭跑路，兩人跑出了院子，半晌沒有回來。宋春花走回房間繼續觀賞自己的“尊容”，邊看邊笑。

要不，下次剪個光頭試試？